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犯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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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犯罪事件-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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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像我祖母说的,该来的总会来。

他们是在郊外的一个泥坑里被发现的,两个人都衣着整齐,面容安祥,一点不象一对彼此憎恨的夫妻。警察在他们脚边发现两个喝了一半的可乐罐头,那里面有毒药,警察告诉我,他们就是中毒身亡的。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是殉情而死,但我却一点都不信。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出事的前一天早晨,母亲穿着小碎花睡衣坐在镜子前梳头,她不到四十岁,仍然很美,但是严肃的表情却使她那原本天真的娃娃脸急速地衰老了。她望着镜子里的我说:“小奇,读书很累吧,以后你就会知道,比起其它事,读书其实很轻松。”

我问她是哪些事,她看着我欲言又止,过了会儿又笑着问我:“小奇,上星期妈妈跟你一起拍的照片,你知道我放哪儿了?”

出事的前一个星期,她单独带我去饭店吃过一顿饭。那天她兴致很高,打扮得很漂亮,还叫人給我们两个拍了很多照片。第二天,她就到照相馆把照片全都印了出来,我没想到这事她办得这么利索,往常她做什么都拖拖拉拉,因此我祖母一直叫她“懒料货”。

“那些照片你收到衣柜抽屉里去了,第二格。”我提醒道。我母亲不仅做事懒散,还有点丢三落四,她常常会忘记自己把东西放在哪里。

“去給我拿来吧。”她道。

我給她找来了照片,交給她时,她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奇,你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你……是不是很讨厌妈妈?”她的眼神有点哀怨。

我真的有点讨厌她。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个最普通的妈妈,但她显然不是。

“你不是也很讨厌我吗?”我反问她。

她脸上一呆。

“说什么呢!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

“明白了,别说了!”我生硬地打断了她。我不想听她解释,因为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废话,我记得她跟父亲吵架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我没有孩子,我早就离开你了,是你让我生的孩子!你强迫我生的!如果我离婚,我才不要孩子,那是你们陈家的孩子!”

“小奇……”

“我上学要迟到了!”我冷冷地说。

她很不高兴,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等等,儿子,你好像已经好久没叫我。叫我一声。”她拉住了我的书包带子。

我看着她,每当她摆出这种表情时,就特别象小孩。

“儿子,你叫我一声吧,我已经很久都没听到你叫我了。”她几乎是在哀求我。

我看着她,她真的很美,但毕竟是老了,娃娃上的皱纹显出一种与命运作无望抗衡的悲哀。她的头发干枯发黄,她曾经为她的头发费尽了心思,但现在,那头曾经漂亮的黑头发经过多年的折腾后,终于变得面目全非;在长年的赌气中,她的身材也变了形,她的腰身已经无可救药地胖了一大圈,她老了。不过她的苍老却使她更象一个温柔的母亲。

“别这么看着我。小奇。”她道。

于是我不再看她,但心里却永远记住了那一刻的她。当我别过头去的时候,我感觉她的手朝我伸过来,好像要放在我肩上,我马上躲开了。但是后来,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靠在她膝上睡觉,她的衣服上一定有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那味道令人昏昏欲睡。

“叫我一声吧。”她说,这是她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没有理睬她就径自上学去了,对她最后的要求,我一直觉得莫名其妙,直到我看到他们的尸体。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半夜起来看见父亲站在阳台上,神情萧索。我担心他出事,便走过去站在了他身边。起初,他好像没意识到我的存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望着前方,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起话来。

“小奇,你妈向我提出离婚了。”他道。

“是吗。”我对这消息毫无感觉,我相信她至少已经提过三次了。

“她想跟别人走。”

“她以前也说过。”我希望父亲不要太在意母亲说的话,她经常说些没脑子的话,说完又忘了。

“她是说过。但这次是真的。我看得出来。她很坚决。那个人比她小三岁。她脑筋坏了。”父亲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知道吗,她的脑筋已经完全坏了,坏了。”

父亲胡子拉茬,不修边幅,穿着件有洞的汗衫,神情痴狂,我觉得他已经接近极限,我很害怕他会说着说着突然从我身边跳下去,于是我顾不得听他说话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攀在阳台边沿的手,心想,只要它动一动,我就得抓住它。

