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这里,罗老头只要在书房呆着,谁也不敢来打扰他。
“坐吧,你会冲茶么?”罗仁礼在茶桌前坐下来。
“你这一套太繁杂,我搞不来,”罗贞老实说。
罗老头笑了,亲自动手烧水,暖壶,加茶,冲沏,一边说:“泡茶这事情,关键在于泡,泡好一壶茶,首先要讲水温,冲沏要讲力道和水柱切口,茶的气韵不会散泄……你看我冲起来并不难,其实,这里面每一步骤都暗藏机道,你看我提壶注水,能看出来特别之处么?”
“看不出来,”罗贞老实说。
“我这水柱不是直接往茶叶上淋下去,你看……水柱是奔壶壁呈四十五度角切入,这样才能恰到好处将茶叶翻滚起来,让茶叶之香味气韵在壶内形成一个圆满之场,假如气散味泄,一壶好茶就毁了。”罗老头颇有心得自演自叹。
罗贞听得云山雾罩,说:“反正我喝起来都是一个味。”
“贞贞啊,茶道与人道其实是一样的,茶道追求圆满之场,为人之道不也讲究功德圆满么?”罗仁礼将精心冲好的一杯茶用送茶柄给罗贞递过来,罗贞听得父亲讲的这般玄妙,她端着茶杯,自嘲地说:“爸,听你讲完,我都不敢喝这茶了,好象一口要把五千年文化喝下去似的。”
“哈哈哈……”罗仁礼爽朗笑起,说:“如果你能喝出五百年历史来,我就算功德圆满了。”
三杯过后,罗仁礼走到书桌前,取了几张剪报过来,对罗贞说:“这段时间,你们小俩口成明星啦,呵呵。”
罗贞就知道父亲是为这事来的,绕了这么半天,老头终于憋不住了吧。
“爸,你也都看到了,过程就这样,无端端成了媒体恶炒的工具,真是可恶。”罗贞一脸气恼。
老头安慰她说:“爸爸当然也不是糊涂人,这几天我一直在静观其变,对于元亨,我自认观察了五年,也不至于如此走眼,年青人中,他算是佼佼者,有能力,人聪明,事业心重,虽然行事略显浮燥,还年轻嘛,历练历练自然就成熟圆滑了。”
“爸,你知道就好,”罗贞心里有些酸酸的,这事情让她如同经历一场战争洗礼,心有余悸,假如没有元亨的那份解释,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战死沙场的。
罗老头沉吟半晌,他了解自己的女儿,温室成长,天性敦厚,肚子里没一根弯肠子。他当年对罗贞自己选择的李元亨一直观察了足足三年才终于放心交出女儿,不过,他也相信人会变,尤其在环境的巨大反差之下,思想不可能不发生转变。所以,他相信李元亨一定有变化,只不过是朝哪个方向而已。在公司业务上,他早已看到了发生在李元亨身上的变化,公司已经不是他罗仁礼时代的人情味管理了,偶尔回去开董事会,他见到的是忙碌的身影,紧张的气氛,业务报表是详细复杂的数据分析他甚至看不懂,但是他能看懂财务报表的稳步增长数据,甩手的三年里,罗氏酒业规模扩大三倍,收购了两个葡萄园和一家酿造厂,董事们对李元亨的赞赏有加,当然,成倍的分红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罗仁礼总感觉公司气氛中缺了点什么,每一张面对他的职员笑脸总是太过于拘谨和职业化,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弦将职员们拴得死死的,他隐隐担心,假如有一天断裂了,就象捆扎在一起的那些木头被解开,不小心便会压扁你的脚。
老头抽出两份剪报来,说:“贞贞,那些绯闻八卦我就不看不听了,有两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爸,你说吧。”
老头抽出一张说:“元亨搞的那个新品牌……偷红葡萄酒,呵呵,竟然拿了个十大品牌奖啊,这是个好事情,元亨的眼光和能力最好的体现啊,你觉得公司这么发展下去,元亨能把控得住么?”
“爸,这个发展是元亨一手搞起来的,怎么会把控不住呢,现在公司里的人简直当他偶像了,业绩好,收入高,这一年里,我们只招人,还没有一个跳槽的。”
“我就是担心这个,”老头正色道:“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是有个规律的,不可能永远往上,一路狂奔也得有个喘气的时候嘛,元亨年轻气盛,步子迈得太快,我怕有一天到需要停下来喘气的时候,他会感到挫折,迷失方向,更坏的结局可能是摊子铺得太大,突然有一摊停下来,全盘皆落索,那时候,他还能把住舵么?”
