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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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原魔豹-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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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的大汉,哭起来真令人不忍卒睹。张家全的拳头,真挥不出丢。

“他们根本就没现身。”张家全愤愤地收回大拳头:“自始至终,只有咱们四个人在死撑,什么凶多吉少?哼!恐怕都像你们一样,风色不对就贪生怕死溜掉了。你们几个老大老二如此,他们为何不能?呸!”

“说来说去都怪我。”白日鼠狼狈地爬起,自怨自艾:“本来杀警卫是十拿九稳的,偏偏就有一不稳出了纰漏,过早发出声响,功败垂成,真是……真是天意……”“狗屁天意:败在人谋不臧。”张家全余恨未消:“你们说过必须讲求配合得宜,不能延误分秒,事先演练得个个信心十足,人人保证可以配合完满,事实如何?”

仅提早片刻被发觉,就完全走了样,简直就岂有此理!现在该怎办?其他的人会赶来会合吗?”

“只好再等一等吧!”莽金牛用袖拭泪:“希望……希望他……他们……”“不能再等了。”白日鼠似乎打一冷战:“我似乎感到有点不太对劲,无端感到毛骨悚然……咱们的弟兄赶不及前来,或者情有可原,但派在这里接应的朋友却也踪迹不见,确是令人不安。”

“你在这里也派有人接应?”张家全问,举目四顾,警觉地、本能地挪了挪猎刀。

两侧的山脚,远在里外,但树林向中伸展,最近的浓林相距不足五十步。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他像一头发现强敌入侵,刚毛根根竖立的豹。

“是几个准备接走狄老哥的人。”白日鼠指指坐在树下喘息的翻天雕:“他们应该一早就在此地等候的。可是现在……现在已经是巳牌初了……”“该死!”张家全大骂:“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重漏的危险。糟!这里不安全,准备走……”他冲向一匹坐骑,神色紧张。

“快走!”白日鼠醒悟地叫。

狂笑震天,蹄声入耳,两面的树林中,出现四五十匹健马,驰出林便勒住坐骑,五十余名骑士冷然拔刀撤剑。

“冲不出丢的!”白日鼠骇然叫,扭头奔入一栋土瓦屋,掩上门准备死守。

只有张家全不向屋里退,发出一声兽性的豹吼而非虎吼,猎刀出鞘。

五十匹健马,以三家村为中心,徐徐小驰而进,徐徐形成合围。

神钩董杰神色庄严,高举左手,人马在廿涉外停止,骑士们纷纷下马列阵。

神钩董杰举手一挥,领了四名大汉向前接近。

“张小哥,真是你!”神钩在十步外止步,不住苦笑:“老天!为何?”

“你是……”张家全一怔。

“不记得董家大院的董大叔了?”

“哦!神钩董大爷。”他恍然。

由于他很少在家,可说是在山林里长大的,对地方的名流多少有些耳闻和模糊的印象,只是不认识罢了。

“张小哥,你……你怎么做出这种可怕的事?”

“住口!什么可怕的事?”他大声抗议:“满人非我族类,本来就是生死仇敌……

“胡知州不是满人。”

“他是汉奸,他没有理由烧我的家,他……”“你错了,张小哥,胡知州正在全力侦查纵火焚烧你家的罪魁祸首,你却不问情由杀了“什么?”他吃了一惊。

神钩举手一挥,左面山林中驰出两匹坐骑,后面拖看一个人。

是老九天孤星多臂猴,双手被困住踉跄被拖看走。

“他,若尢天孤星多臂猴,才是真正的纵火犯。”神钩沉声说:“这种嫁祸逼反的诡计平常得很,你上了他们的当了,张小哥。”

“这……”他如遭雷殛。

“他们激你入伙杀官,另一批人却去劫州库,劫走三千五百两库银,已经人赃俱获。昨晚,你们杀入守备府劫囚,其他的人去劫府库。八个人三死五被擒,在外面接应的三批同谋犯十二名,全部死的死擒的擒。在这里接应的人共有五名,首脑是恨天无把贾河,一到此地便一一就擒,就等你们了。”

“白日鼠,你给我滚出来说个明白。”张家全火冒三千丈,同屋门大叫:“你告诉他们,他们说的是谎话,是胡说八道,是……”门闭得紧紧地,没有人出来。

“他们不会出来,因为我说的是实话,有人证物证,千真万确。”神钩沉声说:“张小哥,你上当不足为奇,他们都是无恶不作的滥匪诡盗,被他们利用的人太多大多了。”

“你代表官府吗?”张家全沉声说。

“不,我代表地方上的善良百姓,要求安和乐利的生活,不需要杀戮,不需要血腥。卅年,一世,这一世我们过得太苦了。”

“做汉奸?做顺民?”

