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淑宁细细想了佟妃的话,觉得对方大概只是不知实情。桐英当初立的大功。本就是瞒了人的,现在在兵部地差事,虽然兵部的人知道,但因涉及军事机密,自然不会满世界嚷嚷,所以佟国维与佟妃那边才会误会桐英。虽说皇帝那边没给准话,但以桐英的脾气,定不会就此放弃,总要讨到旨意才会罢休。她本人又不是什么香饽饽,难道还会有人拦着么?不过,那所谓“看上了他”的人,会是谁?淑宁不自觉地拽紧了帕子:如果有人来跟我抢人……
她咪了咪眼,抿着嘴弯了弯嘴角。
“哎哟。”魏莞一声惊叫,让她醒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家室友似乎是被石子路上某块石头绊了一跤,脚扭了,正痛得直冒冷汗。
抬头看看四周,居然已经走到御花园了。宫女提灯打量了四周一眼,才与淑宁一道合力将魏莞扶到附近水池子边的石凳上坐下。淑宁检查了一下魏莞的脚踝,似乎伤得不清,看来要走着回储秀宫是不行了。想了想,她道:“我屋里还有些治脚伤的药,先前用的拐杖也还在,这里离储秀宫不远,干脆我回去拿来吧,好歹先回屋子再说。”
魏莞想想也对,便忍着痛道:“如此劳烦你了。”淑宁笑笑,便交待那宫女照顾好魏莞,自己快步往储秀宫去了。幸而周围还有些灯光,让她不至于看不清道路。
到了储秀宫,她迅速回房拿了药和拐杖,就往回走,在门口撞上婉宁与常露,后者问:“淑姐姐,你回来了?这是要做什么呀?”淑宁只匆匆答了句:“莞妹妹在回来的路上拐了脚,我这是给她送药地。”然后便出了宫门。
她回想着方才经过的路,才经过一处假山,便看到先前领路的宫女提着灯笼过来了,忙问:“宫女姐姐怎么过来了,莞妹妹呢?”那宫女道:“小主见您一直不回,怕您认不得路,打发我来接您。”
正说话间,却听得远处一阵水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落了水。两人都愣了愣,然后听见隐隐传来魏莞地呼救声。淑宁心道不好,忙飞快地拉着那宫女往前跑。那宫女跑着跑着就先一步到前头去了,然后大喊:“不好,莞小主落水了!”然后向周围大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淑宁看见魏莞在水中扑腾,已有些支撑不住了,那水池子也不知有多深,心下一慌,无意中瞧见手中的拐杖,忙拿了一支够到池中心,大叫:“快抓住这个!”
魏莞也是个机灵地,忙伸手抓住,淑宁死命往回拖,那宫女见状也连忙过来帮忙。好不容易将魏莞拉上池边,却不料那池边地泥土经连日雨水冲刷,已经软了,整个塌了下去,淑宁与魏莞双双落进池中,连那宫女也陷了半个身子下去。
这时已有别的太监宫女赶到,七手八脚地把她们三人拉上来。淑宁才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感到右脚踝上一阵钻心地疼痛。
她的伤处又受伤了。
(我只剩一百多个精华了,看来过去两天真是……)
一九五、离宫
淑宁深深感到皇宫果然与自己的脚踝犯冲,一伤再伤,千万别变成习惯性的才好。幸好,上回给婉宁治伤的那位淳于太医,检查过后安慰她说,只要好好养,就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才让她放心了。这次因为在水里待了一会儿,有些着凉,喝了一大碗药发了汗,才好过些。
不过魏莞就没她那么幸运,又是脚伤又是落水,加上受了惊吓,当天夜里便发起高烧,直到次日傍晚才退下来。她清醒的时候,别人问起她怎么落的水,她说的话很是导致了一场风波。
原来当时她见淑宁去的时间长了些,担心这周围又是树又是假山的,淑宁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就让宫女到前头拐角处迎接。她本就不怕黑,所以也没什么顾虑,只是一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正想回头看是谁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大力将她撞下水池去。她当时吓了一大跳,匆忙间只隐隐约约瞥见一个绿色的影子,模样却没看清,甚至连衣服打扮也没留意到。
