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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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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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前方的绮丝丽,心中却百般安慰自己:并非不顾军国大事,只是风雪刚息,又是深夜,索性去硕风部歇上一晚,明日借得马匹再回霍州不迟。

奔得半夜,已可见前方篝火点点,自是早有人回去报信,欢呼声阵阵,马蹄急急,许多人迎了出来。

绮丝丽极为兴奋,摄唇而呼,又大叫道:“我回来了,绮丝丽回来了!”火光将她的脸映得通红,她策骑奔向迎接的人群,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她的黑发在风中起舞,宛如火焰。

思结大笑着回头,拍了拍宇文景伦的肩膀,道:“她美不美?”

“美。”宇文景伦望着绮丝丽的身影,轻声道。

思结笑得极为骄傲,又叹道:“可惜就是脾气大了点,动不动就要拔我的胡子。”

是夜,雪原上歌声悠扬,篝火灿烂,庆祝绮丝丽躲过雪暴,平安归来。

思结知宇文景伦身手高强,又救了绮丝丽一命,对他极为和悦,请他坐在自己身边,还命人取出了月戎人最喜喝的烈酒。

不多时,人们便围着篝火起舞,热烈的气氛将暴风雪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也让宇文景伦想起了几天前疏勒府篝火大会的情形。他微微而笑,饮下一碗烈酒,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和绮丝丽一起出现在篝火大会上、与默怀义一曲定情的少女阿丽莎。

他知篝火大会次日清晨,是阿丽莎和绮丝丽对换衣衫,引开守城的士兵,绮丝丽才借机躲在自己马队中出了城,也不知这阿丽莎是如何摆脱沙罗王的追捕回到硕风部的。

他正想着,那边绮丝丽和阿丽莎笑着咬了会耳朵,阿丽莎奔向场边。不多会,腰鼓阵阵,琴声连拨,宇文景伦本是低头饮酒,听得音乐有些熟悉,心头一阵剧跳,抬起头来。

篝火灿烂,他的眼中却只有那比火焰还要热烈舞动着的身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嚓嚓嚓!”

她如世间最自由无拘的灵魂,在烈焰边起舞,旋舞间,她的目光始终与他胶着。她仿似在展翅高飞,歌声也在雪野上空飞翔:

“阿息山有多高?

雪神她住在哪里?

雪莲花盛开在何处?

聪明的勇士啊

谁能告诉我?”

花子海有多深?

海神他住在哪里?

金鳞龙游翔在何处?

智慧的勇士啊

谁能告诉我?”

绮丝丽唱着舞着,在宇文景伦面前停住脚步,她的胸微微起伏,嘴角含笑,目光却无比温柔,静静地望着他。

宇文景伦恍如置身梦中,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重任,他无法抗拒这火焰般的激情,缓缓站了起来。

男儿清亮的歌声在雪野上远远传开去:

“阿息山是世间最高的山

雪神她无处不在

雪莲花盛开在人们心中

美丽的姑娘啊

你就象雪莲花一般美丽

我要一生守护着你

花子海是世间最深的海

海神是水之灵魂

金鳞龙在每一滴水中游翔

美丽的姑娘啊

你就象水一般温柔

我要做那金鳞龙

永远不离你的身边!”

