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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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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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朱,战国时魏国人。

  胡怀琛曾在《东方杂志》第二十五卷第八号、第十六号(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月)先后发表《墨翟为印度人辨》和《墨翟续辨》两文,据“墨”字本义为黑、“翟”与“狄”同音,而断言墨翟为印度人。

  这里说“墨翟是一只黑野鸡”,“杨朱是澳洲人”,是对这类“考据学”的讽刺。

  (按“翟”字本义是一种长尾野鸡,“杨”与“洋”同音,故有此谐语。)
  文学救国法

  我似乎实在愚陋,直到现在,才知道中国之弱,是新诗人叹弱的。

  〔2〕为救国的热忱所驱策,于是连夜揣摩,作文学救国策。

  可惜终于愚陋,缺略之处很多,尚希博士学者,进而教之,幸甚。

  一,取所有印刷局的感叹符号的铅粒和铜模,全数销毁;并禁再行制造。

  案此实为长吁短叹的发源地,一经正本清源,即虽欲“缩小为细菌放大为炮弹”而不可得矣。

  二,禁止扬雄《方言》〔3〕,并将《春秋公羊传》《谷梁传》〔4〕订正。

  案扬雄作《方言》而王莽篡汉,〔5〕公谷解《春秋》间杂土话而嬴秦亡周,〔6〕方言之有害于国,明验彰彰哉。

  扬雄叛臣,著作应即禁止,公谷传拟仍准通行,但当用雅言,代去其中胡说八道之土话。

  三,应仿元朝前例,禁用衰飒字样三十字,仍请学者用心理测验及统计法,加添应禁之字,如“哩”“哪”等等;连用之字,亦须明定禁例,如“糟”字准与“粕”字连用,不准与“糕”字连用:“阿”字可用于“房”字之上或“东”字之下,〔7〕而不准用于“呀”字之上等等;至于“糟鱼糟蟹”,则在雅俗之间,用否听便,但用者仍不得称为上等强国诗人。

  案言为心声,岂可衰飒而俗气乎?

  四,凡太长,太矮,太肥,太瘦,废疾,老弱者均不准做诗。

  案健全之精神,宿于健全之身体,身体不强,诗文必弱,诗文既弱,国运随之,故即使善于欢呼,为防微杜渐计,亦应禁止妄作。

  但如头痛发热,伤风咳嗽等,则只须暂时禁止之。

  五,有多用感叹符号之诗文,虽不出版,亦以巧避检疫或私藏军火论。

  案即防其缩小而传病,或放大而打仗也。

  EE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月二日《晨报副刊》,署名风声。

  〔2〕张耀翔在《心理》杂志第三卷第二号(一九二四年四月)发表的《新诗人的情绪》一文中说:“‘感叹’二字,……失意人之呼声,消极,悲观,厌世者之口头禅,亡国之哀音也。”他对新诗所用的感叹号加以统计后又说:感叹号“缩小看像许多细菌,放大看像几排弹丸。

  所难堪者,无数青年读者之日被此类‘细菌’‘弹丸’毒害耳。“〔3〕扬雄(前53—18)字子云,成都(今属四川)人,西汉文学家、语言文字学家。

  汉成帝时他任给事黄门郎,王莽篡汉,又做了王莽新朝的大夫。

  《方言》,搜集西汉各地方言和异体字编辑而成的辞书,共十三卷。

  〔4〕《春秋公羊传》相传为战国时齐人公羊高解释《春秋》的书,传文多用齐语。

  《谷梁传》,相传为战国时鲁人谷梁赤解释《春秋》的书,传文多用鲁语。

  《春秋》,春秋时鲁国的编年史,记载鲁隐公元年至鲁哀公十四年(前722—前481)二四二年间鲁国的史实,相传为孔丘所修。

  〔5〕王莽篡汉王莽(前45—23),字巨君,东平陵(今山东历城)人,汉孝元皇后侄。

  西汉初始元年(9)篡汉称帝,国号“新”。

  〔6〕嬴秦亡周指东周赧王五十九年(前256),秦昭襄王灭周。

  〔7〕“阿房”即阿房宫,秦始皇建造的宫殿。

  “东阿”,地名,即今山东阳谷阿城镇,春秋时鲁庄公与齐侯会盟地。
  闻小林同志之死

  日本和中国的大众,本来就是兄弟。资产阶级欺骗大众,用他们的血划了界线,还继续在划着。

  但是无产阶级和他们的先驱们,正用血把它洗去。小林同志之死,就是一个实证。

  我们是知道的,我们不会忘记。

  我们坚定地沿着小林同志的血路携手前进。

  鲁迅

  EE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日本《无产阶级文学》第四、五期合刊,原为白文。

  小林,即小林多喜二(1903—1933),日本作家。一九三一年加入日本共产党,任日本无产阶级作家同盟中央委员兼书记长。一九三三年二月二十日被日本法西斯政府逮捕,毒打致死。著有长篇小说《蟹工船》、《在外地主》等。
  我的种痘

