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人再次大叫。
“嘿嘿嘿……”黑暗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阴笑声。
“哎呀……”这人吓得跳起来,立即躲在一株大树下发抖。
“嘿嘿嘿……”阴笑声又从另一方向传来。
这人胆气不弱,大概已听出是人声。
“什……什么人……”这人壮着胆急声问。
“善财菩萨……”直震耳膜的嗓音传到。
按着,三丈外出现一个高度几近两丈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接近,显现。
“菩萨慈悲……”这人惊叫着爬伏下来磕头,一面五体投地叩拜一面叫。
善财菩萨是文殊菩萨座下的使者。
至于这位菩萨后来为何变成南海观音菩萨座下的善财童子,对神话故事少涉猎的人,就无从得悉了。
“凡人,你在这里干什么?”善财菩萨问。
“弟……弟子不……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弟子在……在观……观海寺挑……挑水,醒……醒来就……就在这里了……”
“观海寺距此已有五十里,你怎么胡说?”
“菩萨明……明鉴,弟……弟子真……真的不……不知道……”
“观海寺里住了些什么人?”
假使这位身高将近两丈的人真是善财菩萨,菩萨无所不知,还用问吗?”
这人快吓昏了,那有工夫去多想?
“是……是内……内府三旗侍……侍卫的人……”
“胡说,有讲武堂的人,有大同派来的人……”
“菩萨明鉴!他们昨……昨晚就……就走了。”
“走了?”
“到……到显通寺外……外围,埋……埋伏捉……捉大逆不道的刺……刺客……”
“原来如此,”
“弟……弟子……”
“你很诚实,留你一命……”
“嗯……”
高大的菩萨一分为二,原来是两个人叠罗汉扮成的,他们是张家全和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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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台怀镇西北大火燎原。
台怀镇至显通寺仅有五木里,北风紧,初冬草木凋零,山上的树木以松柏为多,火一起可就麻烦大了。
不知到底有多少处火头,风借火势,火趁风威,一发不可收拾。
有不少人埋伏在台怀镇至显通寺之间,山崖洼地凡是可以攀越的隐蔽所在,都有带了弓箭暗器的人潜伏。
自己带了水粮,不论昼夜都潜藏蛰伏,专门捉捕擅自走动的人,目标当然是刺客,擅自闯入的人非死即重伤。
火一起,百余名奉命潜伏的人,可就躲不住啦!
台怀镇人声鼎沸,所有的居民与随车驾前来的人,乱得一塌糊涂,纷纷出外救火。
显通寺的人,也人声鼎沸,四百余名僧侣,配合数百名御林军与侍卫,分持救火器物,散布在各处准备救火,如临大敌。
显通寺十二院,是围绕灵鹫峰建造的,范围之广大,走上大半天还无法游遍,可知广大的程度。
刺客从何处入侵,根木不可能事先防守。
近台怀镇的火场,乱哄哄的伏桩们一一现身,立即受到金鹰的无情袭击,乘乱发箭攒射。
飞虹剑客一击即走,奔东逐北来去如风。
杀人放火,就是这么一回事。
引起的反应,形成更可怕的暴乱。
安全人员的反应迅速激烈,大量人手皆向刺客出没处集中追逐。
显通寺内,招待贵宾的客院警卫森严,御林军每卅人为一小组,千余小组把客院外围构成铜墙铁壁,弓箭手与镖枪手排列成阵。
内围,侍卫们形成第二道更坚固的防卫网。
别的地方都在乱,只有这座容院不许乱。
火不可能烧到此地,四周没有接近的树林。
三五十个刺客,想接近简直是白送死。
火光通明,客院东南角的花园广约百亩,建了亭台莲池,花木已经凋零,不易藏人。外围,花树中隐约可看到一些供香客游憩的事阁。
一声豹吼,一座小亭顶端出现豹影。
立即引来领队军官的喝口令声,第一丛箭雨到达。
豹在亭顶闪动腾挪,忽隐忍现,箭射在亭顶上声如暴雨,爆出一串串火星。
“嗷……”豹吼声间歇地传出。
箭不会折向,不可能射中忽隐忽现的豹。
御林军纪律森严,阵势屹立不摇,箭手躲在铁盾手后面,发箭时纵空隙中露出半身,每一个官兵,都沉着镇静不为所动。
阵势不动,刺客不可能乘乱突入。
双方僵住了,谁也奈何不了谁。
“嗷……”豹吼声愈来愈刺耳。
传出一声沉喝,箭停止发射。
十余名举着火把的官兵,突然向两侧移动。
片刻,卅名拥盾的甲士出现。
领先的三名披甲军官出现,戴的是盔,而非斗笠形的军帽。身后,出现了穿了掩心甲的燕山三剑客。
前面列阵的两队官兵中,军官发令起立,盾手立即站起,盾排列如城。
“伊里……”口令声震耳欲聋,悠长洪亮,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两队官兵动作如一,按口令,肃立举刀剑行礼。
伊里,意思是立正敬礼,是满州军礼的口令。
出来的三名军官与燕山三剑客,左右一分。
后面的甲士们,也整齐地左右挪动。
十二名带甲御前侍卫出现,拥簇着一身黄的小皇帝向前超越,后面跟了一大群王公大臣。
爱新觉罗福临,那时还只是十岁的孩子。
他六岁被扶上皇帝的宝座,面对虎视耽眈的皇叔摄政王多尔衮(睿亲王),与野蛮人争夺皇位的阴谋杀戮传统,他不得不装出天真、无邪、无知等等幼稚无用神态来保护自己,而且一直扮演得十分成功。
甚至在三年后(顺治六年)多尔衮的元妃死后,第二年(顺治七年)多尔衮被他杀死之前,亲自颁诏让他的母亲(母后)嫁给皇叔多尔衮。
诏书当然不是他写的,自有一些无耻的臣下替他写,其中最后一段妙文,真可作为茶余酒后的笑料:
“……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怡。朕贵为天子,以天下养,乃仅能养口体,而不能养志。使圣母以丧偶之故,日在愁烦抑郁之中,其何以教天下之孝?
