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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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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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在这儿等儿子回来。”院中转出一抹淡青的影子,带着幽幽的青竹香。

“儿子?”婪夜与茶小葱对望了一眼。文人

丁公藤向茶小葱躬身一礼,漠然道:“如姑娘所见,我等三人并不是娘的亲生儿。我三人系妖,而娘亲她……是人。”

茶小葱满脸疑惑地看向那紧闭的木门:“丁大哥是说,何秀姑要等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丁公藤点了点头,眼中却掠过一丝伤痛:“她不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等到那一天,因为她儿子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茶小葱不免错愕,“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剩肉身,与死无异。”丁公藤的声音依旧低沉淡漠,却掩不住话中的幽愤,“焚音魔尊被击破魔元,真身受损,必须通过渡魂之术才能复活,但此禁术损耗甚大,他只能将其用在凡人身上。而此禁术最残忍的地方莫过于以外力将生魂自肉身挤走并打散……明明人已经死了,可肉身却还活着……”

“那焚音魔尊现在所用的就是何秀姑亲生儿子的肉身?”茶小葱握紧了拳头,“而何秀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甚至入不到轮回?”

丁公藤没有回答。

茶小葱压不住心头怒火熊熊,一言不发地冲进了院子。

屋子里传来了使君子的惨号。

☆、第158章 表白表白表白(上架加更)

茶小葱进门,一道寒刃自眼前划过,她侧身一晃,却听“铛”地一声脆响,一把匕首掉在脚边。

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张枯瘦的老脸。

屋内有些乱,却没看见何秀姑的影子。

使君子正擎着一位老婆婆的右手,而王不留则束手而立,靠在墙边。

匕首是从那老婆婆手上掉下来的。

“二弟,你和三弟看着娘,我去找师父拿药!”使君子弯腰拾起匕首,夺门而去。

丁公藤寒着眼靠在门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老婆婆苍白的老脸。室内的气氛随着他的目光一道凝成了冰。

“二哥……”王不留动了一下,却很笨拙,他一向胆小,现在对着这满室狼藉更是心神不宁。

丁公藤扶起屋子中间倒下的椅子,斯条慢理地坐下来:“娘可是对孩儿的安排觉得有些不满?”他这一声“娘”即刻点明了老婆婆的身份。

老婆婆阴骘地瞪了茶小葱一眼,目光中依稀是熟悉的警觉与厌恶。

没想到一夜之间,何秀姑便从双十芳华的妙龄女子变成了眼前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视觉上尚不能适应,茶小葱与婪夜互看一眼,均没作声。说到底,这是药家三兄弟的家务事,二人只能静观其变。

何秀姑怒声道:“我要见我儿子,你说过会带他来见我,你说过的!”她一再强调,逼着丁公藤兑现承诺。

王不留心中惴惴,悄悄地挪动了几分,站在丁公藤身后,一对黑洞洞的眼眶依旧是看不见眼珠。

为了能容下王不留高塔似的身形。何秀姑这间屋子的房门屋顶比普通房屋高大了好几倍,但因为高,就显得瘦长,人站在中间,便觉得头上格外的空旷。

丁公藤淡淡地道:“孩儿确是说过。”

“那他现在在哪里?还有,好好地。我们为什么要搬?你说过他在附近!你说过的!”何秀姑根本不理会旁人。只冲着丁公藤嘶吼,她的声音沙哑,面目狞狰到扭曲,白发披散。更如恶鬼。看得人心里阵阵发寒。

丁公藤扫一眼地上碎裂的瓷瓶,抬手一摄,将其中一片纳入掌中。眉宇间平静如常:“孩儿说过,到时自会相见,娘亲这是信不过孩儿?”他把玩着手里的瓷片。柔和的光影在他莹白如玉的脸庞上一晃而过,却未照亮紫眸中的阴霾,“蚀筋花么?娘亲,你对孩儿好狠……”

他低声一叹,突然执着瓷片自腕间划落,竟是丝毫不见犹豫,手中的力道与速度竟是无人能敌。

茶小葱等人均未料到他会自残。想要阻止,却已不及。

王不留一声惊呼。丁公藤当着何秀姑的面,冷冷地举起左手:“娘亲,孩儿也说过,你伤己一分,孩儿便会自伤十分,你今日服下蚀筋花,孩儿不过是给自己这么一下,若是服下了五毒烟,便是等同要了孩儿这条贱命。娘若是想孩儿死,大可不必如此费周张,只消与孩儿说一声,绝不违拗!”他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腕间的鲜血却是绵延不止。

茶小葱望着那截洁白的手臂,竟不知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旧伤。

何秀姑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灰,怔了半天,蓦地匍地大哭起来:“公藤,你告诉我他还在人世,我便把希望留着,这一转眼五十年时间过去了,人呢?人的一生还有多少个几十年!我在这岛上,喝着这不死泉水,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眼下就算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你何不将真相说出来,说出来了,也好让我死得明白……”

