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下一惊:“他想把这个鬼东西,放进水源里?”
“利用发射器来催化波尔西,影响范围是很有限的。利用水源,能让波尔西祸害到的范围,以千万倍计。”天音基本肯定,“我以转学生的身份,在一年前混进桃源高中,调查了他很久。并且还想方设法用我的聪明与才能引起司徒优的注意,让他也将我吸纳进这个团队。在知道他的水源计划之后,我赶在他们成功之前,偷走了制造波尔西的配方与所有数据,暂时阻止了他们的实验,并以此为交换,让他将那些老师跟学生放出来并回复原样。”
“如果他那么容易屈服,就不是司徒优了。”我的心情有点沉重。
三世一到,俱归虚无。要取出愚果,要么是司徒优悬崖勒马,从愚果的邪力中觉悟过来,要么就是像他前两世那样,在生命终结时才能挣脱这个魔咒。前两世,他虽然自负,但尚算正常,天音他们不出手主动结果他的性命也在情理之中。但现在,到了第三世,愚果的力量扭曲妖化,司徒优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的人,而且他的波尔西已经箭在弦上,不杀他,这个可怕的“天才”是绝对不会放弃他疯狂的目标的……难怪九十八一直都在沉默。
“先找到人再说。”甲乙熟练地控制着纸船,绕过一张桌子,往实验室的大门方向飞去,“他再天才,现在也只是一颗米粒。而我们,是四颗。”
话音未落,一阵异响从上空传来。甲乙脸色一变,猛一转弯,将纸船迅速驶入一张桌子的底部停住。
有人!
对方每走一步,地板就震颤一下。
除此之外,我的耳朵里,似乎还听到些别的很细微、很有节奏的敲击声。来源处,在我们头上的抽屉里。
11
戴着厚底眼镜的少年,笑嘻嘻地看着被关在玻璃试管里的司徒优,另一只手,则捏着一根细细的吸管,从水杯里吸了一点点清水。
“我知道你在实验室的顶灯里,背着我们放了发射器在里面。在我们整个团队把波尔西不溶于水的难题解决之后,你就会像对付老师跟差生们一样,把我们都变成试验品吧。”他冷笑着,指着实验室的四周道,“我当着你的面那么勤快地替你整理实验室,只是为了将我设计的监视摄像头埋在这里的每个角落。你背着组员们干过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天才。”
“装那么多摄像头,也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司徒优倒也不慌张,语气里更多的是嘲讽,“阿泰,那一耳光,真没白打你啊。”
阿泰的脸顿时涨红了,恼羞成怒道:“把波尔西的解除药剂交出来!”
司徒优只是笑,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我已毫无保留地将波尔西的制作方法与你们分享,还不满意?”
“一个掌握解除药剂的人,就能击溃所有会制造波尔西的人。”阿泰怒道,“我已经找过所有能找到的地方,你到底吧关于解除药剂的一切藏到了哪里?!快说!”
他只笑不语。
一滴清水落入试管,淹没了司徒优的大半个身子。
他停下笑声,抬头看着这个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同伴”:“继续。蠢材。”
被逼急的阿泰,露出了杀气:“就算没有解除药剂,如果只有我一人知道波尔西的制作方法,也能让这个世界对我俯首称臣。”
司徒优的面色微微一变。
又一滴水珠从高处重重落入试管,足够为司徒优制造出一场灭顶之灾。
生死一线之时,一道微笑却形如闪电的利光,凭空而现,斜劈向阿泰手中的试管。
“喀嚓”一声,试管的下半截应声而落,浑身湿透的司徒优从里头掉出来,呼呼朝地板上坠去,摔死之前,天音一飞而起,抱住他的腰,安全落地。
跟在她后头落下来的,还有手持利剑的甲乙。
“这边!”我充当统筹指挥员,指挥他们从一组文件柜的缝隙里跳出去。
阿泰跟司徒优的对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
救人是必须的,要是司徒优被淹死了,我们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米粒儿?!
文件柜是我找的,离我们最近的最佳掩体。
柜子里头,一片漆黑,铺满各种纸张。
司徒优咳嗽着:“你们救了我,我也不会把解除药剂给你们。”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下手不轻。
“这是替老师打的。虽然他从来不打人。”九十八的声音,慢吞吞地冒出来。
“你是谁……”司徒优有些诧异,“什么老师?”
“很久之前的老师。”九十八停顿了许久,才道,“是不是将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人都变成米粒儿,你才会更有鹤立鸡群、藐视苍生的满足?”
