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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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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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皇甫保柱也正偷偷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康熙皇帝,只见康熙衣著朴素大方,举止雍荣华贵,态度和蔼可亲,祥和的面容上透着几分威严,令人肃然起敬。心下暗想:这就是平西王一天到晚念叨不止的“皇上”,平素里常听王爷谈到康熙总是一口一个“娃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看来,这康熙皇帝并非不谙世事的弱小“娃娃”,分明而是精于世故,老成持重的青年了。 
  听到康熙问到自己头上,皇甫保柱急忙躬身施礼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乃是平西王吴三桂麾下标营副将皇甫保柱!因进京公干顺路拜访吴应熊少王爷。” 
  “哦,皇甫保柱!”康熙似乎有所耳闻,背手仰脸沉思一番,又道,“想起来了,你可否是那远近闻名的‘盗裘打虎’将军么?忠勇可嘉!”康熙脸上露出喜悦的赞叹之色,虽然身在宫中,但他从小就由老师传经讲典,上至治国安邦之大计,下至天文地理世间传奇典故,懂得甚是不少,及至登临君位之后,又常青衣小帽,微服私访,从茶坊酒肆中更是了解到很多奇闻轶事和民间风土人情,因此说出此话,不难见怪。 
  可是,皇甫保柱没想到康熙竟连这些事都一清二楚。心中甚是不解,不禁一愣,忙又答道:“承蒙圣上谬奖,正是微臣!” 
  康熙目中放光神采奕奕,盯视皇甫保柱良久,众人自是垂手侍立,静观皇上举动。 
  “你们依旧下你们的棋,朕一旁观弈——魏东亭,还有狼曋、周培公——你们都随我来,坐看龙虎相斗!额驸、保柱你们也不要拘谨,继续下棋,只当是为朕助兴。” 
  大家见皇上言辞恳切,便纷纷落座,放下心来。这时,吴应熊和皇甫保柱已经弈至中盘,双方相互拼杀,激战正酣。 
  从棋面上瞧去,吴应熊显然处于优势,他的白子四角已经占了三角,且穿心相会,中间天元一带保柱的三十余黑子被穿插包围,孤立无援,已无生望。形势不妙,皇甫保柱显得有些沉不住气,脸色苍白,虚汗直冒,恐怕吴应熊入侵剩余的最后一角,他手拈棋子迟疑着在星位退尖一步,观棋的人还不觉得怎样,只有周培公连连摇头叹息。 
  吴应熊已经听见了,他狠狠地瞪了周培公一眼,面呈不屑之色,神气十足地在三路又投下一枚白子,侵削对方阵地。保柱虽然也曾跟人学过几招,毕竟初学好杀,便集中力量展开围攻,力图挽回败局,不料正中吴应熊的既设圈套,他只轻灵挪腾数步,反而转守为攻,并深深打入对方腹地。眼见白子就要连成一片,棋盘上输赢之势似乎已定。 
  皇甫保柱连连丢城失地,处处被动挨打,却无计可施,知道自己回天无力,救胜无望,便起身笑道:“保柱全军覆没矣,不敢言战了!” 
  吴应熊明知对方已经言降,却始终不肯罢手,并乘机借棋局讥讽一下小皇帝,于是以教训的口吻说道:“你的棋艺看来像是受过高手指点,但病在求胜心切,杀心过重,本来可以稳扎稳打,则胜负之数尚难以预料,结果仓促行事,缺乏考虑,而反失先手。” 
  言罢,吴应熊转身环顾一下众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康熙一眼,脸上不无得意之色,停顿一会儿,又接口道,“君尝饱读诗书,岂不闻《烂柯经》有云:‘弱而不伏者愈屈,躁而求胜者多败’?此乃一语中的,哈哈!” 
  周培公原本心高气傲,轻易不向人低头让步,见吴应熊咧着厚嘴唇,又是教训人“杀机过重”又是引经据典,满口是词,心里便隐隐上火,只因康熙事前有话,守定“观棋不语”的宗旨,忍捺不住,轻笑一声道:“吴君,大道渊深,又岂在口舌之间?岂不闻《易经》上讲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皇甫先生这棋是他自要认输,就目前盘上战局,究竟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哦?”康熙虽也觉得吴应熊话中带刺,但经他再三审视,觉得保柱棋势已无获胜的可能,听周培公如此说,似乎还有再战余地,便含笑问道:“如此局势难道还能扳回?” 
  “吴君棋势已无胜望。”周培公经过仔细观察,已经熟悉了吴应熊的棋路,遂笑笑说道,“当局者迷,可惜的是保柱先生度势不明。” 
  “那就烦请周先生接着下!”吴应熊觉得这书生呆子实在狂妄的有点可爱,不知天高地厚,咽了口唾沫笑道,“先生定是高手,不才愿意领教领教!” 
  周培公看了看康熙,身子没动。 
  康熙笑道:“先生大言即出,还不赶快应战!”周培公领命,出手便在吴应熊侵入的白子旁补了一着。 
  “妙手!”吴应熊赞叹,虽是先手,却并不出奇,便退子向后一连,阴险地一笑,“君可谓:持重而谦者多胜!” 
