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还残留着。
然后我立刻便发现了。
首先是我从阿良良木君那里借来的睡衣——先不说这件睡衣为什么会被我的汗水沾湿,还有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
泥土的气息或许会让人难以理解,用外面的气息这样的说法是不是就比较容易听懂了呢。
「……睡着的时候跑到房间外面去了?」
就像是梦游病患者那样?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弯下身子,做出运动前那种柔软体操的姿势,这次要调查的部位是脚——主要是脚底。
不过,脚底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二十三号半的脚。
漂亮的脚。
「……可是。」
突然,我注意到了阿良良木君书桌(话虽如此,这张桌子被用到学习用途上来还是最近的事情)上的湿巾箱。
果然,和昨天的位置不同。
移动了大概三毫米。
离开了床,我走到书桌旁,将目光投向了垃圾箱。不出意料,有好几张用过的湿巾被扔在里面——而且每一张都沾满了泥土和沙砾。
我又将视线挪回了自己的手上。
手心,和脚底都很干净,可是——在指甲的缝隙当中,就不是如此了。
还残留着不怎么明显的污渍。
真是充满了野性的指甲油彩。
「虽然人们都说犯罪的罪证会留在指甲缝里……不过这么一来真是头疼呢。」
说着,我朝床边走去。
虽然也不一定就是通过窗户到外面去的——不过考虑到黄金周时的状况,应该是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走过走廊,通过楼梯去到1楼然后打开玄关处的房门出去的。
最近的出口是那座窗户,也是最合理的路线——然后这样一种预想正中靶心,窗户的半月锁被打开了。
昨天晚上,在上床之前,我仔细地确认过窗户已经锁上了。
战场原同学都已经那样生气了,我当然会更加小心——可是。
换言之——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打开了这座窗户的锁,而房间里面也只有我一个人,既然如此,这个人就只可能是我。
「先不说我是不是罪犯,还是有种被名侦探逼进了死路的犯人的感觉。」
只不过,在推理小说里面登场的犯人,不可能傻乎乎的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吧——这样的话名侦探也提不起劲来,应该会把这个事件一股脑儿的丢给苏格兰场的仁兄们吧——
可是,犯人是怪物猫的事件,倒有种古色古香的古代名侦探感觉——我不禁这么想。
决定性证据实在是太多,我回到床边拿起枕头。
阿良良木君的枕头——不过我要做的事情和这点没什么关系。
如果说我变成了那样的时候,哪怕只是很短暂的时间里,曾经躺在这座床上的话——
「……有了,决定性的证据。」
我从枕头上拾起了一根头发。
头发这种东西无论男女都会频繁地进行更新换代,在睡觉的时候也会落下几根——这是理所当然的,问题在于,这根头发是『白色的』。
白发。
或许不该这样——说成是白毛更准确?
没错,这不是人类的头发,而是动物的体毛——
「原来如此……我,又变成它了啊。障碍猫……黑羽川。」
不愿相信——甚至想都不愿意去想,可是证据凿凿之下,逃避现实也没有意义。
事到如今,总不见得像文化祭之前那样,否认自己头上的长出了猫耳——一想到此,我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将目光投向了书桌上的镜子。
没关系,没有长出来。
还,没有长出来。
……虽然和目前的状况完全没有关系,不过在书桌上常备着镜子的阿良良木君莫非是个非常自恋的人?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那么,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
「可是,回过头去看——不仅是猫耳的问题,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和之前,和上一次那个时候不同呢。没有头痛这样的前兆,阿良良木君明明就不在身边,还是能够重新变回自己……」
接下来的部分只是我单纯的推测,大概在废墟里熟睡的那一夜,还有在战场原同学家里借宿的那一夜,我肯定都经历了『黑羽川化』——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有超过九成的信心。
这么一来,这种『爽快感』也总算是说得通了。
然而——变回来了。
我又变回来了。
「是因为身体已经习惯了黑羽川化了吗……就好像阿良良木君已经能够将吸血鬼的不死身性运用自如那样吗。」
不死身性……
不知何故,这样一个词语,似乎在牵动着我大脑深处的某根神经——不,很模糊的感觉。
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有什么,异常重大的事件……
