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都升了!”
“本初兄现在如何?”曹操最看重的还是袁绍。
“袁本初被大将军辟为掾属了。”
曹操简直被震住了。袁绍是诸多才俊的核心,他既然都肯出来为何进效力,那这位国舅必定可以保。崔钧趁热打铁道:“不光是袁绍,还有伯求兄,他也当了大将军掾属。”
“啊!?”曹操简直惊呆了。
“还有刘景升、张孟卓、华子鱼、孔文举、边文礼,河北的田丰田元皓,荆襄的蒯越蒯异度,颍川的荀攸荀公达。王谦做了大将军长史……”崔钧说出一大串名士,个个都比他曹孟德的名头响亮。
曹操汗流浃背,叹道:“草庐方一载,世间已大变,我已经成了井底之蛙了。”
“孟德,出来做官吧!何国舅一句话的事儿,大家都盼着你呢!”
曹操的心情有些矛盾,想了半天还是道:“我与你们不一样,我是寒心呐!当初棒杀蹇图得罪宦官,被遣出了京师;在顿丘百姓颂我,结果却是遭逢大难;任议郎空坐了两年冷板凳,领兵打仗却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在济南辛劳一年却毫无作为……咱们年龄相仿,可是你们谁比我经历的坎坷多?一次一次的失望,这样的朝廷还能有什么希望?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崔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或许你还是得再想想,我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但是你记着,大伙谁都没忘了你,你临危受命平黄巾的功劳大伙都记在心里。你毕竟才三十三岁,你爹爹还……”
“我意已决!”曹操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我不要在这污浊之世再食俸禄。天下不清明,我就在这里隐居下去。一辈子不清明,我就老死在这里!”
崔钧愣愣地看着他,半天嘴角才抽动了一下。曹操觉得自己失态了,解释道:“对不起……我……”
“没关系,没关系。不提这些了……不提了……”崔钧觉得这气氛太沉重了,改容笑道:“我见你这茹毛饮血的日子也不赖嘛。”
“还说得过去。”
“写什么呢?”崔钧看见几案上的竹简。
“兵书,我要把诸多兵书融为一炉,写一卷《兵法节要》。”
“这等才学真是可惜了。”
“书写出来可以传世,有什么可惜的。”曹操白了他一眼,瞧他手里摆弄着雉鸡尾,“我说你大老远出门,还戴着鹖尾冠,碍不碍事?”
“哦,现在京师时兴这种冠。插两支大雉鸡尾,多威武!”
“华而不实。”曹操撇撇嘴,“你还是脑子死板,这两根鹖尾遇到识货的人,足够换你的路费了。何至于混成这样!”
“是吗?”崔钧小心翼翼地捋着,“那我也舍不得卖钱。”
“既然舍不得,就赶紧回京吧。”
“我也想回去,进不了家门。就是进去了,见了爹爹,他骂我不孝不要我,我怎么答对呢?”
“我教给你。”曹操笑了,“你就说舜之事父,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非不孝也。”
“嗯……孔子也说过。”崔钧想了想,“肯定能管用?”
“应该行。”
“好,那我去试试吧。多谢了!”崔钧说着起身就要走。
“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在我这里住两天吗?”
“没工夫了,我还得去南阳联络些名士。回去时还要去趟颍川,帮大将军拜谒陈仲弓、荀慈明二位老先生。”陈寔、荀爽乃颍川高士,他二人再加上北海的儒学宗师郑玄,乃是当代三大隐贤。他们虽没有任过官,却是公认的道德典范,每有三公出缺,朝廷必要给他们下一道征召,可他们从不曾接受。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种形式。
“你已囊中羞涩,拿什么到南阳打一个来回?”
崔钧一笑:“那可要指望孟德了。”
曹操寻出三匹绢来道:“我的财物全在家中,这里只有三匹绢,是我夫人织出来让我周济附近百姓的,今天先周济你啦!”
“好好好,只要够我走到南阳就行。回来的路费,我再找许攸他们家要!”
“你一个太尉之子,满处打饥荒,像什么样子?”
“我家现已经无名声可言了。”崔钧接过绢去,仔细地系了一个包裹,“不打扰你的大作了,再会再会……我回京后定在大将军面前提起你,等着朝廷来人请你吧!”撂下这句话,他一阵风似的就窜了出去。
“你!?可恶……”曹操怒冲冲追出去,见崔钧已抢步上马,头顶的雉鸡尾却缠到了缰绳上,歪着脑袋狼狈不堪。
曹操转怒为喜,笑道:“活该!叫你多事……我劝你把这劳什子的玩意收起来,拜见高贤隐士切不可如此张扬。”
“知道了。”崔钧总算是把缰绳抖开了,“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你说我一定听。你现在也是隐居的高贤嘛。再会啦!”说罢打马奔南而去。曹操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慢慢回到茅舍,坐下来提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的感觉已经没了,崔钧的偶然拜访完全打乱了他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他把笔一丢躺到床上,这隐士高贤又陷入了无边的郁闷。
不知躺了多久,就听一阵马嘶,柴扉顿开,卞秉跑了进来:“姐夫!快回家,我姐姐要生了!”