他后来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他说。

我再次见到他,是在那个泥坑里,他衣著整洁,胡须刮干净之后,露出久违的体面温和的脸庞,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曾经威胁说要做这做那,最后真的做了,还搭上了自己。看着他象好好先生一样睡在母亲身边,我想他是得偿所愿。他终于可以永远跟她在一起了。

他们死后,我才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母亲走的那天,把我跟她一起拍的照片放进了她的皮包,但我却没在警察还回来的包里找到它们。我把我的疑惑告诉警方,他们无法解释。于是,我决定自己去他们陈尸的地方找一找。我一共去过那里7次,前三次毫无收获,第四次,我在一堆草丛里发现了两张照片的残余部分。有人用剪刀我跟母亲的合影剪成了两半,然后又把我母亲的那部分剪成了碎片丢在了草丛里,我没找到我那部分照片,也没找到其余的照片。后来我又去过那里三次,也曾经在周围仔细搜索过,但始终一无所获。

我至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的父母不会做这样的事。

5。重回现场

陈奇没想到,强薇会等在门口。虽然他早该想到,现场就在她家,她应该会在那里,但是乍一看到她,他还是吃了一惊,接着就觉得心里一紧,她明显瘦了,脸色不好,头发也有点乱,眼圈还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你怎么了?他很想问她,但一接触到她焦虑的眼神,他就赶紧把目光移开了。她站在大门口望着他,像要走上前来跟他说话,但等他走近时,她没开口,直到他越过她,她才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阿奇!”

他情不自禁地转过头。

可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嘴唇蠕动着,隔了会儿才轻声问:

“你……你好吗?”

“还可以。”他朝她笑笑。

“他们说你今天要来,让我回避,但我还是……”她的眼睛在他脸上搜索着,忽然停顿下来,又轻声问道,“你好吗?”《|WrsHu。CoM》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她的神情让他心痛。

“没什么不好的。我都坦白了,心就定了。”他道。

其实他还想告诉她,他已经能安然入睡了。一开始他觉得心慌,总是整夜整夜想象着子弹穿过脑壳的感觉,那速度,那声音,那强度都让他感到恐惧至极。但后来,他慢慢说服了自己,死亡肯定是一瞬间的事,或迟或早,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而且被汽车压成肉饼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觉肯定比他更难受。他很想告诉她,他一切都很好,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警察推了他一下。

“快走!”那个警察催促道。

于是他没再说话,朝楼里走去。

她追了上来。

“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她喘着粗气问道。

她曾经把身边的积蓄全部交到他手里叫他逃走,还曾经为他设计了一条逃跑路线,但在她说完自己的提议后,他对她说:

“我做惯少爷了,不习惯逃亡。”

“阿奇,只要你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少爷,因为我会过来陪你,我会伺候你,就算伺候你一辈子我也愿意。但你必须得走。你听我一句,快走好不好?”那时的她焦急地扯着他的衣服,哀求道。

但他还是拒绝了。他不想毁了她,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保护她,他不想事情发生后又把她扯进来。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怎么会……”她跟在他身后唠叨,见他们登上了楼梯,她忽然快步跑到了他前面。

“喂!你想干什么?不是让你等在楼下吗?!”他身后的警察大声道。

她假装没听见这声呵斥,急急地对他说:“我知道你要来,特意买了你喜欢的软饮料,就放在冰箱里,我可以……”她望向他身后的警察,“我可以給他喝点什么吗?他一定渴了,就一点冰的橙汁……”

“不行!”警察硬邦邦地答道。

“那……那喝杯水呢?喝杯水总可以吧?”她说着话,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心一动,她的手真暖和,他真想念这种跟她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他忽然感到有一个小小的坚硬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手里。那应该是个小小的锉刀。他一惊,不敢低头去看,只是抬头瞪着她。蔷薇,你想让我干吗?越狱吗?他用眼神问她。

她快速放开他的手。

“阿奇,我只想让你舒服点。”她温柔地注视着他,接着又不动声色地对他身后的警察说,“我只想給他喝杯水,一杯水而已。”

“什么喝水不喝水的!等上去问过我们头儿再说!快让开!”那个警察不耐烦地朝她挥挥手。

她躲到了一边。

直到他们爬上三楼的楼梯,他还感觉她在仰头看他。他知道她会的,他也知道她的心意,但是他恐怕又要辜负她了。即便手里有锉刀,他也没能力挫开手铐的锁,他没那个本事,他不是专业罪犯,他是个少爷。祖母在世时,连盛饭他都很少自己动手,更别说干这种需要使用锉刀之类工具的粗活了。

