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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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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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本尼  他们挖去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的儿子在什么地方?  
使者  他是跟夫人一起到这儿来的。  
奥本尼  他不在这儿。  
使者  是的,殿下,我在路上碰见他回去了。  
奥本尼  他知道这种罪恶的事情吗?  
使者  是,殿下;就是他出首告发他的,他故意离开那座房屋,为的是让他们行事方便一些。  
奥本尼  葛罗斯特,我永远感激你对王上所表示的好意,一定替你报复你的挖目之仇。过来,朋友,详细告诉我一些你所知道的其他的消息。(同下。)  

第三场 多佛附近法军营地
      肯特及一侍臣上。  
肯特  为什么法兰西王突然回去,您知道他的理由吗?  
侍臣  他在国内还有一点未了的要事,直到离国以后,方才想起;因为那件事情有关国家的安全,所以他不能不亲自回去料理。  
肯特  他去了以后,委托什么人代他主持军务?  
侍臣  拉·发元帅。  
肯特  王后看了您的信,有没有什么悲哀的表示?  
侍臣  是的,先生;她拿了信,当着我的面前读下去,一颗颗饱满的泪珠淌下她的娇嫩的颊上;可是她仍然保持着一个王后的尊严,虽然她的情感像叛徒一样想要把她压服,她还是竭力把它克制下去。  
肯特  啊!那么她是受到感动的了。  
侍臣  她并不痛哭流涕;“忍耐”和“悲哀”互相竞争着谁能把她表现得更美。您曾经看见过阳光和雨点同时出现;她的微笑和眼泪也正是这样,只是更要动人得多;那些荡漾在她的红润的嘴唇上的小小的微笑,似乎不知道她的眼睛里有些什么客人,他们从她钻石一样晶莹的眼球里滚出来,正像一颗颗浑圆的珍珠。简单一句话,要是所有的悲哀都是这样美,那么悲哀将要成为最受世人喜爱的珍奇了。  
肯特  她没有说过什么话吗?  
侍臣  一两次她的嘴里迸出了“父亲”两个字,好像它们重压着她的心一般;她哀呼着,“姊姊!姊姊!女人的耻辱!姊姊!肯特!父亲!姊姊!什么,在风雨里吗?在黑夜里吗?不要相信世上还有怜悯吧!”于是她挥去了她的天仙一般的眼睛里的神圣的水珠,让眼泪淹没了她的沉痛的悲号,移步他往,和哀愁独自作伴去了。  
肯特  那是天上的星辰,天上的星辰主宰着我们的命运;否则同一个父母怎么会生出这样不同的儿女来。您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吗?  
侍臣  没有。  
肯特  这是在法兰西王回国以前的事吗?  
侍臣  不,这是他去后的事。  
肯特  好,告诉您吧,可怜的受难的李尔已经到了此地,他在比较清醒的时候,知道我们来干什么事,一定不肯见他的女儿。  
侍臣  为什么呢,好先生?  
肯特  羞耻之心掣住了他;他自己的忍心剥夺了她的应得的慈爱,使她远适异国,听任天命的安排,把她的权利分给那两个犬狼之心的女儿——这种种的回忆像毒刺一样整着他的心,使他充满了火烧一样的惭愧,阻止他和考狄利娅相见。  
侍臣  唉!可怜的人!  
肯特  关于奥本尼和康华尔的军队,您听见什么消息没有?  
侍臣  是的,他们已经出动了。  
肯特  好,先生,我要带您去见见我们的王上,请您替我照料照料他。我因为有某种重要的理由,必须暂时隐藏我的真相;当您知道我是什么人以后,您决不会后悔跟我结识的。请您跟我走吧。(同下。)  

第四场 同前。帐幕
      旗鼓前导,考狄利娅、医生及兵士等上。  
考狄利娅  唉!正是他。刚才还有人看见他,疯狂得像被飓风激动的怒海,高声歌唱,头上插满了恶臭的地烟草、牛蒡、毒芹、荨麻、杜鹃花和各种蔓生在田亩间的野草。派一百个兵士到繁茂的田野里各处搜寻,把他领来见我。(一军官下)人们的智慧能不能恢复他的丧失的心神?谁要是能够医治他,我愿意把我的身外的富贵一起送给他。  
医生  娘娘,法子是有的;休息是滋养疲乏的精神的保姆,他现在就是缺少休息;只要给他服一些药草,就可以阖上他的痛苦的眼睛。  
考狄利娅  一切神圣的秘密、一切地下潜伏的灵奇,随着我的眼泪一起奔涌出来吧!帮助解除我的善良的父亲的痛苦!快去找他,快去找他,我只怕他在不可控制的疯狂之中会消灭了他的失去主宰的生命。  
      一使者上。  
使者  报告娘娘,英国军队向这儿开过来了。  
考狄利娅  我们早已知道;一切都预备好了,只等他们到来。亲爱的父亲啊!我这次掀动干戈,完全是为了你的缘故;伟大的法兰西王被我的悲哀和恳求的眼泪所感动。我们出师,并非怀着什么非分的野心,只是一片真情,热烈的真情,要替我们的老父主持正义。但愿我不久就可以听见看见他!(同下。)  

第五场 葛罗斯特城堡中一室
      里根及奥斯华德上。  
里根  可是我的姊夫的军队已经出发了吗?  
