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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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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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金瓶梅》这个书名系摘取小说中人物潘金莲、李瓶儿、春梅三人名字中
各一字组成。蹈袭这种做法的,如《玉娇梨》,系取白红玉的“玉”,吴旡娇(白
红玉的化名)的“娇”和卢梦梨的“梨”三字组成;《平山冷燕》系取平如衡、山
黛、冷绛雪、燕白颔四人之姓组成。
  〔2〕《玉娇梨》、《平山冷燕》法译本 《玉娇梨》法译本《Ju-Kiao-Li》,
最早为法人锐摩沙(ABRémusat)所译,又名《两个表姐妹》(《Lesdeuxcousine
s》),一八二六年巴黎出版。后又有裘利恩(SBJulien)的译本,亦名《两个表姐
妹》,一八六四年巴黎出版。《平山冷燕》法译本《Ping-Chan-Ling-Yen》,也
是裘利恩所译,又名《两个有才学的年青姑娘》(《Lesdeuxjeunesfilleslettré
es》),一八六○年巴黎出版。
  〔3〕《好逑传》法德译本 法译本有《Hao-Khieou-tschouan》,为阿赛
(GBd’Arcy)所译,又名《完美的姑娘》(《Lafemmeacp-lie》),一八四二
年巴黎出版。德译本较早的是《HaohKjo’hTschwen》,为摩尔(CBGBVonMurr)从
英文转译,又名《好逑快乐的故事》(《DieangenehmeGeschichtedesHaohKjoDh》),
误以好逑为人名,一七六六年莱比锡出版。直接从中文翻译的名《冰心与铁中玉》
(《EisherzundEdeljaspis),为法朗兹·孔(FBKuhn)所译,又名《一个幸福的
结合的故事》(《DieGeschichteeinerglücklichenGatEtenwahl》),一九二六年
莱比锡出版。
  〔4〕《玉娇梨》 清张匀撰。题“荑荻山人编次”。(“荑荻山人”一作“荻
岸散人”)。
  〔5〕盛百二(1720—?) 字秦川,清秀水(今浙江嘉兴)人。曾任淄川知县。
所撰《柚堂续笔谈》,三卷,内容多记文坛轶事和掌故。
  张博山,名劭,清秀水人。撰有《木威诗钞》,《两浙輶轩录》收有其诗。
  〔6)据《好逑传》,“韩愿妻”应作“韩愿女”。

第二十一篇 明之拟宋市人小说及后来选本

  宋人说话之影响于后来者,最大莫如讲史,著作迭出,如第十四十五篇所言。
明之说话人亦大率以讲史事得名,间亦说经诨经,而讲小说者殊希有。惟至明末,
则宋市人小说之流复起,或存旧文,或出新制,顿又广行世间,但旧名湮昧,不复
称市人小说也。
  此等书之繁富者,最先有《全像古今小说》〔1〕十卷,书肆天许斋告白云,
“本斋购得古今名人演义一百二十种,先以三之一为初刻”,绿天馆主人序则谓
“茂苑野史家藏古今通俗小说甚富,因贾人之请,抽其可以嘉惠里耳者,凡四十种,
俾为一刻”,而续刻无闻。已而有“三言”,“三言”云者,一曰《喻世明言》,
二曰《警世通言》,今皆未见,仅知其序目。
  《明言》二十四卷,其二十一篇出《古今小说》,三篇亦见于《通言》及《醒