皇父摄政王现在鳏居,其身份容貌,皆为中国第一等人,太后颇愿纾尊下嫁。朕仰体慈衷,敬仅遵行,一应礼典,着所司预备……”
那时的太后只有三十来岁,而多尔衮已经是快要进棺材的七十老翁。第二年,他就把多尔衮宰了。
其阴沉雄鸷,自小养成实非偶然。
国母大婚典礼,书成六册,礼部领衔具名的人,与及百官贺表,正是出于无耻大汉奸钱谦益的手笔。
可堪玩味的是,从顺治二年始,多尔衮已经被改称皇父而不称皇叔了,很可能早就与太后双宿双飞啦!
而多尔衮娶太后的前数月(七年春),便已接收了死鬼肃亲王豪格的福晋(王妃),一年中连娶王妃和太后两个女人,真是老当益壮。
满人对男女关系的随便,由此可见一斑。
“张家全!”海山沉声大叫:“皇上要见你,你过来,你不会受到伤害。”
“哈哈哈哈……”百步外亭顶上的张家全狂笑震天:“瓜尔佳索翁科罗,你应该说,小心你们自己受到伤害才是,你们敢说伤害得了我?”
“不要嘴强,你应该知道……”
“哈哈!我知道,下次,我要带弓箭来,不把五台闹个天翻地覆,我是不会罢手的。告诉你的小皇帝,给我小心了,再见。”
“等一等。”小皇帝福临高叫:“我要见见你这个自称魔豹的人,我愿意和你谈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
“你怕我吗?”小皇帝一点也不无知,反应敏捷。
“怕,我就不会来。”
“很好,我要和你这位勇士谈谈。”小皇帝手一挥,发出一声满语吆喝。
前面的两队御林军,立即整步向两侧移动。
后面的侍卫与随从,也纷纷后退。
片刻,除了十余名高举火把的人外,小皇帝左右只剩下三名军官与燕山三剑客了。
“我保证今晚不会有人伤害你。”小皇帝笑嘻嘻地说:“谁要是敢抗旨,我杀他的头。”
张家全一搴跃下亭,大踏步无畏地接近。
终于,面面相对。
注视着这位娇生惯养,一脸稚容的小皇帝,张家全不禁摇摇头,他真不敢相信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是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你就是紫禁城里的所谓皇帝?”他的口气毫无嘲弄的意思:“我小时候像你这么大年纪,已经可以力搏虎豹了,也许这就是你我不同的地方。”
“你就是魔豹?”小皇帝也好奇地打量他
“不错,魔豹张家全,你……”
“不许无礼!什么你你我我的?”海山沉叱。
“你不要管。”小皇帝制止海山问罪:“让他说。张家全,你要杀我?”
“本来我没有要杀任何人的意思,而是你的人逼得我不得不自卫。”
“哦!你不是为了你们的朝廷来行刺的?”
“这个……”
“我不想多说,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并不是我们要夺你们的江山,而是你们请我们来扫除祸国殃民流寇的朋友。我想,这种事你我都不懂。”
“哼|事实上你我都懂。”
“不骗你,我真的不懂。”小皇帝真诚地说:“这些日子,我到过山,来五台看了庄严的佛门清净地,我只有一个感觉,如果能没有一切烦恼,生活在这种无忧无虑的尘俗外,该多好?”
“也许我能了解你的心境,因为我是在自然的山野中长大的人。自从我开始与人群接触之后,烦恼接踵而至,出生入死,比在丛莽中危险千倍。”
“真的?”
