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唯有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将衣袂与发丝扬起。
'密语'何处风流:什么时候知道的?
'密语'莲姬: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韩单的?
她反问,他却并不回答。
屏幕上的移魂师抬手抚上她的侧脸。长久的,停滞。
“我以为你已经学会了怎么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他不再使用密语,而是直接将对白打在了公用区域频道里。“比方说,不动声色的把戏演完,然后假装你没有爱上我。”
韩单的呼吸一窒。他竟这样直截了当的将一切揭穿,而猝不及防的她脑中只有一片空白,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以为你能让我的日子过的更有趣一些,还真让人失望。”何处风流垂下胳膊,语带嘲讽,“稍微对你好一点就动心的话,是不是太轻贱了点?”
一道绿光滑过,瞬间,莲姬手中的毒刺没入他的心口。
可以容忍那些无所顾忌的恶作剧,可以容忍那些刻薄的言语,却无法容忍你这样践踏我的心。
积郁的愤怒附着在指间,接二连三地做出攻击,却终在血条将要见底时停了下来。
“怎么,下不了手?”面前的男子始终没有动,任由血量不断减少。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干掉你。”她咬牙。
“呵。”他轻笑,“你没机会了。”
霎时间,冷光灼眼。韩单心中一沉,却见他手中的短刀出鞘。只觉眼前一花,花妖便倒在地上。
'系统'您已被'何处风流'杀死。
他杀了她。
毫不犹豫的,一击致命。
这样决绝。
他紫色的眸子如同宝石,蕴含着华美而沉郁的光。
“如果要动手,就不要心软。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天色渐暗,雷声隐隐,闪电将远山劈成两半。
骤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地落在地面上、水塘里,仿佛一张巨大而致密的网,将她牢牢的捆绑在原地,逃无可逃。而那些潮湿,正一点一点的腐蚀了她的心。
“你赢了。”打字的时候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眼角有温热的濡湿,仓皇的无处可去。“从四年前起,我就只是你剧目里插科打诨的龙套,我早该明白却心存侥幸。是我自不量力自作多情,竟然动了心。”
不再回避,不再躲藏。她将自己从未袒露过的情意藉由虚拟人物的口,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没有人知道对于一个惯于将所有真实情绪内敛于心的女子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也没有人看见,坐在电脑前的她已然泪流满面。
那个本就不该有所期待的男人,最终变成了一个错误。因为放任了心,才会摔的这样疼。只怪自己,与人无尤。
“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请高抬贵手把我从你的剧本里划掉吧。从开头起,不留痕迹的,全部划掉。”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
大雨倾泻,银发黑衣都模糊了轮廓,遥远的看不清样子。
他的话,一句一句的出现在对话栏里。每一句都像是将那把刀更深的刺进她的心。
“起初我以为你有点特别,原来不过和其他那些妞儿们一样,枯燥无味。”
“如果我不愿意放手,哪怕玩腻了,你也必须待在我身边。不过看在过程还算让人愉快的份上,我勉为其难放你走好了。”
“收好的你心,因为在我的剧本里,你只可能是路人甲。”
心里有什么地方塌陷下去,变成一片无可修补的断壁残垣。而她手中的自尊和骄傲也碎成细小的沙砾,连同那滴坠落的泪水一起被风干,消失不见。
原来,心可以这样疼。
疼得让人生出了怨恨。
惊雷阵阵,闪电划破天际。
雨声中,有丝弦颤动,发出铮铮声鸣,千万道冷光断石裂金袭向何处风流,将他从莲姬身侧震开数米。
一直沉默的梦魇指间全是戾气,将横置胸前的焦尾琴弹出层层声波。被打落大半血条的何处风流几个起落跃至山石之上,手中的法杖雷光萦绕。
此时,世界频道刷过一条消息震惊了整个服务器。
'世界'梦魇:从今天开始,盛宴和暗阁对立。凡暗阁友邦皆视为敌对,凡暗阁参与的活动,盛宴帮众可以用一切方式阻挠。两帮禁商、禁婚、禁一切私下交往。
针锋相对,不计代价。梦魇的这道命令成为了《六界》史上最决绝的战书。同时,也拉开了这个服务器两大顶尖帮派之间的战争序幕。而暗阁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世界'何处风流:动手。
随着魔族合体时那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围绕在月老庙之外的暗阁和盛宴杀手们几乎同时拔刀出鞘。无数异兽嘶吼和刀剑相触的声音混杂在一处,振聋发聩。各式华丽的技能撞击产生的爆裂,让整个世界都在颤抖。搏击、斩杀,左右抵挡,一剑封喉。有人战败倒地,有人加入战团,头顶上的名字如同浸血般红得越来越深沉。
