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淑宁也听明白了。雅尔江阿似乎没看中三位秀女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打算选另一位将门千金做弟媳。阿扎兰便闹了别扭。为此淑宁也皱了眉,看了看雅尔江阿。心里有种不想再管这事的打算。
桐英开口道:“这事却是大哥不厚道,你要我媳妇去挑人,挑了来你看不上就罢了,怎么还另找一个,既然大哥有了主意,又让我媳妇去宫里活动做什么?”
雅尔江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事地确是我想得不周全。本来我也打算在那三位秀女中选一个的,可惜有两位三弟看不上,剩下那位你嫂子又不喜欢。正好我一位朋友的妹子也入选了,我见她家世实在不错,才想让三弟娶的,并不是有意。”
淑宁扯了扯桐英的袖子,对雅尔江阿道:“虽然大哥定了人,但三弟不肯,又该怎么办?后天就是皇上亲阅地日子了,这事总得尽早拿主意才好。”
不等雅尔江阿说什么,阿扎兰便在旁边冷笑道:“反正我只要润玉,你们看着办吧。”说罢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
雅尔江阿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斥了句“放肆”,便要上前骂人。桐英连忙劝住他。淑宁上前两步对阿扎兰道:“三弟本来不是这么说的,为何突然改了口?我曾对你说过五阿哥对那位姑娘有些意思,你不是不知道的,如今说这话有什么意思?何况你本来也说只要能娶回来就行了,怎么又变成只肯娶她为正妻?”
阿扎兰眼皮子都不抬地道:“反正我就看中她了,怎么把人讨回来,是你们的事。就算你们硬是帮我娶了别家的女儿,我也不会认地。谁知道你们找的是什么人?!”
淑宁听得火起:“如果三弟只是为了让我们为难,才故意这样说,却也未免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太过轻率了吧?你这样地态度,不管将来哪位姑娘嫁给你为妻,都实在太委屈了。”她掉头对雅尔江阿道:“大哥明鉴,这件事我做不下去了,三弟这个样子,我实在不忍心祸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雅尔江阿听了却有些不自在:“弟妹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选的是谁,还要请弟妹跟宫里打招呼呢。你放心,这小子只是一时皮痒,很快就会听话了。”他双眼狠狠瞪向阿扎兰,阿扎兰却不在意地冷哼。
桐英劝道:“算了,三弟若真不肯,反倒耽误了别人。横竖他年纪还小,等下回再说也不迟。”阿扎兰僵了僵,还是掉转了头。
雅尔江阿皱眉道:“可现在已经跟宫里求过恩典了,怎么能推迟?只怕弟妹也难办吧?”
淑宁心道你既知道就不要闹这么一出,口里却说:“若是推说要问王爷和郭福晋的意思,大概能推些日子,到时候在记名的秀女中选就好了。若是硬来,不知三弟会做什么。大哥要与朋友联姻,是为了两家友好,要是太勉强了,反而成了仇,岂不糟糕?”
雅尔江阿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勉强同意了。不过阿扎兰的态度实在气人,他暗暗决定回头就写信回奉天,向父亲告状。
阿扎兰却也有相同的想法,不过他写信的对象却是母亲郭福晋,打算要把这些哥哥嫂嫂为难自己地恶行恶状告诉她听。
淑宁只好再度担任起进宫大使,不过她心里也不想再管这件事了。各有打算的大哥大嫂,叛逆不懂事的三弟,让他们自个儿吵去吧!
第二天进了宫,她照例随着小太监往延禧宫走,心中默默重复着桐英对自己的嘱咐,将待会儿要对佟妃说的话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
走到钟粹宫附近,她眼前出现了一抹浅粉色地影子,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那是个看上去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浅粉旗装,一头黑鸦鸦地好发梳成小两把头,斜斜插着一枝水晶珠花,袅袅婷婷地迎面走来。明明只是寻常的打扮,却让人移不开眼。很难形容她的容貌,只让人觉得气质温婉,不显明艳,也不是娇怯怯的,若要用花来形容,则是月光下带着露珠轻轻摇动的一株兰花,全身都透着一股嫩生生、水灵灵,却又让人心情宁静的气息。
那少女见淑宁一直看她,略有些不好意思,贝齿轻咬下唇,微微低了头,却露出一段如象牙般洁白细腻的脖子。她就这样在淑宁面前走过,进了钟粹宫的大门。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淑宁才吁了口气,转头一看,带路的小太监还在呆滞中,直到淑宁叫了他两声才清醒过来,满脸通红地告罪。淑宁不在意地摆摆手,问:“方才那位是谁?”
那小太监小声回答道:“是今年的秀女,佳纶小主。”
原来是她。
二四零、余韵
佟妃见了淑宁,略说了几句闲话,便直接问:“如何?阿扎兰选中了哪一位?”淑宁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王府那边一直没定下来呢。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娘娘。几位秀女都是极好的,只是阿扎兰年纪轻,还不知道深浅,不明白兄长们的好意。世子也是为难,因此打算先问过长辈的意思,请王爷与福晋们作主。”
佟妃微微皱了眉:“终身大事,请父母作主,也是应该。可如今简亲王夫妇都不在京里,眼看着马上就要阅选了,难道你们不担心看好的人选被人挑走么?”
