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在阵中。
一条细影飘落。轻盈如花精,缓缓落在那翠郁的藤网上。
“是你?”茶小葱第一次见鸾月时,这女子正在与那马脸汉子滚床单,穿没穿衣服,基本上看起来像是两个人。茶小葱庆幸自己没有脸盲完全是因为这女人一成未变的发式,没有哪个女子在承欢**之际还那么注意形象,不像是一场欢好。反倒像是某些艺人拍床戏。
鸾月手里短笛一挥,万条毒蛇齐齐发出怪叫。寻着那藤网的空隙发了疯地往里钻。
茶小葱策动折心柳,竖起一道木灵光壁,没想到那些毒蛇根本不在乎,依旧直着血红的眼睛往里推进,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那样强大的光壁,居然没能挡住它们前进的步伐!
“这些灵蛇能无视五行!”婪夜急切地拉了茶小葱一把,几人齐齐后退。
万俟正挥起铁锤当头捣下,倒弄死了一大堆。那些灵蛇都脱了血骨,击毙之后就自然消失了。
无视五行,这也算得上是秘术当中的一种,说白了就是“法免”,遇到这样的妖物,唯一的解决方式便是拼兵器。
茶小葱当即会意,施用“万象诀”,将手上的折心柳变成了一把丈余长的斩马刀。小小的身躯顶着一把雄伟的长刀,婪夜站在她身后,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与她第一次联合抗敌的时光,他不觉微微一笑:这家伙就是喜欢快刀斩乱麻,一点耐心也没有。
这一刀下去,立时达到了“樯橹飞灰湮灭”的特效。
鸾月见状大吃一惊,拼命摧动法术组织毒蛇进攻,却被众人一通乱砍逼下阵来。
对于茶小葱一干人来说,她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喽罗,不值得太费心。
紫眸爆发出慑人的光辉,如暗黑里潜伏的怪兽,鸾月猛然想起那夜的血屠,不禁浑身一颤,身法速度竟慢了许多。待她醒过神来,已经被一丛幽火包围,火莲蔓展,飞速舔上了垂于头顶的藤枝,整个竹林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原本密集的山林被这样一烧,顿时变成了一片平地,被施用障眼法屏住的小路乍然显现,茶小葱甩手,斩马刀化作长鞭,将鸾月狠狠地卷起,抛了出去。
“啪!”地一声,如同草原上轻快的策响,鸾月妖冶的脸上,立即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说,魁麟在哪?”被妖物的气息刺激,茶小葱的手微微颤抖,紫瞳中流转着迷离的光彩,邪气逼人。她上前数步,伸足踏碎了离鸾月最近的那条小蛇,毒蛇的血液凉凉地喷了鸾月一脸,随即消失,茶小葱的唇角不合时宜地勾出一抹笑意。
冰冷地,空洞地,又含着几许单纯的得意……那是噬妖者的霸气,震慑心扉,令众妖颤抖不已。
慕容芷才从未见过这样的茶小葱,一时惊得手足冰冷,半晌回不过神来。
万俟正眼里却闪现着崇拜者的光芒,他跟在婪夜身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与茶小葱站在一起。
“我再问你一句?魁麟究竟在哪?”茶小葱再上前,却是直直地踏上了鸾月的手。
手里的竹笛落下,她脸上出现了痛苦的扭曲。
“你……究竟是神是魔?”她不是仙,更不像是人,此时此刻的茶小葱身上竟无半点凡俗之气,而于修仙问道者的清雅又相去甚远,鸾月痛得两眼发光,模模糊糊地只记得一抹厉辣的紫影。她挣扎着,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茶小葱弓起膝盖,手肘松垮垮地搭了上来,冰冷的眼眸离鸾月又近了一点。
鸾月全身僵直,抖瑟半天,才勉强摇了摇头,挤出两行泪来:“我真不……不知道……”她自动请命设伏,无非是想在卫凛言面前有所表现,是不得已而为之,茶小葱的本事,她很清楚。
“滚!”茶小葱见问不到什么,突然松开了脚,顺面朝着她腰后踢了一脚,这一下踢得并不重,却令她滚了六七圈才得停住。
鸾月一个翻身,爬在地上猛咳起来:“谢,鸾月谢主人不杀之恩。”
“你叫我什么?”茶小葱眸色一敛,像是十分意外。
慕容芷才却猛地抿起了唇。
“主人。”鸾月冲着茶小葱站立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又咳出少许血水,才得继续道,“鸾月愿为主人查得妖皇下落,请主人放心。”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茶小葱愿意放过她,她愿意投诚,说白了就茶小葱被人抱大腿了。
“你去查?也好……”茶小葱目光闪烁,越发显得妖异,却不再与思维剥离。原本有些僵化的脸上,慢慢有了些熟悉的笑容,只是这样的茶小葱却再也不是慕容芷才记里的凡身**。
方才鸾月是怎么问的?是神,是魔……
“他是害人的妖物,怎可称师叔为主人,如若正邪不分,如何服众!师叔!”他追上前去。
鸾月一拜投地,不见了。
茶小葱转脸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剧情,似乎向看不懂的方向暗涌,慕容芷才看着这满目疮痍才赫然发现,茶小葱的强大,已经到了不可意议的地步,地上斩马刀的印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201章 背后的操盘者(布丁玩偶和氏璧四)
“宗主果然厉害!”
