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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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传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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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深思熟虑的意向或计划,而是直接来自激情。”
    确实如此,渴望心灵的解脱,“渴望看到这种先定的和谐,是无穷的毅力和耐心的源泉”。一个12岁的孩子,一步一步登上物理学的高峰,靠的是什么?就是那团永不熄灭的圣火,那股殉道的激情。远古时代人们在愚昧中塑造出的上帝在理智跃进的光辉中注定要消隐了,但人们渴望和谐的理想和激情却是永恒的。在写于1930年的《宗教与科学》中,爱因斯坦仍在如此说:“人类所做和所想的一切都关系到要满足迫切的需要和减轻苦痛。如果人们想要了解精神活动和它的发展,就要经常记住这一点。感情和愿望是人类一切努力和创造背后的动力,不管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种努力和创造外表上多么高超。”“我认为宇宙宗教感情是科学研究的最强有力、最高尚的动机。只有那些作了巨大努力,尤其是表现出热忱献身——要是没有这种热忱,就不能在理论科学的开辟性工作中取得成就——的人,才会理解这样一种感情的力量,唯有这种力量,才能作出那种确实是远离直接现实生活的工作。”
    科学是献身者的事业,科学的理性需要坚韧的情感去支撑。爱因斯坦对宗教的解说,与他那超凡脱俗的人格一样,充满智慧,其关注的对象没有丝毫荒唐无聊的琐碎欲望,所以他才说“你很难在造诣较深的科学家中间找到一个没有自己的宗教感情的人。但是这种宗教感情同普通人的不一样”。科学家的“宗教感情所采取的形式是对自然规律的和谐所感到的狂喜的惊奇,因为这种和谐显示出这样一种高超的理性,同它相比,人类一切有系统的思想和行动都只是它的一种微不足道的反映。只要他能够从自私欲望的束缚中摆脱出来,这种感情就成了他生活和工作的指导原则。这样的感情同那种使自古以来一切宗教天才着迷的感情无疑非常相像的。”
    《圣经》中有一段这样的故事:亚伯兰照看着羊群,夜晚常同牧人一起围坐在篝火旁。夜很凉;宁静的夜,发人幽思,导人遐想。亚伯兰几小时几小时地观察星辰,研究星星运行的路线,更加深刻地领悟到了世界的广袤无垠和它的宏伟、美丽与和谐。他心中感到惶悚不安:因为他对月亮神的信念愈来愈动摇了。于是,有一天,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认为只有全宇宙——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创造者,才是唯一的神。这神威力无穷,无所不在,但又无形无影。亚伯兰并不隐瞒他的新信仰,他公开宣讲教义了。
    爱因斯坦的“宇宙宗教感”不正来于此吗?亚伯兰凝神仰望的星空宇宙,在慕尼黑的郊外,同样激起爱因斯坦类似亚伯兰的感受。不同的是:亚伯兰发现了一个统治整个宇宙的“神”,爱因斯坦发现的则是宏伟、美丽与和谐的自然规律。他们也有相同之处,即对宇宙宏伟、美丽与和谐的惊愕、敬畏。
    新弗洛伊德主义代表人物弗洛姆在《精神分析与宗教》一书的第三章《宗教经验若干类型的分析》中,把人类的宗教感看成是对一种强有力的权威的皈依,人通过这种皈依和依附,才能免遭孤独感的折磨,从有涯到无涯,从有限到无限。在弗洛姆看来,上帝是人的较高自身的表象,“上帝不是统治人的力量的象征,而是人自身力量的象征。”真正宗教的神秘基础不是恐惧和顶礼膜拜的迷信,而是爱,是人自身力量的表述。
    正因为如此,西方许多著名自然科学家对宇宙结构的对称性、美和秩序,才觉得那么亲切,又令人仰视。像爱因斯坦一样,这种科学家们共有的宇宙宗教感,就是人对绝对的追求和心向往之;就是人把自己的精神同宇宙永恒的精神融合在一起的企图;同时也是人对宇宙秩序井然表示一种无限的敬畏和赞叹,以及人对其自身理性力量的表述和信赖。这样的自然科学家可以开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开普勒、牛顿、莱布尼茨、康托尔、法拉第、萨巴第、卢瑟福、康普顿、玻恩、泡利、海森伯等等。这些泛神论者在科学的立场上,在各自的科学研究中,都像爱因斯坦一样,把上帝、自然已融合为一个统一的伟大观念,即上帝——自然(Gott-Natur)。科学家们并没有向远古神秘的宗教缴械投降,相反,他们只是以宗教般的虔诚与献身精神,用理性的语言揭开了人类万世景仰的自然奥秘。当人依靠理性发现并欣赏到宇宙的完美,宗教千百年来的内在企盼就与近代以来的科学睿智并肩而立。
    我们曾幼稚地误解过这些伟大的科学家,包括误解爱因斯坦。
    今天,我们还会误解吗?
