矿工雄风- 第15部分

这是一首传唱于湖南南部、韶关、江西南部的一首童谣。这些地方百姓对童谣内容深信不疑，因为在这些地方，活跃着十几支，救苦救难的观音队。这些观音队，个个面如美玉，身着天衣，白得像雪，长带飘飘，宛若仙子。那里有病人就出现在那里，救死扶伤无数，还不收分文。他们看病的方法从没见过，传统医学所提倡的望、闻、切、问，她们从来不用，只是耳佩银线，拿一个晶亮的小圆盘在病人身上按了几按就知道病因。或送几粒丹药，或用针扎股，不几日便好。若有不轨之徒意欲对她们非礼，不但百姓不答应，上天还会降下晴天霹雳当场将他劈死。更加离奇的是，桂阳县有一姓苟的大户，家有良田千顷，养着四五十个家丁，依为爪牙，鱼肉乡邻。见观音们个个如花似玉，竟动了邪念，假说自己家里出了病人，将她们骗至家中，趁其不备绑了起来。自己以为得计，不料当夜，上天猛降了一场霹雳。据当地人讲那夜，苟大拿家突然出现了无数天兵天将，手持霹雳，雷声震震，闹腾了片刻便寂然无声了。夜间百姓们吓得不轻，一个个都不敢出门了。等天明，有几个胆大的，壮着胆子去看，出了什么事。百姓们这才明白，苟大拿家遭了天灾了，全家上下二百多口竟没留一个，除墙角旮旯中偶有血渍，全都消失不见了，当真的活不见人死了见尸……

“怎么可能？”郭家少爷嵩焘心下想道。

郭嵩焘现在是岳麓书院的一生员，在这个天下“唯楚有才”的人杰地灵之地，汇集着八方学子，天下才俊。而二十岁的郭嵩焘，在这些才子中当属翘楚。郭嵩焘求学与平常学子不同，在八股之外常游历四乡，他始终坚信，“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这些年来他游遍了三湘四水，是一个真正的湖南通，其见闻冠于同窗好友。见闻广了也就对当代人人所诵扬的太平盛世产生了疑问。为何庶民如此贫困，常有卖儿卖女的人伦惨事发生？在湖南这样的鱼米之乡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当会如何？长沙等地偶有洋夷出没，自称传教士，或曰英吉利、或曰法兰西。郭嵩焘与其一名叫汤母逊的洋夷有所接触。闻言西夷之地，有火车、火轮之物可以载万钧日行千里……别人闻其言一律批为怪力乱神，而郭嵩焘在看过洋人所带来的模型和解释的原理后明白这是科学。若有朝一日洋人与我中华一战的话……

也许会败吧。年青的郭嵩涛得出了一个，不怎么敢肯定的答案。

湖南南部长期以为就有寿佛老爷的传说，这事在南方几省和天朝各地都有传说。释全真，俗姓周，名宗惠，生于唐朝开元二十三年，作有《牧牛歌》、《遗教经》、《湘山百问》。唐咸通八年于农历二月十日佛教“松花大会”，端坐圆寂，享年１６６岁。宋朝建中靖国宋徽宗加封释全真为“慈祐寂照妙应普惠大师”，又号“湘山祖师”、“万湘主人”、“无量寿佛”。康五十二年，康熙皇帝玄烨亲书“寿世慈荫”篇额。

逢乱世必有妖孽、若盛世必出祥瑞。寿佛转世、济事救民，此必属祥瑞啊。如此祥瑞怎可不亲眼目睹一番，也好增长见闻。郭嵩涛将此想当说与众同窗听，但不料却被笑为“怪乱”。郭嵩焘见此只得打消了想结伴而行的想法，不再多说，自个儿带了个书童便上路了……

如此闹得沸沸腾腾的事，湖南采风使自然不敢不重视，急急报了巡抚叶铭琛，叶铭琛恐怕十几万信徒聚众闹事，得到消息的当天，就发了二份密报：一份给自己的好友兼上司两湖总督林则徐。另一份奏了朝庭。朝中的回复未有音讯，林则徐的回信却到了，批曰：密切监视、若有异动立即缉拿。叶铭琛于是发了兵丁，便装南下，带头之人便是湖南名捕叶士成。此人身高九尺，面黑如炭，一身是胆又心细如发，极得叶铭琛的信任。

随着五月十五的临近，湖广、江西南部，传言寿佛之事，越传越真，各路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而来。也有开始不信的，待看到各路信徒，天天从门前经过，不由的不信。最后也跟着人流走向寿佛出生地。

等到过了衡阳，叶士成发现走在路上的人前后相接，从没间断过。如果寿佛一事是奸邪之人，有意操作。那么以如此众多的信徒，其力量是何其巨大！以现在自己带来的十几号人马。要想阻止无异于螳臂当车，这事得报与巡抚。于是在信中写道“……吾办案十余载，或有鬼神之说，然细察之皆属刁民作乱：或假鬼神以报私仇，或假鬼神以图私利，或假鬼神聚众闹事。余观之此次信徒不下二十万，若有作奸犯科之人利用，必生大祸，当趁早发兵，以防酿成大祸……”差了人，急急送与叶巡抚。进入永兴县，叶士成放眼望去，人山人海，皆手执香烛，出口必言寿佛老爷。叶心下大恐，又书“……事急，迟必生变，当发兵驱散……”叫人放了六百里加急报与叶巡抚。