同样是配合默契的团队合作,同样是训练有素的参战成员,同样是水平高超的打斗技巧,这样的战争犹如一盘焦灼僵持的棋局,步步凶险胜负难断。
双方的王将之争则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战斗中一向安坐一隅的琴师已经开始移动位置,移魂风行者的何处风流在高速移动中只能勉强捕捉到蓝色的影子。对移魂师来说,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利,双方都很清楚这一点,因而梦魇不停地变换位置,尽量将战线拉长,何处风流则用高速移动的贴身近战来压制他的远攻。
就像一场华丽的动作片,恰到好处的攻击角度,精密计算的技能冷却时间,揣摩对方意图后,对攻击的完美预测,让这场争斗媲美豪华版的PK示范教材。此刻她才明白,对他们而言,跟在她身后的完美加血,或是平常陪她做的追逃练习都不过是家家酒的游戏。他们的真实水平,只是看着,已经足以让人叹为观止,心生敬畏。
在这样势均力敌的状态下,每一个微小的错误可能都是致命的,就像是踩在横跨万丈悬崖的钢索上,总有一个人会先掉下去。
她却忽然没有了看下去的勇气。
下线之前的一秒,是何处风流和梦魇短兵相接的一幕。
他幽蓝色的翅膀,是屏幕上最后的光。
然后,一切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雅安加油!
第五十七章
57、忘却;就如同小时候用橡皮擦过的笔迹,有些留有浅浅的痕迹;而有些则因为用力过大;变成了残缺的破洞。
那一夜,韩单坐在窗边;看着阳光一寸一寸的从天边亮起来,漫过高楼和街巷;最后照亮整个城市。然后带着打包好的一袋衣物,抱着唐伯虎,在晨光中离开了公寓。
推开房门;老佛爷正好练剑归来,扫她一眼说:“你是从僵尸剧组赶回来的;脸色怎么这样?锅里有红豆粥;快点去吃。”
“姐,你今儿怎么舍得回来了,那个帅邻居呢?”韩双啃着油条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搬走了。”她快速的喝完一小碗粥,叼着一只叉烧包整装出门。
“搬走了?”韩双扼腕叹息,跟在她身后念叨,“你没打听他新家在哪儿吗?好不容易碰见个高富帅怎么能就这么放走啊?”
“邻居而已,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等等我嗳……”尾巴跟上来继续碎碎念,“邻居而已你会亲自下厨给人做饭?”
“人家水管坏了做不了饭呗。”
“真的只是普通邻居?”
“你好烦啊,小八婆。”
“我还不是关心你!”
坐公车去公司的路上,会经过一条长长的路,两旁种了香樟,高大而茂盛。摊开手掌,从树影间渗透下来的光线仿佛跃动的金色音符。
广播里在放一首大热的慢歌,苏远歌用动人的声线反复吟唱,让人沉醉。
“……
可以爱我吗?不要再这样若即若离,让我牵挂。
可以爱我吗?不要再让我苦苦挣扎,心乱如麻。
可以爱我吗?不想再看你为他哭了,放开手吧。
可以爱我吗?不想再做你世界里的,那个傻瓜。
……”
音乐流淌,韩单靠在窗边,闭上眼睛。
有一天,我终会找到一个人。
我会为他做可口的早餐,用顽皮的方式叫他起床,分别时像孩子一样用手环住他的脖子亲吻,与他分享我生命里所有的喜悦和悲伤。我会拉着他陪我去看日出赏雪景,走过长长的旅途,拍许多许多照片,堆满我们的小屋子。我会愿意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有着他的姓和我取的名,有着他的性格和我的眉眼,然后一天一天长大。
但这个人,不是你。
如果你爱我,该多好。我曾经这样期望过,也曾经忘记了你是纪云翊,将你当作一个普通的男人冒冒失失地藏进了心里。现在,我需要将你放回你该在的位置。
就像一场手术,会有一些疼,也会哭泣和不舍,然而很快一切都会过去,你会像眼泪一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很快,关于你的痕迹会全部被抹去。很快,我不会再这样频繁的想起你。时间是技艺精湛的医生,它会将伤口包扎起来,平复成最初的样子。
车到站了。
阳光照在她化了淡妆的脸上,平和而沉静。一夜未眠的憔悴被修饰得看不出痕迹。韩单整了整衣领,迈进了公司的大门。
上班,回家,固定的作息,生活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样子,波澜不惊,日复一日。对新工作逐渐适应,时而为混乱的管理模式头疼。
不再玩网游,很少对着电脑,闲暇的时候开始跟着韩双打打壁球,做做瑜伽。依旧会被老佛爷逼迫去相亲,也逐渐适应和对方谈笑风生,互相留电话号码,然后约见喝喝咖啡。帮着韩双张罗她新开的网店,有时客串几回客服。
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日历翻过一个月的时候,她才再次回到了那间公寓。
在婆家住烦了的阿洁跑回H城,程渊后脚立马跟了来,小两口蜜里调油形影不离。看见程渊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平时拿画笔的手掌起勺来十分的笨拙,韩单想去帮忙,被阿洁一把拉住,指指自己初具规模的肚子说:“让他学着做,不然我坐月子使唤谁?”