世恒言》中,〔2〕似即取《古今小说》残本作之。
  《通言》则四十卷,有天启甲子(一六二四)豫章无碍居士序,内收《京本通
俗小说》七篇(见盐谷温《关于明的小说“三言”》及《宋明通俗小说流传表》),
因知此等汇刻,盖亦兼采故书,不尽为拟作。三即《醒世恒言》,亦四十卷,天启
丁卯(一六二七)陇西可一居士序云,“六经国史而外,凡著述,旨小说也,而尚
理或病于艰深,修词或伤于藻绘,则不足以触里耳而振恒心,此《醒世恒言》所以
继《明言》《通言》而作也。”是知《恒言》之出,在“三言”中为最后,中有
《十五贯戏言成巧祸》一事,即《京本通俗小说》卷十五之《错斩崔宁》,则此亦
兼存旧作,为例盖同于《通言》矣。
  松禅老人序《今古奇观》云,“墨憨斋增补《平妖》。穷工极变,不失本来。……
至所纂《喻世》《醒世》《警世》‘三言’,极摹世态人情之岐,备写悲欢离合之
致。”《平妖传》有张无咎序,云“盖吾友龙子犹所补也”,首叶有题名,则曰
“冯犹龙先生增定”,因知“三言”亦冯犹龙〔3〕作,其曰龙子犹者,即错综“犹
龙”字作之。犹龙名梦龙,长洲人(《曲品》作吴县人,《顽潭诗话》作常熟人),
故绿天馆主人称之曰茂苑野史,崇祯中,由贡生选授寿宁知县,于诗有《七乐斋稿》,
而“善为启颜之辞,间入打油之调,不得为诗家”(朱彝尊《明诗综》七十一云)。
然擅词曲,有《双雄记传奇》〔4〕,又刻《墨憨斋传奇定本十种》〔5〕,颇为当
时所称,其中之《万事足》《风流梦》《新灌园》皆己作;亦嗜小说,既补《平妖
传》,复纂“三言”,又尝劝沈德符以《金瓶梅》钞付书坊板行,然不果(《野获
编》二十五)。
  《京本通俗小说》所录七篇,其五为高宗时事,最远者神宗时,耳目甚近,故
铺叙易于逼真。《醒世恒言》乃变其例,杂以汉事二,隋唐事十一,多取材晋唐小
说(《续齐谐记》《博异志》《酉阳杂俎》《隋遗录》等),而古今风俗,迁变已
多,演以虚词,转失生气。宋事十一篇颇生动,疑《错斩崔宁》而外,或尚有采自
宋人话本者,然未详。明事十五篇则所写皆近闻,世态物情,不待虚构,故较高谈
汉唐之作为佳。
  第九卷《陈多寿生死夫妻》一篇,叙朱陈二人以棋友成儿女亲家,陈氏子后病
癞,朱欲悔婚,女不允,终归陈氏侍疾,阅三年,夫妇皆仰药卒。其述二人订婚及
女母抱怨诸节,皆不务装点,而情态反如画:
  ……王三老和朱世远见那小学生行步舒徐,语音清亮,且作揖次第甚有礼数,
口中夸奖不绝。王三老便问,“令郎几岁了?”陈青答应道,“是九岁。”王三老
道,“想着昔年汤饼会时,宛如昨日,倏忽之间,已是九年,真个光阴似箭,争教
我们不老?”又问朱世远道,“老汉记得宅上令爱也是这年生的。”朱世远道,
“果然,小女多福,如今也是九岁了。”王三老道,“莫怪老汉多口,你二人做了
一世的棋友,何不扳做儿女亲家。古时有个朱陈村,一村中只有二姓,世为婚姻,
如今你二人之姓适然相符,应是天缘。况且好男好女,你知我见,有何不美?”朱
世远已自看上了小学生,不等陈青开口,先答应道,“此事最好,只怕陈兄不愿,
若肯俯就,小子再无别言。”陈青道,“既蒙朱兄不弃寒微,小子是男家,有何推
托?就请三老作伐。”王三老道,“明日是重阳日,阳九不利;后日大好个日子,
老夫便当登门。今日一言为定,出自二位本心;老汉只图吃几杯见成喜酒,不用谢
媒。”陈青道,“我说个笑话你听:玉皇大帝要与人皇对亲,商量道,‘两亲家都
是皇帝,也须得个皇帝为媒才好。’乃请灶君皇帝往下界去说亲。人皇见了灶君,
大惊道,‘那个做媒的怎的这般样黑?’灶君道,‘从来媒人,那有白做的?’”
