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二、难产
絮絮是半夜里痛醒的,然后就一直出冷汗,但孩子却出不来。幸好她母亲和婆婆都在,又有好几位颇有经验的嬷嬷与月嫂守着,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
淑宁与桐英一接到信就急急赶到巴尔图府上去了,桐英留在外头安抚巴尔图,淑宁冲进内院,意外地发现李氏、喜塔腊氏、真珍以及芳宁都来。
周昌家的不待淑宁吩咐便赶进产房帮忙,淑宁向姑妈、大堂姐及嫂嫂们问过最新情况,便在那里紧张地等候消息。
巴尔图在厅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桐英劝道:“没事的;你媳妇儿不是头一回生了,又有那么多人照看,不会出事的。”巴尔图急道:“我当然着急了,那可是我媳妇儿!我儿子!”
他的小妾捧了碗粥过来,劝他多少吃点东西,却被他一把挥到地上,斥道:“滚!没看到爷正烦么?!”那小妾眼圈一红,匆匆收拾了碎片退下去。巴尔图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忽然听到后院里絮絮的一声喊叫,猛地窜到后院去,被他母亲死死拦住,还不停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前院的仆人报说太医来了,巴尔图立马冲到前院,把那白胡子老头半提半拖地往后拽,桐英哭笑不得地拉住,道:“看你把太医吓成什么样了?可别还没诊治病人,太医先成了病人了。”巴尔图这才发现老太医已经翻白眼了,连忙放开,又手忙脚乱地扶他进院去。
偏偏在这种紧急的时候,他家大格格彬彬哭闹起来了,吵得整个后院不得安宁。芳宁想着横竖帮不上什么忙,便主动过去哄孩子,淑宁与喜塔腊氏也跟过去帮忙,但还时不时地关注产房的动静。
到了傍晚的时候,絮絮终于生下一个儿子,人已经精疲力竭了。巴尔图抱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他母亲更是当即便要抱孙子去跪康亲王的牌位,不过嬷嬷们拦着,说还孩子有些瘦弱,怕受了风,才没成事。
太医问过诊,又让嬷嬷们查探过,证实絮絮只是力竭昏睡过去,众人才安下心来。他他拉氏招过几个月嫂,抬脚就进屋照看女儿去了。老侧福晋也抱着孙子进了边上收拾好的厢房。
淑宁左右瞧瞧,叫过管家吩咐他去备些饭菜来。尤其要为絮絮准备有营养又容易消化的补品,真珍与李氏便在旁边提了许多建议,芳宁哄完彬彬,也凑了过来。
到了晚上一更前后,淑宁与桐英才回到自己家里,累得瘫坐在罗汉床上不想动了,互相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好笑。
淑宁因看到巴尔图今天的着急模样,对他有些改观,瞧桐英一眼,不知到了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着急得失去理智?不过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桐英不知妻子在想什么,只是叹道:“今天真是吓坏了。我本来只是陪巴尔图到后院去的,没想到看见那一盆盆血水,竟然有些脚软。”说罢转头望望妻子,搂了过来,喃喃道:“你以后可要平平安安地。”淑宁心里一甜。静静伏在他怀中。
贺礼以及送给絮絮补身子的药材第二天便送过去了,淑宁还奉送一本月子汤水食谱,俱是当年阿银亲传,又得陈老太医验校过的。
巴尔图仍在孝中。这件事并未大贺,连洗三也只是几个亲近地女眷走了个形式。淑宁与男爵府的几个媳妇都去了。因为新生的婴儿有些不足,收生嬷嬷也不敢让他有什么闪失,洗澡过程只是意思意思。不过康亲王府那边得了信,倒是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连老继福晋也特地送了个玉观音,说是保平安的,世子福晋礼到了,人却不见踪影。
淑宁与桐英两人只享受了一天假期,哪里也没去。在桐英重新回衙门上差后,淑宁便再度开始了料理家务的寻常日子。
简亲王的信件到京以后,阿扎兰终于消停下来,郭福晋特意将陪嫁侍女送过来管束儿子的行为,也传递了自己地意思:不可能的事不要肖想,可以纳福玉为妾,但正妻必须是高门大户出身。
阿扎兰无奈之下同意了兄长与伊尔根觉罗氏提出纳瓜尔佳氏福玉为妾的要求,没想到王府的人上门提亲时,却得知姑娘已经许了人。堆房是名门富察家的长房嫡子,虽然无官无爵,却是聘作正妻,连小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式马龙。他一直坚持要娶这个绝色,不肯将就,父母也拧不过他。他得知今年秀女中有这么一位姑娘,长得美貌,也是大族,虽然父亲官位低些,但性情和顺,便寻机瞧了人家姑娘一眼,立马看上了,回去要父母去提亲。虽然他叔叔马齐与太子那边不和,但对方毕竟不是嫡系正支,在姑娘的父亲那边下了些嘴皮功夫,婚事就成了。
阿扎兰落得个两头空,颇失落了一阵子,连伊尔根觉罗氏送来地两个美婢,他也觉得兴趣缺缺。刚好他屋里的一个丫头被查出有孕,雅尔江阿便作主摆了两桌酒,算是给了那丫头一个名分,顺便安抚了一下弟弟。不料阿扎兰重新出门鬼混时,却发现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被“朋友”们当成了笑柄,还挨了九阿哥为首的一帮皇子宗室子弟几棍子,心里有些怕,便借口避暑养伤,躲到王府位于宛平的一个庄子上去了,将那怀孕的妾丢给了伊尔根觉罗氏。不过他这一走,倒是让兄嫂们松了一口气。
随着陈良本的奏折在朝中引起地争论越来越大,许多在运河上有利益经营的王公大臣都被搅了进来,局势隐隐有失控之嫌。皇帝瞧着不对,立马喊停。陈良本趁机再上一本,言道虽然之前的提议是为国为民,但漕运之难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沉疴旧疾一时难去,不如徐徐图之,建议先不取消漕运,但将部分粮食改作海运,试行一番,也可知道成效。
皇帝看到这个奏折。死盯了陈良本几眼,不置可否。退朝后召他进殿。问他先前为什么没这样建议。陈良本答道,一石惊起千尺浪,不投下石子,又怎么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呢?不知道水有多深,又怎么摸着石头过河?