丁公藤沉默半晌,将瓷片掷入泥地,起身留给她一个孤绝的背影:“孩儿说过,他不会有事。”

茶小葱触及他冰冷的双目,心中一颤,竟神差鬼使地跟着他出了院门。

使君子向杜婆婆求了药,风风火火地赶回来,看见丁公藤流血的手臂,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婪夜跟在茶小葱身后,怅然道:“有时候,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遮掩,到最后,这弥天大谎便将自己也骗了。”

丁公藤已然恢复了一惯的淡漠,只是眼底有些空,看起来,更像是透着无边的寂寞:“……承诺原本就是最大的谎言。在下也想过,干脆将真相告诉她算了,就算她疯了傻了痴了,也总归是落得个明白,但是日子一久,便觉得这样也不错。五十年前,我们三个认她为娘亲,五十年来,她一个普通的凡间女子,为了照顾我们兄弟三个,倾尽全力,她明明知道我们是怪物,却愿意与我们亲近,她害怕我们受伤害,便时时刻刻防着外人,渐渐的,这种相濡与沫的感觉加深了,如附骨之蛆,断难挥却,我们……便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娘。但是……只要她心中还惦记自己的亲儿,便不会停止胡思乱想,在下此举,也是情非得已。”

“我听说绿萝灵山有一种仙草……”茶小葱想了想。

“芷草可以忘忧,姑娘所说的可是幻光芷草?”丁公藤包扎好腕间的伤口,漠然道,“遗忘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但却平白抹煞了一个人的过去,与其忘记,倒不如这样痛苦地被蒙在鼓里,好歹,她心中还有一个希望还有一个念想。时候不早了,村民们会先去海边,随后二弟与三弟会将娘亲送过去,两位如果没有要别的需要交代,在下想独自一人四处走走。”

见他如是说,茶小葱与婪夜也不好再死皮赖脸跟着,只是经过何秀姑这么一闹,两人的心情都变得异常糟糕。

茶小葱向来暴躁易怒,想平复心绪并不容易。婪夜只能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拖到海边去吹风。

但海面上,却是久违的平静。

银色的沙滩上印着一大一小两串脚印,大的那串浅浅的。脚印的主人像是轻飘飘地浮空而行。

茶小葱从怀里拿出羽毛把玩,伸足踢着沙滩上的贝壳,偶尔有海蟹被海浪冲上岸,举着双钳迷惘半晌,又笨拙地向海里摸爬而去,它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艰难险阻。也不知道。或许下一刻自己又会被海浪拍回来。它们一遍又一遍地努力爬行,专注至极。

海的腥味,与血的腥味有些像。

茶小葱盘腿坐下,捡了根树枝沼平身边的银亮的白沙:“还没恭喜你呢。”

“恭喜我什么?”婪夜习惯地一眯眼。懒懒地看着海面倒映的太阳,波光下一片安祥。

“使君子说,你渡劫只到一半。这一次,是完成了剩下的一半。我感觉得到的。”她无意识地动手,回头以目光扫向那列浅浅的脚印。“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渡劫非要被雷劈呢?”

“也许是游戏设定问题。”婪夜挨着她身后坐下,淡淡含笑。那笑容豁达中掺着几许不羁,虽然肆意却不乏优雅。茶小葱很少拿正眼去看婪夜,除了初来乍倒时的那一次亲密接触,她都尽量避免将这个人看得太仔细。

因为这么一个人,光是凭外表。便能轻易渗入人心。

“你都知道了?”茶小葱并不感到奇怪,那一次是她主动让婪夜入梦的。

“都知道了。也许我还真是那个渣男一手设定出来的。”婪夜咬牙恨恨。“我还没见过这么三俗加狗血的设定。”

茶小葱禁不住笑了,方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她注意到婪夜用的是自己熟悉的词汇。特别是“渣男”这个词,从这么一个英俊不凡,潇洒不羁的男人口中说出,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是啊,那绝对是个渣男。”她反感的不是背叛,而是欺瞒,郭猎如果真喜欢乔安娜,大可以挑明了与她分手,犯不着一幕幕毁灭她的少女回忆。她对他,就算真是恋上了,痛过一阵,也能忘记了,正因为能忘记,她才知道不是爱情。

“我不想回去了。”她浅浅地笑,手中却没有停。她运笔如飞,很快便完成了一幅“春宫”。

婪夜虽然早已欣赏过茶小葱的“杰作”,但此时望见,却仍是倒足了胃口,他试探道:“你……不会受了刺激,真的喜欢两个男人……嗯……”

“哪能呢?”茶小葱拍了拍手站起来,抬脚指了指,“这个是妖皇魁麟,这个是焚音魔尊,婪夜你来猜,谁是攻,谁是受?”