“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呐。”韩单颇嫌弃的斜眼看她。
“明明是未雨绸缪。”她挺着肚子洋洋得意。
许久没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把程大画家打发去超市购物,她两则窝在沙发上谈天说地。从身上的衣服到千里之外的明星八卦,直到最后谈起韩单的老大难问题。
“单子,其实我一直都没敢问,你和纪云翊之间……”阿洁话说半句,欲言又止。
“委婉的说,他需要一个玩伴,我不太称职,于是主动辞职了。”
“这个变态渣男,活该订婚宴被人放鸽子。”
“放鸽子?”
“嗯,程渊说那天去得人很多,结果阮家小姐根本没到场,闹了个大乌龙,挺丢人的。”
“后来呢?”
“大小姐在婚礼上偷偷落跑,阮家主动道歉,也算给纪家保全了点颜面。结婚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内幕,总之后来两家合作的几个大项目都成了,看起来关系好的要命。不过我听说还有一种说法,说纪家出了什么问题,阮家故意让女儿落跑的。”
“纪家能有什么问题?”韩单不解。
阿洁耸耸肩:“这些富贵人家的破事儿想想都复杂。话说,你这另一半打算什么时候补齐?你家老佛爷都快急死了吧?”
她耸耸肩做无辜状:“缘分没到,怎么强求?难道我要去大街上随便拉一只来结婚?”
“未尝不可,事在人为嘛。”
“……”
两人热热闹闹的谈了一阵,考虑到孕妇容易疲惫,韩单便要告辞。临走的时候,阿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翻出一张卡来递给她问:“这是收拾屋子找到的,程渊说不是他的,我猜肯定是你的。”
韩单接过,眼神一暗。
“怎么了?”阿洁问。
“没什么。”她抬眼微笑,“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胎。”
“嗯,路上小心。”
转身向电梯走去,却不觉在对面那扇门前停了步。
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一切都不同了,巨大的圆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暗色的布艺沙发,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推门而出,手上抱着一堆书,看见她站在门口吓了一跳,问:“你找谁?”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你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吗?”
“不太清楚,你是他朋友?”男青年挠挠头说:“我来看房的时候吓了一跳,巨型的床、衣柜和浴缸,其它居然什么都没有。花了这么多钱装修,连格局都改了,结果只租两个月。最后连家具都没搬走,全送给房东了。”接着补充一句,“你这朋友还真大方。”
她淡淡一笑,与对方礼貌道别,走进电梯。
手里握着的黑色信用卡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灼烧着肌肤。像是通往过去的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沉重箱子,重读那些与他有关的过往。清晰的,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个吻结束时他复杂表情;他说“你以为这是交易”时恼怒的样子;还有他摔门而出时的那声巨响。
辛苦铸就的防线轻而易举地一溃千里,让她有些沮丧。烦躁的情绪涌上来,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在楼梯口差点和提着大包小包的程渊撞个满怀。
“这么快就走了?怎么不多坐一会儿?”他问。
“阿洁要多休息,下次有空我再过来陪她。”
“好。”
“那个……”她欲言又止。
“有事?”程渊问。
她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开口:“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洛霄的联系方式?”
时值傍晚,H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中心,金丰大厦二十层的咖啡厅。
拉小提琴的姑娘正在独奏《卡农》,打着银色领结的侍应生缓步走在侧前方,将她引至靠窗的位置。
男人坐在沙发上,翻看手里的资料,一边和站着的秘书说着什么。看见她时,将手里的纸放下,示意秘书先离开,笑道:“好久不见。”
眼前一身正装的洛霄让她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仿佛他与那个倒在沙发上叫嚷着再来一罐啤酒,在饭桌上展开筷子大战抢鸡翅膀的洛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所熟识的洛霄脸上永远是一副慵懒而温和的神色,每一个动作都是随性恣意的,就像童话故事里居住在森林里的年轻男巫师,有着英俊的容貌和变幻莫测无可捉摸的心。而坐在对面的男人却更像是财经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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