皇帝沉默不语,事后召了几个大臣问对,三天后便下了旨。今年江南秋粮,七成仍用漕运,三成改海运,暂且试行,以观后效。
在经历过先前陈良本的刺激后,这样的结果反而变得可以接受了。简亲王府在漕运上没沾边,却在航海运输方面有些产业。倒是个得利者。不过许多王公府第却因此受了损失。
淑宁从娘家那边得了信,通州的堆房受损失不大,不过佟氏在保定得了消息,也写信回来让儿媳停止扩张计划,暂时守着两家铺子,有多余的银钱,先存起来。慢慢留意京城周边的良田,有合适的可以买下来,稳妥为上。
日子重归平静,在明瑞过了生日后不久,七阿哥开府了。请了许多亲朋好友去庆贺。淑宁也随桐英去了,见到了久违的魏莞。
她仍旧淡淡的,不过倒是比以前略减了些冷意,不再是冰雪,而是寒井水了,与旁人也可聊上一两句育儿经。不过是听得多说得少。淑宁在宴席过后再去拜访时,见到她对着几个月大的儿子念诗,而那孩子居然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很是乖巧。
淑宁与魏莞并不算亲近,因此问及近况时,只大概知道她产后恢复得不错,孩子也很健康,七阿哥对这个嫡长子十分宠爱。不过在她做客期间,注意到魏莞虽然把管家大权都交个总管,只在大事上拿主意,但在府中地位稳固。七阿哥没有出门办差,时不时会派人来问候魏莞,又让人抱儿子去见他,看得出对嫡妻很尊重。
而那位传说中十分受宠的侧室纳喇氏,与另一个姓李的妾来向魏莞请安时,态度恭顺,瞧着似乎是个温和老实的人。
看来魏莞的日子过得很悠闲,除了每隔几天进宫请安外,便是读书、画画、弹琴、下棋,哄哄孩子,对着他念念诗书。淑宁对这样的生活甚是向往,觉得就跟自己在那守孝的三年里过得一样,但她心里也明白,这是因为七阿哥对名利争斗不感兴趣,很少涉足朝政,而魏莞已经有了嫡长子,又没有兴趣去争宠。
回想自身,首先一点,桐英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从家里每隔十天半月就收到几样赏赐来看,他在皇帝面前是越来越受重视了,自己想要过清闲日子,怕是不可能的。因此,羡慕也仅仅是羡慕而已。
五福晋媛宁做完了月子,终于回到了恒郡王府。为了庆祝嫡长女满月,五阿哥大摆宴席,请了所有兄弟和宗室中有头脸的人物,以及朝中大臣去。他他拉家几房人都去了,不过淑宁因为被归在宗室里,没有和娘家嫂子们坐在一起。
媛宁据称是因为产后虚弱,一直没调养过来,因此没能出席。淑宁本想去探望一下,但索绰罗氏与儿媳万琉哈氏却出面代表娘家人去看了,说是没事,只需要多休息一下就好,又重新回到席面上,抱着外孙女与那些福晋夫人们攀谈甚欢。
然而,正因为媛宁的缺席,皇家与宗室女眷们明面上说了许多吉祥如意的话,私底下却互相交流起了小道消息。
有人说五福晋是因为五阿哥在她要生产时收侧福晋,一时激动才会难产;有人说五福晋原来做贤德模样主动要为五阿哥纳新人,谁知圣旨下来了又受不了;有人说五阿哥对那新福晋情深一片,恨不得马上娶回来,可惜为了顾及妻子,才害得有情人暂时不得相聚,如今五阿哥正使劲巴结妻子,好让她将来别给新人脸子瞧;有人说五福晋只生了个女儿,娘家又不给她挣脸,以后日子就难过了;有人说新福晋容貌过人,又会讨人喜欢,日后一定会宠擅专房;也有人说新福晋性情张扬跳脱,端庄娴静不足,五阿哥喜欢她,不过是移情而已……。
当她们说到这里,自然少不得想起四阿哥府上那位,猜测着新福晋是不是与传说中的那位相像。大福晋与三福晋两个向四福晋探问,别的女眷也在旁边推波助澜,但四福晋玉敏一概微笑以对,被逼的急了,胡乱应两句,便扯开话题。
淑宁看着玉敏在邻桌应对自如,深感佩服,可惜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家子姐妹三个,两个不在场,剩下她一个,就成了别人关注的对象。起初她只是学玉敏那样打太极,但有人说的话略微过分了些,不但辱及媛宁与婉宁,甚至说起了他他拉家的闲话。淑宁听着就变了脸色,只是顾及到主人家的面子,又担心闹大了媛宁更难做,才勉强忍住,只是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宴席快快结束。