婪夜不看画,却起身将火辣辣的目光直直地逼向她:“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男人?”茶小葱将手中树枝一扔,幡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呢?我当然……”目光一闪,似隐约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顿时脸上发烫,不愿再说下去。

“当然什么?”茶小葱转过脸,婪夜侧身一绕,又到了她面前。却见她长睫抖,抿紧了唇犹豫不绝,就是不给答案,“究竟怎么样?那我换句话来问,像我这样的,高大英俊的有为青年,你……喜不喜欢?”

“噗!”茶小葱一下没忍住喷了出来,没想到婪夜不闪不避,愣是被她溅了一脸唾沫星子。

她慌了神,要去为他抹净,却被握紧了爪子。

“茶小葱!”婪夜见她缩头那一笑,灵动如许,一肚子火又压回了心里。不管在梦中她那么生猛,但此一刻他却清楚地看见了她的青涩。

茶小葱本不愿看他,听得这一声喝,猛然抬头,正迎上了他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她想了想,咬牙将心一横,陡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足闭眼,将双唇递了上去。

一个撅得老高的“猪嘴巴”向婪夜压过来,后者被雷得一滚,不等她凑上前便顺势揽住了她的腰,用力将她卷进了怀里。

茶小葱“啊呀”一声低呼,贴在了婪夜身前,灼热的唇擦过耳垂,身边传来一阵极其轻佻的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你!”

茶小葱从未接受过正式的表白,被他这么一撩搔,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如同掉进了棉花堆里,想要推开,却又有些舍不得。

☆、第159章 踏着彩虹归来

夜幕落下,玄黄岛上空星光密布。一条彩虹,自西向东,横跨视野。潮汐喷涌的海滩上,已经站满了人,各人的行李都尽量简单。

随着四野深沉,村民们的表情由希冀变成了伤感。他们在这个世外桃源平平静静地度过了五百多个春秋,如今要离开,心中自是极为不舍。

陶朱公抱着个酒坛,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泥沙放了进去。余人亦依葫芦画瓢,拿出随身的容器将泥沙灌入其中。

使君子持乾坤袋,挨个在村民们面前走过,让他们将不方便随身携带的东西一一置入这个庞大的空间袋。小花花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真个做到了寸步不离。

在丁公藤的安排下,一切都井然有序。

茶小葱与婪夜来到约定好的地方,王不留与何秀姑也都到了。

何秀姑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但神情却平静了不少。她颤巍巍地攀着王不留的手,目光却落在空荡荡的小路上。

一坛坛的不死泉水进了乾坤袋,有人更将刚才在海滩上捉到的海蟹也放了进去,其它放进袋子里的东西更是林林总总不一而似。茶小葱这时才发现,这里的人,极少会用到兵器。他们一个个修行不差,却极少防备,如此贸然带了他们出去,等于是带着一群没有爪牙的老虎,想想,确有几分为难。

“儿啊,去看看你二哥怎么还不来。”何秀姑焦虑地张望。

就在这时,小路上多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身影淡雅秀颀,此来不徐不疾,正是丁公藤。后边一路小跑的却是黄老三。

黄老三手上揪着一截麻绳,拖着一溜儿精致的小酒坛,跑得满头大汗。

婪夜笑道:“中土不缺美酒,你们这又是做什么?”

丁公藤上前一礼,正色道:“上门即是客,我们这许多人要叨扰仙门。送上点薄礼也是无可厚非。这酒都是在下亲酿的,前面这十坛是五百年的陈酿,性烈而不躁,世间难求。后面这十坛是三百年的存酒,平素拿来招待客人亦不失礼,最后这十坛只酿了一百年。加了些草药,可内服亦可外用,虽不似前面那二十坛来得珍贵。却也称得上药酒中的珍品了。”

他招呼使君子过来,命人将酒坛悉数搬进乾坤袋。小小一只钱袋,乱七八糟地不知被塞进了多少东西。

娉婷站在使君子身后挽一挽青丝,尽量做出一副端庄模样,向丁公藤轻声道:“一月之期很快便会过去,娉婷在新的陶然村,等待丁大哥归来。”

何秀姑亦道:“公藤啊。你留在这岛上,可要万事小心。”她对六界之事知之甚少。只晓得丁公藤留在这岛上还有些事务要处理。

丁公藤难得露出一丝温柔,向娉婷点了点头,转向何秀姑:“新的陶然村不比这里,虽然娘亲喝过不死泉,却不能再恢复年轻时的美貌。要是觉得心里难过,就找村里人聊聊天,凡事莫要憋在心里。”

何秀姑摸摸脸,叹道:“老脸一张,不要而罢,还管什么年轻美貌?”

王不留亦道:“二哥放心,有我与大哥在,不会让娘不开心,你早些回来。”

丁公藤望向茶小葱,浅浅地一颔头,转身走进人群里。

天上虹桥移动,斗转星移,深色的天空渐渐泛起一片朱红的彩光。

茶小葱还在猜测着要如何回去,忽听黄老三一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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