像上次一样,杜森在房间里等他。

“你好。”看见他进来,这个身材圆胖,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转过身子跟他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他“嗯”了一声。这些天来,杜森是对他最客气的警察,但这种礼遇反而让他感到不安,他不明白他已经全都坦白了,杜森为什么还要问个不休。

“刚刚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你跟那个女孩。”杜森温和地注视着他,“她很关心你啊。”

“是的。”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想到了手心里的那把小锉刀,刚刚进门时,他已经把它悄悄丢在了墙角里。

“我对她的过去了解吗?”杜森走到他跟前问道。

“她的过去是个噩梦。”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对,我当然了解……但是没什么好说的。”

杜森朝他身后的警察作了个手势,那人为杜森倒来了杯茶。

“我刚刚又看了一遍你的口供记录。呵呵,我发现你说话真的很爽快。”杜森喝了口茶,道,“在杀人嫌犯中,你是我见过的最爽快的一个。”

“我不想給任何人带来麻烦。”他平静地说。

“谢谢你的合作。”

他很惊讶杜森会这么说,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只是这个老狐狸的惺惺作态,后面肯定还有不少难题等着他,今天他被叫到这儿来可不是来闲聊的。所以,他没说话。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就像上次那样,杜森翻开了他的谈话记录,他等待着,“你曾经说,你带了钥匙打开了李教授家的门,是不是?”

“是。”

“钥匙呢?”

这个问题他也回答过。但他不介意再回答一遍。

“我交出了我的钥匙,就在他们抓住我的时候。”

“对,据说你拿出一把钥匙交给他们,以此证明,你是用钥匙进的门。”

“我是用钥匙进的门。”他道,忽然看见杜森拿出一把钥匙来。

“这就是你交给警方的钥匙,请你示范一遍你是怎么进的门。”杜森把钥匙交給他,同时命令他身后的警察道,“把他带出去。”

他忐忑不安地跟着那个警察走出了门。

如他所料,他把钥匙插进锁孔,但没能打开门。

“你能肯定这是这扇门的钥匙吗?”他被再度带进屋后,杜森问他。

那把钥匙当然不是。但那又怎么样?他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你说你反锁了你女朋友的房门,为的是不想让她受牵连。她也的确被反锁在房间里,早上是钟点工給她开的门。”杜森指了指他手里的钥匙说,“我今天试过这把钥匙,它的确可以反锁你女朋友的房门。我想至少,在这一点上,你没撒谎。”

他抬头望着杜森,没说话。他没想到还会有人费心思去研究那把钥匙。

“我想知道,既然这把是你女朋友房门的钥匙,那么,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进的大门?如果是用钥匙,那钥匙在哪里?”杜森注视着他问道,但还没等他开口,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已经看过你女朋友的口供记录了,她说她没給过你任何钥匙。那好,你提供給警方的钥匙是从哪儿来的?”

“她撒谎!她給过我钥匙!”他几乎脱口而出,他很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是想保护他,她不愿意承认他曾经有机会在那天晚上反锁她的房门。但是,他需要她这么做。

“她給过你钥匙?几把?”杜森问。

“两把。一把是大门,一把是她的房间。你想想,如果她没给我钥匙,我哪儿来的钥匙?我可不会去偷偷刻她家的钥匙,没那必要!”

“那把房门钥匙在哪里?”

“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杜森皱皱眉。

“不清楚,但肯定是在出事后。那天从她家回来后,我把那两把钥匙都放在书桌抽屉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连好几天我都只看见一把。他们样子不一样,一把是普通钥匙,一把是十字的。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丢失的是房门钥匙,我不知道它到哪里去了。”这件事,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他从来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他从来没细想过,“我也找过但没找到,我的抽屉很乱,常常会有东西不翼而飞,但有的东西,过不多久又会自己出现,所以我也没特别在意……。总之,她給过我两把钥匙,我也是真的用钥匙进的大门。”

“你的抽屉的确很乱。”杜森点了点头。

他翻过我的抽屉?

看到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杜森笑着解释道:“我刚刚翻过你的抽屉。所有的。”

好吧,用警方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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