婪夜的无奈,慕容芷才的惊惧,鹦鹉的震撼……都影响不了万俟正真心实意地雀跃。由始至终,有且只有他是单纯地站在武力比斗的角度来看待这场力量悬殊的对峙。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妖族女子俯首称臣。
关键时候,茶小葱居然控制住了杀念,也算是件好事。
她习惯地躲进婪夜怀里发抖,与前次一样,依然是兴奋得克制不住情绪。好在状态很快就被调整过来,倒不像第一次那样心未动身先动,不问情由便杀了人家一大片。
婪夜将她屈伸的手指按压在自己的心口,抬起另一只手,默默地抚弄着她的长发,神色温柔。
“这究竟是……”慕容芷才太过震惊,以致于完全忽视了茶小葱与婪夜之间的亲密互动,想起方才的情形,他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这家伙太乱来了!
妖族与仙门对峙千百年,茶小葱贸然收了妖皇的部下,结果又会是怎样?为什么她每次入世,都要惹些麻烦回来?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安安份份,哪怕是像奇苦一样胆小怕事,也不用他如此操心。可是……现在真正操心的人,却好像不是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得好好去问问你那位宝贝师父……”婪夜面无表情地看他,掩过了茶小葱表情中的异样。
茶小葱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眼底涌出一层薄薄的喜悦,有男盆友依靠的感觉真特么好。
鹦鹉站在身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婪夜能做到这个份上,又岂是世间凡俗可以理解的。慕容芷才与他相比,究竟是差了些。要说到对感情的执着与决绝,只怕这位青丘之国的国主与朱雀之王孔雀不遑多让。
孤红一直沉默,怀里趴着的果盈却很高兴,附和着万俟正的颂扬,跟着举起了一双爪子:“王后殿下好捧!”他瘦弱的小身板与初见时的婪夜的几分相似。不大像狐狸。倒像是一只毛色鲜亮的宠物狗,可笑的是,这小家伙没尾巴,只有屁股上印着一点心形的白毛。十分打眼。
茶小葱展开双臂用力回抱了婪夜,嘴里仍旧是那句安抚人心的话:“放心吧,我没事。”
这一次。却是真的安然无恙的模样,婪夜勾一勾唇,十分大度地任由她上下其手。
“看来这一路上的伏兵只多不少。要寻着一条清静的路恐怕不容易。”鹦鹉看了看天色,心情变得有几分沉重。
“为什么一定要寻清静之路?”茶小葱本来还在婪夜身上乱摸,听到这话顿时扬了扬眉,眼底流露出几分玩味,“照我说,得赶在蒙长老之前做好清洁工作才对。”言下之意,便是要明地里冲着妖皇去了。
婪夜挽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却又放心地松开。
她渐渐懂得利用紫眸的优势,看来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她的主意是对的,站在她的立场,要逼出妖皇魁麟,首先得主动打乱妖族的阵脚。茶小葱的出现,已经将这家伙逼急了。
既来之,则安之,慕容芷才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事到如今,他再也没有心情去管茶小葱与婪夜之间的八卦摊子。同样的场景再重复一次,他未必能做到像婪夜一样淡漠温柔,以他的天性,绝对不懂得如何包容他人,遑论是这个动不动就闯祸的笨女人,只不过一转身一回眸,他便与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就算自己化身成为一支细针,也插不进两人的亲密无间。
一行人重新踏上归途,慕容芷才主动退了下去,有意留给茶小葱与婪夜两人更多独处的空间。只因他比谁都明白,进了师门,一切都要回归原状,再美的回忆,都要封存在这段不长的旅途当中。以后是怎么样,谁也答不上来,先顾着眼前开心,又有何不可?
是夜,万俟正在驿站外的空地燃起了篝火,几人围着火堆聊了一会,很快便相顾无话。
像所有爱侣一样,茶小葱半赖半抱地躺在婪夜的怀里撒娇,她在狐狸直笔的双腿上碾来碾去,一脸娇憨,像是被宠坏的傻瓜,这样的她,是慕容芷才穷极一生也无法见到的。
心中除了难言的酸楚,更多的,却无力挣扎的认命。
极品狐狸精一对九千两。没想到他们真的成了一对儿,好似这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慕容芷才掩住了心底的苦涩,忍不住扫了婪夜一眼。他明明比婪夜更有机会,他明明曾经比任何人都接近这丫头,却因为各种淡然的错身而过,变成了背道而驰。她可能这一世都不会知道,他那初萌的欢喜,与现在迭宕的失落。
要喜欢上一个人有多艰难,他也是到了如今这一步才知晓。
“你这样与魁麟作对,到时仙门其它六派未必会帮你,可有心理准备了?”
