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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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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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三人一起有说有笑地朝偏殿走去。 
  于是,这才出现上面那一支马队的情形。 
  吴三桂向朝廷上奏,请求免去他兼领云贵两省总管的民政权,其推托理由是“年迈体衰,力不能支,恐误国误民”。 
  奏折很快传到京城。 
  康熙信步在坤宁宫檐下走动。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阳光涂抹在紫禁城这一片雄伟的建筑群上,使它们更加金碧辉煌。一群鸽子从殿顶飞过,清脆的鸽铃声直逼云霄。康熙目送鸽群消溶在风日晴朗的淡紫色天空,不觉精神为之一爽。 
  回头想想吴三桂的奏折,他笑了。 
  吴三桂终于行动了,开始正式试探了。 
  康熙并不糊涂,他在权衡利弊,冷静思考。 
  云贵两省政务总权仅是吴三桂权力的一小部分,纵然免去,对吴三桂来说也是无关痛痒,非但不能减弱吴三桂的实力,反而因为许多人不明白事情的症结与详情,引起朝野上下舆论纷争,说不定还会引来许多大臣拦阻,为吴三桂说话。但若不免两省总管之权,那也必须向云南有所交待,嘉勉一番,请其继续执政。那样一来,岂非大长吴三桂志气,使他更加骄横,也会驱使更多的官吏去巴结他、依附他,从而使其势力如日中天,使朝廷反倒孤立被动,难以同其抗衡…… 
  同意不宜。 
  不同意也不宜。 
  康熙思谋良久,难以断定。 
  魏东亭呈送的通封书简里共有两份奏折,康熙顺手拿起一份,其中的意思他是清楚的,上次地震使得太和殿塌坍了一角,遂下诏命即刻修复,户部尚书米思翰竟抗旨不办、说是库中无银。这件事自然是要派人清查一下的。看完后,将它放在一边,又拿起另一份看时,不禁一怔,原来竟是伍次友的亲笔折子!这是他半月前写的,康熙瞧着折上端正的小楷字体,心里不由一阵兴奋。 
  康熙从伍次友受业整整四个春秋,耳儒目染,对其笔迹自然是熟悉不过的了。康熙的窗课都是用这种字体批改的,或圈划、或勾红,伍次友总要一丝不苟地批加评语,如今这亲切的手迹又重现在眼前,见字如见人,真有久别重逢之感。看着看着,他竟情不自禁地小声读了起来: 
   
  ……臣以为四方不靖,当先以安内为要。不能定民,不可言靖藩;不能聚财,不可言兵事。东西波兴,天下振荡,则西北边患弥甚,实难骤然荡平。 
  见事不疑,疑事不为,详虑而行后,则事鲜有不克之理。吾主乃天下圣君,当自有明断。 
  臣一管之见,一得之遇,敢不由陈于陛下?臣本疏旷散人,游历江淮、讲学山东,观士子之心,似已翁然向化,当勉心尽意,广罗人才,荐贤于庙堂,为吾主大业,竟奉绵薄之力。 
  久违圣颜,时念不忘,对此孤烛昏焰,草章远呈,能不潸然涕下…… 
  今有邪教钟三郎,其教众造谣启衅,煽动人心,志在不测。此间甚猖撅,未审京师若何?于此类案,臣以为吾主当镇之以静,明查暗访,一鼓荡尽,则心自定矣。 
  再看下边,还有几行小字: 
   
  另,臣窃以为处置与三藩关系之方略,应遵循:不招不惹,外柔内劲,蓄而后发,忌不可太上,也不可太下。                         伍次友顿首又及 
  康熙读着,泪水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自己的这位授业恩师,才真正够算得上“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啊!怕别人瞧见自己失态,康熙悄悄拭了泪,转身问魏东亭道:“近来京师谣言甚多,你可听到些什么没有?” 
  “有的。”魏东亭略一思索答道,“那都是些不经之谈,臣已出谕严禁——” 
  “讲!”康熙厉声吩咐。 
  “喳!”魏东亭忙道,“多是小儿歌谣—— 
  道士腰里两个锤,火木水土向金归。实心哑子骑白虎,北京城里血如水。” 
  魏东亭一边背,康熙一边紧张思索,听至此抬头问道:“据你看来,这些童谣因何而起,又指的是什么?” 
  魏东亭急忙跪了叩头道:“臣实在学陋识浅,未敢直陈。” 
  “这倒奇了,据情实奏有什么干碍?”康熙一笑,“不管是什么,只管说。” 
  “是——这指吴三桂。” 
  “何以见得?” 
  “‘道土腰里两个锤’”魏东亭解释道,“‘道’者‘倒’也,把‘士’倒过来写,成一‘千’字,腰中两个锤是两点,合成一个‘平’字。火木水土向金归,按火向南、木属东、水属北、土属中央,都归于‘金’;而金乃西言之气,暗指西言当主天下当亡。‘亚’字中心是空的,现在说‘实在哑子’,正是一个‘王’字,凑成了‘平西王’三个字。东青龙,北玄武,南朱雀,惟西为‘白虎’,合起来便是‘平西王骑白虎杀进北京’。这‘血如水’便是‘杀’的意思。”说完叩头道:“这不过是臣妄自臆断,未必能揣对谣言真意……” 
  “你说得对,”康熙沉吟一会,点头赞同道,“这首童谣确实是指吴三桂,但吴三桂与朝廷思结情困,断无造反之理,想必是不轨之徒众中间煽惑——但身为人主,也不得不有所防范,事事要考虑周全啊!” 
