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为白云城主的叶孤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但司空摘星本身并非爱管闲事的人,叶孤城要如何的确与他没什么关系——推开面前已经空了的盘子,司空摘星随意的摸了摸衣袖,忽然一怔,又伸手掏了进去,衣袖里面干燥轻盈,乃是实实在在的‘两袖清风’——司空摘星神色一变,想起自己之前在林中逃窜时曾被牛捕头打中过衣袖,想来就是在那时候钱袋才没的。
微笑着等在一旁额店老板见他掏了这么半天还没掏出钱袋,不用多说,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老板脸色不变,唇边的笑意却隐隐收了几分:“客官可是吃好了?”
不吭声。
老板双眼一瞥,故意大声道:“客官不会是……没带银子吧?”
司空摘星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尴尬不已,他倒是可以从店老板身上偷来银子,只是自己这桌旁边就是叶孤城等人,只怕还没等他动手便已被人发现了——一个整个作案过程都被别人看在眼里的小偷还能叫偷王之王吗?不行,他丢不起这个人。
司空摘星心下一动,从另一只袖筒里捞出一只玉佩——这只雕着龙形的玉佩的玉质比在夜里看着还要澄澈,店老板虽然只开了一家客栈,但真正的眼力还是有几分的,玉佩出现的一瞬间,他的眼珠子都圆了!
老板:“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你想多了,先把玉佩压在你这里,等我回去拿了银子便再换回来,在场的可都是见证。”司空摘星想了想,又有点舍不得了,“算了,我还是……”
“等等。”客栈有人断喝一声,是是个白衣女人中的一个,一双冰冷的眸子已经定在司空摘星身上——一个像乞丐一样打扮的人突然拿出一只价值不菲的瑰宝,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但女人要说的并不是这个,她目光落在司空摘星手里的玉佩,随即惊疑不定的回头道:“这不是……主子的玉佩么?”
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白衣男人一双并不很黑的眼睛看过来——他的眼睛不黑,却很亮,与四个冰冷冷的侍女不同,他的神色是疏离的淡漠——这样的人,天生没有热血,因为没有人能在他眼中停留。
司空摘星只觉得手心发烫。
因为叶孤城的目光一直在他手上,不知为何他只觉得那道目光已经从开始的淡漠骤然变得深邃、诧异和一闪而逝的惊喜,但很快叶孤城又恢复了原先淡漠冰凉的神态——因为那道目光已经从玉佩转向他。
“她在哪?”
司空摘星:“什么?”
“玉佩的主人——该是个女孩。”叶孤城似乎很少说话,因为以前他往往只需要说一两个字,身边的人便会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所以就连他身边的四个白衣侍女也不由得感到惊讶。
叶孤城顿了顿,好像在认真想着什么,半晌轻声道:“一个大概有……十七岁年纪的女孩。”话音未落,叶孤城已站起身,淡淡的重复道:“她在哪?”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孩?”司空摘星脸都黑了,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该是多么倒霉,终于忍不住问道:“这玉佩的主人——你是她的什么人?”
叶孤城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但很快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竟是突然紧紧皱起眉头。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我是她的什么人,与你何干?——只是我却不知,原来偷王之王竟然会去偷一个小姑娘的东西。”
叶孤城的剑已出鞘。
这是一柄乌木般颜色的乌鞘长剑,剑身狭长,样式极为奇异,也许是用得久了,长剑和他的主人一样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生人勿进的气息——像是要为玉佩的主人出气一般,一向淡漠到从不会动怒的白云城主竟然用了自己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无形的剑气将周围的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司空摘星只见了一眼便知道,这一剑自己绝对躲不过去——再高明的轻功也躲不过更高明的剑,这本是很普通的道理。司空摘星苦笑一声,偷到的东西拿出来竟被人家家人抓包了——先前的白衣侍女说叶孤城身上也有一只同样的玉佩,只怕这位夜城主不是那女孩的父亲、便是哥哥,但身为亲人却不改不知她在什么地方。
半空中一声擦响。
司空摘星如鬼影一般的身影猛然一顿,再落地时硬生生后退了两步,他两臂上已划了长长的口子,并不是多深的伤口,却鲜血直流。
两道身形幻影一般触之既分,两人中央一道晶莹的亮色似乎被高高抛起又从高处坠下,就在众人看的眼花缭乱时,司空摘星伸出的掌心空空,叶孤城手中已多了一块玉佩——他竖掌勾住红绳,窗外的光线从龙佩中穿行而过,在地面上映出支离破碎的影子。
叶孤城眉尾微扬,眼中庆幸之意愈发浓厚——他略略迟疑了片刻,突然抬手将玉佩紧紧攥入手心,“说。”
能从叶孤城含怒而发的剑下逃得一命,输也不丢人,司空摘星摇了摇头,叹道:“她在江南,孟河灯会。”
“江南……”
叶孤城皱起的眉峰渐渐舒展,冰冷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他将长剑束回腰间、挥开袖袍转身向外走去,“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人物关系很玄幻,但窝相信大家接受能力很强的!
