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感。
很惨。
就连花夫人也觉得她很惨。
祝梓然幽幽转醒。
“祝姑娘,你觉得怎么样?”花大嫂的婢女将她扶着站起来,给她拨开额前的乱发,祝梓然晃了晃神,这才发觉自己也不过一个落水的空档,整个未名湖却围了一圈人,只是旁人皆衣冠整洁,自己却形貌不佳,总归还是有些丢人的。
花夫人叹了口气,庆幸道:“幸好湖水不深,人没出事,以后你走路可要小心点。”
祝梓然怔怔的点点头,余光却见小龙女还在,她心思一转,便低下头,小声对花夫人道:“我自是小心的,只是方才感觉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一时不查便落了水。”
花夫人眉头一皱,人年纪越大便越见不得什么腌臜事儿,倘若花家真有一些不轨的下人,她是绝不会手软的,花夫人肃声道:“你可看清了,是谁推得你?”虽说如今七童已经有了心上人,祝梓然也断然不会成为花家儿媳,可毕竟来者是客,该有的道理还是要给的。
祝梓然看了看小龙女,有些欲言又止,她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般姿态明显是已有所指——祝梓然面色不变,实则心中早已焦急的打鼓,生怕旁人看不出来,就此作罢。
花夫人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顿时心中冷哼一声,叫过花连询问。
——七童的未婚妻是什么性子,明眼人一打量就看出来了,倒是这位祝姑娘,心里头弯弯绕绕可真是不少。
“这里方才只有祝姑娘和龙姑娘两人,但小的方才却瞧见是祝姑娘要去扯龙姑娘的衣袖,后来又不知怎么跌进了湖里。”花连觑了祝梓然一眼,心道倘若当真是龙姑娘推的,只怕这位祝姑娘也落不着什么好,再怎么说龙姑娘也是准七少夫人,一个外家姑娘住在花家,却还要寻人家家里人的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祝梓然委屈着惺惺作态:“大概是龙姑娘一时失手,才将我失手推入湖中——只是毕竟龙姑娘是七表哥的未婚妻,夫人……便不必追究了。”
花满楼眉间一沉,将小龙女扣进怀里,他声音头一次不再温和,反而冷冷道:“祝姑娘,龙儿不会做这种事。”
花夫人眼中一闪,看着自家七童这个温润的公子哥如今一副护犊子似的清冷模样,唇角不由得露出浅浅的笑意。她戳了戳身边的花老爷,见老爷子也是若有所思,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见,心照不宣。
祝梓然惊疑不定:“表哥……”她摇了摇头:“表哥何必这么护着龙姑娘,我刚才说了,也许龙姑娘只是一时失手,我不会怪她的。”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能让她受委屈。”花满楼眉心微皱,沉声道:“你若要证据,这里便有证据,一试便知。”
祝梓然说不出话来,便见着花满楼揉了揉白衣姑娘的脑袋,柔声道:“你推她一下。”
小龙女有些不解的点点头,但出手的速度却不慢,只见她袖中一只金色的小球绕着祝梓然环了一圈,在内力趋势下猛地弹向未名湖上方,祝梓然便像天上的风筝一样定格在半空中——脚下一丈处是平静的湖水,头顶是蓝天白云。
她脑中轰的一声,只觉得自己已不在人间。
自练成古墓最高的功法,小龙女的武功便提升到另一个层次,将祝梓然定格在半空不过是举手的事,丝毫不费力气——花家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连连哑然,花老爷眼中却异彩连连,几乎要拍手喝彩。他本以为七童带回来的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虽气质极好,却也没想到未对方竟是如此高手。
“可以收回来了么?”小龙女偏头问道。
花满楼轻笑一声:“可以了。”
白绸倏地一声收回袖中,祝梓然脸色苍白,惯性的往前头奔了几步才堪堪停下,随后便是瘫软的靠在一颗树旁。
花满楼摇了摇头:“你也许不明白,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是绝不会失手的,因为她每时每刻都能掌握好力度——然而倘若你想说龙儿并非失手,而是真的想要伤你,你现在也不会还能站在这里。”
——当日因为孙秀青,他已经让小姑娘受过一次委屈,现在却不能让自己家人误会她,再叫她受委屈。
也许小姑娘不会她不在意,但他会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武林高手在花家#
。
#把情敌当风筝放了才是真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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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萌:#主席告诉我任何阴谋诡计在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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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的意思是,她要是真想伤你,你一定连骨髓都找不着……23333其实没有那么凶残#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诉情】
祝梓然还没缓过神来,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清清冷冷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是个武功高手。练武的她不是没见过;她父亲便是一个武馆的教头;手下学艺的徒弟不知凡几,但也没有几人能做到这样神仙手段。
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捅了多大的篓子——去冤枉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人;这跟找死实在没什么区别。
“祝姑娘;你来花府也有不少时日了;家中父母必然甚是想念;我叫几个人送你回去吧。”花夫人心下不满,声音也淡了不少。
她本就不怎么喜欢这位祝姑娘。几乎是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花夫人就知道;这姑娘心太大了,成算也太多。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身也没什么大错,只是她偏偏不该有坏心眼,去招惹小龙女——便是未过门的儿媳,那也是花家的人,合该有他们这些家里人护短,哪能由得外人欺负了去?