    让我们再次听听两位理论物理学大师的发自内心的自白:
    普朗克说:“在追问一个至高无上的、统摄世界的伟力的存在和本质的时候,宗教同自然科学便相会在一起了。它们各自给出的回答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加以比较的。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它们不仅不矛盾,而且还是协调一致的;首先,双方都承认有一种独立于人而存在的、理性的世界秩序,其次,双方都承认这种世界秩序的本质永远也不能被直接认识,而只能被间接认识,或者说只能被臆测到。为此,宗教需要用上它那独特的象征,精确自然科学则用的是以感觉为基础的测量。所以,任何东西也不能阻止我们(同时我们对一个统一的世界观的求知冲动也促使我们)把这两种无处不在起作用和神秘莫测的伟力等同起来,这两种力就是自然科学的世界秩序和宗教的上帝。”
    爱因斯坦说:“这里提出的对宗教的解释,意味着科学对宗教态度的一种依存关系,在我们这个物欲主义占优势的年代,这种关系真是太容易被忽视了。固然科学的结果是同宗教的或者道德的考虑完全无关的,但是那些我们认为在科学上有伟大创造成就的人,全都浸染着真正的宗教的信念,他们相信我们这个宇宙是完美的,并且是能够使追求知识的理性努力有所感受的。如果这种信念不是一种有强烈感情的信念,如果那些寻求知识的人未曾受过斯宾诺莎的对神的理智的爱的激励,那么他们就很难会有那种不屈不挠的献身精神,而只有这种精神才能使人达到他的最高的成就。”
    宗教,曾是科学的敌人,它无情迫害过哥白尼和布鲁诺。如今,科学却从宗教的愚昧中看到一种潜藏的价值。从宗教情感到科学理智,再到两者的融合,这是爱因斯坦思想发展的轨迹,也是理论物理学的发展引申出来的一个新课题。
    爱因斯坦为之探索了一生,他的后继者们,也还得继续探索下去。 
                  二 米兰—苏黎世
    二米兰—苏黎世
    ★逃离精神牢笼
    1894年6月,爱因斯坦一家除爱因斯坦外,迁居意大利。赫尔曼先生在慕尼黑的工厂已难以维系。一个名叫加罗尼的意大利人建议把工厂搬到意大利去,爱因斯坦的叔叔雅各布对此完全赞成,并以他的热情带动了赫尔曼。留在慕尼黑的爱因斯坦借住在一位老太太家里。父亲要儿子读完高中,取得毕业文凭。有了文凭,才能进大学,获得电机工程师的资格。这是父亲为儿子谋划的人生道路。
    独自一人在慕尼黑,本来就生性孤癖的爱因斯坦更是意气消沉,心神不定。他十分思念家庭,又厌恶学校的教育。慕尼黑给了他清新宁静的自然风情,给了他美妙动听的音乐,也给了他深挚的宗教情感,可路易波尔德中学的6年生活,却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回忆。有强烈独立个性的爱因斯坦对一切骄横权威的抵触情绪,同当时德国推行的教育制度,实在是水火不容。1936年10月15日,爱因斯坦在纽约州奥而巴尼纽约州立大学举行的“美国高等教育300周年纪念会”上,发表了题为《论教育》的长篇讲话,其中有一段话显然是针对路易波尔德中学经历而讲的,他说:“我以为,最坏的事是,主要靠恐吓、暴力和人为的权威这些办法来进行工作。这种做法摧残学生的健康的感情、诚实和自信;它制造出来的是顺从的人。这样的学校在德国和俄国成为惯例,那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路易波尔德中学完全像一座“兵营”,这座“兵营”教给爱因斯坦什么呢?教他为今天的好分数和明天的功名利禄,拼命地往脑子里塞呀,装呀,填呀。不管有用没用,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德国军国主义专横、强制、丑恶的特点在爱因斯坦中学时代,已从教育思想上体现出来。
    爱因斯坦无法忍受了,他在学校与在校外完全成为两个人。
    在校外,爱因斯坦虽不爱说话,可心灵是恬静自由的。他的同学在学校还在平面几何的浅水里扑腾,他却利用课余时间畅游在微积分大海里。他整日与音乐为伴,以宗教般的狂热做着理想和希望的梦。按照自己的思维,与学校教育格格不入的爱因斯坦,只能孤独地走着自己的路。
    在校内,未来的物理学大师的成绩,除数学外,他几乎就没有什么好分数。老师们嫌他“生性孤癖、智力迟钝”,责备他“不守纪律、心不在焉、想入非非”;同学们大都视他为陌路人,从不来往。有一次,赫尔曼·爱因斯坦先生问学校的训导主任,自己的儿子将来应该从事什么职业,这位主任直截了当地回答:
    “做什么都没关系。你的儿子将是一事无成的。”
    是的,有着如此强烈个性的爱因斯坦,确实无法成为学校所期望能为帝国服务的一个优秀工具。当时的德国,军国主义思潮像洪水一样,四处泛滥。帝国的军人在大街上昂首挺胸,耀武扬威,军人整齐划一、以帝国为生命的信条几乎成为民族的楷模。把学生当机器,当军人,他们只能单调地去重复教科书上的教条,只能以服从为天职。学习的兴趣,求知的快乐,统统被抛弃了。有一次,爱因斯坦与父母亲一起看阅兵,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两眼盯住一点,膝盖绷得笔直,双臂摆动成直角。鼓声咚咚,军号嘹亮,士兵们的皮靴与刀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围观的人群在欢呼,与爱因斯坦同龄的孩子们跟在队伍后面,学着士兵的模样,巴不得马上长大,穿上马靴,跨上骏马,像学校教的口号那样:“为德意志,为皇帝,前进!前进!”