绮丝丽眼中似有波光在闪,她轻轻地掷出手中的云檀花种子,人们见部落中最让人宠爱的姑娘终于找到情郎,震天欢呼。思结更是不停摸着面上胡须,哈哈大笑。

笑声中,绮丝丽牵住宇文景伦的手,带着他离开人群,向远处的帐篷走去。宇文景伦不知自己是饮酒醉了还是心醉了,一路走来,脚步轻飘,宛如走在云端之中。

歌声笑声越来越远,帐篷中,他慢慢拥住她,低下头,吻上了她娇艳的红唇。

她的唇,饱含少女的清香,柔软得象早晨带着露珠的花瓣。他的心中似被什么装得满满当当,从未有过的喜乐在体内膨胀,仿佛就要炸裂开来。

他将她轻柔地放在毡毯上,缠绵地吻上她的肌肤,她羞涩而热烈地回应着,小鹿般的长腿盘上他的身躯。

他再也无法控制体内的激情,除尽衣衫,再将她最后一件衣裳用力扯去,丢于一边。

她紧闭着双眸,面颊红得那般动人,他心醉神迷,覆上她的身躯。

“元静―――”她喃喃轻呼着他的名字。

他身子微僵,愧意一闪而过,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双唇。

“哇―――”急促的啼哭声响起,让正要一力而下的他停住了动作。

宇文景伦眉头微皱,欲待不理,可帐内一角的跋野风坚持不懈地放声嚎哭。

他恨恨地哼了声,跋野风哭得愈发大声。绮丝丽也清醒了些,偷眼看了看宇文景伦的神色,低声道:“我忘了他在这里了。”

宇文景伦只得起身披好衣衫,绮丝丽红着脸将跋野风抱过来,他忍不住轻拧了一下跋野风的面颊,跋野风自是哭得更加厉害。

绮丝丽又害羞又觉好笑,只得将他一推:“快拿羊乳过来,他定是饿了。”

待这坏了好事的小子再度熟睡,宇文景伦也平静下来,再想起自己对绮丝丽这般隐瞒,倒又有些庆幸未草率行事,玷污她这份纯净的感情。看来只有收服月戎以后,再求得她的谅解,纳她为妃,方不负这一番情意、这般生死相交之心。

这般想着,他将绮丝丽抱在怀中,抚着她如瀑布般的黑发,在她耳边轻声唤道:“绮丝丽。”

“嗯。”

“等我。”

她有些惊慌,紧攥住他的手:“你要走吗?”

“我还有未做完的事,这是我的责任,我要去完成。但这件事了,我必会回来找你,我想正正式式地娶你。”

绮丝丽抬头望着他坚毅的神色、温柔的目光,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是这么短,二人静静依偎,不知不觉便是天亮。

怕惊动思结,绮丝丽悄悄牵出一匹骏马,领着宇文景伦出了部落。晨光中,二人慢慢走着,他舍不得上马,她也说不出一个字。

再走数里,宇文景伦终狠下心,用力抱了抱她,道:“绮丝丽,你等我。”

绮丝丽紧抱住他的腰,轻声道:“可我还欠着你一个笑话没说,怎么办?”

“以后说吧,日子长着。”

“不,我现在要说。”她仰头看着他。

“好,你说,我听着。”

她抱着他,说着笑话,可说着说着,她却落下泪来。宇文景伦心中酸楚,忙伸手替她拭泪。绮丝丽却忽将他一推:“上马!”

他踏蹬上马,她已擦干泪水,仰面灿然而笑:“我不会说笑话,还是唱歌吧。”

宇文景伦未及说话,她已用力拍上马臀,骏马一声长嘶,扬蹄而奔。

马蹄踏破满野白雪,宇文景伦策骑而奔,十余里过去,他耳边仍回响着她的歌声:

“天上的雄鹰飞得再高

它也要回到崖洞中休息

远行的人儿啊,你走得再远

也要记得这里有人在等你―――”

番外、雪舞苍原(六)

宇文景伦心中酸楚,强自抑住,急急打马而行。雪后初晴,坐骑又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行得一日,便赶到了两国交界处。

