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的,是男人的脸。她全身血液倒流,直上头顶,双目也因憎怒而变得赤红。执剑的手向前一递,可剑身却在魁麟的指间岿然不动。
“放手!我要杀了她!我要杀尽天下所有妖物!”她乱发狂舞,目中红光四射。
“杀她?杀她之前,可不先杀了我?”他看了婪珂一眼,缓身迎上,在她耳边轻轻地吐着气。声音一惯地温柔,却没有情绪。
“你……”花叶玖用力摇了摇头,却突然两眼一花,跟着脖间一紧,一只双手掐紧了她细白的脖子。
“因为……我是她丈夫。”他耐着性子,看着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即使布满了血丝,那双眼睛也依旧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美目,只是可惜了,他淡淡一笑,轻轻地道,“沈听弦,一直就是妖皇魁麟。”他手上一用力,长剑“当”地掉在地上,花叶玖的眼睛睁得真大,眼角都要裂开了。“还有,疼你……爱你的那个男人……是我的人。”
☆、第311章 有的爱甜蜜如砒霜
世间最甜蜜最炫丽的东西,往往含有剧毒。
花叶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可是眼角干涩,很痛。半晌,她才明白了魁麟话里的意思。
她开始挣扎,想甩开魁麟的手,可以越想挣开,他就抓得越紧,他温润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似能轻易将她看穿。
她突然弯下腰,弓起腰,开口半天,才呕吐出声。她从昨天到今天都没吃过东西,自然呕不出什么名堂,婪珂远远地看着,只瞧见一摊清水,满地胃酸。她有些无神地站在魁麟身后,细细揣测着二人的对话。
刚才魁麟自称沈听弦的时候她觉得奇怪,可是看了花叶玖的反应之后,她反倒释怀了。魁麟可以用计换掉孤红这副好皮相,自然也有办法偷梁换柱混进仙门,他不是靠实力取胜的那类人,却胜在够机灵。利与弊,在妖皇魁麟手可以变成最精确的筹码。
魁麟轻松一笑,继续道:“你不相信?是啊,我做了御华仙尊的徒儿那么多年,到了今天才表明自己的身份,自是没有人相信。”他脸上浮起一线自得,懒洋洋地松了手,花叶玖一个没站住,摔倒在地。她跌跌撞撞地爬起,却走不出两步,再一次跌倒。
魁麟上前一步,踩着她身上破烂的裙幅,口中啧啧有声:“花仙子……真是可怜了这好模样,竟没遇见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很痛吧?不过你放心,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你就不会觉得疼了,相反,你会很享受这样的宠爱。一直到死……”
那一夜的噩梦不完整地呈现在花叶玖面前,**接触的温暖,令她胃中翻腾不已,她的眸子因为不期而来的反胃变得水气氤氲,这样的美人儿确是我见犹怜。只是她命不好,遇错了人。
她忘记不了惨裂的境遇。那进进出出的拉扯。痛得像她整个人都像被从中间撕开,痛楚盘旋在她脑海中,不曾挥散。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疯狂地嘶吼着,如野兽般满地乱爬,她大声地叫着:“你骗人!不是。你根本不是妖皇,你不是,你是御华派御华仙座的入室弟子。御华仙尊他不会看不出的,仙妖不两立,他不会看不出……”她寻着被弃掉的长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怎么也握不住那把剑,她目光如炬,死死地盯大了婪珂的脸上。恨声道,“一定是你。你这个死狐狸,你们狐狸精最会骗人,沈大哥一定是被你迷住了,迷晕了……我杀了你,我杀了……”
“咣!”长剑再次被人撞落,却是婪珂亲自出了手,她有意无意地看了魁麟一眼,幽幽地道:“如果我真能迷住他,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桃花债了。”她依旧未着寸缕,柔美的身子嵌在雪影里,如同一尊美得令人窒息的冰雕。她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看了看,忽然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想,现在不逃,更待何时?留你一条小命已是慈悲,你不会真蠢到这种地步,以为我能迷住一代妖皇吧?”她长剑一递,平挽出一朵剑花,在触着花叶玖的衣襟时,乍然绽放成三朵,魁麟见婪珂愿意出手,反倒不动了。
婪珂虽然修为不济,但要对付一个普通的仙门女弟子,业已足够。
他从没想过要染指花叶玖,只是借她的手触端极派的触头而已,没料想卫凛言给他捅出个这样大的篓子。就这么说吧,卫凛言人都死了,揩屁股的事只能由他亲自来做……
剑至身前,花叶玖才看出那一剑袭来的杀意,刚让来,已经太迟。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清醒,才回过神要出手抵挡,面前寒光一闪,她听到耳边“叮”地一声细响,这一声响,仿佛斩断了她心中唯一的生机。剑花下是魁麟没有表情的绝美容颜,她到此时也不能相信,他就是臭名昭著的妖皇魁麟。他是妖皇,为什么御华仙尊却要收他为徒?这不合情理。
迷惑间,她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跟着一把金色折扇与婪珂战在了一处。她抬眼,视野中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俗丽浮夸的衣袍,早在重莲山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对这种风格的衣饰免疫了,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她感到了亲切,可随之而来的,更是羞愧,是无地自容。