奥斯华德  出发了,夫人。  
里根  他亲自率领吗?  
奥斯华德  夫人,好容易才把他催上了马;还是您的姊姊是个更好的军人哩。  
里根  爱德蒙伯爵到了你们家里,有没有跟你家主人谈过话?  
奥斯华德  没有,夫人。  
里根  我的姊姊给他的信里有些什么话?  
奥斯华德  我不知道,夫人。  
里根  告诉你吧,他有重要的事情,已经离开此地了。葛罗斯特挖去了眼睛以后,仍旧放他活命,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失策;因为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激起众人对我们的反感。我想爱德蒙因为怜悯他的苦难,是要去替他解脱他的暗无天日的生涯的;而且他还负有探察敌人实力的使命。  
奥斯华德  夫人,我必须追上去把我的信送给他。  
里根  我们的军队明天就要出发;你暂时耽搁在我们这儿吧,路上很危险呢。  
奥斯华德  我不能,夫人;我家夫人曾经吩咐我不准误事的。  
里根  为什么她要写信给爱德蒙呢?难道你不能替她口头传达她的意思吗?看来恐怕有点儿——我也说不出来。让我拆开这封信来,我会十分喜欢你的。  
奥斯华德  夫人,那我可——  
里根  我知道你家夫人不爱她的丈夫;这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她最近在这儿的时候,常常对高贵的爱德蒙抛掷含情的媚眼。我知道你是她的心腹之人。  
奥斯华德  我,夫人!  
里根  我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我知道你是她的心腹;所以你且听我说,我的丈夫已经死了,爱德蒙跟我曾经谈起过,他向我求爱总比向你家夫人求爱来得方便些。其余的你自己去意会吧。要是你找到了他,请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他;你把我的话对你家夫人说了以后,再请她仔细想个明白。好,再会。假如你听见人家说起那瞎眼的老贼在什么地方,能够把他除掉,一定可以得到重赏。  
奥斯华德  但愿他能够碰在我的手里,夫人;我一定可以向您表明我是哪一方面的人。  
里根  再会。(各下。)  

第六场 多佛附近的乡间
      葛罗斯特及爱德伽作农民装束同上。  
葛罗斯特  什么时候我才能够登上山顶?  
爱德伽  您现在正在一步步上去;瞧这路多么难走。  
葛罗斯特  我觉得这地面是很平的。  
爱德伽  陡峭得可怕呢;听!那不是海水的声音吗?  
葛罗斯特  不,我真的听不见。  
爱德伽  嗳哟,那么大概因为您的眼睛痛得厉害,所以别的知觉也连带模糊起来啦。  
葛罗斯特  那倒也许是真的。我觉得你的声音也变了样啦,你讲的话不像原来那样粗鲁、那样疯疯癫癫啦。  
爱德伽  您错啦;除了我的衣服以外,我什么都没有变样。  
葛罗斯特  我觉得你的话像样得多啦。  
爱德伽  来,先生;我们已经到了,您站好。把眼睛一直望到这么低的地方,真是惊心眩目!在半空盘旋的乌鸦,瞧上去还没有甲虫那么大;山腰中间悬着一个采金花草的人,可怕的工作!我看他的全身简直抵不上一个人头的大小。在海滩上走路的渔夫就像小鼠一般,那艘碇泊在岸旁的高大的帆船小得像它的划艇,它的划艇小得像一个浮标,几乎看不出来。澎湃的波涛在海滨无数的石子上冲击的声音,也不能传到这样高的所在。我不愿再看下去了,恐怕我的头脑要昏眩起来,眼睛一花,就要一个觔斗直跌下去。  
葛罗斯特  带我到你所立的地方。  
爱德伽  把您的手给我;您现在已经离开悬崖的边上只有一呎了;谁要是把天下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我也不愿意跳下去。  
葛罗斯特  放开我的手。朋友,这儿又是一个钱囊,里面有一颗宝石,一个穷人得到了它,可以终身温饱;愿天神们保佑你因此而得福吧!你再走远一点;向我告别一声,让我听见你走过去。  
爱德伽  再会吧,好先生。  
葛罗斯特  再会。  
爱德伽  (旁白)我这样戏弄他的目的,是要把他从绝望的境界中解救出来。  
葛罗斯特  威严的神明啊!我现在脱离这一个世界,当着你们的面,摆脱我的惨酷的痛苦了;要是我能够再忍受下去,而不怨尤你们不可反抗的伟大意志,我这可厌的生命的余烬不久也会燃尽的。要是爱德伽尚在人世,神啊,请你们祝福他!现在,朋友,我们再会了!(向前仆地。)  
爱德伽  我去了,先生;再会。(旁白)可是我不知道当一个人愿意受他自己的幻想的欺骗,相信他已经死去的时候,那一种幻想会不会真的偷去了他的生命的至宝;要是他果然在他所想像的那一个地方,现在他早已没有思想了。活着还是死了?(向葛罗斯特)喂,你这位先生!朋友!你听见吗,先生?说呀!也许他真的死了;可是他醒过来啦。你是什么人,先生?  
