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去哪里凉快了,茶小葱一步一步能走到今天,还不是靠各方美男推波助澜,她自己一个人能行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但想到那天夜里秒杀群妖的情形,她不免萌生了一丝侥幸。
她不是一无所有。她有端极派,有陶然村,有羽族,现在还有青丘之国……随便哪一股势力都足以令仙门瞩目,可是最大的问题在于,她从来没有真正去管理或者带领过谁。手上的权力她一点也没用过。听到婪夜的推测,她更觉得急火攻心,压力山大。
“夫人无德无能,还有我这个夫君出谋划策。笨丫头,你急什么?”婪夜暗自叹了口气,人都说无欲则刚。这家伙却是无欲则傻,不知道返香看她依旧一副呆瓜相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了,他能给出的最好的承诺。便只有陪伴。
可是,没有他的这些日子,她不也一样挺过来了……
“啊,我忘了,我还答应了万俟家族的人,做他们的宗主!”婪夜的劝慰基本上一点用也没有,茶小葱脑子里千头万绪。乱得像团麻,想起万俟家族。便自然想起了万俟正,想起离开时万俟正与孔雀都被留在了慕容府,这才晓得要担心。
“既然朱雀,白虎二族都已经齐了,那玄武……”婪夜话到一半,茶小葱已经跳起来,离开半步,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用屁股捂热的书本上,十分默契地伸手,同时按住了书页。
茶小葱盘起的刘海挡住了眉毛,但婪夜却可以想象出她扬眉的得意:“要谢谢夫君为我的绘画事业添砖加瓦。”
很好,是《朝尼奇遇记》。
这魂淡藏得真深,居然偷偷看到第二卷了,也算得上是铁杆粉丝了。
婪夜笑意加深,却缓缓松开了手,一舒臂将茶小葱整个卷进了怀里,指尖在她耳垂上轻轻捻了一下,低笑道:“那些东西夫人可没白看,但眼观究竟不如体行,不如改天跟为夫一起试试那些姿势,没准会更有趣。”
茶小葱的脸由红变白,终是流下几滴汗来,她讪笑道:“那倒不必,作品总是高于现实,夫君昨日就很有趣了,真的。”
婪夜挑起她的下巴,在唇上浅啄一口,转而牵起她的手,道:“不说笑了,担心他们的话,就出去看看。不管夫人画什么,我都愿意看的,哪怕是边吐边看也别有一番情致。”最初的时候,他还真是边吐边看的,差点没能坚持下去,不过自从看了凤凰画坊,他好像改变了些主意。茶小葱就像是一块灰不溜灰的璞玉,每打磨一下,都能发出夺目的光辉,每次多读懂一点,就被她多吸引一点,明明没有天人之姿,也没有似水柔情,但她就是那样生动活泼,有血有肉,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截然不同,她粗兽的时候可以像个纯爷们,但是温婉的时候,却像个小女子。
他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心中满满的全是自豪,他说过,他庆幸能遇见她。
石门一重重打开,茶小葱才发现这地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走过几块浮桥,又连续转动几次机关,两人终于到了一座大厅。随着两人的步入,厅里转瞬多了五个人影,为首的是位身材矮小的老者,头发胡子都白了,眼睛周围也全是皱纹,脑袋极大。其他四人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却不如那位老者显眼。几个人从地底下这样钻出来,吓了茶小葱一跳。
“蒙长老,这位是我族的王后。”婪夜引着茶小葱走向上座,将她按坐下,自己也就着她的手边落座。
五位长老齐齐颂道:“恭喜我王,贺喜我王。”相互递了眼色,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茶小葱动了动,又被婪夜按住,他好听的声音浅浅传出,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威严:“各位长老不必多礼。”这样的婪夜有些儿陌生,不过真的很帅!
蒙长老带头退后两步,五人朝着茶小葱与婪夜落坐的方向拜了拜,方才纷纷落座。虽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郑重其事地顶礼膜拜,但她心中依旧很不舒服,婪夜知道茶小葱不习惯这些,只能伸手按住了她的掌背,两人十指交扣,婪小葱才得了几分安心。
但婪夜他们要聊的应该是青丘之国的内务事,她在这儿真的好吗?
“妖皇那边有什么动静?”婪夜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她也有兴趣听妖皇的八卦,便耐着性子坐下来。顺面又将蒙长老多看了几眼,觉得与蒙啾啾并不像。
啾啾多萌啊,这个小老头儿就不一样,真严肃!
蒙长老似乎瞪了茶小葱一眼,大声道:“长生界碑被御华派推倒,妖皇魁麟亲自前来督阵,并指名让仙门交出……”目光一指,却是直直在看向茶小葱。原来他刚才那一瞪倒不是错觉,而是意有所指。
“交出我?”茶小葱皱了皱眉,“我招他惹他了?”