  上海恐怕也真是中国的“最文明”的地方,在电线柱子和墙壁上,夏天常有劝人勿吃天然冰的警告,春天就是告诫父母,快给儿女去种牛痘的说帖,上面还画着一个穿红衫的小孩子。

  我每看见这一幅图,就诧异我自己,先前怎么会没有染到天然痘,呜呼哀哉,于是好像这性命是从路上拾来似的,没有什么希罕,即使姓名载在该杀的“黑册子”〔2〕上,也不十分惊心动魄了。

  但自然,几分是在所不免的。

  现在,在上海的孩子,听说是生后六个月便种痘就最安全,倘走过施种牛痘局的门前,所见的中产或无产的母亲们抱着在等候的,大抵是一岁上下的孩子,这事情,现在虽是不属于知识阶级的人们也都知道,是明明白白了的。

  我的种痘却很迟了,因为后来记的清清楚楚,可见至少已有两三岁。

  虽说住的是偏僻之处,和别地方交通很少,比现在可以减少输入传染病的机会,然而天花却年年流行的,因此而死的常听到。

  我居然逃过了这一关,真是洪福齐天,就是每年开一次庆祝会也不算过分。

  否则,死了倒也罢了,万一不死而脸上留一点麻,则现在除年老之外,又添上一条大罪案,更要受青年而光脸的文艺批评家的奚落了。

  幸而并不,真是叨光得很。

  那时候,给孩子们种痘的方法有三样。

  一样,是淡然忘之,请痘神随时随意种上去,听它到处发出来,随后也请个医生,拜拜菩萨,死掉的虽然多,但活的也有,活的虽然大抵留着瘢痕,但没有的也未必一定找不出。

  一样是中国古法的种痘,将痘痂研成细末,给孩子由鼻孔里吸进去,发出来的地方虽然也没有一定的处所,但粒数很少,没有危险了。

  人说,这方法是明末发明的〔3〕,我不知道可的确。

  第三样就是所谓“牛痘”了,因为这方法来自西洋,所以先前叫“洋痘”。

  最初的时候,当然,华人是不相信的,很费过一番宣传解释的气力。

  这一类宝贵的文献,至今还剩在《验方新编》〔4〕中,那苦口婆心虽然大足以感人,而说理却实在非常古怪的。

  例如,说种痘免疫之理道:“‘痘为小儿一大病,当天行时,尚使远避,今无故取婴孩而与之以病,可乎?’曰:”非也。

  譬之捕盗,乘其羽翼未成,就而擒之,甚易矣;譬之去莠,及其滋蔓未延,芟而除之,甚易矣。

  ……‘“

  但尤其非常古怪的是说明“洋痘”之所以传入中国的原因:

  “予考医书中所载,婴儿生数日,刺出臂上污血,终身可免出痘一条,后六道刀法皆失传,今日点痘,或其遗法也。

  夫以万全之法,失传已久,而今复行者,大约前此劫数未满,而今日洋烟入中国,害人不可胜计,把那劫数抵过了,故此法亦从洋来,得以保全婴儿之年寿耳。

  若不坚信而遵行之,是违天而自外于生生之理矣!……“

  而我所种的就正是这抵消洋烟之害的牛痘。

  去今已五十年,我的父亲也不是新学家,但竟毅然决然的给我种起“洋痘”来,恐怕还是受了这种学说的影响,因为我后来检查藏书,属于“子部医家类”〔5〕者,说出来真是惭愧得很,——实在只有《达生篇》〔6〕和这宝贝的《验方新编》而已。

  那时种牛痘的人固然少,但要种牛痘却也难,必须待到有一个时候,城里临时设立起施种牛痘局来,才有种痘的机会。

  我的牛痘,是请医生到家里来种的,大约是特别隆重的意思;时候可完全不知道了,推测起来,总该是春天罢。

  这一天,就举行了种痘的仪式,堂屋中央摆了一张方桌子,系上红桌帷,还点了香和蜡烛,我的父亲抱了我,坐在桌旁边。

  上首呢,还是侧面,现在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种仪式的出典,也至今查不出。

  这时我就看见了医官。

  穿的是什么服饰,一些记忆的影子也没有,记得的只是他的脸:胖而圆,红红的,还带着一副墨晶的大眼镜。

  尤其特别的是他的话我一点都不懂。

  凡讲这种难懂的话的,我们这里除了官老爷之外,只有开当铺和卖茶叶的安徽人,做竹匠的东阳人,和变戏法的江北佬。

  官所讲者曰“官话”,此外皆谓之“拗声”。

  他的模样,是近于官的,大家都叫他“医官”,可见那是“官话”了。

  官话之震动了我的耳膜,这是第一次。

  照种痘程序来说,他一到,该是动刀,点浆了,但我实在糊涂,也一点都没有记忆,直到二十年后,自看臂膊上的疮痕,才知道种了六粒,四粒是出的。

  但我确记得那时并没有痛,也没有哭,那医官还笑着摩摩我的头顶,说道:“乖呀,乖呀!”