……
……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见面】
叶孤城是什么样的人;至今还没人能说得清。
因为有人的地方总会有*,可叶孤城没有,他是一个纯粹的剑客,为剑而生。只是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白云城主的‘天外飞仙’一招,不仅是叶孤城最厉害的剑招,更是足以用来形容他这个人;天外之仙——苍白、淡漠、寡言少语,好像不是活着的人;却偏偏有着良好的教养、英俊的容貌和一身绝强的武功。
可现在这样一个人却忽然有一天会愤怒,会微笑。
就像一个普通人。
中雪忽然眼眶一热。
她身为十二婢之一;自小在白云城长大,随后便跟随在城主身边,自然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孤寂的人——就像高山极顶;没有人了解他的孤独和淡漠。叶孤城向来都是从容的,然而今日却因为一块玉佩而情绪波动——中雪虽看得出这玉佩像极了主子自小佩戴的那块,却半分不知它原先属于何人,但她心底也隐隐有几分猜测——主子和司空摘星口中的小姑娘,一定和白云城有关。
“听闻阁下易容之术登峰造极,想来画技也一定高的很。”其他三个白衣侍女已跟着叶孤城走出门外,中雪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一把将长剑拍在桌面上,微微一笑:“烦请阁下将玉佩主人的模样画下来,也好叫我们早一些找到。”
司空摘星一瞪眼:“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随便画一个小姑娘的画像。”
“你‘拿’人家姑娘东西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对方是个小姑娘?”中雪也不恼,淡淡道。
司空摘星:“……”
“……其实画与不画,也没什么两样。”司空摘星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玉佩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十七岁小姑娘,看上去和叶城主极为相像——那么好看的姑娘,不会没人知道,你们走到江南,只要稍稍打听过便定然能知晓。”
“如何相像?”
“除去该有的女子风韵,其他无一处不像——尤其是一双眼睛……”和满身清华的气质,即便那人静默到独身立在人群中,你定然可以一眼望得见她——无关容貌,亦或是仅仅只有一个背影。
人人皆知司空摘星的易容术出众,但极少有人知道,真正出众的不是他所制的精致的人皮面具,而是他将所扮之人的神态动作理解的惟妙惟肖,只是他可以扮成店小二、赌徒、嫖客……但却扮不成西门吹雪、小龙女、花满楼,因为有些人的独特是旁人模仿不来的,是真正的独一无二。
中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虽然仍是不太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她已理解到,司空摘星口中的小姑娘大概是个……很有优秀的女孩,不过对方说的也未免太过夸张了,毕竟这天下能比得上城主的人,她自出生到现在还从没见过呢。
见中雪不肯尽信的模样,司空摘星摊了摊手,吊儿郎当的依靠在桌前,“城主想要得知的在下已经如实相告,那么今早的饭钱……”他搓了搓前头三根手指头。
“自行解决。”
白衣姑娘冷着脸将一张纸条拍在店老板身前的柜台上,飞身而去。
叶孤城很少出白云城,所以他此次来到京城必定会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要做。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显然不如一块玉佩重要——叶城主等人刚来到京城一晚,第二日便又轻装简从的悄然离去,待到身为叶孤城弟子的平南王府世子急匆匆找上客栈的时候,客栈里的人早已不在了。
世子:“人呢?”
小世子惊疑不定,心中已经将所有的猜测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白云城和平南王府一起合谋篡位,昨天晚上城门的守卫还赶往王府通报,说是白云城主已抵达京城,可第二日人却都不见了——世子心下一惊,心道难不成他们的计划已被发现,有人从中作梗?
店老板不紧不慢的从账簿底下掏出一张草纸,边翻看边念道:“有一位白衣姑娘说,‘若有人找过来询问姓叶的客人还在不在,你便告诉他主子有要事离开,相干事宜请世子自行定夺,回程再议’,哦,对了,还有一位姓司空的客人说,‘若有人找过来询问姓叶的客人还在不在,你便叫他替我先把欠着店里的银子付了,想来叶城主的朋友……那个什么世子不会小气到连朋友的饭钱都不肯垫付吧?’”