  周培公心知他在挖苦自己,但见己方阵地业已稳固,冷笑着再投五子,卡断了白子的腹地与棋根相连之处。 
  “高着!”吴应熊见他本事也不过如此,有点得意忘形,将袖子一挽又扳出一子,反唇相讥,“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 
  “吴君!”周培公觉得机会已经成熟很有必要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于是便一边下棋,一边谈笑风生正色道:“《围棋十日篇》一定读过吧,其中一篇见解颇为深刻,不知还记得否?谋言诡行乃战国纵横之说。棋虽小道,实与兵合。行品之下者,举无思虑,动则变诈,或用手以影其势,或发言以泄其机。得品之上者则异于是,皆深思而远虑,因形而用权,神游局内,意在子先,因胜于无胜,灭行于未然,岂假言词之喋喋,手热之翩翩哉!”周培公非常厌烦吴应熊的自吹自擂旁若无人,因而引用的正是棋经十篇中《正邪篇》里的话。 
  吴应熊听了,脸色羞得通红,如坐针毡,不再言语,只是心里发狠:“少时叫你场光地净,让你再念《正邪篇》!”咬着牙,又在周培公惟一的角上点了三三一着。 
  哪晓得周培公并不理会,眼见大块白棋与边角的连系已被切断,便马不停蹄,步步紧逼。 
  豆大的汗珠从吴应熊脸上滚落,忙奋起反击,数着之间,便将周培公腹中被围的二十余子一下尽收,周培公棋盘边的黑子顿时堆积如山,棋盘上可谓“一片白茫茫”。 
  康熙早料到会有此结局,忙对周培公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推棋吧!” 
  “皇上,”周培公冷静他说,“再投几着又有何妨?”说着拈起黑子,轻轻落进刚才提过子的白阵之中。 
  吴应熊这才看出,自己被围困的中腹大块白子尽是断点。周培公这一子投入,恰是做眼要点。当他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加以补救时,早已为时过晚。刹那间已被卡成两截,首尾不能呼应,像两条死蛇般任凭宰割。四角的白子,也因前头紧气过促,险像环生。周培公毫不留情,冲、尖、飞、关、夹、扑样样得心应手,处处判断精确,吴应熊疲于奔命,应对维艰。 
  康熙心中长长舒了口气,见周培公提子攻取最后一块角地,欲让白棋荡然无存,又见吴应熊汗流浃背,十分尴尬,忙笑道:“君子不为己甚。”周培公笑着罢手。这一局通算下来,吴应熊仅得八十余子,直气得脸色发白,瞪着尸积如山的白子和墨鸦鸦的棋盘发愣。 
  呆了半晌,吴应熊突然改容笑道:“周先生果真是一位棋中国手!失敬了!”他已经恢复了常态,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额驸,看来,人贵有自知之明。您的失利,才是因为‘杀心太重’啊!”周培公笑道,“棋道合于人道,人道合于天道,棋子三百六十,合于周天之数;黑白相半,合于阴阳之变;局方而静,如同地安;棋圆而动,如同天变!兵凶战危,不能轻启杀机,惴惴小心,如临深谷,如履薄冰。你若平心静气,尽人事而循大道,何至于输得如此惨?” 
  他虽说得合情合理,但在吴应熊听来,却句句都是刻薄讥讽,心头不由火起,浅笑一声说道:“高绝聆听之下,殊觉顿开茅塞。不过据愚见,无论是天道,还是人道,归根结底还要看谁的计谋深远。谋略深,算得远,便稳操胜券;谋略浅,算步小,则必败无疑。人定胜天,所以兵法云‘多算胜,不算不胜’”。 
  “人定胜天乃小势,天定胜人乃是大势,不顺天应情便是因小势而忘大势!”周培公夸夸其谈,神采焕发。“吴君,误人者多方,成功只有一路啊!——围棋共分九品:入神、坐照、具体、通幽、用智、小巧、斗刀、若愚、守拙。照你方才讲的,顶多个五品,连通幽也算不上。不通天道,便不知人道,怕就怕失了这个根本!譬如皇甫先生这块弱肉,被君用强吃了,假若再遇对手,以高品战你,还不是一败涂地?”…… 
  周培公一番精譬议论,赢得在场众人的阵阵喝彩。而吴应熊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弄得灰头灰脸,几欲羞恼成怒,破口大骂,却碍皇上威严,不敢撒泼。 
  让自己栽这么一个大跟斗,吴应熊心里直骂周培公的娘不止。 
  他不甘心, 
  他要侍机报复——包括康熙在内。 
    
                  
康熙赐枪
  这年春天与往年相比,似乎来得格外迟。早已经过了二月二龙抬头的季节,但紫禁城宫殿上的积雪,还没有溶化,鎏金大铜的缸沿上挂着一层薄霜,缸里的水虽然是一天一换,都仍结满了蛛丝般的细薄的冰凌。 
  天气依然十分寒冷。 
  养心殿太监总管小毛子侍候完康熙早膳,奉旨至乾清宫西阁换送康熙夜里批阅过的奏章,等到折转回来时,发现康熙不见了,只有六宫都太监张万强正带领一干太监在扫地、掸坐、抹桌子,便捋起袖子帮着收拾。 
  “张公公,万岁爷呢?”小毛子一边干活,一边笑问张万强。 
  “四格格刚从昭陵回来,万岁爷非常欢喜,没有乘轿就急急忙忙地跑着去了。”张万强取过一方端砚,磨着墨说道,“皇上这会子早到储秀官了,老佛爷可能也在那里。” 
  四格格是定南王孔友德之女,本名孔四贞。定南王死于王事,太皇太后便将她收养官中,视之如女。她从小看着康熙长大,两人感情自是亲密。使人不解的是,自顺治帝大行之后,性情刚烈的孔四贞突然变得郁郁寡欢。她本是将门之后,有一身好武艺,便请求去宿卫先帝陵寝。太皇太后拗她不过,竟破例晋开她为一等侍卫,守卫昭陵。 
  九年未入京师,孔四贞今日突然归来,的确是件稀奇之事。 
  小毛子却不知此事底细,边调朱砂边笑道,“皇上是该轻松轻松了,自从搬掉鳌中堂至今,整天闷在屋子里,批奏章、阅览表,还要处理各种军机大事。这些事情多如牛毛,连五更黄昏也不分了,竟比小家子挣饭吃还难!——即便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儿呢?” 