眼见天色渐黑,前方又是阿息山,正犹豫要不要黑夜过山时,忽见前方有几骑过来,他忙将毡帽拉下些,缓缓而行。

那几匹马奔得很急,宇文景伦面向另一侧。可当其中一人策骑而过时,他眼神掠过,急忙咳嗽。那人身子一震,勒马回头,宇文景伦将毡帽除下,望着他微微而笑。

马上那人正是明飞,他乍见宇文景伦,大喜不已,但此处尚是两国边境,不便行礼,只向他点了点头,又招呼前面几名飞狼卫回转。众人心中狂喜,急忙拥着宇文景伦回转霍州军营。

一路上明飞细禀,宇文景伦才知那场雪暴,除了自己得以幸存,就只易寒仗着武功高强、明飞熟悉地形而逃过一劫,其余飞狼卫均已在雪暴中失踪。

明飞避过雪暴,便四处寻找宇文景伦,未果后回转霍州。滕瑞得禀,急派飞狼卫乔装打扮,冒着暴雪入月戎寻找宇文景伦。但众人一直在当日那处附近寻找,两日后找到被飞石击中而受了轻伤的易寒,|奇…_…书^_^网|却始终未能找到宇文景伦。

滕瑞不能大规模寻人,又不能露了大军行踪,数日来急得头发都白了许多,这夜见宇文景伦无恙归来,实是狂喜,他素来持重,只是例常见礼,但眼眶未免有些湿润。

待宇文景伦用过晚饭,滕瑞知不能再拖,摒退众将,走近道:“王爷,您既归来,今夜是最好的突袭时机。”

宇文景伦却望着案几沉思,许久都不说话。滕瑞疑道:“王爷?”

宇文景伦抬头道:“先生,景伦心中有些犹豫。”

“愿闻其详。”

宇文景伦站起慢慢踱着,叹了口气,道:“不瞒先生,景伦此次去月戎,感受颇深。沙罗王虽然暴虐,但月戎边境民众尚是安居乐业,生活自得其乐,我们如若攻打,势必要破坏现在这种安宁。这一仗———到底该不该打?”

滕瑞未料宇文景伦归来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愣住,想起了当日在镇波桥上崔亮的话。

他当日虽拒绝离开宇文景伦,但这数月来时时想起崔亮所言,再加上目睹宁平王、毅平王所造杀孽,后又因此而战败,内心无时不在煎熬之中。深夜独坐灯下,他也不时拷问自己。此刻听宇文景伦之言,长长叹了口气。

宇文景伦望着他,道:“先生。”

滕瑞收起愧意,静静问道:“敢问王爷,前朝燕国是如何灭亡?”

“帝弱,为权臣挟制,军阀各据一方,内乱频仍,最后为南梁所灭。”

“再敢问王爷,王爷此番若是不征月戎,借机掌控西边二十六州,而是回上京交回兵权,以后可能登上帝位?”

宇文景伦摇了摇头:“希望渺茫。”

“太子身后是何势力?”

宇文景伦眉宇黯然,滕瑞微叹:“太子若是登基,其身后支持的各部贵族便会趁机坐大,太子长期受他们挟制,自会分权给他们。到时皇权进一步被削弱,各部必会为了疆土草场争夺不休,先燕之乱只怕就会重演。|Qī|shu|ωang|到时受苦的可是桓国万万百姓。”

宇文景伦不言,滕瑞续道:“何况,这些贵族只知为本部落争利,对皇上和王爷的汉化改革诸多不满,若让他们掌权,皇上的一片苦心经营,王爷的一番雄心壮志,只怕都会付诸东流。眼下,只要我们火速拿下月戎,且将伤亡降到最低,就可控制西部大权,到时您上位是水到渠成,夺回权柄,一统北疆,就―――”

宇文景伦摆了摆手,道:“知道了,先生,是景伦一时心软。”

滕瑞躬腰道:“请王爷相信滕瑞,我已拟好作战策略,只要能突袭拿下沙罗王,必可以最小的伤亡收服月戎。王爷若是怜惜月戎百姓,日后多施惠政便是。”

那火焰般的影子在心头掠过,宇文景伦毅然决断,道:“好,一切就依先生安排!”

顿了顿,他又道:“此战以拿下沙罗王为要,其余月戎各部,特别是南面的硕风部,先不要去动他们!”