事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如果魏莞是不慎掉下去的,自然没什么要紧,但既然是被人推下去的,这凶手是谁,又为什么要推,就难说了。虽然不知道行凶的人是男是女,但绿色的影子,多半就是女子。偏偏这夏季里宫女大都穿绿色,而后宫妃嫔和秀女等人,也有许多人穿绿色的,比如魏莞本人就穿了一件绿衣裳。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皇帝对此事很是震怒,勒令后宫彻查,打骂了许多人,连主持选秀的佟妃宜妃和荣妃都挨了几句。佟妃深感丢了面子,加上受害的两人都是她姨甥女。又是从她宫里出来后才出事的,随行地还有她身边的宫女,这简直是往她脸上抹黑。她派瑞喜送汤送药给淑宁与魏莞。又怕她们没人照料,专门交待总管太监调个宫女过去侍候。同时。她特地领了调查的差事,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个打灯地宫女本来因为侍候不慎,已在总管太监处挨了一顿骂,只是看在她帮着救人的份上没挨打,但一回延禧宫。就被逼着说出当时详细地情形。佟妃又另派人去审问在御花园各处值事的太监与宫女,并且暗暗调查当时有哪个秀女不在储秀宫,宫里有些体面的妃嫔,身边可有人在那个时候外出。
对后宫妃嫔的调查一时没什么结果,太监宫女们虽有人来往御花园,但都是双双行动的,而且并未瞧见可疑之人。秀女当中,在当天傍晚前后,除了淑宁与魏莞外。还有六人出过储秀宫。其中两人受邀拜访宜妃,两人去了荣妃宫里,一人去了永和宫见德妃。还有一个,不肯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佟氏得知后。便将这六人一个个召来问。得知她们当中,媛宁与月莹两个去宜妃处。早早就回来了,有许多人都能证明;去荣妃处地晶玉和紫琪,在那个时间里应该是刚从长春宫出来,但她们回储秀宫,与御花园是相反的方向;拜访德妃的宝钥,一直呆在永和宫,直到事后才回来;这样一来,就只剩下那个叫林玖的秀女说不清楚了。
任凭别人一再逼问,林玖就是不肯透露自己到底去了哪里,只说不是她做的。佟妃以为她必是行凶之人,本要下狠手的,但瑞喜却从别处打听到一个消息,让她停住了,只将这结果上报给皇帝,请他定夺。
这外头闹得纷纷攘攘的,淑宁与魏莞这两个本该好生养病养伤的人,却也没个安静日子过。原来自从皇帝发火以后,陆陆续续有些话传出来,说皇上召见她们俩,是有意指婚的,其中魏莞八成是要配皇子,而淑宁则多半是指给宗室,甚至连人名都有人打听到了。
一时间,来探望她们地人就多起来。大都是住在储秀宫里的其他秀女,觉得这两人不会成为入宫的对手了,也乐得来表现一下她们地仁爱贤德。但也有些不是瞄准后宫的人,仅是面上安慰几句,背地里却不知怎么想。比如絮絮地那个堂姐,名叫滟滟地,不知为何,名为探病,却总爱对淑宁冷言冷语,一时笑话她在京城闺秀圈子里名声不显,一时取笑她的鞋面荷包绣花样式老套,一时讽刺她穿着棉布做地家常袍子,实在太寒酸,说得淑宁眼眉不停地挑动,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只是躺在床上养伤,又要敷药膏,若是穿了好料子的衣裳,岂不是弄脏熏坏了?所以我只好穿这些平常衣裳。哪里像姐姐,身上的衣服料子这么名贵好看,我瞧着,倒觉得比那日看到娘娘们的服饰还要华丽呢,姐姐的眼光真好。”
滟滟的脸蛋一下就涨红了,当了众人面又不好发作,又羞又气,只胡乱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走了,从此再不肯来。过后淑宁偶然从窗口撇见她经过,发现她穿的衣服朴素了许多,便暗暗发笑。
她总觉得这个滟滟似乎是故意与自己作对,不知是什么缘故,私底下问了媛宁,媛宁却也说不清楚:“兴许是因为我们给絮絮姐姐撑腰,落了她的面子吧?那日三姐姐顶了她回去,絮絮姐姐很是佩服呢。”淑宁却摇头道:“她对你只是没好脸色,对我却是直接拿话刺人,想来不是这个缘故。”媛宁想了想,道:“我猜不出来,管她呢,横竖她只是面上厉害,实际上不中用。”淑宁觉得也是,便丢开了。
因来得人多,反而吵着病人休息,偏又不能赶走,难为被调来照顾病人的瑞福,一天要泡十几回茶,为招待客人们做的活,倒比照料正主儿做的还多。最后还是淳于太医上报佟妃发了话,那些秀女才来得少了。只有媛宁与絮絮是天天都来两三回的,婉宁也是每日都来看望,但几乎次次都会带上常露。
淑宁养伤时无聊,魏莞又是个冷性子。因此很高兴有人偶尔来陪着聊聊天。但她对常露本就有戒心,表现得并不热络。只是常露仿佛浑然未觉,仍旧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说的话却叫人想了又想之后,暗自心惊。
表面上。常露似乎只是将宫里调查地消息告诉她们知道,然后稍稍谈及事发后其他秀女们的反应,惊叹着:“XX姐姐私底下告诉我说那个池子曾淹死过人呢,早有人提议要填了它的,两位姐姐当时真是太凶险了”。或者“有人说XX好像曾说过莞姐姐坏话呢,只是我不相信,瞧着她好像很和气地样子,看着不象啊”,又或者“XX那天晚上知道两位姐姐掉进池子里受伤的事,脸色苍白得很呢,想必也是吓着了”,等等。
淑宁一直只是淡淡地,听了就算。并不往心里去。魏莞也是不置可否。唯旁听地絮絮听得一惊一乍的,若不是顾忌到婉宁在场,只怕已经立马要与常露讨论起来了。婉宁倒是很有兴趣。与常露说起到底谁比较有嫌疑,只是每每被媛宁泼冷水。道:“后宫里的事。自有娘娘们作主,咱们一介小小秀女。管这么多做什么?二姐姐若有空闲,不如多为太后娘娘念几遍经。”婉宁恼怒地瞪她几眼,不久便拉着常露告辞离开了。只是常露有些不舍,脸上阴霾一闪而过。
