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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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 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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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教她眼花缭乱,心生爱慕,作我的俘虏。 
  他主人惊讶、忙乱、气愤,他一概不理论。 
  他主人用“喂喂,别动!”哄他,他也耳朵沉。 
  他哪里还管马刺刺得痛,马勒勒得紧? 
  他哪里还管马衣是否美,马具是否新? 
  他只见所爱,别的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因为在他那闪烁的眼光里,什么能够可心? 
  画家若想画一匹骨肉匀停的骏马, 
  使它比起真的活马来还要增身价, 
  那他的手笔,得比天工还精巧伟大, 
  使笔下的死马,远超过自然的活马。 
  现在这匹马,论起骨胳、色泽、气质、步伐, 
  胜过普通马,像画家的马,胜过天生的马。 
  蹄子圆,骹骨短,距毛蒙茸、丛杂而翩跹, 
  胸脯阔,眼睛圆,头颅小,鼻孔宽,呼吸便, 
  两耳小而尖,头颈昂而弯,四足直而健, 
  鬣毛稀,尾毛密,皮肤光润,臀部肥又圆; 
  看!马所应有的,他没有一样不具备完全, 
  只少个骑马的人,高踞他阔背上的华鞍。 
  他有时往远处狂蹿,又站住脚回头看, 
  于是一根羽毛一战颤,他又往前猛颠。 
  这一颠,都简直想和风争先后,赛快慢。 
  但是他还是飞,还是跑,没有人敢断言; 
  因为劲风正掠着他的尾和鬣,鸣啸呼喊, 
  把他的毛吹得像长翎的翅膀一般翩跹。 
  他朝着他的所爱斜视,冲着她长嘶。 
  她也长嘶回报,好像懂得他的心意; 
  又像一般女性,见他求爱,把脸绷起, 
  故意作嫌恶的神气,假装狠心不理; 
  对他的爱情厌弃,把他炽盛的春情鄙夷。 
  他从她后面拥抱她,她就用蹄子使劲踢。 
  于是他就像个失意的人,抑郁又愁闷, 
  把尾巴像倒垂的羽缨那样,下拂后臀, 
  给欲火烧得如化的那一部分作覆阴。 
  他又刨地,又愤怒地把苍蝇乱咬一阵。 
  他的所爱,看见了他春情这样如狂似焚, 
  稍露怜心;他也由暴怒渐渐地变为斯文。 
  他那容易动怒的小主人家想去捉他, 
  谁知那未经人骑的骒马,一见害了怕, 
  就连忙把他来撇下,惟恐自己被人抓。 
  她前奔,他也后随,把阿都尼单独剩下。 
  疯了一般蹿进树林子里面的是他们俩; 
  叫他们撂在后面的是想追他们的老鸦。 
  阿都尼气得肚子发胀,一下坐在地上; 
  一面大骂这匹不受拘管的畜生混账。 
  现在又来了一次于爱后有利的时光, 
  可以用甜言蜜语给她的单思帮帮忙。 
  因为恋爱的人总说,若不让“爱”借重舌簧, 
  就是叫它受比平常三倍多的委屈冤枉。 
  一条河流完全壅障,水就流得更猖狂; 
  一个闷炉丝毫不通气,火就着得更旺; 
  密不告人的愁烦,也正是同样的情况; 
  自由畅谈,可以使“爱”的烈焰稍稍低降。 
  但是如果一旦“爱”的辩护士都一声不响, 
  那案中人除了伤心而亡,还有什么希望? 
  他看见她来到,脸上另一阵又红又烧, 
  就像要灭的炭火,让微风一下又吹着。 
  他用帽子把他蹙着的额连忙遮盖牢, 
  眼睛瞅着无情的地,心里不知怎么好, 
  也不管她还是并未近前,还是已经挨靠。 
  因为他眼里的她,只值得从眼角那儿瞧。 
  留心细看她那样匆匆忙忙,悄悄冥冥, 
  去就那顽梗任性的孩童,真是一奇景。 
  你看她脸上忽白忽红,红掩白、白减红, 
  满心的冲突,都表现在脸色的斗争中。 
  这一瞬间,她脸上还是灰白的;稍待片顷, 
  它就要射出红火来,和天上的闪电相同。 
  她现在已经来到了他坐的那个地点, 
  就像卑躬屈节的男爱人,跪在他面前, 
  用纤手把他的帽子,轻轻地撩在一边, 
  另一只柔嫩的手,就摸他更柔嫩的脸。 
  他这脸经她一摸,就有她的纤指印出现, 
  像初雪松又软,一触就留下了斑深痕浅。 
  哦,他们眼光交锋,多生动的一场战争! 
  她老满眼含情,望着他的眼哀求恳请。 
  他就满眼含嗔,好像没看见她的眼睛。 
  她老用眼传情,他就老用眼鄙视这情。 
  这一出哑剧,一幕一幕地演得分分明明; 
  她泪如雨倾,作剧中陪衬,更使剧情生动。 
  她现在极尽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就好像白雪筑起围墙,把百合拘囚; 
  又好像石膏圆箍,把象牙密裹紧扣。 
  这样白的朋友,碰到这样白的对头! 