“什么!?”
“这孩子要早产,快跟我走吧!”卞秉一把将他拉起来。
曹操也顾不得披件外衣,跟着出门牵了大宛马,骑上就往家赶。这一跑起来可就看出马匹好坏来了,大宛马万里挑一的良种,卞秉的马哪里赶得上?不一会儿工夫就落得瞧不见影儿了。曹孟德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家中。可他越着急越催马,迎面吹来的风就越大。
令人讨厌的是,这狂风中卷着黄沙,不留神就会眯眼。少时间忽然黄沙骤起,铺天盖地的扬尘把天空都染黄了。前面凛冽的大风打着卷,把荒野的沙土卷起,仿佛一条从天而降的黄龙!
曹操也顾不得有没有危险了,用手捂住鼻口,眯起眼睛,纵马低头就往前闯。待闯过那阵黄沙,风渐渐就小了,他却搞得一脸尘土,暗暗咒骂鬼天气,继续往家赶。今天这一程,大宛马算是彻底显出了脚力,远赛过当年救长社的奔袭。
不多时这五十里就跑下来了,曹操也不下马,直接催马入庄园,远远就见大伙早守在他家院门口了。
“来晚喽!”夏侯渊第一个扯起了嗓门,“孩子都生下来了,将来你必定做不了这孩子的主。”
曹操感觉眼冒金花,打着晃下马,只管往里挤也不答话。等跌跌撞撞到了卞氏房门口,丁氏夫人从里面出来,问道:“你怎么这么狼狈?快来看看吧,孩子早生下来了,都洗完澡了。是儿子!儿子呀!”
听她道出儿子,曹操并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惴惴的。
当年刘氏夫人产子而亡,那一幕惨剧不知困扰了他多久。他简直不敢再面对产妇了。怵生生进了屋,却见卞氏躺在榻上,额角的汗已经拭去,正朝着他笑呢!
卞氏根本不像刚生完孩子,底气十足道:“阿瞒,咱们儿子真疼我,都没叫我费什么气力。”曹德媳妇笑嘻嘻地把襁褓抱到他面前——白白胖胖的,哭得可真欢呐!
母子平安一切安好,曹操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想不想抱?”兄弟媳妇笑道。
“哦。”曹操伸手就要接孩子。
丁氏赶忙拦着:“别抱别抱!瞧你一身的黄土,快去洗洗脸洗洗手,掸掸衣服!”
曹操听了他的话,探手就要在一旁的盆里洗手。
“哎呀!你是怎么回事?那是给孩子洗澡的,你没看见吗?”丁氏都气乐了,“一盆子血水能洗吗?去外面洗。”
卞氏对丈夫失常的举动有些失望,看见儿子为什么不笑呢?他虽然赶了回来,心却根本不在这里。她望着丈夫的背影,不自信地强笑道:“他一定是乐晕了……大概乐晕了……或许是吧……”丁氏无奈地与她对视了一眼,都是跟曹操同床共枕的,俩人的感觉相同,这不言而喻了。曹操似踩着棉花般走出来,夏侯渊、曹德赶忙过来为他拍去身上的土,亲友们紧紧围了上来。
“又得了儿子高兴吗?”
“你们长房人丁兴旺啊!”
“他都傻了!”
“叫什么名字啊?”
“对呀,起个名字吧。”
曹操只感觉黑压压的人群挤到面前,也不知是黄沙眯眼还是怎么着,所以人都恍恍惚惚。只看见吕昭抬手递了笔来:“爷,您把小弟弟的名字写我手上吧!”
他接过笔,不由分说在他掌中写了一个“不”字。
“这叫什么名字?”大家议论纷纷,又见曹操提笔重重地在下面加了一横,似乎还想将这一笔弯下来,却忽然顿住了。他悚然摇了摇脑袋,一句话都没说,把笔往弟弟手里一塞,跟着楼异洗脸去了。
众人都紧跟其后继续拿曹操开玩笑,只剩曹德与吕昭还在那里。吕昭把手倒过来一看,笑道:“我认识这个字,丕!这小弟弟叫曹丕。”
“丕者大也。这名字好霸气啊!”曹德笑了,但当他仔细看吕昭掌中这个字时,笑容忽然凝固了,“这个丕字怎么会是……他想写那个‘否’吗?”
“二叔,这名字不好吗?”
曹德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只强笑道:“没有,叫曹丕挺好的……挺好的……”
吕昭眨么着黑豆般的眼睛,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 皇帝卖官,曹嵩出价一个亿
【买官风波】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十一月,由于暴发了渔阳张纯、张举的大叛乱,刚刚上任五个多月的太尉崔烈成了替罪羊,刘宏借口其失职将之罢免。但接下来的事情却令曹操兄弟咋舌——老爹爹曹嵩承诺出资一亿钱买太尉一官!