过了永兴南向而行的信徒更多了，不论是羊肠小道还是本没有路的地方人们刚踩出来的路，皆挤得满满当当。行人皆拥挤而行，漫山遍野、接天蔽日。叶士成一行人，只得随着人海漫漫前进。

时值夏日，天热难当，常有中暑倒地者。凡有倒地者，不久便有着白衣的观音队喂水喂药，名曰仙露。倒地者喝之立醒，两眼炯炯，跪谢后立行。围观者见之皆称此乃神迹。

到了必兴县，木棚一座接着一座，一眼望不到边。叶士成又给叶铭琛去了信。“寿佛教民百万之数聚集必兴，从城起至环山五十余里，茫茫皆是信徒之棚。若立于山巅，木棚接天蔽日，无边无际……寿佛信民已成大势，若发兵，恐激民变，宜缓行”。遣了八百里加急送去。

“大人，刚探得消息，寿佛爷从天上传下法旨，佛爷真身将于十五日，月当中时降临在寿佛寺。同时还降临五个分身，分别在这些个位置。这是佛旨请大人过目。”随行而来的捕快丁二狗，毕恭毕敬将一张红色的佛旨交与叶士成。

这张佛旨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大部份地方画着一张地图，图的最上面是一个大圆点标明必兴县最下面是一个佛像标明寿佛寺，这两点之间有曲线相连，曲线所经之处分别画有五个虚线佛像，佛像从上到下分别标有：甲、乙、丙、丁、戍。叶士成一见就明白这是一张地图啊。一张一个主会场、五个分会场的地图。下面写了一首佛谒：

五月十五月当中，寿佛老爷降凡间。

化身为五见善民，贫苦灾病齐参拜。

消灾免祸福寿至，从此天下享太平。

佛爷真身临佛寺，度化延寿有缘人。

若是身无有缘旨，擅闯佛寺遭霹雳。

叶士成看完佛谒，扫视了一眼丁二狗，发现在丁二狗，在一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佛旨从那来的？”

“天上飞下来的。”

“难不成你也信了寿佛？我看你对寿佛到是恭敬的紧啊。”

“大人，小的冤枉啦。这寿佛之事若不是真的，怎会从天上掉下来？”

“如何不成？若以孔明灯载之，待灯破便如飞而下。”

“大人英明！”

“记住！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不可轻信！”

“这有缘人是怎么回事？”

“观音队于各处置化缘箱，若捐香火钱１０两以上，便记入功德簿。发刻有‘有缘人’字样的木牌一张；若捐香火钱１００两以上发有缘人天香软玉牌一张；若捐１０００两白银以上者发有缘人夜光玉牌一张。持牌者便是有缘人。”

“这分明是骗取钱财！”叶士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必将此恶贼捉拿归案！”

“大人，小声点儿，要是被人听去，恐怕……”

“不怕，只要本官当众揭穿骗局，天下受愚弄的人必将他生寝活剥！”

……

何止清庭秘探，各地各帮会的牛鬼蛇神也都来凑热闹了。“湘南天地会”首领洪大全此刻也正与他的一帮会众商议。

“各位兄弟，自从天地会创立以来，反清复明的抗争从未间断过。虽屡次失败，我等无数好兄弟，仍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寿佛救民于水火，医活百姓无数，现又立下了好大事业，若能与我等共抗清庭，他日光复大明天下，裂土分王于寿佛当可？”洪大全脑后的辫子随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也跟着一甩一甩。像极了赶苍蝇用的猪尾巴。

“大哥，这样我们损失太大，再说这天下乃大明之天下，怎么与外姓人封王裂地？”说话的是朱子由，人长得虽不怎样，但其所作所为莫不是为大明天下着想。这不自己才这几百号人，现在已在考虑复明之后的封王问题。据说是他是大明皇室后裔。

“贤弟，现在我们人单势弱，如没有好的条件，寿佛爷怎会帮助我们？”

“大哥，想我们天地会人虽少，但那个不是可以一抵百的英雄好汉？我们人虽少但决不势弱。天下百姓是向着我们的！若时机成熟登高一呼，天下莫敢不从。”

“贤弟，我们人虽好汉，无奈数量太少，如今清犬势大，若无强援，我们何时才有机会光复大明天下？”

“大哥，你有所不知，这天下之大何处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只要暗中发展自己，待时机……‘

“贤弟，我们……”

“大哥，……”

“贤弟……”