  什么叫“乖呀乖呀”,我也不懂得,后来父亲翻译给我说,这是他在称赞我的意思。

  然而好像并不怎么高兴似的,我所高兴的是父亲送了我两样可爱的玩具。

  现在我想,我大约两三岁的时候,就是一个实利主义者的了,这坏性质到老不改,至今还是只要卖掉稿子或收到版税,总比听批评家的“官话”要高兴得多。

  一样玩具是朱熹所谓“持其柄而摇之,则两耳还自击”的鼗鼓〔7〕,在我虽然也算难得的事物,但仿佛曾经玩过,不觉得希罕了。

  最可爱的是另外的一样,叫作“万花筒”,是一个小小的长圆筒,外糊花纸,两端嵌着玻璃,从孔子较小的一端向明一望,那可真是猗欤休哉,里面竟有许多五颜六色,希奇古怪的花朵,而这些花朵的模样,都是非常整齐巧妙,为实际的花朵丛中所看不见的。

  况且奇迹还没有完,如果看得厌了,只要将手一摇,那里面就又变了另外的花样,随摇随变,不会雷同,语所谓“层出不穷”者,大概就是“此之谓也”罢。

  然而我也如别的一切小孩——但天才不在此例——一样,要探检这奇境了。

  我于是背着大人,在僻远之地,剥去外面的花纸,使它露出难看的纸版来;又挖掉两端的玻璃,就有一些五色的通草丝和小片落下;最后是撕破圆筒,发见了用三片镜玻璃条合成的空心的三角。

  花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想做它复原,也没有成功,这就完结了。

  我真不知道惋惜了多少年,直到做过了五十岁的生日,还想找一个来玩玩,然而好像究竟没有孩子时候的勇猛了,终于没有特地出去买。

  否则,从竖着各种旗帜的“文学家”看来,又成为一条罪状,是无疑的。

  现在的办法,譬如半岁或一岁种过痘,要稳当,是四五岁时候必须再种一次的。

  但我是前世纪的人,没有办得这么周密,到第二,第三次的种痘,已是二十多岁,在日本的东京了,第二次红了一红,第三次毫无影响。

  最末的种痘,是十年前,在北京混混的时候。

  那时也在世界语专门学校〔8〕里教几点钟书,总该是天花流行了罢,正值我在讲书的时间内,校医〔9〕前来种痘了。

  我是一向煽动人们种痘的,而这学校的学生们,也真是令人吃惊。

  都已二十岁左右了,问起来,既未出过天花,也没有种过牛痘的多得很。

  况且去年还有一个实例,是颇为漂亮的某女士缺课两月之后,再到学校里来,竟变换了一副面目,肿而且麻,几乎不能认识了;还变得非常多疑而善怒,和她说话之际,简直连微笑也犯忌,因为她会疑心你在暗笑她,所以我总是十分小心,庄严,谨慎。

  自然,这情形使某种人批评起来,也许又会说是我在用冷静的方法,进攻女学生的。

  但不然,老实说罢,即使原是我的爱人,这时也实在使我有些“进退维谷”〔10〕,因为柏拉图式的恋爱论〔11〕,我是能看,能言,而不能行的。

  不过一个好好的人,明明有妥当的方法,却偏要使细菌到自己的身体里来繁殖一通,我实在以为未免太近于固执;倒也不是想大家生得漂亮,给我可以冷静的进攻。

  总之,我在讲堂上就又竭力煽动了,然而困难得很,因为大家说种痘是痛的。

  再四磋商的结果,终于公举我首先种痘,作为青年的模范,于是我就成了群众所推戴的领袖,率领了青年军,浩浩荡荡,奔向校医室里来。

  虽是春天,北京却还未暖和的,脱去衣服,点上四粒豆浆,又赶紧穿上衣服,也很费一点时光。

  但等我一面扣衣,一面转脸去看时,我的青年军已经溜得一个也没有了。

  自然,牛痘在我身上,也还是一粒也没有出。

  但也不能就决定我对于牛痘已经决无感应,因为这校医和他的痘浆,实在令我有些怀疑。

  他虽是无政府主义者,博爱主义者,然而托他医病,却是不能十分稳当的。

  也是这一年,我在校里教书的时候,自己觉得发热了,请他诊察之后,他亲爱的说道:

  “你是肋膜炎,快回去躺下,我给你送药来。”

  我知道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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