偏偏索绰罗氏婆媳俩只顾着巴结,全当没听见似的,还跟着说婉宁的闲话,对从未见过面的瓜尔佳氏润玉也很是不屑。淑宁见了,真恨不得从没认识过她们。玉敏冷冷瞧了她们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起了另一件八卦。刚好这时候前头报说太子妃来了,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同时也挽救了正有些手足无措的五阿哥的庶福晋刘氏。
参加完宴席,淑宁独自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心里的火气一阵阵的涌上来,先前与她同席的女眷,大都是素日有交往的,逢年过节拜访送礼,从没缺过,与她们结交,也一向和善有礼。不管她们的爵位与自己相比,谁高谁低,她都很客气,为什么刚才她们要随别人起哄,让自己处于那么尴尬的境地呢?
她不是玉敏,没那么好的太极功夫,加上又是他他拉家的女儿,不可能置身事外。她也不是索绰罗氏和万琉哈氏,脸皮那么厚,明知别人在嘲讽自己,还笑嘻嘻地巴结;她更不可能学其他女眷那样,明着别人说的是自家姐妹的闲话,还浑不当一回事地跟着说笑。
可是,她究竟招谁惹谁了?
淑宁越想越火大,连外头骑马地桐英,也发觉有些不对,平时妻子坐发车,也会与自己搭几句话,为什么刚才叫了她两声,都没回应呢?于是他再度出声询问。淑宁这回听到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说没事,桐英更疑惑了。
回到家中,桐英拉她进房,细细问个究竟,淑宁被追问几次,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为什么她们要那样说?为什么?!媛宁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为了生孩子,至今还没恢复过来。五阿哥爱纳妾就纳去,为什么别人要说媛宁的闲话?!生女儿怎么了?女儿不是人啊?!女儿也一样是五阿哥的骨肉啊。婉宁进四阿哥府都快三年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拉出来说?!那些人不觉得这样很无礼嘛?!到别人家里赴宴,还要说女主人的闲话?!”
她突然感到很伤心,哭了出来:“我那么努力她们好好相处,为什么她们不能体谅我地处境呢?看着二伯母她们给家里抹黑,我很难受啊……”
桐英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形,叹了口气,拥她进怀,小声安慰着:“她们整日无聊透顶,只好打听些小道消息聊以消遣。她们以为你跟她们是一样的人,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以后别理会她们就是了。”顿了顿,又道:“已经分家出去的,就别管了。”
淑宁抱紧了他,大哭一场,哭累了才睡下,但第二天醒来后,心中仍隐隐烧着一团火,自此以后,便把原先出门交际的心思都看淡了,除了平日里来往最多的几个皇子府还按时令送些应节的礼物外,基本上少与其他府第来往,连出门作客都少了,闲暇时,只往娘家、絮絮家、欣然家里去,芳宁那边,则专挑她丈夫婆婆不在家时上门,免得要受他们地礼,场面尴尬。
只是再往恒郡王府上去时,却被告知五福晋到庄子上休养去了。淑宁瞧着大门口挂起的红灯笼与红绸子,以及不停从偏门进出运送扎喜棚材料的仆人,心中有数,咬咬唇,掉头走了。
七月,淑宁大都时间是在自家府里过的,只是淡淡地听着外头的传闻。
武丹改任杭州将军,崇礼被外派四川,充任化林营四品都司。他们都没几天就先后离开了。
五阿哥把瓜尔佳氏润玉娶回了府,听说当日恒郡王府大摆宴席,比先前嫡长女地满月宴热闹得多,还请了最好的戏班子。五福晋媛宁仍在庄子上,没有回来参加,但她娘家父兄都有去。淑宁听到消息,心里更生气,尽管收到了贴子,也借口生病,没去参加,只有桐英匆匆敬了几杯酒,又因为公事很快离开了。
七月下旬,皇帝奉皇太后东巡,取道塞外。桐英再次离开了家。夫妻俩又是一番依依惜别。
这一次有些不同的是,雅尔江阿也领着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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