事已至此,祝梓然不敢有别的想法,她看也不敢去看小龙女,只是低着头被花大嫂的婢女搀着,步伐凌乱的回到客房。
……
走进花满楼的小院,小龙女若有所觉的抬眼瞧着身边的人,目光仔细的从他的眉眼一直落在微微拉平的唇角,顿了顿,突然停下脚步,“七童,你心情不好么?”她想着花满楼方才抱住她时,语气中不同于以往的冷漠,有些不安的伸手握住他的衣袖:“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啦?”
花满楼愣怔了怔,感受到小姑娘的不安,他心里柔软了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龙儿做的很好,只是看到有人欺负你,我才要生气。”
——长久以来,他连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她生气。
小龙女踮起脚尖,学着他往常的动作,拍了拍他的发顶:“不要生气了,七童一定看错啦,没有人欺负我。”她半点不曾意识到自己差点被陷害了一遭,只是瞧着花满楼此时愈发温柔,和他说起话来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清冷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小龙女侧头想了想,眼睛亮了几分,抓住他的手温声道:“不必担心,若有人欺负我,我再打回去便是。”
“好。”
花满楼失笑,想来小龙女心中以为的‘欺负’竟是类似于刀剑相对的敌手,这般性子自是极好的,只是他要更好的保护她——自小生于富裕之家,他比谁都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该是人心,而后便是流言。
一个武功再高的人,也有可能抵不过巧口一言。所以不论祝姑娘陷害的初衷为何,他都会生气——谁要花心思迫害他的小姑娘,他都一定要还回去。
他要让人知道,就算她无父无母,长辈也不在身边,却也不是随意欺凌的。
——因为花满楼会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花满楼伸手将小姑娘抱在怀里,他的唇触碰着在她的发顶,墨色的发丝绸缎一样温顺的在他掌心下方铺开,他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这里虽不是百花楼,但却是花满楼在花家的小院,一样摆满了鲜花——满院盛开的花朵好像娇艳多姿的花蝶,吞吐着雨露和芬芳。
只是但再美再香的花,如今也入不了花满楼的鼻子和耳朵,因为他的心已经落在这里的另外一处。
“不论祝姑娘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花满楼闭上双眼,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半晌低声道:“我心中最重要的……”只是你。
他声音越发的轻,但小龙女还是隐隐听到了后面的话。
她清冷的神色渐渐软了下来,抬手轻轻环住花满楼的腰身,她耳缘微微泛红,埋头在他胸口,“七童,祝姑娘好像很喜欢你——”她虽不懂那人后来的作为,可先前说的她却大约听明白了。小龙女摇了摇头,她皱起眉,随后的话音中有浓浓的困惑:“只是她喜欢你本该是她自己的事,可不知为什么,我那时却突然想立刻离开,不愿再听她说。”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叫她有些心慌,只能勉强如以往在古墓时一般,强制性的令不受控制的心绪压制的不留一丝缝隙。
“不必在意。”花满楼唇边带着几分笑意,更紧的拥住她,沉声道:“你说的祝姑娘,她喜欢的不是我。”
小龙女疑惑的抬头看他。
“她喜欢的可以是花夫人,可以是花老爷,也可以是哥哥嫂嫂,但不会是花七童。”花满楼微微一笑,“你看她心中有这么多人,又怎么装得下一个花满楼呢?”祝梓然喜欢的是富甲天下的花家,而小龙女喜欢的是百花楼的花七童,这就是最本质的区别。
小龙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只知道花满楼说的话有道理,但道理究竟在哪里,她也说不出——但心中却好似莫名轻松了许多。
她眯了眯眼睛,七童说得对。
花满楼怎么会不认识祝梓然,这个小表妹,他早在小时候就已见过了,祝梓然的心思,他也明白得很——只是认得不代表要喜欢,花七童不过是祝梓然的一个借以达到目的的目标罢了,花满楼是瞎子,却不是傻子。
他更清楚的直到,自己唯一怦然心动的姑娘此刻就在自己怀里。
“过几日我叫花平送你和雪儿回百花楼可好?”坐在花从旁的石椅上,花满楼将小龙女抱坐在腿上,小心翼翼又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小龙女道:“我们回百花楼,你也回去么?”