“这是两位客人给您留的条子。”店老板塞过来一张纸,一张是娟秀细腻明显为女子所写,而另一张字迹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好像生怕人认得出来似的,其作者无疑是后面那个姓司空的。
世子:“……”#不对啊姓司空的是他哪门子的朋友完全不认识啊!#
#等等他是不是被当成冤大头坑了?#
……
花老爷大寿的日子正是孟河灯会的第一日,晚上游人如织、河岸聚起上百盏荷灯,到了第六日的时候,灯会人流并未减缓,反而有越增越多的趋势,因为其上不只有花灯,而是多了许多文人才子的活动——猜灯谜,塞诗会。
对于小龙女来说,猜灯谜实在还属于一种新鲜物什。
原本像这样需要时间和知识积累的文化活动,她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花夫人拉着小姑娘的手往花满楼手里头一塞,撮攒着花满楼给给小姑娘取来最大的那盏花灯——莲花一般的底座,其上四面皆为当代小有名气的画师所绘,前头两幅为喜结良缘图,后头两幅却是百子千孙图,寓意极好。
花满楼自然欣然应允。
花家虽是富商之家,后代子孙却并非只学经商,反而自小熟读经史,老大已在朝廷任职,老二更是十年前便中的进士,便是常年身处军营偏爱骑射的花家老四论起才学来,同样不逊于江南的各路才子——花满楼眼睛虽是看不到,可花家的藏书他均是以手指抚过墨迹不知多少遍,更胜几分。
“这位公子,您的荷灯。”远处书生打扮的一个青年公子红光满面的接过店家的荷灯,立马笑着转手递给身边六岁大的粉衣女童,随后青年公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女娃娃嬉笑着接过,抱住哥哥的腿,等到圆滚滚的身子被抱起来后,便吧唧一声亲在哥哥的脸上,旁人见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小龙女看了看从花满楼手中接过的荷灯,伸手扯住花满楼的袖子,突然也偎进他的怀里,拉下他的脖颈,小心的亲了一口——花满楼微微一怔,忍不住低低的轻笑一声,宽大的袖袍一挡,捧起小姑娘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街道的一处房顶上,陆小凤闷声不吭的喝了一口酒,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着街道的荷灯,手指还一点一点的:“一千五百六十六,一千五百六十七……”
下方,花六童已摇着折扇从旋转的灯花前徐徐走过。
每一面都像缩小版屏风一样的巨型荷灯不住的回旋,人身处其中有如走马观花般的惬意,花六童微笑着向前走动,冷不防看见一个的白衣少女苍白而精致的耳朵,荷灯转过,只余一小截墨色的乌发在半空中轻轻浮动,而后骤然消散。
花六童摇在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扣紧。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
话本上说了,往往那些美妙的邂逅都会在华灯初上时,是那种万千人流过,唯你在眼中的怦然心动。
虽然都是身穿白衣,但这个少女和七弟妹不太一样,长相也有些不如,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点心动,并且还蠢蠢欲动——花六童挑开荷灯,挥袖间便是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在白衣少女身前,“姑娘……”
后方一把还带着剑鞘的长剑已挂在脖颈上,刀柄和刀鞘见露出半指长的剑面,花六童张了张嘴,立时哑了嗓子——只见那位白衣少女冷着眉目看了他一眼,花六童仿佛是掉到了寒潭一般,冰渣子哗啦啦戳中全身。
中雪冷声道:“别处玩去,不要吵到我家主子。”
花六童:“……”
花六童顺着中雪的目光看去。
隔着一个荷灯的距离处,腰悬乌鞘长剑的白衣男子静静的站在原地,只是其皱着眉头看上去颇为烦恼的神色与那周身淡漠的气质相比,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而最让花六童不能理解的是,这白衣男子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自家七弟和七弟妹神色柔和的相拥在一起,模样亲昵。
叶孤城周身的空气似乎更冷了。
花六童:——什么情况?
荷灯在侧,夜色下。
叶孤城大步走近,怔怔的瞧着花满楼怀里的小姑娘,待看到那双同样清冷的眼睛看向自己,他微微沉默了一下,放在剑柄上攥成拳的手却已暴露了他的紧张。叶孤城想了想,忽然尽量放轻声音道:“……乖宝。”——低沉而有些生硬话音,预示着他似乎是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但这样毫不犹豫的说出口,却好像已经在心里练了许久。
小龙女怔了一下,抬眸冷冷的看他一眼,却是回身握紧了花满楼的手。
叶孤城望着两人亲密的动作,眉头皱的更紧了:“放开她。”
花满楼:“……”
几不可见的微微抿唇,花满楼环住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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