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说道:“是呀,倘若我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我是绝对不会鼓励乔治安娜对他动情的。”
玛丽看她一眼,说道:“丽萃,你也不用过于自责,毕竟恋爱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别人鼓励就可以动情,也不是别人反对就可以不爱的。”
伊丽莎白感动地握了握玛丽的手,说道:“谢谢你,玛丽,我知道你一向是姐妹里最为理智的一个。说到小奥斯汀先生,我倒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说服你的姐夫将彭伯里的一个牧师职位赠给他了,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你对小奥斯汀先生的品格和才能的赞许可是功不可没的。”
原来如此,现在玛丽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敷衍着说道:“应该说是达西先生的慷慨仗义给了小奥斯汀先生一个光明的前途,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地评价了小奥斯汀先生,不过倘若真的起了一点儿作用,那也足以自豪了,凡是了解他的禀赋和品格的朋友,谁又会忍心看他为着维持生计去从事低等的职业呢?”她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好生熟悉,似乎在什么别的场合曾经说过。
伊丽莎白调皮的个性又一次显露了出来,她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等你到了彭伯里,就可以问心无愧地承受小奥斯汀先生的感激之情了。”
玛丽这才突然想到,兴许达西夫妇如此好心地安置小奥斯汀先生还有别的用意,她想到自己的母亲曾经布置给简的任务,那么就未必不会布置给伊丽莎白同样的任务,她不禁有些懊恼,但是既然大家都没有把话挑明,同时她自己明确地知道小奥斯汀先生绝无此意,她也就不去做无谓的解释,很快就对伊丽莎白的种种笑谑安之若素了。
待到吃晚饭的时候,乔治安娜终于恢复了镇静,她重又坐到了餐桌旁边,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令达西先生关切地询问了她好几次,都被她敷衍过去了。只是趁着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她带着歉意地朝玛丽勉强笑了一下,对于这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少女,玛丽又多了几分好感,于是在列斯特城堡剩下的几天里,她与乔治安娜的交往比以往密切了不少,她越来越喜欢乔治安娜了,只是有几个话题是不能碰触的,所以玛丽想自己和乔治安娜永远成不了和安妮那种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说到安妮,在她回到罗新斯庄园后,给玛丽写来一封信,信中对于在列斯特城堡的生活津津乐道,并说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玛丽觉得她的字里行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乐天知命,相反总带着些淡淡的忧愁,让她读后感到一些莫名的心疼。
在给安妮的回信中,玛丽除了写自己在列斯特城堡剩余的时间里的活动之外,还告诉安妮那幅睡莲池塘的水彩画很快就可以画好,她会派专人给送去罗新斯庄园,在信的末尾,玛丽思忖再三,小心地提到亨利·戴维斯先生辞职离开列斯特城堡的事。
在离开列斯特城堡的前一天,玛丽收到了安妮的第二封信,信里对那幅睡莲图画表达了真切的渴慕,她的笔调很活泼,看来心情很不错,但是安妮丝毫没有提起戴维斯先生辞职的事情,于是玛丽决心永远不再提起此人。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刻,玛丽突然觉得有些依依不舍,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喜欢城堡里阴森庄严的气氛,另一方面,她爱极了周围的景色,那绿草如茵的山坡,那烟波浩渺的湖泊,那在林间潜行的鹿群,那三三两两游弋的天鹅,还有那些悠闲地反刍着的奶牛,都是那样赏心悦目,令人无法忘怀。
那天清晨,她最后一次来到湖边,用一大块撕碎了的面包喂食湖边的天鹅,这里面有几只年轻的天鹅已经与她很熟识了,可以从她的手心里啄食面包屑,还肯让她用手轻拂它们头顶上光洁的羽毛,玛丽恋恋不舍地跟天鹅告别。然后她迈着轻快地步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生活毕竟很美好,离开了这个美丽的地方,可以去另一个美丽的地方——彭伯里,而且没有那么令人心生畏惧的人,举目全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她这样想着,就走到了城堡的堞墙之下,突然,她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于是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找寻,果然发现在二楼得一扇窗户前面,列斯特伯爵正面容严峻地盯着她看,见被她发现,列斯特伯爵便决然地走开,从窗口一闪而逝。玛丽站着原地沉思了片刻,想也许自己那天为小奥斯汀先生表现出的得欣喜,又把这位贵人得罪得更深了些,以至于他看自己越发不顺眼了吧。