“优秀的人,把不优秀的人踩在脚下,没什么不对。”
如果不是因为孕妇不宜发火,我也要上去给他一耳光。
“优秀与否的界限在哪里?”我平静地问他,“不及你知道得多的人就是蠢材?考试最后一名,就该被开除出这个世界?干寻常工作,毫不惊天动地的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都要像你这样,十几岁就懂得制造狗屁生化武器的‘天才’,才该趾高气扬地活着?”
“本就如此。”司徒优的嘴巴,硬过不锈钢。
我一点都不生气,摊开手掌,用制光术在手掌上升起一团火,等着看热闹。
一个被击破的玻璃盒子出现在角落里,一群与我们一般大小的愤怒的家伙,从盒子旁边涌过来,把暴露在光线中的司徒优围在中间,愤怒的拳头,眼看着就要集体落在他的身上。
但是,拳头最终是停在了半空。
一个戴着眼镜、微微秃顶的大叔,看着依然昂着头,对他们的出现没有半分惧怕的司徒优,无奈地放下拳头,半晌才自言自语一句:“算了。”
“就这么算了?校长,是他把我们弄成这样的啊!要不是刚刚这几个人恰好经过,咱们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呢!”一个揪住司徒优衣领的健壮男人,怒气冲冲道,“这孩子简直是着魔了呀!”
“李老师,放开他。”大叔朝他摆摆手,“打死他又有什么用?到底还是我们的学生。”
听了这话,剩下的十来个男女,神情复杂地垂下了双手。
这些,就是被司徒优缩小囚禁的“试验品”们。
刚刚我们躲在桌子下的时候,听到的呼救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这些男男女女,被锁在一个玻璃盒子里,随意地放进了抽屉里,盒子里只放了一个干瘪的苹果,这些天,他们就靠啃这个活命,要不是那李老师身体够健壮,一只没有放弃拿皮鞋敲击玻璃求救,这群家伙不知要挨到几时才能重见天日。
“你们懂的,我全部都懂。你们有什么资格当我的老师?”司徒优一笑,轻蔑地扫视着他的师长们。
觉悟,确实比死亡难太多了啊。
九十八慢慢攥紧了拳头。
这时,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比十级地震还厉害,将我们所有人全部震翻在地。
外头,传来了一个疯狂的声音:“滚出来!限你们十秒钟内滚出来!我知道还有米粒儿在这里!我在监视器里都看见了!全部滚出来!否则我就打开实验室里的煤气罐!”
差点忘了,外头还有一个受到“愚果”间接影响的疯子。实验室里储备的各种气体罐子,真要被引爆的话,我们可能就没活路了。以咱们现在的体积,一丁点火苗也是熊熊烈焰啊!
紧要关头,我还不忘拍拍司徒优的肩膀:“咱们都是不被你放在眼里的笨蛋,只有指望你这天才出去,搞定你兄弟了!”
司徒优一皱眉,没说话。
“除非有人能马上恢复原状,否则,以这个模样出去,一旦被对方发现,一只脚就能踩死我们。”甲乙开口道,“就算使出攻击法术,作用也是被缩小了无数倍。打老鼠蟑螂还勉强,要对付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
我听到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这个阿泰,肯定戴着他的放大镜疯狂地搜寻我们。
“解除药剂在哪里?”我抓住司徒优的肩膀。
司徒优还是不肯说。
被愚果祸害的人,果真会变成世上最愚蠢的人哪。我终于懂了。
放开他后,我眼珠一转,突然问甲乙:“你估计,我们的攻击法术再扩大多少倍,就能制服外头那个小子?不要他的命,弄晕就成。”
“十倍,差不多了。”甲乙道。
我转过身问那帮家伙:“有物理老师么?”
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出来,扶了扶眼镜:“怎么?”
“你对实验室熟么?”
“算吧。”
“离这个文件柜最近的放大镜,在哪里?”