静谧的夜,掺杂着低婉的虫鸣,林间萤光飞舞,又是另一副光景。
婪夜抱着茶小葱闲靠在一棵大树的枝桠处,两人只偶尔有些眼睛交流,并未刻意往一处想,聊的依旧是些海阔天空。茶小葱与婪夜共享了回忆,要说起什么也没有障碍,这样很舒服,很惬意,茶小葱觉得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自己如此交心的人。她不贪心,这样很好。
“马上就回师门了,真舍不得。”往婪夜身上拱拱,茶小葱就像一头努力挖坑的小猪。是舍不得这外面的自由,还是舍不得婪夜的陪伴,两人皆是心知肚明。
婪夜任她歪头靠着,不住用目光比量着两人相去甚远的肩宽,心里只是暗暗好笑,自诩为孔武有力的姑娘,其实却比寻常女子显得骨量更小,抱在手里那点重量。还不如普通农户家养的一头成年猪。他信口答了一句:“是啊,舍不得。”却没有任何表示。
“喂,你在想什么?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再这样我不理你了。”这算得上是娇嗔?茶小葱若是能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没准会被恶心死。
婪夜微微一笑,低头吻吻她的耳垂。轻声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两只小狐狸。”
“骗人!”茶小葱明知道他想的不是这个,却仍旧不争气地红了脸,回头在那薄唇狠狠地吮了一口,发出一记响亮的咂巴。刚被整理好的头发。便又被婪夜揉乱。
茶小葱张嘴要去咬他,却被他婉转相接,结结实实地亲了下去。
迎着微风明月。一迳啃咬下来,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末了,只看见婪夜眸中起伏的波光。温雅静逸,似水如烟。
“小葱,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修长的手指微微屈伸,如蝴蝶的彩翼擦过她粉色的柔唇。她在这个世界上突然变得很重要,不仅仅是针对他一人。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从一开始的沉思,到现在的担忧。即使藏得再深,茶小葱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我说过莫云笑……”有些事。他并不能肯定,只能有多少说多少,返香的反例在前,他不想瞒着她去查证。
“嗯,我知道,你说莫云笑就是丁公藤丁大哥,有什么不妥?”茶小葱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不闪不避。而婪夜的手指,慢慢迁移,最终停在了她亮丽的紫瞳旁。
轻巧地捋开了她鬓边的乱发,他接着说下去。
“妖魔二道数次结盟,其中最大的绊脚石便是莫云笑,现在想想,或许与他这双紫眸有些关系。”妖魔联手对付仙门,明明是压倒性的强势力量,却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受阻,就算仙门七派不曾式微又当如何?如此力量悬殊,就是有十个持澜仙子助阵,仙门也未必会有赢面。而最关键的问题,或许就出在莫云笑这里。
“对啊,我有一只眼睛是紫的,丁大哥却有一双。但关于这一点,丁大哥也作过解释了,说是吸取魔元的人,才会获得紫瞳,光就这一点来看,他应该没有说谎,我也是因为有魔征,才变成今天这样的。”茶小葱认为婪夜这个推断有些牵强,却没有直接反驳。
“但是纯粹的魔元,只会令人堕入魔道,永世不得翻身。”婪夜搂着茶小葱,声音渐低,“我怀疑除了魔元,还须配以金仙之气才得实现。你师父命陨玄黄岛,说不定与此事有些关联,莫云笑应是守信之人,相信不过数日,便能到达陶然村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问他。只是……”
“只是什么?”经过婪夜这一分析,茶小葱的心也悬起来。语气不由稍稍加重了一点。
“莫云笑的紫眸,在妖魔二界有个称号,叫弑妖之瞳,莫云笑因此而被称为猎妖者。”婪夜凝视着茶小葱的眼,神色未改。
“猎妖者?”似有一枚火星灼然划过,茶小葱的眼睛亮了,“难怪会身为魔界左使,却难免成为破坏两界联手的绊脚石,因为弑妖之心从不会为立场而改变,在猎妖者的眼里,一切妖物,皆成湮灭。”身为紫眸的拥有者,她最能体会这种无法抑制的杀伐快意,血液的沸腾,将每一根经络拉得如满弓一般,弦鸣弓颤,只为妖族的屠戮。原来这种杀意,竟是本能作祟。
“我们将假设再放远一点,比如,那金仙之气是由谁而来……”婪夜的神色越严肃,便越说明这推测的可信度越高。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
“是我师父!”茶小葱察觉到心思的颤抖,憋着那股狠劲,将婪夜的手腕掐出几乎浅红的印记,“我还记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