……看来他们的争论难以有结果了。我这只好按下不表。

一轮圆圆的明月镶在天穹之上，晚风徐徐的吹拂着，好像情人的手温柔的抚慰着你。如果你是上帝，从天空俯看着今夜的湘南大地，你就会发现，那里几乎成了人的海洋。从必兴县到寿佛寺五十里的路上，人群明显分为５大片，每一片中央都设有一套电影放映设备。巨大的银屏上，不断的变幻着如梦如幻的影像。影片述说的是一个神话故事，讲的是寿佛老爷如何出生，如何成长，如何修成正果，正在天上享受着神仙的福利，却不料西方忽然出现了妖魔，这妖魔意欲毁灭中国。如来佛祖看到了这场危机，于是肯请他的东方兄弟无量寿佛化名龙居士下凡去拯救世人。于是金光一闪一片由佛法建造的城市出现在寿佛寺附近，而无量寿佛光着头，身披大红袈裟架着祥云徐徐从天而降……

人群疯狂了，一个个顶礼膜拜，热泪盈眶，佛祖没有忘记众生啊！下来普度咱们来了。画面一转，寿佛老爷出现在寿佛寿内，指着一个长方体半个桌子大的东西说：“此乃佛炉每日仅需三块佛煤就可保一日做饭取暧所需。天下多寒士有此佛炉，再无寒士。”又指着一袋洗衣粉道：“此乃佛净，用此洗涤衣物，从此天下无垢士，死后可入天堂。”指着一些谷种道：“此乃佛种，将此宝物种下，稻谷产量可增倍，从此天下无饥士。”指着一座高达数十米的楼房道：“此乃佛舍，用此佛粉建造。可广置千万间，大庇天下无舍之人。”又指道一支步枪道：“此乃佛霹雳可引来天雷严惩天下不轨之徒，又可灭西方妖魔。”

……

寿佛爷一连指了十几种新鲜之物，电灯说成佛灯可引佛光如白昼；高支棉布是佛布可多年不坏；电影是佛画可以变幻万千；火车是佛车可以日行千里；着迷彩服的战士是佛兵，是天上派下来保护万民的；着白衣的医生是佛医，是救死扶伤的。种种闻所未闻又不可思义之物让百姓大开眼界，这当中或有不信佛之人，待亲眼看到佛爷降世，又带来种种上天之物，不知不觉中，就相信了起来。甚至比起一般的信徒还要虔诚，心底不断的祈祷请佛爷宽恕他之前对佛爷的怀疑。

电影中寿佛爷又降下佛旨：

一、有钱的多捐香油钱，用来营造人间佛道乐土；有力的出力，参与修建各条道路，各种建筑，又云做工一月可抵一两佛缘。

二、青壮之人可入佛兵队，生当扶清灭妖，死可上列天兵。

三、各处修建佛寺，贡奉无量寿佛，凡８龄以上的童子应入佛寺学习佛法（伪装成佛法的科学）。

四、妇女不应缠足，言程朱理学是伪道学，应回归到孔子真道学去。朱熹更是妖狐成精，见天下女子多秀美，于是心生嫉妒，用强迫缠足的办法残害天下女子。天下女子也是佛所保佑的人，和男子一样，幼可入佛寺学习，青可入佛兵队，老可得享天年，死可入天堂。

五、可采地之利，若采矿则灵气四集，风水改良，矿区之人必能增得益寿延年。

……

如果有后世人的在此，一眼就能看明白，整个佛会实质上是一个披上宗教的外衣的，施政纲领加广告的集会。

影片最后，寿佛口宣佛号，佛乐升起，鲜花漫天，在天兵天将的簇拥中影像慢慢淡去，最终消散不见了，空地中央只留下一块巨大的白布。

人们纷纷磕头如捣蒜，顶礼膜拜，恭送寿佛爷，不少人泪水涟涟，口中喃喃，“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从此将过上无饥无寒的神仙日子，死后还可入天堂。”

与此同时，以有缘人身份进入寿佛寺主会场的各路财主们则是另一番景象。

总共才五部电影放映机，寿佛寺的有缘人看的当然不是电影片而是投影。内容也一样，看了之后这些有钱人比起平民来，以更加虔诚的姿态伏跪于地。当影片最后淡去时，一个光头身披红色袈裟的寿佛爷从天井落入寿佛寺内。寿佛脚刚落地，寺内各处便升腾起一阵白色祥云，弥漫开来，众人觉得自己有若身处云端……

那些个肥肥胖胖的财主，那些一嘴油光的小官吏，那些个在江湖上英雄豪杰，还有那些个各处官府密探们知道是寿佛爷降临，一齐跪了下来，接连九个响头嗑得地板上嘭嘭有声。他们可不同于一般百姓只图自己磕头磕得欢，不管什么礼仪。九个响头可是最高礼节了，只有见皇帝时才能嗑的啊。

“有缘人，但有什么心愿尽管许来。”

“能一瞩寿佛爷的真容此乃生平幸事啊！寿佛爷您老人家若有什么差遣下官必当尽心尽力。”这些捐银千两以上的有缘人的身份我都叫查过，记熟了他们的身份，这首先说话的，是桂阳县令，此人叫马迁，百姓称其为马抽油，意指他贪得无厌，于路关设卡，凡过路之人必抽路税，令百姓苦堪言。临近几个县的县令都来了，论品级他们都是一样，但桂阳县自南朝起就设了卢阳，唐时又为义易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