王三老同朱世远都笑起来。朱陈二人又下棋至晚方散。





    只因一局输赢子,定下三生男女缘。
  …………
  ……朱世远的浑家柳氏,闻知女婿得个恁般的病症,在家里哭哭啼啼。抱怨丈
夫道,“我女儿又不顝臭起来,为甚忙忙的九岁上就许了人家?如今却怎么好?索
性那癞虾蟆死了,也出脱了我女儿,如今死不死,活不活,女孩儿看看年纪长成,
嫁又嫁他的不得,赖又赖他的不得。
  终不然,看著那癞子守活孤孀不成?这都是王三那老乌龟一力窜掇,害了我女
儿终身。”……朱世远原有怕婆之病,凭他夹七夹八,自骂自止,并不插言,心中
纳闷。一日,柳氏偶然收拾厨柜子,看见了象棋盘和那棋子,不觉勃然发怒,又骂
起丈夫来道,“你两个只为这几著象棋上说得着,对了亲,赚了我女儿。还要留这
祸胎怎的?”
  一头说,一头走到门前,将那象棋子乱撒在街上,棋盘也掼做几片。朱世远是
本分之人,见浑家发性,拦他不住,洋洋的躲开去了,女儿多福又怕羞,不好来劝。
任他絮聒个不耐烦,方才罢休。……
  时又有《拍案惊奇》三十六卷〔6〕,卷为一篇,凡唐六,宋六,元四,明二十,
亦兼收古事,与“三言”同。首有即空观主人序云,“龙子犹氏所辑《喻世》等诸
言,颇存雅道,时著良规,一破今时陋习,如宋元旧种,亦被搜括殆尽。……
  因取古今来杂碎事,可新听睹,佐谈谐者,演而畅之,得如干卷。”既而有
《二刻》三十九卷,凡春秋一,宋十四,元三,明十六,不明者(明?)五,附
《宋公明闹元宵杂剧》一卷,于崇祯壬申(一六三二)自序,略云“丁卯之秋……
偶戏取古今所闻,一二奇局可纪者,演而成说,……得四十种。……
  其为柏梁余材,武昌剩竹,颇亦不少,意不能恝,聊复缀为四十则。……”丁
卯为天启七年,即《醒世恒言》版行之际,此适出而争奇,然叙述平板,引证贫辛,
不能及也。即空观主人为凌濛初〔7〕别号,濛初,字初成,乌程人,著有《言诗翼》
《诗逆》《国门集》,杂剧《虬髯翁》等(《明的小说“三言”》)。
  《西湖二集》三十四卷附《西湖秋色》一百韵,题“武林济川子清原甫纂”。
每卷一篇,亦杂演古今事,而必与西湖相关。观其书名,当有初集,然未见。前有
湖海士序,称清原〔8〕为周子,尝作《西湖说》,余事未详。清康熙时有太学生周
清原字浣初,然为武进人(《国子监志》八十二《鹤征录》一);乾隆时有周吴字
清原,钱塘人(《两浙輶轩录》二十三),而时代不相及,皆别一人也。其书亦以
他事引出本文,自名为“引子”。引子或多至三四,与他书稍不同;文亦流利,然
好颂帝德,垂教训,又多愤言,则殆所谓“司命之厄我过甚而狐鼠之侮我无端”
(序述清原语)之所致矣。其假唐诗人戎昱〔9〕而发挥文士不得志之恨者如下:
  ……且说韩公部下一个官,姓戎名昱,为浙西刺史。
  这戎昱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下笔惊人,千言立就,自恃有才,生性极是傲
睨,看人不在眼里。但那时是离乱之世,重武不重文,若是有数百斤力气,……不
要说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就是晓得一两件的,……少不得也摸顶纱帽在头上戴戴。……
马前喝道,前呼后拥,好不威风气势,耀武扬威,何消得晓得“天地玄黄”四字。
那戎昱自负才华,到这时节重武之时,却不道是大市里卖平天冠兼挑虎刺,这一种