「……可是,为什么我会变成黑羽川,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自宅的火灾。
只可能是这个原因。
黑羽川是我精神压力的具现化——承受着我无法承受的感情,是我的里人格。
「应该不会又为了发散压力而到处破坏吧……如果那样的话,应该会留下更多的痕迹才对。」
然而这也只是我乐观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记忆存在着空白终究让人很不舒服。
「真头疼啊……这份压力,说不定也会被黑羽川继承呢。」
一边自嘲,一边更衣。
既然逃避现实没有意义,那么就算黑羽川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也是我无力改变无法动摇的事实,所以我还是不得不去学校。
可以商量的阿良良木君和忍野先生都不在。
因为家里着火的心理负担,所以再一次缺席——这样一种考虑也不是没出现过,但是,这份负担已经推给了别人,而且这点已经确认,现在就很难再这样做。
而且,老实说,昨天神原同学有没有好好地和阿良良木君见面,我也想要同她确认一下——我既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她的邮件地址,想要询问的话只能直接见面。
「向战场原同学询问经过也不是不行……可是,战场原同学直觉很敏锐,或许会被她发现到我黑羽川化的事实。」
不。
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已经发现了。
这话有种故作姿态的感觉……
然后,当我换好衣服之后。
「羽川姐姐——」
月火妹妹的声音从房门的另一侧传来,我被吓了一跳。
糟糕。
明明就在别人的家里,是不是我的自言自语声音太响了?
被听见了?
然而万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月火妹妹她,
「起床了吗?没醒的话快点起床哦。到吃早饭的时间了。」
继续道。
「阿良良木家的早饭可是一定要大家一起来吃的哦。」
「……嗯,我知道了——」
我回应道。
「没问题,我已经起床了,马上就来。」
「好——」
留下可爱的声音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下楼的脚步声。
该怎么说呢。
真让人失望。
阿良良木君说自己每天早上都是被两个妹妹『敲醒』的,还一脸困扰的样子,可如此可爱的叫床方式,到底哪里让人困扰了?
真是的,这样可不好啊。
按照阿良良木君的说法,岂不会让人产生在熟睡的时候被撬棍袭击这样的误解?
我一边想着在心里责备着阿良良木君,一边再一次望向镜子确认,在下楼前去客厅之前,先要去一次洗面台,把隐形眼镜拿在手中之后,我离开了阿良良木君的房间。
喵。
053
一定是一起吃早饭的。
……但是就我所知,阿良良木君应该是把这一规矩击破得体无完肤才对,当然现在还是别不合时宜地提这种问题了。
不想听到我这么说,而且我自己也不想说,不过他似乎没能很好的把握同家人之间的距离感——同火怜妹妹以及月火妹妹之间的距离感自然是不用多说,和父母亲之间的距离感也不是很好。
当然,把双亲都是警官这一新的情报加进来考虑之后,又会有种略微不同的感受了。
然后,他的母亲。
出发去学校之前——火怜妹妹和月火妹妹就读的国中距离比较远,所以她们出发的时间要比我早三十分钟——我在玄关处朝着屋内说了一声「我出发了」之后,便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就在此时,
「羽川小姐。」
她叫住了我。
「我不知道在你家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同时也觉得这不是我现在可以过问的事情,可是像刚才那样,在离开了自己双亲的身边之后朝着我们家说出『我出发了』这样的话来,这没法说是个正常的状态呢。你也不能这么想。」
「…………」
「我们接待你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们无法称为你的家人。不管火怜和月火再怎么仰慕你,再怎么把你当成是姐姐,都是如此。啊,请不要误解——我们并不觉得这是麻烦的事情。火怜和月火也很高兴——羽川小姐既然是历的朋友,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善待你。历最近之所以在学习方面拿出了干劲,问过他之后也说这是你的功劳。」
「……没有这回事。」
我回答道。
该怎么说呢,阿良良木君的母亲——虽然和阿良良木君很相似,不过更有一种参透了生活的感觉。
是个非常达观的人。
原来如此,这样就算除开警官的因素,我也多少能够理解阿良良木君不擅长应付母亲的理由了。
「对不起。似乎让您费心了——不过,我家里的情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应该说,只是稍微有些不和……」
不和。
扭曲。
「……仅此而已。」
「父母亲和孩子之间关系不和,这已经可以说是类似虐待的状态了。」
阿良良木君的母亲继续道。