“你杀了他几百人。”婪夜笑着提醒她,这家伙还真健忘。
“几百人?”灵狐族的长老不禁面面相觑,十道目光同时聚焦在这个貌似平凡的小丫头片子身上,都是半信半疑。
婪夜忽然侧身为她扶了扶发髻,笑眯眯地道:“好不好看?本王亲自为王后梳的……”
好像话题莫明其妙地转移了……
五个长老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好像不大愿意说真话。
茶小葱看着婪夜潋滟的眸子,顿时心中疑云丛生。
一边一坨的造型,说好听点像米老鼠,说不好听,就是顶了两堆对称的牛屎。
婪夜笑得越发妖异,茶小葱被那温柔的视线缠绕,变得浑身不自在。
究竟哪里不对?不是在讨论妖皇么?都看着她干嘛?
☆、第196章 痴心错付
“镜子在哪?”仿佛被众人的目光扎痛,茶小葱伸出手摸向头顶,喵的,婪夜这梳的啥?双环髻不像双环髻,倒像是一对熊猫耳朵。只是眨眼的工夫,茶某人就变了脸。
蒙长老不禁皱起两条雪白的眉毛。
“为夫说过了,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女人,第一次想为自己的女人做点什么,有一次这样表情自然地说这样肉麻的话……好多的第一次……
“有这么难看的第一次吗?”茶小葱赌气拉扯自己的头发。
此时突然自大厅一角蹿出条人影,上前制止了她。
这人来得太快,茶小葱被嵌在座位上,一时没能躲开,匆匆打了个照面。
“王后,这些事由属下来做就好。”很甜的女声,飘进耳朵里像五脏六腑被烫过那么舒服,茶小葱低头,只看见长长的乱发下半掩的弧度,看不见脸。
蒙长老目光微敛,趁着茶小葱低头的当儿,将视线向婪夜远远投去。
婪夜默许地点了点头,懒洋洋地道:“那……孤红,王后就暂时交给你了,本王在这方面,咳……实在不太擅长……”以前之所以讨厌女人,一方面自是因为婪珂的背叛,而另一方面,却是这拿不上台面的原因,单纯只觉得女人这种动物很麻烦。直到有了茶小葱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麻烦都是男人自己找来的,心中真正有这么个女人的时候,巴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胭脂首饰都给了她,看她哪儿太肆意太不讲究,还忍不住产生些内疚。觉得似乎没照看好她,就像现在!他当然恨不得自己有一双巧手,可是跟着孤红学了半天,却只能将自己的女人弄成个大号的米老鼠。真是失败!
茶小葱回头看了看婪夜,顺着孤红指引的方向离开,远远地听见蒙长老的声音自空荡的大厅里传来:“妖皇派人将这儿给围了。陛下的意思是攻还是守?又或者……先行撤离?”
婪夜想了想。轻声道:“我们在这儿守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看来是一定是她……”
声音渐弱。
她指的是……婪珂?
茶小葱脚下一顿,没留意身边的孤红也一齐放慢了步子,两人各怀心思。目光却没有相撞的机会,这个叫孤红的储着那么长的刘海,根本不可能瞧见她的眼睛。她身上的衣袍也不同于其它青丘之国子民酷爱的银或者白。而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跟岩石差不离的色泽,看她一味地低调。似乎恨不得将自己变成路边的一块石头才好。真是奇怪的人。
“孤红姐姐,我与婪夜的衣服,都是你做的?”茶小葱不清楚灵狐族有多少人,但看婪夜对孤红的态度似乎有些特别,所以她才敢这样揣度。这一声礼貌的“姐姐”,令后者抬头,隐隐地“看”了她“一眼”。茶小葱只是直觉有两道视线透过厚重的发帘。刺向了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孤红才答话。依旧是那么甜腻的声音,却好像有些冷淡:“我不是姐姐,我与陛下一样,是男人。”
“男人?”啧啧,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一个声音比女人还甜美……
茶小葱再次鉴定,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糙汉纸,掩面泪奔……
“王后不必多虑,你是不是女人,陛下昨日已经验明真身。”孤红娇滴滴的声音偏生带着几许疏离,听起来令人十分不爽,但更令她不爽的是,这货居然会读心术,真特么可怕!她加快步伐,赶紧抢到了前头,却听孤红的声音阴魂不散地追过来,“王后果然聪明,孤红确是仙狐族读心者的唯一传人。”
“仙狐?你说你是仙狐族的?”茶小葱一愣,如果是这样就不奇怪了,当初在云域遇见白雩,也是给人同样疏离的敌意,而这分敌意的由头,皆来自于同一人。只是那时她与婪夜还没有太多牵扯,所以那敌意并不明显,而眼前的孤红,表达出来的厌恶却是红果果的没遮没拦的。茶小葱虽不会读心,可一但了解事情的原委,她的反应便比读心术还来得准。
相互之间都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气氛一时冷凝,到后来,谁也没再抢先开口。