罗贞听得心惊肉跳,父亲的话句句在理,她不禁担忧地问:“那应该怎么办呢?要不你找元亨好好说说吧,让他凡事注意点节奏就好了。”
罗仁礼摇摇头,“这个时候他正在冲锋顺势,不能给他迎头一拍,他的势强,我现在拍他也没用。”
“那怎么办?”罗贞更担心了。
老头说:“我的想法啊,是要给他身后安放一个缓冲器,有一天他往下掉的时候,有个安全的承托。”
“什么缓冲器?快给我说说,”罗贞既好奇又着急。
“你啊,你就是那个缓冲器,呵呵,现在你不会明白的,你只要答应爸爸一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
“爸爸将对公司的股权安排作出调整,爸爸老啦,看着公司蒸蒸日上也高兴,想趁机一退到底,不再担任董事长了,所以,到时不管爸爸怎么安排,你也不用多问,元亨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你也不用解释,只要按爸爸说的去做就行了。”
“爸,那你会怎么做呢?”罗贞非常的好奇,忍不住就问了。
“呵呵,我会给年青人更大的空间,这是一个机会,当然,我也会让公司更稳固,更平衡,你别问啦,听爸爸的就是了。”
“爸,我听你的,”罗贞见父亲表情严肃,知道老头的话是深思熟虑过的,也就说明是不可更改的。
老头满意地颌首微笑,又抽出另一张剪报,说:“贞贞,你昨天发表在报上的声明,我反复看了几遍,我想亲口问你,这是你写的,还是元亨让你写的?”
罗贞红着脸说:“我写的,元亨都是报纸出来才知道的,我没告诉他,是想让他惊喜,让他知道,我是坚决站在他身边的。”
“那么说,你报上讲的都是真话啦?”罗老头眯着眼,难掩对这个天性纯朴的女儿的担心。虽然他知道,作为父亲,对女儿的担心是一辈子也消失不了的,不管孩子再大,翅膀再硬,总会有一丝放不下的情结。
“爸,你总当我小孩子,当然是真心话,难道我还能说谎去骗人么?再说,你也看到了,报纸都公开道歉,承认他们对消息来源没有查实,并且愿意给小燕支付赔偿金呢。”
“那就好,这也奇怪了,”罗老头笑着说:“这个周国荣怎么就那么看好元亨,将一大笔投资交给他托管,这可不是一般的信任啊,他们交往很深吗?好象也没听他说过啊。”
“爸,元亨说,周医生是信任你呢,他觉得你看中的女婿肯定错不了,”罗贞既实话又带着吹捧老头的口气说。
“哈哈哈,”老头果然听了很满意,颇有些自得,“周国荣他倒是挺会省事的,借我的考察成果为他所用啊,呵呵。”
“那是,你老人家眼睛多毒啊,连你都舍得交女儿出去的人,他还不放心交托那点钱么?”
“好了,你也别送高帽子了,元亨当初我要是考察不过,不让你嫁,你肯么?”老子笑嘻嘻逗她。
“这说明父女眼光相同,一脉相承嘛,爸,你也别太担心我们了,我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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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杨梅拼命喝着咖啡,连续几个晚上的守候,她精疲力竭,却一无所获,她搞不懂自己什么地方弄错了,对郑小燕的治疗方法完全是按照周国荣画出的指示图操作,她反复看了周国荣拍摄的画面参照对比,完全没有丝毫疑问。
应该出现的情景是这样的,郑小燕连着仪器入睡后,杨梅会启动弱频电击,持续刺激郑小燕的神经交叉点,一小时后,郑小燕会有梦游情形出现,她此时的行为便是她心理潜伏意识的象征性体现。
可是,这几个晚上,郑小燕都没有动静,完全如一般人无异。理论上来说,睡眠中受到弱频电击之下毫无反应的人,她的心理是平和正常的,要不就是心如死灰。总是不会是心理异常之人。在杨梅使用的这套理论架构下,能毫无反应的,只有八岁以下,七十五岁以上人群中比较普遍,中间年龄的人几乎都会作出强弱不同的反应,这真是应了一句谚语“没有不怕鬼敲门的人”。
可是,郑小燕就没有反应,唯一的解释似乎只有“心如死灰”?还是她的心境突然升华?