  这场“美”与“美”的斗争,一面猛攻,一面严守, 
  就好像两只银色的鸽子,喙交喙,口接口。 
  她的思想传达器官——喉舌又开始动作: 
  “哦,滚滚尘寰中,你这最秀美的过客, 
  我恨不得我能变成你,你能变成我; 
  我心完好似你心,你心伤如我心多; 
  那样,你只报我以和颜,我便助你得解脱, 
  即使我得因此舍上命,我也一定无吝色。” 
  “还我的手,”他说,“你摸我的手什么道理?” 
  “还我的心,”她说,“那我就把你的手还你。 
  不然,你的心就要使我的心变成铁石, 
  变成铁石,它就要不理会动人的叹息, 
  这样,情人的呻吟,我也要听来绝不在意, 
  因为阿都尼的心已使我的心变得狠戾。” 
  “你要点脸,”他喊道,“快放开手,别再纠缠。 
  我这一天的乐事,算是全完。马也不见。 
  都是你,闹得我和马,两下里都不照面; 
  我说,你走开,单留下我在这儿想一番。 
  因为我一心一意、满头满脑、急忙地盘算, 
  想要叫我那匹骏马从骒马那儿回转。” 
  “你的马,”她答道,“该走的路就是这一条, 
  因为他这是对柔情的强烈攻势回报。 
  ‘爱’和炭相同,烧起来,得设法叫它冷却。 
  让它任意着,那它就要把一颗心烧焦。 
  大海有崖岸,热烈的爱却没有边界范牢。 
  所以你的马跑掉,并非奇事,不值得惊扰。 
  “他系在树上时,看着多么像驽骀下驷, 
  仿佛一根皮带,就能治得他老老实实。 
  但他一见他的所爱——青春应有的美侣, 
  他并没把那不足道的束缚放在眼里。 
  他从他那拱起的颈上把缰绳一下甩去, 
  使他的头、口、颈、胸,都脱去羁绊,获得舒适。 
  “一个人看到他的所爱,裸体榻上横陈, 
  雪白的床单,都比不上她肤色的玉润, 
  那他岂肯只用饕餮的眼睛饱餐一顿, 
  而别的感官却能不同样地情不自禁? 
  冰雪凛冽,天气严寒,哪会有人过于小心, 
  见了热火,却远远躲着,不敢靠前去亲近? 
  “因此我的小哥哥,你不该骂骏马顽劣。 
  我反倒恳切地要求你跟他好好地学, 
  不要对送到门上来的快乐随便轻蔑。 
  他的行动就是你的模范,毋须我喋喋。 
  哦,你要学着恋爱;这个玩意简单又明确, 
  它还是一下学会了,就永远不会再忘却。” 
  “我不懂恋爱是什么,我也不想学,” 
  他说,“只有野猪我才爱,因为它能供我猎获。 
  我不要跟你强借,也不要你强借给我。 
  我对于‘爱’也爱,但只爱暴露它的龌龊。 
  因为我听人说,它只能跟‘死亡’讨点生活, 
  它也哭也笑,但只一呼吸间,便一生度过。 
  “衣服还未裁好作完,有谁能就去穿? 
  半个瓣还没长出来的花,谁肯赏玩? 
  生长发育的东西如受伤,虽只半点, 
  都要盛年萎谢,不会长得璀璨绚烂。 
  马驹年幼时,就叫他驮人负物,引重致远, 
  那他就要精力耗减,永远不能长得壮健。 
  “我的手叫你攥得痛起来,咱们得分开。 
  不要再瞎谈什么叫情,胡说什么叫爱。 
  你顶好撤围;我的心不能投降任屠宰; 
  它不会给向它猛攻的‘爱’,把城门开开。 
  请收起誓言、谀词和装出来的热泪满腮, 
  因为它们在坚定的心里,不能当作炮台。” 
  “怎么,你还会出声?”她说,“舌头还会活动? 
  其实顶好你没有舌头,或者我两耳聋。 
  你像美人鱼这样一说,叫我加倍伤情。 
  我本来就心里沉重,听你这话更沉重。 
  和谐中有龃龉,一派仙乐却奏得极难听。 
  耳边极美的乐声,却引起心里深创巨痛。 
  “假设说,我只有两只耳朵,却没有眼睛, 
  那你内在的美,我目虽不见,耳却能听。 
  若我两耳聋,那你外表的美,如能看清, 
  也照样能把我一切感受的器官打动。 
  如果我也无耳、也无目,只有触觉还余剩, 
  那我只凭触觉,也要对你产生热烈的爱情。 
  “再假设,我连触觉也全都失去了功能, 
  听也听不见,摸也摸不着,看也看不清, 
  单单剩下嗅觉一种,孤独地把职务行, 
  那我对你,仍旧一样要有强烈的爱情。 
  因你的脸发秀挺英,霞蔚云蒸,华升精腾, 
  有芬芳气息喷涌,叫人嗅着,爱情油然生。 
  “但你对这四种感官,既这样抚养滋息, 
  那你对于味觉,该是怎样的华筵盛席? 