生意,谁人来买,眼见得别人不作兴你了。你自负才华,却去吓谁?就是写得千百
篇诗出,上不得阵,杀不得战,退不得虏,压不得贼,要他何用?戎昱负了这个诗
袋子,没处发卖,却被一个妓者收得。这妓者是谁?姓金名凤,年方一十九岁,容
貌无双,善于歌舞,体性幽闲,再不喜那喧哗之事,一心只爱的是那诗赋二字。他
见了戎昱这个诗袋子,好生欢喜。戎昱正没处发卖,见金凤喜欢他这个诗袋子,便
把这袋子抖将开来,就象个开杂货店的,件件搬出。两个甚是相得,你贪我爱,再
不相舍;从此金凤更不接客。正是: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自此戎昱政事之暇,游于西湖之上,每每与金凤盘桓行乐。……(卷九《韩晋
公人奁两赠》)
  《醉醒石》〔10〕十五回,题“东鲁古狂生编辑”。所记惟李微化虎事在唐时,
余悉明代,且及崇祯朝事,盖其时之作也。文笔颇刻露,然以过于简炼,故平话习
气,时复逼人;至于垂教诫,好评议,则尤甚于《西湖二集》。宋市人小说,虽亦
间参训喻,然主意则在述市井间事,用以娱心;及明人拟作末流,乃诰诫连篇,喧
而夺主,且多艳称荣遇,回护士人,故形式仅存而精神与宋迥异矣。如第十四回记
淮南莫翁以女嫁苏秀才,久而女嫌苏贫,自求去,再醮为酒家妇。而苏即联捷成进
士,荣归过酒家前,见女当垆,下轿揖之,女貌不动而心甚苦,又不堪众人笑骂,
遂自经死,即所谓大为寒士吐气者也。
  ……见柜边坐着一个端端正正袅袅婷婷妇人,却正是莫氏。苏进士见了道,
“我且去见他一见,看他怎生待我。”叫住了轿,打著伞,穿著公服,竟到店中。
那店主人正在那厢数钱,穿著两截衣服,见个官来,躲了。那莫氏见下轿,已认得
是苏进士了,却也不羞不恼,打著脸。苏进士向前,恭恭敬敬的作上一揖。他道,
“你做你的官,我卖我的酒。”身也不动。苏进士一笑而去。
    覆水无收日,去妇无还时,
    相逢但一笑,且为立迟迟。
  我想莫氏之心岂能无动,但做了这绝性绝义的事,便做到满面欢容,欣然相接,
讨不得个喜而复合;更做到含悲饮泣,牵衣自咎,料讨不得个怜而复收,倒不如硬
著,一束两开,倒也干净。他那心里,未尝不悔当时造次,总是无可奈何:
    心里悲酸暗自嗟,几回悔是昔时差,
    移将上苑琳琅树,却作门前桃李花。
  结末有论,以为“生前贻讥死后贻臭”,“是朱买臣妻子之后一人”。引论稍
恕,科罪似在男子之“不安贫贱”者之下,然亦终不可宥云:
  若论妇人,读文字,达道理甚少,如何能有大见解,大矜持?况且或至饥寒相
逼,彼此相形,旁观嘲笑难堪,亲族炎凉难耐,抓不来榜上一个名字,洒不去身上
一件蓝皮,激不起一个惯淹蹇不遭际的夫婿,尽堪痛哭,如何叫他不要怨嗟。但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眼睁睁这个穷秀才尚活在,更去抱了一人,难道没有旦夕
恩情?忒杀蔑去伦理!这朱买臣妻,所以贻笑千古。
  《喻世》等三言在清初盖尚通行,王士祯(《香祖笔记》十)云“《警世通言》
有《拗相公》一篇,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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