淑宁打量着媛宁,觉得她这些天越发沉稳了,竟比自己还像大人,心下暗叹。媛宁却只是微笑着对她与魏莞说:“如今宫里也是流言纷纷,水倒是越来越深了,到底是谁推的莞妹妹,没人能说清。照我说,你们只管好生养着,上头怎么结案,你们只管听着就好了。”
淑宁其实本就是这个想法,后宫本就不是青天笼罩之处,真相如何对她并不重要,只是不知魏莞怎么想,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魏莞仍是淡淡地,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三天,这件公案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已有闲话嘲笑佟妃无能。佟妃却一直沉默着,就算别的妃子向她抗议,自己请去的客人受了怀疑,是针对她们的行为,也没开口辩解。人人都以为她要丢脸的,没想到皇帝却赐了许多财物给她,甚至还一连几天都宿在延禧宫,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而淑宁与魏莞这时却忽然迎来了瑞喜姑姑,传达了佟妃的旨意:两人先搬出宫去,在家养伤总要方便许多,太医每日会到府看诊,至于两人的前程,她自会安排。同时,瑞喜还将佟妃特地赏给两人的东西到她们手里。淑宁看到自己得的珠串、玉佩与漂亮地刺绣团扇,再看看魏莞手里的松花砚与御制新书,心下狐疑。
不过,能够回家,她还是很高兴的。总算能离开这个皇宫了。她请瑞福帮忙收拾了包袱,特地将用剩地几个荷包连同里头的七八十两银票都送给了瑞福,多谢对方多日来地照顾。两次受伤,都多亏她帮忙,洗漱换衣梳头饮食,样样小心仔细。虽然她知道这个宫女定然不会象表现出来地那么老实,背后说不定就有什么人,但能为她传来桐英的信件,应该是可以信赖地,因此她也格外大方。
瑞福接了东西,只是微微一笑,便收下了。
淑宁与姐妹们告别时,再嗦了一回,嘱咐婉宁要谨言慎行,至于对方听不听,她就管不着了。另外还叮嘱媛宁与絮絮小心,再悄悄交待前者,千万当心常露。
当天,淑宁就在几个宫女的帮助下登上小车,顺道把那双拐也带走了,皇宫出品,用着挺顺手的,免得回家还要另做。
淑宁与魏莞回家,因是奉了旨的,各有两名侍卫护送。送淑宁的人,一个叫白图,另一个就是崇礼。她一路上都在车中,没跟外头的侍卫说过一句话,若不是出宫门时听到崇礼开口,她还不知道车外有自家姻亲呢。
回到伯爵府,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一看到母亲,就觉得心里酸酸的,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要与她说。佟氏眼圈一红,因不好在众人面前失态。便强忍着,淡淡地道:“回来了就好,快回房里去吧。”便吩咐一个身强力壮的媳妇子背起淑宁。直入槐院去了。她自己则安排着招呼崇礼与白图地事宜,还特地叫媳妇真珍来见兄长。因见崇礼一举一动都极规矩。倒没什么别的话,心中遂定。
直到人散了,她才回屋见女儿,一看淑宁脚上包扎的白布,便掉了泪:“我地儿。你从小儿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除了那年在广州,身上何曾破过半点油皮?怎地才不见几天,就伤成这样?”
淑宁忙笑着安慰她道:“不妨事的,只是涂了药膏,才用布缠着,其实不疼。不过就是行动不太方便而已。况且若不是这伤,我还不能提早回家呢,可见是因祸得福了。佟氏没好气地道:“这算什么福?我情愿你在里头多呆几天,也不想你受这个罪!”不过她到底是心疼女儿。细细问了在宫中的情形,以及佟妃那边的反应,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下他们该死心了吧?”然后睨了女儿一眼:“你这丫头。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淑宁傻笑几声。略红了脸,其实心中很是欢喜。佟氏见状。轻叹一声,便笑道:“家里如今有一个人在,你瞧了定要吓一跳的。”淑宁正疑惑着,忽然听见门口一声“姐姐”,便扑了一个小身影过来。
居然是贤宁!!!
原来今年选秀推迟,佟氏一直滞留京中。张保那边,因直隶久雨,他要随布政使到各地巡视,怕儿子在后衙无人照管,便索性送回京来,等妻子回保定时再带过去。如今贤宁就在伯爵府里住着,平时跟六哥淳宁一起跟先生读书写字。
淑宁见了阔别大半年地弟弟,又惊又喜,狠狠亲了他几口,抱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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