「所以,无论何时,只要觉得痛苦都可以去求助。求助公共机构,要不然向历求助也可以。你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还是很靠得住的。」
「好的……」
这点——我是知道的。
阿良良木君是个多么值得依靠的人,我很清楚。
我一直都很清楚——可是。
我却尽自己所能地,不去依赖他。
不去依靠他。
「并不是说一定要有家人才行,可是一旦有了家人,就该为此而高兴。这是我作为一名母亲的看法。」
「作为——母亲。」
「羽川小姐。人碰上自己所讨厌的事情的时侯总是会一个劲儿地避开,这没错,但如果只是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上面移开,是算不上逃走的。只要你觉得保持现状也无所谓,那么别人就没办法从外部着手——所以首先还是从这方面『走出来』比较好吧。」
阿良良木君的母亲在将我送出门口的过程中说了上面这番话——之后还跟着很长的一句『一路走好』。
哎。
母亲,真是坚强啊——我不禁产生了这种颇为滑稽的感想。
有种被狠狠地训了一番的感觉。
但我并不讨厌。
……『母亲』吗。
这也是我——到了这个年纪,却依然不了解的东西之一。
至今为止。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不光是在晚上——在白天,在早上,都做了些什么。
「只是把目光移开的话不能算是逃跑吗——真是话里有话呢。」
我从心底感到佩服。
比起阿良良木君,更像是忍野先生会说的话。
所以我一边细细地品位着这样一句话,一边朝着学校走去——可是,就在路上,一道毫无疑问让人『想要移开视线』的光景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真的是非常希望能够掉转脚跟直接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一位金发金眼的少年从我的正前方朝我走来——从身高上来说应该算是和我差不多年纪,可是面容上说是童颜都不足以形容,完全是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看上去就像是个国中生。
然而,如果要说是国中男生的话——寄宿在那双金色眼眸中笔直朝向前方的眼神,也太过凶恶了。
不过——和春假那时不一样。
肩膀上没有背负着那座银质的巨大十字架,仅此一点,就外观而言应该算是正经多了。
「……哦哦。」
我是真的打算转过身去来着,可就在我做出决断之前,对方发现了我的存在。
没错。
拥有无比凶恶目光的金色眼眸,捕捉到了我。
视线相交。
四目相对。
「你、你、你——那个什么来着——你不就是前阵子被老子做掉的那家伙吗。哈哈哈——笑死了。」
他。
半吸血鬼却依然成为了吸血鬼猎人的他——艾匹索德用手指着我,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说道。
「……你好。」
我微微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艾匹索德先生。」
他那边似乎没什么纠结——可我感觉实在是很糟糕,台词的音量也很小。
不过,确实如此。
他说的没错,我在前一阵子——也就是春假的时侯,的确是被他杀了。
不,严格来说是被确实地杀死了——因为超过一半以上的腹腔中的内藏都被击飞了。
原本他是为了追杀传说中的吸血鬼小忍才来到了这个小镇,而为了退治小忍,最终迎来了和身为小忍眷属的阿良良木君进行决斗的结局——就是在那时,我遭遇了惨痛的经历。
擅自插入到男人之间的绝对中去的我的确不好,可是他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让我有点发怵。
「听说那之后你立刻就回国了……为什么又回到这座小镇来了呢?艾匹索德先生。」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他该不会是为了『退治』阿良良木君和小忍才又一次回到这里来的吧——说不定阿良良木君现在被卷入的那个麻烦,就是因他而起的。
忍野先生应该是作为专家把这方面的善后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可是忍野先生也不是万能的。
说不定在某个地方出了纰漏,结果将两人的状况暴露出去,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可是面对着我的体温,这位半吸血鬼(待在太阳底下也毫无问题,一大清早就能够出来活动),凶恶地咧嘴一笑。
「笑死了。」
如是道。
「别用艾匹索德先生这样的说法啊——老子还不到被人称作是先生的年纪呢,再说也不是被人用敬语的立场。」
「哎?」
可是,就算是混血,也是吸血鬼……寿命应该是很长才对啊。
「寿命长也不意味着就一定是老头子啊,笑死了。本来是想要保密的,不过说出来似乎会更好玩的样子,老子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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