“我也不骗你。”
“我们能不能做个朋友?”
“不可能的。”张家全摇头。
“要怎样才能呢?”
“永远不可能。”
“至少,我们能不成为仇敌吧?”
“恐怕也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你打我杀呢?”
“因为你的人一直就在追杀我。”
“我要他们不再追杀你。”
“这……”
“你还有什么要求?”
“这……这样好了,我知道,你们捉了不少人,有些人的确是刺客,但有些不是。”
“索翁科罗,真的吗?”小皇帝向海山问。
“陛下……”海山跪下了。
“不许骗我。”
“奴才不敢。”
“说!”
“共捉了十七个人。”
“都是刺客?”
“启奏皇上,有一半的人有嫌疑。”
“把他们都带来。”
“奴才遵旨。”海山乖乖地磕头而起,立即吩咐两名侍卫传令带刺客。
“我把人全让你带走。”小皇帝向张家全说:“过两天我要回去了,我希望你能来看我。能和宫外的人在一起谈笑,我觉得很高兴,你家住那里,”
假使他愿意,他一定可以杀死这个童稚的小皇帝。相距不足三丈,海山三个人和三位军官,绝对挡不住他连发的致命飞刀。
当然,他也可能死在对方六人同时的攻击下。
尤其是老二纳拉费扬古,是他最危险的劲敌。
虽则费扬古比起纽钴禄和卓的武功修为差了一截,也没练成无量神罡,但狂野骠悍刀剑冲杀,对他极具威胁。
与他有相同的野性,这才是他的可怕劲敌。
“沁洲,沁州在那里,好玩吗?”
“在南面,很远,全是山,人们的日子过得很苦。”他据实答,杀小皇帝的意念愈来愈薄弱:“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
“有一天,我要自由自在的在天下遨游。”小皇帝似在自言自语。
张家全正想问自由自在是什么意思,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什么不能自由自在?
步伐声打断他的思路,一队御林单从别院齐步而来,拥簇看十七个狼狈的犯人,两名兵士架住一个。
犯人双手反绑,脚下有根足索,多少都受些刑伤,其中有两名女犯,在兵士的架持下,显得憔悴不堪。
海山在三十步外挥手示意止步,让卅四名兵士架着犯人接近。
“启奏皇上。”海山跪下禀告:“人已带到,其中三个是极端危险的刺客。”
“叫什么?”
“一个叫旱天雷雷震,一个叫翻天鹞子包正,一个叫摩云手徐元。”
“不管他们是什么,交给这位张勇士好了。”
“奴才遵旨。”海山再拜而起。
“张家全。”小皇帝向张家全说:“冲你的份上,我不追究他们的既往,你把他们带离五台,我不希望再见到他们。”
“我只保证你在五台期间,以及返京途中,我不再向你行刺。”张家全郑重地说:“至于他们的事,我管不着,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奇…书…网'我只能保证我自己的行为。”
“好,我相信你的保证。放了他们。”小皇帝神气地向海山说。
“奴才遵旨。”
一声令下,兵士们立即替犯人解绑,逐一将犯人推向张家全所立之处。
“你们都能走动吗?”张家全向众人问。
“大概能。”一位卅岁的大汉虚弱地说,似乎是受刑最重的人,站立时有点摇晃,但颇具英雄气概。
“从东北角脱身,在下有人在该处守候。”
“谢谢老兄援手。在下姓商,单名定,请教……”
“不要多说,在下张家全。”
“在下不会放弃行刺鞑子……”
“商兄,人贵白知;这时你说任何话都算不得体,有什么话你最好放在心里。诸位,走!”
十七个人,像一群出笼的鸟,互不相顾,向东北角狂奔疾走,片刻便走了个无影无踪了。
“小朋友,在下感激不尽。”张家全正式向小皇帝抱拳行礼:“希望你的人离开我远一点,以免今晚的情义付诸东流,告辞。”
人影疾退,去势如逸电流光。
火光明亮,没有人移动。
“索翁科罗。”小皇帝笑吟吟地低声叫。
“奴才在。”海山欠身答。
“你们都对付不了他?”
“启奏皇上,不是奴才们对付不了他,而是不易对付。这人十分机警,风声不对就逃,山野中来去自如,要对付他得费不少心机。”
“你费了心机吗?”
“是的,奴才已经费了不少心机。”
“有多少分把握?”
“九成九。”
“那就好,你记住。”
“奴才候旨。”
“我不希望这个人出现在紫禁城。”
“奴才一定设法达成任务。”
“我唯你是问。这个人把五台闹了个天翻地覆,我不希望他把京都也闹成这个鬼样子。”
“奴才一定不许有这种情形发生在京都。”
“你最好不让这种情形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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