脚下小路一拐,进了一间石室,比她之前与婪夜温存相处的房间略小,但石门大开之后,满室的珠光宝气立即闪瞎了她的狗眼。屋内牵引着数十根会发光的藤蔓,来回穿插,弯曲的藤枝上琳琳琅琅地挂满了华服,每一件都那么赏心悦目。特别是中间那件白色的长裙,镂空的针织花纹简直媲美现代蕾丝收边技术,像是充斥汉服元素的现代婚纱。
茶小葱刚进门就看呆了。
“王后,那件是我为朋友做的。”这一句话将茶小葱抬起的手定格在了半空,伸手摸一摸的想法变成了幻灭,她不由撇了撇嘴。
“为婪珂做的?你以为她还会回来?”看得出,婪夜与婪珂旧日的感情很好,至少他身边的人都以为他们会永远地好下去。虽然婪夜一再向自己表明心迹,但她想起以前属于他们的甜蜜与温馨,仍旧忍不住吃味。不知不觉,脸色就变了。
孤红对她的情绪变化仿若未察,突然说了一句极不相干的话:“妖族也好,仙狐族也好,男女之间并无大防,如果珂儿愿意回头,相信陛下也不会拒绝。倒是希望王后能大度一点,自古以来,两女共事一夫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他居然说这个?
“停!”茶小葱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在没有爱情的前提下,几男几女都没关系,但是一旦有了感情,多偶便被划入残酷的背叛,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婪夜想说的?还是单纯是他自己的想法?如果没有婪夜授意,他会这么大胆?
“你们能不能接受她,不关我的事!你得弄清楚。你们藏身的地方是她卖出去给魁麟知道的,还有……我茶小葱就连衣服也拒绝与人换着穿,遑论是男人,当然,如果她不介意用我用剩的……我可以成全她!”说得这样严重!这样孤绝!
孤红万万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不由惨白了脸。
本来还想说些别的。却见茶小葱伸手扯散了长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等他回过神来,才惊觉茶小葱离开的方向并不是议事厅。
她彻底被惹恼了!
“王后!”孤红追出去,门外却早已不见了茶小葱的身影。
他许久不见天日。跌跌撞撞地跑了好一会儿,终是被这错综复杂的机关逼回,茶小葱就这样消失在地下的机关阵中。孤红想起婪夜冰冷的目光,陡然冒出一身冷汗来。长年驻守此地人都很难顺利脱离机关群,遑论是她这样一个小丫头?要是陛下怪罪下来……
没想到的是。这姑娘的性子这般偏激,连思维方式都与一般女子大相径庭。
直到这时,他才肯相信自己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婪夜与蒙长老一干人等在大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没见茶小葱回来,唯见孤红一进门便跪在了跟前。
“你跟她说了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婪夜起身冲下了台阶,直直地站在了他面前。“莫非你还在想婪珂的事?”
“我……”孤红舌间苦楚,要说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蒙长老气得直跳脚:“你小子怎么那么糊涂,婪珂是叛徒,就算你我能原谅她,那水陆道场里的兄弟姐妹却未必会原谅,她一次又一次地加害同族,欺瞒陛下,你觉得她还有回头的机会?还不把王后给找回来,这洞内机关那么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滚!都跟我滚!”婪夜暴戾地冲上前去,朝着孤红的胸口一脚踹去,后者不闪不避,当即被掀了个跟斗,翻身趴下,却是磕头不已。婪夜弯腰一把扯住了他额上的长发,恨声道:“你以前最爱美,最舍不得的便是这张脸,却肯为了她将这张脸换给别人,本王该说你是痴情还是有病?啊?”长发遮掩的地方,是一道粉红的细线,缝合得并不好,以至于脸上的皮肤比脖颈更暗一些。那是一张极其平庸的女人脸,不管看多少眼,都会马上忘记的脸。但那张脸上,偏生配了一双狐媚的凤目,不协调到了极点。
凤目对上婪夜的细眼,顿时惧意泛滥。
“你知道吗?白雩死之前还让本王娶婪珂,本王答应她了,放心,我一定会娶她,娶她……然后令她生不如死!小葱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就等着跟那贱妇做一对薄命鸳鸯好了!”婪夜抛下一席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几位长老陆续看了他两眼,疾步跟了上去。
“你啊,就是糊涂!陛下的事哪容得你置噱?”临走时,蒙长老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婪夜后悔死了,他不该将茶小葱支开,那原本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他只担心她听了婪珂之名会不开心,却不想偏偏算漏了这一层。没想到隔了那么久,孤红与婪珂还不死心。都不知该说他是长情,还是被猪油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