  “你甭嘴巧!”张万强摸着光光的下巴,扯着公鸭嗓子笑道,“你不用指望我在皇上面前给你递好话儿——论说也真是的,谁能想得到,就连鳌中堂那么横的人物,不也是说倒就倒了!就是外面茶馆里说的书,也未必有这么热闹呢!要不,咱们赔个不是,权且让皇上多耍一会儿。” 
  “罢罢,张公公!那可要不得!”小毛子扮个鬼脸笑道,“上次也是这么说,结果皇上沉下脸来,你也不照样吓得没词,幸亏我吓得当场放个响屁,否则你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那是去年七月间的事了。山东巡抚于成龙进京面圣,禀告治河大事,当时正是凌晨五鼓,张万强和小毛子见康熙仍在睡梦之中,只怕打扰皇上休息,大着胆子,推迟了一个时辰,才通知。康熙醒来,不由分说,板着脸把两人斥骂一顿,并说于成龙是封疆大吏,朝廷大臣,太监擅阻耽误军国大事,犯了杀头的重罪,直吓得两人两股战战兢兢,额头直冒冷汗。 
  正训斥间,事有凑巧,小毛子实在憋不住,万般无奈放了个响屁,把小毛子吓得魂飞七窍,脸色大变。 
  “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康熙盯着小毛子,严厉地问道。 
  “奴才知道罪过大,吓出来的……”接着冷不防又连放一串,康熙又急又笑,最后,只好作罢。 
  此时提起旧事,两人不禁会意一笑。“好小子,算你是个角色!论年纪虽略小些,论长相也是天庭饱满,地额方圆,一副福贵模样,只可惜蛋黄子没了,那真是檀香木做驴横——糟蹋了材料。”张万强笑嘻嘻地打趣。 
  小毛子起先还嘻笑听着,猛一回头,发觉已到康熙披奏章的时分,急得把脚一跺:“光顾闲聊了,呀,别误了正事!”说完顾不上打招呼,撤起脚丫子,一溜烟似的,朝着储秀宫直奔而去。 
  储秀宫里此刻非常热闹。 
  太皇太后坐在皇后赫舍里氏家常使用的软椅上,贵妃钮祜禄氏、卫宫人和几个答应侍立在下边,另有宫女墨菊、红秀等捧着巾栉在后头侍候,康熙立在太皇太后身后,轻轻地给老人捶背。皇后是主人,赐了座。只有孔四贞是远客,打横儿特地坐在太皇太后对面,端着茶杯,静听太皇太后说话。 
  “你这一去就是几年,别的不知怎么样,我瞧着脾气性儿竟是一点没变!”太皇太后笑道,“哪有女人做一辈子官而不嫁人的,我跟前的女孩,只有你一个特别,比公主还要性傲。你也是半大不小的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再不出嫁,没准只怕人家在背后数落我这老婆子,自家女儿和收养的,还不是手心手背,十个手指,咬那个哪个不疼!”一回头正瞥见小毛子进来,便道:“小毛子大总管,又来催你主子吃苦去?” 
  小毛子一进门听见这话,忙跪下请安,笑道:“奴才不敢,这都是万岁爷定的章程!” 
  “今儿有我呢!”太皇太后摆手道,“四姑娘难得回来一趟,还是让他们姑侄亲热亲热,你站一边吧!” 
  小毛子叩了头起来,不便一一请安,只上前给孔四贞打了个千儿,笑道:“小毛子给四格格请安!您是远客,平日难得见面,这次得多给您叩个头才是!”一句话,把众人连同孔四贞都逗笑了。 
  “这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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