“这不是我们的错。所以,我们不管守备衙门的死活,我们只保护治理我们的府衙,以免府衙中我们自己的同胞被屠杀。”

“我也不后悔我所做的事,毕竟我是为了救一个抗清的英雄而尽力……”“哈哈哈哈……”神钩仰天狂笑。

“你笑什么?”

“你救抗清的英雄?”

“对!”

“谁?”

“翻天雕狄承先。”

“张小哥,为何不叫他出来,说说他的抗清英雄事迹是如何轰烈伟大?”

“翻天雕,你出来。”

当然,没有人出来。

“十二星相在京师山西,烧杀劫掠无所不用其极,目下富户已经不多,所以他们转向州县的公库下手,盘蛇岭秘窟金银堆积如山,他们还不满足。

他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群发国难财,残害自己同胞的刽子手,他们要救的人,会是什么抗清英雄吗?”

“这……”“只要你到过蒲州,就知道这位姓狄的是什么货色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一个人人皆日可杀的贱种。”

“他……他是……”“他是最近十年来,最强悍最无耻的百十名悍贼的首脑,专门向难民肆虐,奸淫烧杀,残害无辜的贱贼。

他曾经一度参加流寇,后来又溜回去继续抢劫烧杀。清兵曾经七度围剿,他见了清兵就逃,最后贼伙溃散,他逃到玉峡关才被捉住的。你问问他,他这一辈子除了在死囚牢见过清兵之外,曾经见过几个清兵?”

“我……我是……是一无是处了?”他几乎崩溃了。

“不丁昨晚,你替咱们同胞扬眉吐气,鞑子们把你看我了不起的英雄,认为他们碰上了唯一的悍将。”

“这……”“张小哥……”“我要走了。”他向后退:“这一生,我做错了这件事,但我不后悔,错了我认错。但我不会受你们制裁,不要试图拦阻我,除非你们想要死掉一半以上的人。”

“我们不会拦阻你。”

“谢谢。有件事请教。”

“请说。”

“起舞凤她……”“很抱歉,她中箭死了。”

“她……她……”“她临死,要我向你说,她对不起你。她……她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

张家全呆立片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他发出一声撕裂人心的长号,泪水飞洒中,一跃三匹丈,刹那间便消失在右面的浓林深处。

张家全在山区活动的消息,官府以急足快报传至各地。

官兵一队队裹粮入山搜索,潜伏在太行山区避风头的牛鬼蛇神,纷纷作最坏的打算,往穷山绝岭里逃窜,有些乾脆逃出山区亡命去了。

已陉到了大河北岸,全力追踪的海山兄妹得到消息,果然认为张家全在泽州带了鬼谷老人与小王子,潜返潞安重归老巢图谋发展啦!立即率人飞马往回赶。

一天天过去了,穷搜山区的官兵陆续返防,各回汛地。他们捉不到张家全,但小有所获,清点结果,四川两府出动的上万官兵丁勇乡兵,共捕获了一百廿二名有案的强盗、土匪、杀人犯、逃犯……

另一批人,随即陆续进入山区。

同巢的牛鬼蛇神,也悄然出现在山林深处。

数百年来,周围数千里的太行王屋山区,从来就没安静过,是亡命者的避风港,化外之民的安乐窝,逃犯的逃捕薮。

他们与官兵不断地捉迷藏,与当政者作对,每一座城镇的外围,都是他们的活动地盘,到底那些人是贼是匪,大家心照不宣,也无法弄清,捉不胜捉。

山中无岁月,有些地方的人,一辈子不知道山外事,世世代代不曾与外人接触,你要和他谈起唐宋元明清,他还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天外天的事。尽管这里是中原的心脏地区,无可否认的,仍有许多地区仍是政令无法施行的化外之地。

深山大泽,必隐龙蛟!

潜入的人,就是一些龙蛟。

张家全景龙蛇;但更正确的说,应该是最具危险性的魔豹。

魔豹,这是潞安人给他的绰号。

他走得好还好远,向南又向北。

他要远离这处令他悔恨,令他感伤的地方。如果可能,他打算今生今世,再也不回来了。

一头猛兽,一旦决定放弃它的旧巢,就不会再回来了,它会为所开辟的新地盘而活下去。

恒山与五台山,是连在一起约两大山区。

恒山,是大大有名约九岳。五台,只是北岳南面的佛教名山。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元朝,这里的佛教徒开始南迁,佛教的另一支密宗喇嘛,成了这里的主宰。

蒙古人是十分奇特的民族,有先天的尖锐两极性格,也有坚忍骠悍的体格。

可是,我们很难澈底了解蒙古人。

他们被汉武帝往西赶,征服了东欧,被西力的色目人(西方人的总称)称之为东方蛮族,然后又回头重返东方;然后又南下牧马;然后又与汉人连年战争;然后又往西进兵……

元朝大帝国分裂,分为东西两部分。

西方,重人欧洲,在中东重建大帝国,政信了回教。在东方,经过一段回光返照式的挣扎时期,反而被奴隶满清所征服。

东方这批人,成了佛教徒,崇奉密宗喇嘛为国教,这些人变得懒惰、肮脏,民族性格丕西方的一部分,由帖木儿汗(皇帝)下令改信同教,变得勤奋、清洁。东西两部分人,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同样是蒙古人。