    爱因斯坦却惊呆了。这一个个庞大的方队竟如同一台机器,动作单调而整齐,所有的人都绷着脸,一个表情。没有思想,没有个人意志,人,这些活生生的人,竟可变成战争的工具。惊悸、恐惧,使爱因斯坦更加感到军国主义教育方式的可怕。
    爱因斯坦成年后对此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有时,人们把学校简单地看作是一种工具,靠它来把大量的知识传授给成长中的一代。但这种看法是不正确的。知识是死的;而学校却要为活人服务。它应当发展青年人中那些有益于公共福利的品质和才能。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个性应当消灭,而个人只变成像一只蜜蜂或蚂蚁那样仅仅是社会的一种工具。因为一个由没有个人独创性和个人志愿的规格统一的个人所组成的社会,将是一个没有发展可能的不幸的社会。相反地,学校的目标应当是培养有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个人,不过他们要把为社会服务看作是自己人生的最高目的。”
    爱因斯坦从自己切身体会中所作出的预见完全正确。扼杀人的个性、强求精神意志绝对统一的第三帝国在为全世界带来灾难的同时,又把德国变成了一个“不幸的社会”。1895年春天,大地回春。爱因斯坦已16岁了。根据当时的法律,男孩只有在17岁以前离开德国才可以不必回来服兵役。由于对军国主义深恶痛绝,加之独自一人呆在军营般的路易波尔德学校已忍无可忍,爱因斯坦没有同父母商量就私自决定离开德国,去意大利与父母团聚。但是,半途退学,将来拿不到文凭怎么办呢?一向忠厚、单纯的爱因斯坦,情急之中竟想出一个自以为不错的点子。他请数学老师给他开了张证明,说他数学成绩优异,早达到大学水平。又从一个熟悉的医生那里弄来一张病假证明,说他神经衰弱,需要回家静养。爱因斯坦以为有这两个证明,就可逃出这厌恶的地方。谁知,他还没提出申请,训导主任却把他叫了去,以他败坏班风,不守校纪的理由勒令退学。
    爱因斯坦脸红了,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能离开这所中学,他都心甘情愿,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只是为自己想出一个并未实施的狡猾的点子突然感到内疚,后来每提及此事,爱因斯坦都内疚不已。大概这种事情与他坦率、真诚的个性相去太远。
    别了,慕尼黑!别了,德意志!爱因斯坦心里突然发觉,他没有些许离别的伤感,有的倒是一种冲出牢笼的畅快,一种打开镣铐的自由。
    别了,惆怅的过去!你好,应该美好的未来!
    1895年春天,爱因斯坦怀着解放的心情投入到意大利的怀抱。青山绿水,白云飘飘,牧场上慢悠悠走着的乳牛,都让爱因斯坦感到自在、清新、美丽。
    当心烦意乱的父母告诉爱因斯坦,他不能在米兰上学,因为米兰的德语学校只收13岁以下的学生,爱因斯坦根本不想分担父母的忧虑,他只想尽情享受成功逃离路易波尔德中学的自由与畅快。
    一个酷爱书籍的孩子现在成了游离在学校大门之外的“浪子”。他一会儿躺在草地上,静静阅读歌德和席勒的诗歌,一会儿又在米兰城里东转西游,一会儿又到博物馆去欣赏米开兰基罗的绘画和雕塑。米兰游玩腻了,爱因斯坦就独自徒步漫游,越过亚平宁山脉,来到濒临地中海的热那亚。一路上,他尽情地享受着南方的阳光和绚丽的色彩,精神自由的感觉让爱因斯坦变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皮球,充满生命的弹性。
    意大利确是一个迷人的地方。古希腊、罗马的庙堂、博物馆和绘画陈列馆、宫殿和风景如画的农舍……。人们愉快好客,举止无拘无束,他们干活和闲逛,他们高兴和吵架,都同样的感情奔放和手舞足蹈。到处都可以听到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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