“任何一张桌子上都能找到。”
“好,那赌一把吧。”
12
当阿泰发觉某张桌子上闪过一块异常的光点时,已经太迟了。
甲乙的剑锋中钻出的雪光,透过这面被撑起来的放大镜,射中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有一枚小刺,狠狠扎进了他的腹部,无法控制的麻痹与疼痛,瞬间淹没了她的身体与意识。
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缓缓地坐到了地上。
放大镜后的我们,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这只是一面普通的放大镜,可是要将它撑起来让甲乙施展出的剑光穿出去,一点都不容易。
一把年纪的校长,顾不得老胳膊老腿,拼死抵住了放大镜的手柄,旁边的老师学生们,每一个都咬紧牙关,紧紧靠在一起,彼此互相支撑着,用身体做成支架,所有的“小不点”,豁出自己的命去,才勉强让放大镜立了起来。
不过,这帮拼命的人里,没有司徒优。这个家伙,一直站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袖手旁观。不知在他这个天才的眼里,我们这群不会制造生化武器的、数学不及格的、米粒一样大的、为了支起一个放大镜而拼命的、为了活下去而想尽办法的家伙,是不是愚蠢依然。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放下悬着的心,从放大镜后钻出来时,瘫坐在地的阿泰,竟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从地上胡乱摸出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用力朝我们站的这张桌子上砸过来。
一把锋利无比的裁纸刀。
就算不被它的刀锋割到,这么巨大的一把刀,速度又这么快,随便砸到哪个人头上都会当场暴毙!
我跟甲乙,一人一边,将那些呆住的老师学生一股脑朝旁边推开。
飞旋的刀,带起一阵旋风,擦着我们的身体划过去,朝着司徒优所站的方向坠去。
噼啪一声巨响,整个桌面都颤抖了一下。
扭头一看,那把小泰飞刀不偏不倚砸在司徒优站的地方。按天才的标准,我们看到的,应该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自救成功,跳到安全地带,然后横抱双臂对我们冷冷一笑,这才对吧。
可是我们没看到这一幕。那把刀,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桌子的另一端。
我物理不好,可也知道照这个速度与惯性,这把刀不可能还留在桌子上,必然有什么力量,阻止了它的前进。
除了没看到司徒优,我也没看到天音跟九十八。
快步跑到那把刀前头一看——天音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横扫过来的刀锋。那么小的她,硬是让着庞然大物停在了司徒优的面前,锐利的刀尖,离他的脑袋只差分毫。
司徒优也怔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天音的背影。
“天音……九十八?”我定定神,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喊道。
“他们”都没应我,天音的身体,一直保持着紧贴着刀锋的姿势。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甲乙皱了皱眉头。
好几分钟后,天音才像是缓过劲来,慢慢地后退几步,转过身,一脸尴尬的笑容:“我……我还以为天神是不会受伤的呢……”
一道巨大的伤口,横在她的心口上。
鲜红的血,从伤口汩汩涌出,她低头看了看,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赶忙冲过去抱住她,想替她止血,却发现这血怎么也停不了。
“甲乙!”我向他求救。
甲乙附身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摇摇头:“这种程度的损伤,无能为力。她早已不具备神的力量,跟人类没太大区别。”
天音头上的驴耳朵转了转,九十八的声音传出来:“对不起啊天音,我忘记这个身体是你我共用的。没来得及征求你的意见……”
“蠢驴。我们早就不分什么彼此了。”天音笑笑,“封印我的人,大概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就是要让你这头总是长‘不满’的蠢驴,永远陪着我这个曾经什么都很满的天神……”
司徒优愣愣地看着天音,嘴唇微微颤抖:“你……我并不需要别人来救我。”
九十八转过脸,望着司徒优:“我并不是别人。我们……是一棵树上长出来的兄弟呢!”
“兄弟……”司徒优嚅嗫着。
九十八的脸上扬起傻气的笑容:“不记得没有关系……但你一定要记得,不要再把身边的人,当成微不足道的米粒儿……你看,我们这些米粒儿,也能……也能让阿泰那样的‘巨人’倒下去呢。”
米粒儿,也能让巨人倒下去?!
司徒优看着他,看着面前筋疲力尽的老师们,又看看那边昏死过去的阿泰,那一口强撑住的气,瞬间溃散了。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双手紧紧摁住心口,一下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哮喘病人般使劲吸气。
要么死亡,要么觉悟。
十几秒后,只听司徒优一阵干呕,一个白里透黑的果子,从他口里吐了出来。
“快……”越来越虚弱的九十八,指着那个果子。
甲乙上去,高高地抬起脚,毫不犹豫地,将之踩个稀巴烂。
“蠢驴,你赢了。”天音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她费力地转过头看着我,欣慰笑道,“我们之前讨论过,对司徒优,是杀,还是留。我是不相信这个家伙会觉悟的。可这头驴相信。他说,愚果虽然可怕,但智果到处都是,只看你愿不愿意吃而已……”
我笑笑:“明白。”
“我很久没有回过桃源了,我曾经在那里守着一道门槛。桃源里的家伙,都是驴子,但是,他们不蠢。”九十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驴耳朵渐渐耷拉下去,“那里有一棵桃树,每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