“你们在先行离开,我过几日便回去。”花满楼无神的眼睛对着她的双眼,他脸色没有变化,语气更是柔和——小龙女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要和你在一起。”
花满楼轻笑一声:“你许久没见过那群蜂儿,我以为你会想早点回去看看它们,还有百花楼的花——虽然有花平每隔几日打理一次,但他不懂这些花的习性,想来也照料不好,不知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你帮我回去看看好不好?”
小龙女定定的看着他,清淡的目光注视着花满楼——花满楼眼睛看不到,可对外界的感知却极为敏锐,放在往常,便是旁人随意瞧他一眼他都能很快感觉得到,又遑论现在心爱的小姑娘正端坐在他腿上、在距离他的脸不到一掌宽的地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清清淡淡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一般——他甚至觉得那目光太过灼热,几乎要将他灼烧。
花满楼静静的微笑着……直到他再也保持不住这种轻松的笑意,原本舒展开的眉心微微拢起,小龙女突然将手柔柔的贴在花满楼脸上,开口道:“七童,你要做甚么,我也可以帮你。”
——她的手心冰凉,动作却异常柔和,白皙的手指贴合在花满楼的脸上,竟是叫花满楼立时说不出话来。他摇头叹息,苦笑一声——小姑娘不通世事,却聪明的不得了,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
但想着小姑娘认真的神色,他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被折叠的很整齐白纸。
这是一张很干净的白纸,折成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很厚重的感觉,从外面根本看不出另一面的文字。
小龙女手指挑开纸张,却见白纸的正中央,一只巨大的血色鞋印赫然显露其上。
——倒真像是师姐的手段。
师父还在的时候,她的师姐李莫愁身受情伤,又因执迷不悟被逐出古墓,在外若有看不顺眼的时候便印出血手印,过几日便取其性命——血手印有恐吓之意,想来这血色鞋印也是一样的了。
“这是谁的鞋印?”
花满楼沉默了一下,嗓音略显干涩低沉:“铁鞋的鞋印,这是铁鞋大盗——二十年前铁鞋大盗便被父亲一剑刺死,我那时就觉得他一定没死,所以二十年后他现在又来了……他果然没死。”
小龙女记性并不差,特别是花满楼曾说过的话,无论是玩笑还是正事,她都会记得。花满楼说过,他的眼睛自小便是被铁鞋大盗毒瞎的。
她在古墓的时候,早已习惯了黑暗,但她还能看得清东西。她眼睛是完好的,所以她不会明白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艰难的适应突然变成黑暗的世界,能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能准确的找到桌子茶杯的位置,能自己穿衣练武,直到以后的以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摔倒了多少次,才能再不会出错。
花满楼是坚强的,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坚强渐渐变成了理所应当,小龙女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花满楼。
“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你又凭甚么要我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小龙女仰起头,温热的唇触碰到他的下颚,她轻声道:“七童,我不要你一个人。”
花满楼心口仿佛有一注滚烫的热水涌流过,他捉住小姑娘放在他胸前的手,微微闭上眼睛,俯□对着她柔软的唇细细亲吻下去,“你不走,但你该平平安安的——若他真的出现,你也不准出手。眼睛看不到也没什么,但护不住你的时候,我才更难过。”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药侠】
再有几日便是花老爷的六十大寿;而大寿的当日便是本地的孟河灯会,因此花家近日来邀请了许多江湖上的好友;陆小凤也在此列;这个江湖上的新兴高手与花家小一辈的关系向来极好;又是花满楼最好的朋友;花老爷的大寿他自然要到场。
陆小凤居无定所;他一个人行走江湖的时候要找到这个人实为艰难;送请帖的人本以为自己得找上小半个月,却没想到会在半路遇上他。
花平赶往通往神针薛家的那条路时;陆小凤正在骑驴。
一般他思考的时候更喜欢看着路边的美景作若有所思状,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或者只是在空闲的时刻把自己放空——现在他屁股靠在驴背上,脑袋枕在驴脑袋上,正单手握拳放在额头,看着慢悠悠向后倒退的白云。
恰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凌乱而急促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