  魏东亭胆怯地瞥了一眼康熙。对这主儿,他是忠诚得不能再忠了,但时而敬、时而怕的感觉还是不断地萦绕在心头。他觉得康熙像一潭明净的水,观山色湖光令人陶醉,但你若真的跳下去,又会觉得深不可测。想到这里,魏东亭挺了挺身子,神色庄重地说道:“请万岁放心,虽然‘钟三郎’教行踪十分诡秘可疑,但臣下一定竭尽全力查清此案,提拿奸徒……” 
  “这件事就暂时说到此吧。天已迟了,你可以跪安了。”康熙站起身来,毫无倦意,精神高度亢奋。再一次返身拿起恩师的密折,琢磨着上面加点字的深刻含意,心胸顿时豁然开朗,上前一下子打开窗户,让春夜的凉风吹拂着急速运转的大脑。 
  一条良计逐渐孕育成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少年天子康熙居然老谋深算,将奏折留中不发! 
  所谓留中不发,即留在皇上办公桌上,不批示,不交有关部行办理也。皇上只要将奏折一批,往尚书衙门一交,这批示就很快变成及时下达;接旨者就要按旨交接手续。 
  留中不发,就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康熙此举意图给诡计多端的吴三桂一个高深莫测的感觉。 
  不表态,任你去想,也许忍耐不住了就会有新动作。 
  与其小动打草惊蛇,不如不动。 
  朝廷与三藩表面上依然是一团和气,一切矛盾都没有公开。不动、不发,朝臣们想替吴三桂说话,也不好张口——你就知道皇上会同意撤平西王两省总管? 
  光阴恍惚,转眼就是一年。 
  康熙始终没有批下奏折的回文。 
  想给吴三桂帮忙的京官们,狗咬刺猥——无从下口。 
  吴三桂感到若再上疏强调这件小事,似乎反倒显得有虚,于是就来个你不发,我就不询不问。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动。 
  这是进攻展开前短暂的沉寂。 
  这是火山爆发前片刻的平静。 
  沉寂,暗藏着无限杀机。 
  平静,蕴育着惊人的力量。 
  终于,吴三桂再也耐不住了,他觉得再也不能这么旷日持久地对峙下去了。 
  他今年已60多岁了,如果这件箭在弦上的大事一再推迟,说不定那个大梦就永远也不能实现了。所有的积累与准备都会在迁延中付之东流,壮志也会随时间的推移而消磨掉。何况孙延龄与王辅臣身领重兵,虽对自己表示忠心,但康熙又是联姻,又是赐枪,也有被争取过去的可能,而一旦失去这两人的鼎力扶持,自己则是孤掌难鸣,难以同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翅膀渐硬的康熙相匹敌。不行,必须有所行动,强迫朝廷表态,寻机起事,不管少天子是何态度,他都会找到成为正义之师的理由。 
  怎么逼呢? 
  连日来,吴三桂卧不安席,食不甘味,眉头紧锁,愁绪万端。自去年上疏以后那种忧喜掺半,举棋不定的心情完全被绝望和恼羞成怒所取代。 
  吴三桂坐在后花园偏殿中闭目养神,下人送上来一盅盖碗茶,他顺手端起,轻掀泥盖,眼睁睁地看着那飘飘的热气;自康熙小皇帝登基以来,朝廷和他为难之事又一件件地翻上心头。他那颗烦乱的心,就像被无数个满刺的松球滚扎着一般。 
  他怔怔地捧盅半晌,才又轻软地吹开漂在水面上的茶梗,微微啜了一口。他的眉头倏然皱成一团,竟觉得这茶比起往日业似有云泥之差的苦涩。 
  吴三桂曾长期驻守北方,他对岩味的乌龙、水仙,溪味的极品毛尖、山青峰等名贵的山茶,全无兴趣。这些清苦的浓汁,实令他难以下咽,那如北国的香片使人提神。他以为是下人搞错了,正欲发火,忽有一缕馥郁的香气钻进鼻中,他才悟到是自己口苦舌干之故。 
  他把茶盅放回案上,才猛然想起他已传令刘玄初、夏国相、胡国柱等人前来商议逼宫一事。他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之光 
  平西王府密室里的灯光彻夜不眠。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 
  几天之后,一小队骑兵护送高参方献廷向广东方向驰去。 
  方献廷此番广东之行,是前去与尚之信密谋的。 
  尚之信并非简单人物。他自幼心智聪慧,体格健壮、又是长子,深受王爷的宠爱。只是性格粗野倔强,时常做出一些荒唐越格之事。后随其父平南王尚可喜率兵征战,英勇过人,敢打敢拼,立下不少战功,因此顺治时曾被封过与公爵同等的将军职务。 