满清入关,蒙古人出尽了死力。所以,蒙古八旗的地位,就比汉军八旗高一等。

蒙古人可以封王。

汉人自从吴三桂一群汉奸惹起三藩之乱后,皇帝明令规定绝对不可封王,认为汉人是奴才,奴才功劳再大也不可以封王。

即使满清快完蛋的时候,此令不改。曾国藩一力回天,平定了太平天国,功劳高得快上天了,也不配封王。

那些把民族自尊挂在脸上,把满清人看成“自家人”的兖兖诸公,开口闭口歌功颂德,把乾隆游江南看成满人的德政宏恩的人,员该去国史馆看看掳来的大清档案,若那些满人把咱们汉人到底看成什么东西?

或者,该听听慈禧太后在列强压迫下,咬牙切齿声嘶力竭所呼叫的两句话:“宁给鬼子,不给家奴!”

满清人与蒙古人一样尊奉喇嘛,五台山便成了喇嘛最坚强的据点,黄教红教(或称黑教)平分秋色,各画势力范围,信徒们各信各的,谁高兴信什么就是什么。

严格说来,恒山与五台,都该算是太行山的脉络。

由于元、明、清三代皇朝,喇嘛都有特殊的地位。所以自京师至山西朝五台的王公贵胄们,甚至皇帝本人,都从京都出怀来,经宣府,先到大同,然后再南下游山礼佛,或者偷偷摸摸参欢喜之禅。

因此大同至恒山的大道,经常可以看到王公贵人们的车驾骑队往来。游罢恒山之后,照例南游五台,再高高兴兴北返。

张家全不是来游五台、恒山的,他在逃避自己。

自己是无法逃避的,心病必须心药医。

他杀富劫库,而这个官却正在替他追查纵火犯。

尽管这个官不是他杀的,但我杀他杀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他是罪魁祸首,这就够了。

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甚至曾经爱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曾经使他成为一个员的男人。

可是,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这个女人,临死留下的话,要他坚强地活下去。

他一点也不坚强,他在逃避自己。

他以为已经逃离太行山了,已经把那个逞血气之勇,分不清青红皂白、容易上当的张家全,埋葬在太行山了。

其实不曾,他不可能把自己埋葬掉。

这里是坪头镇北面十余里的大道旁,至五台山还有五十余里。香客通常在坪头镇打尖中伏,赶一程便可抵达五台。

大道宽阔,不时可看到成群的香客往来。

已经是八月杪,大道不时被大风刮起漫天尘埃。

道旁的松林内,张家全坐在一株松树下,脚边放了一只豹皮大革囊,那是他的包裹,穿一身青,外加一件豹皮背心。猎刀插在腰带上,真像个猎人。

他眼神有点疲态,神情显得懒散。

午膳已毕,他将一根山鸡的腿骨,百无聊赖地引诱那些纷扰的蚂蚁,拉过来,拖过去,搞得遍地都是乱窜的蚁群,似乎乐此不疲,而又漫不经心。

第十七章

也许,他认为自己就是这根骨头,蚂蚁是追逐他的人,虽然咬住了他,围住了他,却又无奈他何。

想着想着,他傻呼呼她笑起来了。

他早已发觉身旁来了人,但毫不在意。

这位仁兄大概也童心未泯,颇感兴趣地在旁看他逗弄那些可怜的蚂蚁。

“你也是个笨蛋”“那人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而且格格笑,显明地笑他是笨蛋。

“天下人都是笨蛋。”他头也不拾,拖动鸡骨。

“怎么说?”那人间。

“你不笨,为何在此看笨蛋?”

“喝!你小子嘴上带刺呢!你以为蚂蚁搬不了骨上的肉,其实它们一丁点一丁点早就到口了,所以……”“所以,你也是笨蛋。”他仍没抬头:“没有一丁点肉,怎能引来成千上万的蚂蚁?除非你比蚂蚁更笨。”。

“唔!有道理。”那人点头同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财没有食……”“人与鸟同样会死亡。”

“唔!也有道理……”“笨蛋道理。”

“喂!你小子话中有玄机,你是干什么的?”

“你管我干什么的?”他仍没抬头。

“小子,和我说话,眼睛要看看我。”。

“滚你娘的蛋!”

那是一条黑凛凛的大汉,背上系了一根沉重的霸王鞭。虬须一抽动,大汉冒火地飞脚便踢。

他向后仰身,手中鸡骨飞向大汉的大海口,一脚落空。

大汉眼急手快,百忙中伸手一抄。

大汉还真笨,不该用手接骨头,骨头入手,一顿之下,骨上的无数蚂蚁被震飞,飞入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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