桓天景三年十一月初六,夜。

桓宣王率大军突袭月戎,在军师滕瑞的布置下,一万人攻昆陆府,一万人攻燕然道,五千轻骑箭兵布于阿布利峡谷,正面则以飞狼营和先锋营三万骑兵闪电奔袭,直取疏勒府沙罗王大营。

这三万人是桓军最精锐的骑兵,雪夜如闪电奔行,于后半夜包围了疏勒府阿克沁大营。火箭将大营烧得烈焰冲天,桓军骑兵流水般冲踏,沙罗兵死伤无数。

沙罗王从梦中惊醒,率部仓卒应战,无奈阵脚已乱,近两万精兵被桓军上百支分队切割开来,沙罗军如同羊群遭遇野狼,血染阿克沁大营。

沙罗王阵前被宇文景伦一刀砍中左腿,只得在数千名死卫拱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向西南奔逃。

未及百里,至阿布利峡谷。易寒率五千桓军发箭如雨,杀声震动雪野。“赤雪”马虽神勇,也无法救主逃离。沙罗王誓死不降,拼至最后一刻,最终力竭,死于易寒剑下。但其死后仍拄刀立于雪野中,巍然不倒,只是双目圆睁,似在遥望南方。

桓军拿下疏勒府、昆陆府、燕然道三处后,兵不卸甲、马不落鞍,一路向西,如烈火燎原,席卷月戎大部分疆土,并于十一月十五日包围了月戎王都―――阿什城。

宇文景伦采纳滕瑞之言,为减少平民伤亡,并不发起攻城战,而是包围阿什城,切断其水源,并不断派人城下喊话,劝降月戎可汗。

月戎可汗与沙罗王兄弟情深,沙罗王战死后他便病重,阿什城兵力不强,派出去请求各部驰援的信兵悉数被斩,但月戎可汗仍不投降。

兵围七日后,城中百姓断水断粮,死伤惨重。就在宇文景伦犹豫是否要发动攻城战之时,十一月二十三日夜,月戎可汗率三千卫兵攻出城门,同时,阿什城内火光冲天。

月戎可汗率部冲向桓军,个个勇猛无当、悍不畏死,桓军一时阵形散乱,城中再冲出上千骑,从包围圈缺口幢速逃逸。

桓军重新集结,将月戎可汗所率三千人逐一剿杀,最后剩可汗孤身一人,立于上万人包围圈中,刀横胸前,痛骂桓贼后,吐血而亡。

月戎可汗一死,阿什城不攻自破,桓军入城。宇文景伦急调人手扑灭大火,又迅速调集水粮分发给城内百姓。

待稍得喘息,宇文景伦踏入了月戎王宫。

他在王宫内负手慢慢走着,看着大火后残败的景象,心中胜利的喜悦黯然消退,浓丽的笑容浮现眼前,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明飞押着一人过来,道:“王爷,默公子请来了。”

宇文景伦缓缓转身,并将手中胡须贴上。默怀义看得清楚,惊呼出声。他做梦也未想到,率领大军攻破家国的桓国宣王,便是当日篝火大会上偶遇的商人“元静”。

宇文景伦却是当日与默怀义一番交谈后便上了心。他知明飞暗探出身,并无治国之能,只能用其忠心,要想治理好月戎,却需另寻良才。默怀义饱读中原诗书经略,又有经国济世之志,堪称治国良才。攻下疏勒府之时,他便下令将默怀义拿住,一路随军带往阿什城。

见默怀义惊讶后是长久的沉默,宇文景伦又撕下胡须,微笑道:“默公子,你是个聪明人。”

默怀义不言,宇文景伦道:“令尊也在本王手中,本王会将他放了,只请默公子助本王一臂之力。”

默怀义扭过头去,冷冷道:“你们杀我族人,占我国土,我与你不共戴天,我阿爸更非贪生怕死之徒,休得多言!”

宇文景伦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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