  它们难道不想要客无散日,杯无空时? 
  难道不想要‘疑虑’,用双簧锁把门锁起, 
  好叫‘嫉妒’,那不受欢迎、爱闹脾气的东西, 
  别偷偷地溜了进来,搅扰了它们的宴集?” 
  他那两扇鲜红的门——嘴唇——又一次敞开, 
  叫他要说的话,甜蜜地畅通不受阻碍; 
  那就像清晓刚刚来,就出现了红云彩, 
  预示那海上船要沉没,陆上雨要成灾; 
  预示那鸟儿要受苦难,牧羊人要受损害; 
  牧牛人和牛群要遭疾飘和狂飇的破坏。 
  这种不吉的预兆,她留心注意早看到。 
  那就像暴雨之前,狂风一时停止怒号; 
  又像狼把牙一露,就知道他要开口嗥; 
  又像浆果一裂,就知道有黑水往外冒。 
  枪子出了膛,还不是有人遭殃,要被打倒? 
  所以,他还没开口,他的心思她就已猜着。 
  她一看他这样的神色,便往地上跌倒。 
  神色能使“爱”活人间,也能使“爱”赴阴曹, 
  眉头一皱创伤生,嫣然一笑就创伤好。 
  伤心人得到“爱”这样治疗,得说福气高。 
  那个傻孩子,一见她这样,认为她真不妙, 
  就用手拍她灰白的脸,直拍到脸生红潮。 
  他满腹惊讶,刚打好的主意也变了卦, 
  因为,他本来想对她来一番切责痛骂。 
  但是狡黠的“爱”,却极巧妙地制人先发。 
  我给“机警”祝福,因为它这样维护了她! 
  她躺在草地上,呼吸停止,好像一下羞杀。 
  他给她渡气、接唇,到了她苏醒过来才罢。 
  他轻轻弯她的手指,使劲按她的脉息, 
  他微微拍她的两腮,慢慢搓她的鼻子, 
  轻轻揉她的嘴唇:总之想尽千方百计, 
  要把他的狠心给她的创伤医疗救治。 
  他吻她。她呢,一见大喜,就乐得将计就计, 
  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好叫他吻个不止。 
  原先的愁苦阴沉似夜,现已变为白日。 
  她那碧波欲流的眼,似碧牖轻轻开启。 
  那就像辉煌的朝日,穿着耀眼的新衣, 
  使晨光欢畅,使大地呈现出一片喜气: 
  就这样,如同丽日映辉得太空明朗美丽, 
  她那一双美目,映辉得她的脸明艳美丽。 
  她的眼光,射到他那白净无须的脸上, 
  好像她的眼光,都从他那儿来的一样。 
  若非他两眼因不悦而紧蹙,稍显微茫, 
  从来没有过这样四只眼睛,交辉争光。 
  她的眼,由于隔着晶莹的泪而放出光芒, 
  所以就好像夜晚月映清塘看来的景象。 
  “哦!”她说,“我身在何方?在人间还是天上? 
  我在海里遭淹没?还是在火里受烧伤? 
  现是何时光?清晨明朗?还是昏夜漫长? 
  我还是一心想要活?还是一意愿死亡? 
  我刚才还活着,但却活得比死了还凄惶; 
  后来又死了,但在死中却得了生的欢畅。 
  “你曾叫我死掉,我求你再叫我死一遭。 
  你的眼受了恶师——你的狠心——的指教, 
  只会把鄙夷的样子现,不屑的神色表, 
  因此我这颗可怜的心,你早已杀害了。 
  我这一双眼,本来是女后我忠实的向导, 
  如无你的嘴唇,也早就离开了我的躯壳。 
  “为你双唇救了我,我祝它们长相接! 
  我祝它们鲜红永不褪,新装永不卸! 
  我祝它们存在时,青春永保无残缺! 
  把疫疠从应降大灾的年月中祓除绝。 
  这样,星象家尽管已把人们的生死判决, 
  你喘的气,却回天旋地,把人命留,瘟疫灭。 
  “你的香唇,曾在我的柔唇上留下甜印, 
  要叫这甜印永存,我订任何契约都肯, 
  即使我得为此而卖身,我也完全甘心, 
  只要你肯出价购买,交易公平信用准。 
  成交以后,如果你还怕会有伪币生纠纷, 
  那你就把印打上我这火漆般红的嘴唇。 
  “你只付吻一千,我的心就永远归你管。 
  你还毋须忙,可以一个一个从容清算。 
  在我嘴上触一千下就成,有什么麻烦? 
  你能很快就把它们数好,把它们付完。 
  若到期交不上款,因受罚全数要加一翻, 
  那也不过两千吻,于你又哪能算得困难?” 
  “美丽的爱后,”他说道,“你若有意和我好, 
  而我对你却老害臊,请原谅我年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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