“趁现在,快走!”华衣公子逼退了婪珂,魁麟补位上来。花叶玖拼着身下的剧痛,策动全身灵息,卷起一地狂澜,**的雪块朝着婪珂头顶砸去,魁麟本已追出两步,见婪珂无从应付,只得即刻退下,替她挡去了铺天盖地的冰雪。
那华衣公子伸手来拉花叶玖,却被抗拒地推开。身后传来了一声疾呼:“小兄弟!”显然,他并没有认出她。
花叶玖不答话,反而加快了步伐。现在的她,如何见人?如何见同门师姐?如何见疼她爱她栽培她的师父?难道这就是嫉妒一个人的报应?她想着,脑海中慢慢浮现茶小葱平静满足的笑容,她突然口中一咸,吐一口鲜血。
不对,不是这样!她按紧了胸口,用力摇了摇头,驱散了心中所有的想法。她有那副画,那副画里表明了,她才是逆转乾坤的灵女,才是六界归一的希望,茶小葱只不过是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她不配拥有这些,她的一切,应该都是偷来的,抢来的!她偷光了原本主角的全部幸运,害她受尽屈辱!
她猛然停住了步伐,正迎上从身后追赶而来的方琏,方琏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小兄弟?”目光却落在她沾血的唇角。那样秀气的唇形,怎么看也不像是男人……他脚下一顿,柔声道,“方才……你没受伤吧?”不算倨傲的,关心的口吻。
花叶玖本想问问方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想到此时自己一身狼狈,她半句也问不出口,半晌,只能粗着嗓音,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肯定还是否定。
“没有我就放心了。”方琏叹了口气。望着她蓬乱的后脑勺。隔了一会儿,才道,“此处地接沧州,最近妖物众多。小兄弟一人出门实在危险,不如由在下送兄弟一程?”方琏的话里处处都透着好心,令花叶玖无从拒绝。她原本是性子极傲的人,自不屑与同道为伍,但此一时而彼一时。魁麟方才那样做,已经将意思表达清楚了,他动了杀意,她只有逃命。
她又“嗯”了一声,顺手将头发抓得更乱,遮住了大半的容颜。
“小兄弟此行是要去哪?”方琏见花叶玖没有拒绝,立即贴了上来。热气喷在花叶玖的皮肤上,立即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花叶玖生硬地推开了方琏。抢步走在了前头。她低头着,没有回答方琏的问题,或者说,从那一晚的被辱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去哪里。她只知道,自己还不能死。茶小葱手上,握着她应有的一切,她要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抢回来,让茶小葱也尝尝被人侮辱的残酷滋味!
……
“啊,啊啾!”茶小葱站在院子里对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用力搓了搓冻得发红的鼻子,嘟囔道,“不是谁在背后骂我吧,今天这么多啊啾,一大早就啊啾了四五回了。”她重伤初愈,本受不得冻,但这画坊里外又有谁能管得住她,趁着暮云卿去烧水的当儿,她又一次溜了出来。
院子外传来了绯灵怒气冲冲地声音:“好说我照顾了她那么久,她不念着这点情份,也得给我点面子,直接砸场子又是怎么回事?我本来有机会杀了那个妖孽的!”声音与脚步由远及近,绯灵一袭红衣似火,在清早地往凤凰书坊前面一站,风情自不可言。
却没想到隔壁的书摊上有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好心提醒道:“姑娘,清河坊上卖春宫的只有一家,并不是凤凰书坊,姑娘只怕是走错门了……”跟在后头的亭小佩脸上微愠,却不料绯灵根本没听明白。
“格你老纸的春宫,滚,老娘是来砸招牌的。”她气势汹汹地抬腿踢门,却被亭小佩死活拉住。
“我的姑奶奶,你这一腿跨进去,我们可能永远也出不来了,丁大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不知轻重,小心被送回玄黄岛啊。”这一趟出门本就没经丁公藤同意,茶小葱受了伤只管养病,并不知情,原本这样的事是摊开不得的,可绯灵盛怒之下却将这些避忌抛到了九宵云外,她今日走的就是正门。
“我这不是要向姓茶这丫头讨个说法吗?她为什么……”她的话还没落音,大门“咿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打开,一张带着菜青色的脸探了出来,与绯灵四目相对。绯灵吓了一跳,警觉地收回了脚。
“你刚才提到了我?”茶小葱玩味地看她,没等她回答又道,“这大清早地,都出去做什么去了?”绯灵与亭小佩风尘仆仆地,虽然衣服整洁,却染着一身寒气,一看就知道是竟夜未归。后面这一句问,落在了亭小佩身上。
亭小佩赶紧道:“这么早,当然是去买早餐了。”
“嗯,那早餐呢?”茶小葱掩口打了个呵欠。天都还没亮尽,哪里有什么早餐买,这个谎话叫人真是不爽。
“吃了。”绯灵冷了脸。
茶小葱笑了一下,没想要追究,转身就要进屋,绯灵见她不再追问,反而有些不自然,等她衣袂摆过,才跟着进了门。
茶小葱走在前面,突然停下,淡淡地道:“走的时候都是爬墙走后门,回来倒记得走前门了,你们是变蠢了,还是觉得我不会计较,好欺负?”绯灵心中火焰蹿起,两眼里生起了一对小火苗,却听茶小葱继续又道,“他们是去吃早餐了,你呢?半夜去偷鸡了?弄得一身这么脏?”跟着灰影一晃,一条细瘦的人影默默地立在跟前。却是孤红。
绯灵突然道:“你从来没说过,沈听弦便是妖皇魁麟!”上次仙门大战的时候不说,害她绕了一个这么大的弯!