淑宁低头道:“虽然也有过担心,但世子和桐英都认为,兄弟的情谊要紧,既然阿扎兰不能明白,还得要长辈作主才好。横竖能入娘娘们的法眼,得以通过复选的秀女,无一不是大家闺秀,端庄淑慎,即便日后为阿扎兰选一位记名的,也必是一等一的贤妻。”
佟妃笑着摆摆手:“这话说得武断了,我们也就是把把关罢了。”不过她对淑宁话中透露的小小口风很有兴趣:“怎么?阿扎兰不肯听哥哥们的话么?难道他瞧不上那几位闺秀?”
淑宁没回答,只是谨慎地瞧了四周一眼,佟妃给瑞喜递了个眼色,只见瑞喜随意伸手做了几个手势,几个低头弯腰听候吩咐中的宫女太监便退出了房间,不过瑞喜却留了下来。看来是做熟了的。
淑宁压低了声音,道:“这话论理我实在不该告诉人去,只是娘娘与别人不一样,不该隐瞒您。”佟妃微微笑着点头:“你是我娘家姨甥女,用不着跟我见外。”
淑宁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阿扎兰先前在外头偶然遇见一位应选的秀女,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想要娶她为妻。偏偏那位秀女家世又差了些,聘作正妻实在不够体面,性子又跟郭福晋想要的不一样,因此世子与桐英都不太赞成。阿扎兰小孩子家闹了别扭,无论我们为他挑了多好的人选,他都不肯,我们都头疼得很。”
佟妃一挑眉:“哟。是哪一位啊?留了牌子么?”淑宁点点头:“留了的,是一位姓瓜尔佳的,说是太子妃地远亲,闺名叫润玉。”
佟妃顿了顿,重新坐正了。漫不经心地道:“原来是她啊?那可就不走运了。别说她家世太差了些,父亲只是个从七品,如今已经有人看上她了,你家阿扎兰还是早些死心的好。”瑞喜还在旁边凑趣道:“这位小主说来也算是位美人了,又是象水晶一样天真无垢的性子。。。难怪简王府的三阿哥也一直惦记着。”
淑宁有些意外地发现她们笑得有些古怪,正思索着该怎么应对,只听得佟妃笑道:“这个润玉是两姐妹一起来的。说是太子妃的远亲,其实只是曾祖父那一辈的兄弟,又是旁支,早就没落了,不过是想沾些光彩,让人高看一眼罢了。我不喜欢她地性子,倒是她姐姐还不错,有眼色。也懂分寸。可惜今年瓜尔佳氏入选的秀女太多了,她姐姐多半要被弃掉。阿扎兰若真有意,纳了做侧室也是可以的。她们姐妹本就长得有几分相似。”
淑宁嘴里胡乱应了,心里却在想:这姐姐跟妹妹就算长得象,也是不一样的。何况阿扎兰多半不是看中润玉的长相,而是性情吧?如果那个姐姐真地象佟妃说的那么懂事。自然不是阿扎兰心中那杯茶。
她陪着佟妃说了一会儿话,话题大多是京中流传的一些流言蜚语,或是秀女中的趣事。除了说到明尚额驸的千金雅晴格格在复选时地才艺表演远胜于其他人外,也有提及媛宁和佟家表妹的情形。佟妃只说媛宁最近临产,已经不出宫门了,不过听说还好。至于佟家今年应选的表妹,从佟妃地语气推断,似乎已经有了合适的婚配人选。
过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淑宁正盘算着怎么向佟妃告辞,佟妃却先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到太后宫里去侍候,你先回去吧。”这话正中淑宁下怀,连忙应了。
佟妃略斟酌了一下,才道:“若是平日,我就带你一起过去了,横竖太后也喜欢热闹,爱找人陪她说笑解闷。可最近天气炎热,太后胃口不好,精神不振,懒得见人。昨儿来了两位亲王福晋,坐了一会儿,太后也没什么兴致说话。我就不带你过去打搅她了。等天气凉快些,你再来请安吧。”
淑宁口里应着,又劝道:“娘娘也请多保重身体。今天孝敬的几样药材都有清心补气的功效,另外几种花茶我都喝过,味道还不错。娘娘若无事,也可泡来喝喝。若是坐着热,也可以用那副玉珠坐垫,最是凉快。那是世子夫妇的一点心意。”
佟妃笑着点头说声“你们有心了”,又赐了几样宫里的点心,便示意瑞喜陪淑宁出去,自己则回房里整理衣饰。淑宁走到外头,一边与瑞喜姑姑搭话,一边往宫门方向走,却忽然看到旁边的偏殿里走出几个女人来,其中为首的便是成嫔与常露两位。
淑宁与瑞喜分别向她们行了礼,常露只是淡淡地,但成嫔却依然很亲切和气。淑宁与她寒暄几句,想起久不见面的魏莞,便问起她的孩子以及七阿哥府第的情形。成嫔喜滋滋地说:“孩子好着呢,白白胖胖的,眼睛又圆又大,跟他阿玛小时候一模一样,可讨人喜欢了。开府地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正在选好日子呢。”不过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发愁:“不过他们搬出宫去,我就没办法天天见孙子了。”