吃过早饭,一行人终于收拾停当,站到了马车前,列斯特伯爵心中不管有多少离愁别恨,他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礼节周到地跟达西先生、伊丽莎白、乔治安娜和玛丽告别,虽然他可能对其中的某一个人别具情愫,但是因为有一层隔阂在那里横亘着,反而显得比对其他人更加冷淡些,仿佛为了补偿或是形成反差似的,他对待乔治安娜的态度又变得殷勤起来,还主动请求担任明年七月乔治安娜生日那天在伦敦达西家的大宅举办的成年礼舞会上的陪伴,以他的身份而言,这是对乔治安娜的一种恭维,于是达西一家愉快而感激地接受了伯爵的盛情,宾主就在这种友好的气氛中分手了。
在马车里,伊丽莎白似乎从方才伯爵的态度里看到了一些端倪,她虽然已经变得谨慎,可是又觉得伯爵未始不是个情感慢热的人,终究会被乔治安娜的美貌所打动。等到马车驶出列斯特庄园很久,达西先生跳下马车去吩咐驿站换马的时候,她才朝着乔治安娜鼓励地笑了笑。乔治安娜的脸红了又红,但是她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恳切地对伊丽莎白说道:“别这么取笑我了,亲爱的嫂子,我不会再随便钟情了,伯爵不过是在客套而已,我可不想再陷进去了。”
伊丽莎白立刻正色握住她的手,说道:“当然了,亲爱的乔治安娜,是我的不对,我再也不会开这种玩笑了。”她们姑嫂两人就这样说定了,乔治安娜重新变得快活起来,越接近彭伯里,她越是变得有了自信和活力,达西先生看到妹妹恢复了以往的快活本色,也高兴得容光焕发,玛丽在旁边看着,不禁羡慕起乔治安娜有这样疼爱她的哥哥和嫂子。
唔,一到彭伯里,她就不再自怨自艾没有人关心自己了,因为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的信已经先期抵达,在那里等着她了。很显然,消息灵通的班纳特太太已经知道了小奥斯汀先生获得了新的牧师职位的事,并且由于就在彭伯里附近,所以班纳特太太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命令玛丽圣诞节千万不要回到浪搏恩,而一定要留在彭伯里,趁热打铁地俘获小奥斯汀先生的心,最好明年的春天就举行婚礼,这样她老人家就有四个女儿出嫁了。说实在的,对于母亲信里的胡言乱语,玛丽连一半都没有去仔细阅读,也就漏掉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所以当圣诞节之前的那个周末,班纳特先生携夫人驾临彭伯里时,玛丽真是大吃一惊。行为一向古怪的班纳特先生此行并没有通知主人,而当伊丽莎白埋怨母亲没有提前知会时,班纳特太太理直气壮地将责任推到了玛丽身上:“我在给玛丽的信里已经告诉她了,难道她没有通知你们吗?”可怜的玛丽只好低头担下了这个罪责,她心里万分不情愿父母在这个时候来到彭伯里,主要原因是新任牧师小奥斯汀先生已经成了彭伯里的常客,她无法阻止母亲去不断地用拙劣的讨好去考验那个可怜的青年的耐心,更无法忍受母亲的耳提面命,让她不择手段地去诱惑小奥斯汀先生求婚。
正在她感到自己要抓狂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班纳特老夫妇只在彭伯里短暂逗留,就会去霍华德庄园,跟宾利先生和简一起过圣诞节。说起来,简才是班纳特太太最宠爱的女儿,再加上眼看就会有一个小外孙降临,更是让班纳特太太高兴坏了,恨不得立刻就赶去简的身边。这个消息让彭伯里的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班纳特先生乐在其中地将所有人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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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彭伯里过圣诞节
彭伯里的圣诞节充分体现了伊丽莎白做为一个称职的女主人的出色才能,她将风雅、有趣、团圆、慈善和快乐融为了一炉,使得这个她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过得令人多年后都怀想不置,称赏不已。
尤其是伊丽莎白请了加德纳舅舅全家来彭伯里过圣诞节,就更是让人开心不已,吉蒂本来是住在加德纳舅舅的伦敦的家中,可是她很害怕达西先生的不苟言笑,于是就去了霍华德庄园,去找自己的父母和大姐团圆去了,这样留下来的人全都是好脾气、有雅趣的人,就连玛丽也没有一直呆在巨大深邃的藏书室里,而是时不时地出来跟大家聊聊天,并帮助伊丽莎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
若说还有什么令大家不快的事,那就只能说是柯林斯先生的来访了。他蒙列斯特伯爵的垂青,获得了翡翠谷附近的一个大教区的牧师职位,真是志得意满,由于那里距离彭伯里只有二十英里路,所以伊丽莎白很难拒绝这位殷勤多礼的表兄的来访。