杨梅决定弄个明白,她想与郑小燕深谈一次,这种谈话她一般不愿意进行,因为太残酷,会面临很多突发性的意外反应,需要对方很高的信任度,或者自己对现场变化高度的应变掌握能力。在学科上,这种奇特的谈话称之为“心灵之镐”,这是西方十七世纪异教徒的发明,顾名思议,就是用死神手里那把镐子将对方的心灵深处挖掘出来。异端邪教的传教士用这把镐头将信徒们从里到外挖得通通透透,无所遁形。
“心灵之镐”的挖掘行动定在今晚,它并不是面对面端着咖啡的交谈,它更象是一种仪式,它需要将对方先进行物理催眠,就是药物催眠,人工催眠这活儿稳定性和火候不易拿捏,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虽然人工催眠的效果会更好。通过药物催眠,郑小燕进入了浅浅的睡眠阶段。下一步,她要让郑小燕的身体进入一种亢奋状态,最直接用效的办法就是挑起她的身体本能情欲。
杨梅调暗了灯光,睡眠中的人对灯光的感应是一直存在的,亮光下人的睡眠无法达到黑暗环境的睡眠深度。之后她轻轻褪下了郑小燕的睡衣及内衣。
杨梅身为女人与心理学家,她对女人身体的情欲挑逗反应的触觉过程是非常了解和专业的。她知道这过程要缓慢,要自上而下。
作为女人,她有点嫉妒郑小燕近完美的曲线和柔软的质感,但她现在是一名心理治疗师,她心无旁骛,先将双手搓热,然后轻轻覆在郑小燕的脸上,再顺着脖子绕到耳后,两边食指轻轻地她耳轮后来回捻动,然后滑到胸前……
杨梅很认真感觉着郑小燕身体温度的变化,以及心跳速率的变化,鉴于职业道德,她不能触碰郑小燕的下体,而且,经过触碰的下体在郑小燕醒来后会有所察觉,她不能冒这个险。
杨梅轻轻地用手掌心在郑小燕胸部来回摩挲,她已经看到郑小乳头变得硬挺,呼吸不再平稳,时急时缓,体温在上升,心跳也变得强烈急促。
突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响起,把杨梅吓了一跳,停住了动作。
铃声持续不断响着,似乎来人非常着急,并且知道里面肯定有人。杨梅懊恼地直起身来,拉过床单给郑小燕盖上,走出去开门,她非常惊讶地看到,来者竟然是两位警官——傅强与章雨。
“两位警官有事么?”杨梅问。
“周太太呢?”
“她在里面正接受治疗,不能被打扰,”杨梅没好气地说。
“我们只想见她一面,”章雨固执地要进去。
“现在我是她的主治医生,并且治疗不能中断,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这里等待。”杨梅口气很冷冰。
“要多久?”
“五个小时。”
“为什么要这么久?”傅强感到奇怪。
“因为她睡着了,是被药物催眠治疗。”杨梅耐着性子,她看出来了,如果不讲清楚,这两个莽撞汉子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是催眠治疗,那我们旁观也没关系吧,”小章说。
“不行,”杨梅一口拒绝,毫无商量余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治疗需要,这不是治感冒,是治疗心理疾病,稍有偏差可能会对病人造成永久性神经损害,后果很严重。”杨梅说的也不全是吓唬人的话,的确存在这样的风险。
“行,”傅强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好说:“那我们就等吧。”
“什么事?”突然一个声音从杨梅身后传来,三个人同时被吓了一下,望过去,见郑小燕披着睡衣站在楼梯口。
“小燕,你怎么起来了?”杨梅大惑。
“刚才被门铃声吵醒了吧,听到楼下有声音,就下来了。”
杨梅盯着她的脸,她实在想不明白,郑小燕应该要睡上五个小时才对,物理催眠她有过许多临床经验,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发生在郑小燕身上的事情简直太奇怪了。
“周太太,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请问你是在接受治疗吗?”傅强很礼貌地问。
“是的,杨老师是我的治疗师,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郑小燕轻轻走过来,傅强看到她脸色苍白,神态疲倦。
“哦,也没什么事,我们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明天白天我们会到你家来寻找周医生可能留在家里的一些资料,这对我们调查诊所失窃案可能有帮助,”奇 …書∧ 網傅强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梅,杨梅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郑小燕,她百思不得其解。
“哦,这样的事情打个电话来就可以了,何必亲自上门呢,何况这么晚了。”
“周太太不了解,干我们这一行的,根本没有时间观念,任何时间都是上班时间。”小章说。
这句杨梅听到了,她立马反驳讥讽道:“可是群众有时间观念,百姓有作息时间,政府有赋予你们随时打扰的权利么?”
傅强歉意地笑笑,说:“抱歉打扰,明天再拜访。”说完拉着小章离开。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走远,只不过是回到了车里,他们今晚是冲着杨梅而来的,见杨梅进入久久不出来,一会二楼灯竟然暗了,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上演了深夜打扰的戏。至于明天来不来查找资料是傅强临时瞎编,他知道有用的东西已经被偷走了,周国荣也不会把那些东西放在家里。
送走警察,杨梅拉着郑小燕就坐在厅里,今晚的“心灵之镐”是彻底失败了,她无心再留连,便说:“小燕,今天先暂停吧,我们再约个时间治疗,之前的弱电治疗已经完成了一个疗程,需要看一段时间的效果,所以,这几天我就先不上来了,如果你有什么异常感觉,要及时打电话给我,好吗?”
郑小燕点点头,“嗯,我知道。”
杨梅还有些不放心,轻轻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