淑宁有些慌地劝慰道:“七阿哥七福晋一向孝顺,必定会常带孩子来看您的。开了府,办差事也方便多了,这是好事不是么?”成嫔听了又转悲为喜:“这话说得是,七阿哥有出息,比什么都要紧。”
淑宁有些尴尬,便转而向常露打招呼:“多时不见娘娘了。娘娘近日可好?”常露仍是淡淡地点头,但看她地神色,却比上回见面时憔悴了些,人也瘦了,眉间略有些郁色,但紧紧抿起的嘴却隐隐透着坚毅的味道。
成嫔笑道:“常嫔来找我说话,是托我作媒来的。她一个妹子前几天落了选。正要找好人家呢。我说我也不认得什么好小伙儿,便想着陪她去惠妃娘娘那里探探口风。”
这话却有些奇怪。淑宁记得常露娘家与惠妃娘家关系还要近些,为什么反而要成嫔带着去呢?不过这宫里的事她也没兴趣理会,陪着走到东一长街,便与她们分开了。
走出宫门时。淑宁松了一口气。这事算是不了了之,想必佟妃那边也不会有什么不满。但是阿扎兰的婚事,她不会再插手了,真真是吃力不讨好地麻烦事。
接下来的几天,选秀的结果渐渐出来了。那位惊艳的佳纶姑娘。毫无悬念地得到上记名,与另外几位秀女一起被留在宫里。身份贵重的明尚额驸之女郭络罗氏,也就是先前听说过的雅晴格格。则被指婚给了八阿哥。
几位年纪较长的皇子都各被指了两个秀女,连未曾娶正妻地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位,也各得了一位侧室。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位姓瓜尔佳的秀女被指给五阿哥,而且是直接以侧福晋的名份指过去的,但这位秀女本身仅仅是个小官地女儿而已。
淑宁大概可以猜到那是哪一位,想必简亲王府那边也早得了消息,阿扎兰应该可以死心了吧?只是简亲王府那边的消息还未传来。她便先听说了五福晋媛宁生产的事。
媛宁这胎生的是女儿,而不是先前以为的儿子,可说是相当出人意料。不过五阿哥已经有了一子,所以宫中失望之余,倒也没说什么。
淑宁早已派人将贺礼送到恒王府去了。也给二伯父兴保家中送了礼物。不过据派去地管事回话,兴保一家相当沮丧。虽然索绰罗氏早就应召进宫照料女儿去了,但家里其他人却似乎将心思都放在其他事上。跟车的牛小四倒是从他家的下人处打听到些消息,似乎先前他们家因为媛宁怀孕,稍稍张扬了些,得罪了什么人,眼下那人正寻机报复呢,他家地产业损失不少。
淑宁只觉得有些厌恶,不再去理会了,而去关注起其他秀女的消息。佟家表妹被指给信郡王府的一个儿子,不知算不算是遂了佟家的愿。先前她关注的那三位秀女,只有乌拉纳拉氏被指了人,另两位都是留牌子。倒是那位姓瓜尔佳的福玉姑娘,果然如佟妃所说,落选了。
选秀的余韵尚未消失,整个京城的目光便被另一件事吸引住了。武英殿大学士陈良本,上书提议废置粮食漕运,改用海运,以减少国库开支,并争取修筑运河地时间。
起因是五月初皇帝巡视运河时,有官员请求修筑外堤,免得汛期来临时,河水决堤,损害两岸的农田与民居。但皇帝担心修筑外堤,会损伤民田,又有大臣担心修堤期间运河航行不利,会妨碍漕运。于是最后皇帝便指示官员暂时作些防护措施,挨过汛期再说。
陈良本的奏折,便是以此而来。
淑宁虽不理朝政,但桐英大概提到些,她也从娘家那里听端宁说起。印象中,她似乎记得在什么小说里看过类似的情节,只是这漕运涉及了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只怕不是那么好动摇地。虽然皇帝似乎对陈良本的提议挺有兴趣,但反对地声浪却一拨接着一拨。
有人攻击陈良本用心不良,但陈良本却跪在皇帝面前,磕头磕到额头流血,又流着泪表示,他这是一心为了朝廷、百姓着想,为了皇帝分忧,绝没有任何私心,苍天可鉴。在场的一些大臣被他感动,在外提起,倒是引得不少清流中人站在他这边,反对那方又不甘心,各种说法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
淑宁往别家王府作客时,也感受到了这股风波的影响,似乎有不少王公府第中的女眷都在议论这件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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