  及至19岁时,尚之信作为人质由广州来到北京从此借酒浇愁,生活放荡,逐渐染上酗酒嗜杀的恶习。素常生活清淡无聊,于是便坐则辄饮,饮则辄醉,醉则辄杀人取乐。深宫静寂,无以解醒,即摘其佩刀乱砍乱刺,宫中侍者连同宠仆艳姬,常常被弄得头破血流。有一次他同七弟和硕额驸尚之隆一起开怀畅饮,喝得酩酊大醉,猝然拔刀猛扑向其弟,侍从急忙上前扑救,幸亏及时阻拦,尚之隆才侥免于难。和硕公主得悉后,奏告皇兄,顺治帝勃然大怒,谕令严惩其罪…… 
  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时,尚可喜上书请求将其子尚之信由在京宗管派到广东佐理军事要务。尚可喜治军较为忠厚,人亦少心计,驾驭部下蛮兵悍将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尚之信得到康熙同意,便南下广东奉钦命佐理军务,他以极其野蛮残酷的方式治军,将吏畏惧只得俯首听命,不敢稍违其意。 
  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虽然环境改变了,但尚之信的暴虐本性不仅未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小则鞭鞑,大则杀戮,专横跋扈,罔利恣行。父亲稍加过问,就不高兴。为了摆脱其父的干预,竟不惜万金营造别宅以自居,以便号令自擅。他对其众多的弟弟,经常加以排斥和谩骂,左右僚属及诸姬妾日常向老王爷哭诉。尚可喜虽然心里着实恼怒,但考虑到尚之信乃嫡亲长子,且又喜爱其才,故终不忍刻意责备。 
  尚之信总理广东藩事后,嗜酒嗜杀,纵狗食人不说,竟连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一次尚可喜派官监传他有事,他竟指着这个官监的肚皮说:“此中必有奇货。”说着说着,就用刀戳开了这个官监的肚子。尚可喜闻讯,直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 
  尚可喜本已年迈,是清军入关的老一代将领。他本意为减轻自己的压力,巩固广东权力,才请求将儿子调来,以图他将来世袭父职顺利接手,却没想到儿子竟如此奢侈、凶暴、淫乱,以至朝野口碑极差,不禁心灰意冷,想限制劣子,却为时已晚;想管教儿子,又无能为力,反倒成了一个受人挟制的无用老人。 
  尚之信却颇为权变,外钝内精。审时度势他采取与其父截然相反的对外关系,一改以往与平西王不相往来的疏淡关系,和吴三桂、耿精忠打得火热。一则,他可以借吴、耿势力巩固自己的权力和实力;二则,三藩利害相连,若结为一体,进可以图谋大事,退可以使朝廷不敢轻动,他与吴、耿一拍即合。如是广东一应政务,不分大小皆由尚之信审视、决断而行。其父尚可喜撒手不管,也乐得逍遥自在。 
  尚之信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鬼。广州方圆几十里,只要他得知哪个妇女姿色秀丽,不管是官眷还是民女,便一定设法弄到府中供其淫乐,因此不知糟踏了多少良家女子,就连被他看中的宫女也不肯放过,常常向其父平南王点“借”宫女“侍宴”。家中常常养着几十名有美色的妓女和尼姑,终日淫戏不止。 
  这天,尚之信正在后宫的大厅中,笑眯眯地坐在上首席面上捧樽畅饮。两名美貌歌姬在他身旁把盏,妖声戏酒。但见两名绝顶美貌的年轻美姬,一个艳如西施,一个娇如飞燕,千妍百媚,顾盼有情,一颦一笑都是动人神魂,她们是尚之信花费重金新近买来的,初来乍到,便深受宠幸。 
  又见数十个舞女随着钟鼓铙钹和丝竹管弦的乐声,轻挥衫袖翩翩起舞,红裙翠衫绕转飘荡。婉啭的歌喉,娇声唱起《好时光》。 
  尚之信色眼迷离地笑着,心花怒放,一边同身旁的美姬调笑,一边用一只手搂着左边美姬的腰肢,把另一只手伸到下面去掐右边美姬的大腿。 
  “哎呀,好疼,大人的手可真狠!” 
  美姬娇嗔地叫了一看,趁势将身子倚在尚之信身上,哧哧地笑着。尚之信不禁笑逐颜开,把两名美姬一齐搂进怀里,“嘻嘻!我的小乖乖,可要莫负好时光!” 
  这时一亲兵来到厅前,传报说:“门外有一陌生人,求见大人!” 
  “混蛋!什么屁事,不知道老子在忙着什么?”尚之信转过头来厉声喝骂。 
  “搅了大人的兴,小的该死!”亲兵吓得满脸虚汗,嗫嗫哆哆地又道:“那人自称是平西王的手下……” 
  尚之信身子一愣,忙将手中的歌姬向旁边一推,一个巴掌打在亲兵脸上怒斥,“蠢才,为何不早说,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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