此事一出何止洛阳、沛国两地,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州郡县乡大街小巷无不议论纷纷:曹巨高本为宦官养子奸竖遗丑,位列九卿把持朝堂,党附阉人恬不知耻,竟以亿万家财贿赂小人取媚昏君,换取上公之位,哗天下之大然!再说两千石俸禄的人,亿万家资又从何而来?无非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欺压良善狠榨民财。崔烈买官出自无奈,他曹巨高奸诈小人不择手段,哗众取宠毫无廉耻……
士林同僚无不齿冷,黎民百姓无不唾骂!
老曹嵩一封要钱的文书打到谯县家乡,曹操、曹德、曹纯羞得家中一坐,连门都没脸出了。
“哼!这可真是天要下雨,爹要买官呀!”曹操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偏要买咱也拦不住。”曹德耷拉着脸,“既要钱,打开库房拿给他吧!《孝经》有云‘谨身节用,以事父母’,咱们兄弟把心尽到就是了。”
“你说的是庶人之孝,非士人之孝!”曹纯插话了,“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
“不对,《孝经》还说……”
“行啦!行啦!”曹操听不下去了,“什么节骨眼儿?你们俩还有心思辩经……”
曹纯把嘴撇得高高的:“我还没出仕呢,先摊上这么一档子窝心事,有这么个伯父,将来同僚百官怎么看我呀?”
“你这孝廉谁给的?”曹操白了他一眼,“他是你伯父,他更是我亲爹!我们俩当儿子的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出了就别计较谁对谁错了,先解决问题才是真的!”
曹德虽然满口表示应承,但心里也很不满:且不说买官一事对错,单这亿万家财,不少钱是他辛苦操持家业才有的,虽说是老爹伸手多少都该给,但岂能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人言随心不越矩,老子用儿子情理得当,但也得为儿孙留些福禄、存些阴德呀!想到这里便坦然道:“我看没什么问题,咱们的钱粮、绢缯库里本就有不少,再把这俩月的开支控制一些,老爷子京里还有不少梯己,凑一凑就够了。咱家还不至于砸锅卖铁!”
“你说得可真轻巧,”曹操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钱不难凑,可是怎么给他送呀?”
这一言可把曹德点醒了:对呀!现在是什么年月?强盗横行匪患猖獗,这亿万财产拉开队伍有几十车,现如今此事天下皆知,多少亡命徒沿路等着这笔财呀!这么一想,曹德汗下来了,拍着脑门道:“不好办……这该如何是好?”
曹纯也吓了一跳:“这数目太显眼了。”
“爹爹糊涂呀!”曹操一拍大腿,“如今这年月万不可露财!这个名声嚷嚷出去,谁人不知咱曹家有钱?穷朋友要伸手,乡里乡亲更得求周济。贼人就是不偷不抢还得惦记咱呢,更何况天下尽是亡命徒。从此以后,咱曹氏一门多事矣!”
曹德唏嘘不已:“远的顾不上,眼前这事儿可怎么办呢?答应了不给钱,宦官岂能善罢甘休,皇上还不得抄了咱的家?都换成金银细软成不成?”
“那肯定不行!”曹纯先给否决了,“小小谯县有什么宝物?你把丁斐的金库换空了也没多少东西,一亿钱呐!那得多少东西?再说金银在咱们这里稀罕,在京师之地就不算什么了,到了洛阳一准儿换不出这么多,要是那么干咱们赔大方了。依我说,找郡将老爷借兵护送。”
“没听说过!”曹德简直气乐了,“哪儿有国家的兵替财主押运东西的?”
曹纯到这会儿也满不在乎了:“咱也别顾那么多,干脆我也豁出我这孝廉的脸面不要了,憨着脸去找郡将试试吧。”
“咱不要脸,人家还要脸呢!”曹德头上汗涔涔的,“袁忠是个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他把名声看得比性命都重,因为耿直与同族的袁逢、袁隗都绝交了,岂会帮咱办这种事?”
曹纯眉头拧成个大疙瘩:“那咱找夏侯家、丁家多凑点人?大不了咱再出点儿钱就是了。”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曹德连连摆手,“人家也是有脸面的,夏侯惇一方名士,丁斐的族叔丁宫如今也是九卿之位了。就是人家肯帮忙,你好意思折人家的脸面吗?这事不光彩,越是好朋友越不能牵扯进来。”他这么一说曹纯也没主意了,哥俩默默无言都盯着曹操。
曹操一拍巴掌:“咱自己运!”
“什么!?”哥俩吓一跳。
“没问题的。子和,你去把楼异找来。”
曹德见曹纯犹犹豫豫地去了,问道:“阿瞒,你真的有把握吗?咱家的仆僮都去才多少?种地的佃户不顶用的。”
“哼!”曹操冷笑一声,“已经露了财,干脆咱学孟尝君吧!庄门口竖起大旗招募家兵,咱家也当土豪啦!不管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