“你没问,我就没说……”茶小葱并不否认自己早知这一事实,一句轻描淡写差点将绯灵噎死。
绯灵的脸都气白了,却拿她莫可奈何,精致的脸蛋上全是不愤,愠也好怒也好,写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人理会,她憋闷。
茶小葱知她报仇心思,却不想她操之过急,妖皇以前没有死,现在更死不得,觅十二子是一重人证没错,但当年的那场阴谋之中,妖皇魁麟,不……应该说是沈大公子沈听弦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她意有所指地瞟向孤红,又打了个喷嚏:“啊啾!”后者浑身一震,却听她自言自语地道,“看来不是咒我,说不得是在想我呢。”
☆、第312章 计较
绯灵与亭小佩偷偷出门的事情,茶小葱没再追究,而丁公藤也贵人事忙,压根不留意他们。两人算是逃过一劫。
其实像绯灵这样的聪明人,又哪看不出丁公藤在放水,连茶小葱都看出了破绽,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只是他不想说,也不愿提,那是绯灵心里的伤疤,现在揭开来看,还是血淋淋地一片模糊。
“才好了些,怎么又一个人跑出去了?”暮云卿站在窗前为茶小葱调理汤药,药方是杜婆婆给开的,可是守着药罐看火,却是亲力亲为。屋来传来茶小葱的咳嗽,似乎是受了些风寒。屋子里飘来姜汤的香味,还有茶小葱慢不经心地抱怨。
孤红站在门边,脸上一阵阴一阵晴,配合着忽明忽暗的天气,十分合拍。丁公藤与使君子进门时,就看见茶小葱正苦着脸梳着头发,没有婪夜在身边,更没有曲嫣的那双妙手,她只能气鼓鼓地扎了一个又粗又长的马尾。光洁的额头露在外头,显得脸又胖了一圈。
“人家说包子脸是五官占中间,外边一圈白皮儿,我看是一圈白色跑道,跑马车都行了。”她将镜子放下,一扭头,给了使君子一个正脸,使君子扶着门槛大笑起来。丁公藤乍然一见,也被逗笑了。
“不如我叫娉婷来?”他温和的坐下来,看着桌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册,居然全都是些关于功体修为的誊本。他随便瞟了几眼,道:“你准备怎么拿下御华派?”茶小葱答应的事向来不忘,即使是受了这样重的伤,却还是对这个艰巨任务恋恋不忘。
“对付他?很容易。”茶小葱对着镜子照照,“娉婷那边有什么消息?”顺面看了孤红一眼。后者正竖起耳朵听,暮云卿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打帘子出去,把孤红拉走了。
“村长教的好徒儿,可比村长大人本尊精细多了。”丁公藤目送二人离去。
“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损我……”茶小葱也看着暮云卿的背影,目露惆怅。暮云卿身世复杂。自小养成这样的心性也是情有可原,都说端极派护短,但想想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为着自己的理想而权衡着。她叹了口气,“绯灵与亭小佩要杀魁麟委实不易,况且。只要涉及到婪珂郡主的事,孤红都不会不插手,所以我才不担心。”
“你想借魁麟对付风无语?”丁公藤手指一捻。“妖皇魁麟无利而不往,想要让他说真话,确是有些难度。”
“谁说我要让他说真话?仙妖对立,妖皇之言就算是真,又有几人追究?我是想让他对御华仙尊对簿公堂。”茶小葱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丝不同以往的锐气。
使君子在屋里走了一圈,回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风无语又是什么?”时间浸淫,倒真将他泡成了一个画痴。
茶小葱一边喝着姜汤。一边从书堆底下抽出一本草稿,道:“书的分镜台本,我留着没用,使大哥拿去吧。”
满是线条的纸稿从眼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