葛罗斯特  去,让我死。  
爱德伽  倘使你不是一根蛛丝、一根羽毛、一阵空气,从这样千仞的悬崖上跌落下来,早就像鸡蛋一样跌成粉碎了;可是你还在呼吸,你的身体还是好好的,不流一滴血,还会说话,简直一点损伤也没有。十根桅杆连接起来,也不及你所跌下来的地方那么高;你的生命是一个奇迹。再对我说两句话吧。  
葛罗斯特  可是我有没有跌下来?  
爱德伽  你就是从这可怕的悬崖绝顶上面跌下来的。抬起头来看一看吧;鸣声嘹亮的云雀飞到了那样高的所在,我们不但看不见它的形状,也听不见它的声音;你看。  
葛罗斯特  唉!我没有眼睛哩。难道一个苦命的人,连寻死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去吗?一个苦恼到极点的人假使还有办法对付那暴君的狂怒,挫败他的骄傲的意志,那么他多少还有一点可以自慰。  
爱德伽  把你的胳臂给我;起来,好,怎样?站得稳吗?你站住了。  
葛罗斯特  很稳,很稳。  
爱德伽  这真太不可思议了。刚才在那悬崖的顶上,从你身边走开的是什么东西?  
葛罗斯特  一个可怜的叫化子。  
爱德伽  我站在下面望着他,仿佛看见他的眼睛像两轮满月;他有一千个鼻子,满头都是像波浪一样高低不齐的犄角;一定是个什么恶魔。所以,你幸运的老人家,你应该想这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在暗中默佑你,否则决不会有这样的奇事。  
葛罗斯特  我现在记起来了;从此以后,我要耐心忍受痛苦,直等它有一天自己喊了出来,“够啦,够啦,”那时候再撒手死去。你所说起的这一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个人;它老是嚷着“恶魔,恶魔”的;就是他把我领到了那个地方。  
爱德伽  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忍耐。可是谁来啦?  
      李尔以鲜花杂乱饰身上。  
爱德伽  不是疯狂的人,决不会把他自己打扮成这一个样子。  
李尔  不,他们不能判我私造货币的罪名;我是国王哩。  
爱德伽  啊,伤心的景象!  
李尔  在那一点上,天然是胜过人工的。这是征募你们当兵的饷银。那家伙弯弓的姿势,活像一个稻草人;给我射一支一码长的箭试试看。瞧,瞧!一只小老鼠!别闹,别闹!这一块烘乳酪可以捉住它。这是我的铁手套;尽管他是一个巨人,我也要跟他一决胜负。带那些戟手上来。啊!飞得好,鸟儿;刚刚中在靶子心里,咻!口令!  
爱德伽  茉荞兰。  
李尔  过去。  
葛罗斯特  我认识那个声音。  
李尔  嘿!高纳里尔,长着一把白胡须!她们像狗一样向我献媚。说我在没有出黑须以前,就已经有了白须。⑿我说一声“是”,她们就应一声“是”;我说一声“不”,她们就应一声“不”!当雨点淋湿了我,风吹得我牙齿打颤,当雷声不肯听我的话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了她们,嗅出了她们。算了,她们不是心口如一的人;她们把我恭维得天花乱坠;全然是个谎,一发起烧来我就没有办法。  
葛罗斯特  这一种说话的声调我记得很清楚;他不是我们的君王吗?  
李尔  嗯,从头到脚都是君王;我只要一瞪眼睛,我的臣子就要吓得发抖。我赦免那个人的死罪。你犯的是什么案子?奸淫吗?你不用死;为了奸淫而犯死罪!不,小鸟儿都在干那把戏,金苍蝇当着我的面也会公然交合哩。让通奸的人多子多孙吧;因为葛罗斯特的私生的儿子,也比我的合法的女儿更孝顺他的父亲。淫风越盛越好,我巴不得他们替我多制造几个兵士出来。瞧那个脸上堆着假笑的妇人,她装出一副守身如玉的神气,做作得那么端庄贞静,一听见人家谈起调情的话儿就要摇头;其实她自己干起那回事来,比臭猫和骚马还要浪得多哩。她们的上半身虽然是女人,下半身却是淫荡的妖怪;腰带以上是属于天神的,腰带以下全是属于魔鬼的:那儿是地狱,那儿是黑暗,那儿是火坑,吐着熊熊的烈焰,发出熏人的恶臭,把一切烧成了灰。啐!啐!啐!呸!呸!好掌柜,给我称一两麝香,让我解解我的想像中的臭气;钱在这儿。  
葛罗斯特  啊!让我吻一吻那只手!  
李尔  让我先把它揩干净;它上面有一股热烘烘的人气。  
葛罗斯特  啊,毁灭了的生命!这一个广大的世界有一天也会像这样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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