在玛丽看来,这位柯林斯表兄的脾气一点儿都没有变,他依然那么拘泥于礼节,满脑袋陈腐思想,满嘴的阿谀奉承,只不过现在他衷心感激的恩主由德包尔夫人变成了列斯特伯爵,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托赖列斯特伯爵的荫庇而受封为大主教的那一天,因此凡是他上门做客的时候,玛丽就不可避免地听到他每十句话里至少要提到列斯特伯爵五次,这不但让她心烦意乱,更给主人家的某一位带来了痛苦,因此往往他一来,玛丽就去了图书馆,而乔治安娜就去了画室。
只有在柯林斯太太陪同丈夫前来,并带来她新出生的小女儿的时候,柯林斯先生的待遇才稍有好转,大家看在夏绿蒂和那个可爱的小婴儿的面子上,对他也客气了好些。说起夏绿蒂,伊丽莎白发现自己的这位昔日好友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管柯林斯先生说出怎么有失体统的话语,她都能安之若素,要不就很聪明地装作没有听见,孩子占据了她所有的关注和爱意。
伊丽莎白感到自己很能理解她,但是尽管她一直很看重与夏绿蒂的友情,她依然没有邀请柯林斯一家来彭伯里过圣诞节,这多少让那位志得意满的表兄有些失望。因为在他的教区,列斯特伯爵没有要在翡翠谷庄园过圣诞节的打算,附近体面的人家就只有霍华德庄园了。霍华德庄园的气派当然比不上彭伯里庄园,不过柯林斯先生倒是没有把责任归到彭伯里的主人们身上,他是绝对不会如此忘恩负义的,相反,他找到了一个替罪羊,他认为之所以自己在彭伯里受到忽视,完全是因为小奥斯汀先生的缘故,从那以后,他便经常放出些风言风语,对于小奥斯汀先生的布道横加指责。
不过,柯林斯先生的指责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来到彭伯里之后,每周日玛丽都会随从达西一家人去教堂做礼拜,从聆听小奥斯汀先生的第一次布道开始,玛丽就发现了他的一个要不得的缺陷——学究气过重了。玛丽本人知道小奥斯汀先生博览群书,知识渊博,但是面对着绝大多数的教众都是目不识丁的村民的时候,是不是有必要繁征博引,就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每次布道,小奥斯汀先生在宣扬某一教义时,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他总是引述一大群圣人、牧师等权威人士的言论来加强论证的力量,其实在场的教众没有任何人对牧师的观点持有异议,他却像要与一大群假想的敌人做辩论那样,说得情绪激昂,一开始简直把那些见不惯大场面的村民给吓坏了,后来他们却又在下面偷偷暗笑他。小奥斯汀先生这样的做法有无必要,是否合宜,玛丽感到有些茫然。
但是处于对小奥斯汀先生的尊重,大家全都对此讳莫如深,而村民们则因为对牧师以及彭伯里主人的尊重,当然也不敢公然提出质疑。即使这样,小奥斯汀先生也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仿佛没有像自己的叔父那样在村民中广受爱戴,甚至在穷苦的村民中,他还没有柯林斯先生有人缘,为此他感到痛苦和羞耻。
除此之外,圣诞节前的这段生活是非常舒适美好的。尽管冬日的清晨寒气袭人,但是只要天气晴朗,玛丽她们就总是步行上教堂,在伊丽莎白的陶冶和带动下,现在彭伯里的主人跟附近的居民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了。倘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们总是穿着朴素简单,安步当车,常常驻足留步,以最亲切的态度与村民们交谈,抚摸小孩子们的头顶,倾听地位卑微的人的苦衷,谈论着乡间的种植与收割的事宜。
达西先生的举止随和自然,他还是一贯的严谨得体,却无半点矫揉造作和纨绔浮华之嫌,一言一行都表现出一种高尚的优雅和率直,而伊丽莎白和乔治安娜则都是那么开朗动人,流露出坦率的快乐和迷人的和悦。在他们与村民的交往过程中,看不到一方的傲慢,也看不到另一方的卑怯,只是由于村民们习惯性的尊敬态度,才使人察觉到他们地位上的差异。经常跟这些人在一起,玛丽真的是获益匪浅,逐渐的,她也常听到别人赞扬她是个优雅善良的大家闺秀了。
每当这个时候,玛丽就会想到在罗新斯庄园的时候,每个周日她都会跟随着德包尔母女乘坐着驷马大车去教堂做礼拜,马车总是耀武扬威地一路疾驶,马车上装饰着家族纹章,马具上镀银的地方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身着豪华制服的男仆手持巨大的金顶杖,吆喝驱赶着挡路的村民,马群蹄下生风,撞得路上的碎石四处飞溅,那些漫步前往教堂的村民们仓促地往道路的两旁躲闪,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德包尔母女穿着华丽的服饰从马车上施施然下来,本堂牧师早已在台阶下面恭候多时了……
通过这种比较,玛丽由衷地敬佩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她虽然没有出身于贵族世家,但是却具有天生的高贵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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