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低低吼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周庭君心里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到底是谁要对付自己?吕笙南的势力?还是山本一郎?或者是李仁启?甚至是朱木?一种恐惧迅速钻进了周庭君心里,他原本胆大包天,否则也不敢在黄崖岛布置下那么恐怖的陷阱,可是如今心愿得偿,坐拥二十亿,眼看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眼看自己就能过上国王般的生活,这突如其来的敌人顿时令他患得患失,惊恐不已。
那个人在自己身后。周庭君故作镇定地开着车,也不敢呼叫保安,否则这个人还不知道会采取什么过激举动。他一边开车,一边暗暗思谋对策。突然,人影在眼前一晃,他朝车内后视镜里一看,顿时一张恐怖至极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那张脸狰狞可怖,眼角撕裂,鼻梁凸露,嘴唇也残缺不全,龇着白森森的利齿,整张脸上流淌着猩红的鲜血……
周庭君一声惊叫,身子一僵,猛地朝后一看,背后空空如也……就在他身体僵直的同时,他的脚踩上了油门,车速猛然加快。大切诺基提速的性能实在太好了,短短几秒,时速已经提高到了一百六十多码,他回身的时候方向盘突然失控,大切诺基像一头疯牛般直直地朝公路护栏撞去……
“咔嚓——”公路护栏猛然被撞断,切诺基一头栽进了路基下百米深的山涧里……
强大的惯性使切诺基在山涧上空平行飞出去二十多米,周庭君惊恐地注视着扑面而来的山光水色,心里悲哀地转过一个念头:“奶奶的,车里没人,后视镜里那张鬼脸竟然是我……”
“没想到我的脸竟然这么恐怖……”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轰——”切诺基在空中翻滚了几秒,栽上了山涧里的碎石滩,一声巨响,车体猛然爆炸,烈焰腾空而起,碧绿的河水被映得一片通红……一切都结束了,他再也没有复活。
跟在后面的两辆越野车没想到大切诺基会毫无征兆地撞开护栏栽进山涧,车上的保安员们目瞪口呆,直到驶出一百多米才停了下来,把前面的两辆车呼叫回来,十二个保安一起趴在护栏边怔怔地看着山涧里燃烧着的巨大火球,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保安哭丧着脸说,“他的车咱们临走时还给他检查过,制动良好,什么问题也没有啊,他也没喝酒……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另一个保安说,“他好像就是故意朝着护栏撞……”
“屁!”一个年龄大的保安骂道,“他花了二十万请了十二个保安难道就是为了看他自杀?”
“有可能。”一个小保安说,“听说有些想自杀的有钱人临死前就是想自己设计一个前所未有的自杀方式,说不定,那二十万,就是让咱们来当观众的!”
“什么也别说了,报警吧……”
周庭君的死讯朱木丝毫不知道,明天就是吕笙南一案开庭的时刻了,警方以谋杀未遂罪、扰乱经济秩序罪和杀人罪等数项罪名起诉他。警方起诉的几项罪名都很重,最轻的一项也足以判他无期徒刑。朱木静静地等待着这个时刻,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些快意、有些伤感、有些悲哀、有些悔恨。复杂的感情使朱木无从应对,思绪纷乱。
那个大学生宁可逃课来陪着他,宁可已经知道了苏霓深度昏迷的缘由,对审判凶手充满了期待,激情勃发:“唉,终于到了这个时刻了。苏姐的仇终于能报了!”
朱木怔怔地盯了他一眼,宁可爆炸般的青春气息让他阵阵恍惚,总是想起自己和吕笙南在一起的大学时代。他没有说话,嘴唇微微地抖动着,仿佛在祈祷。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刹车的声音。朱木叹了口气,过了片刻,院门一开,傅杰走了进来。一见朱木,傅杰愣了愣:“阿……阿木,几天不见,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苍老多了!”
“是吗?”朱木淡淡地说,“你是来看望我的?”
傅杰尴尬地笑笑:“是啊!另外,想请你出去一趟,有个人想见你。”
“吕笙南?”朱木问。
傅杰惊讶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朱木站了起来,把苏霓的轮椅推到床边,把她往床上抱,“否则我为你提供的吕笙南谋杀阿霓的场面怎么会与实际分毫不差?”
傅杰没有说话,跑过来帮忙,朱木阻止了他:“我一个人做,阿霓的所有事情我都一个人做。”
他熟练地把苏霓抱起来,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毛毯,说:“走吧!”
宁可站了起来,望了望两人,说:“我能不能留在这里看着她?”他指了指苏霓。
朱木沉吟片刻,说:“谢谢。有什么问题你打我手机。”
“好!”宁可点头。
朱木和傅杰离开屋子,上了车,驶往商城市第一看守所。路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快到看守所的时候,傅杰忽然说:“阿木,不怕你恨我,其实一开始,我一直怀疑苏霓坠崖案是你做的,我并不太怀疑吕笙南。”
“嗯?”朱木惊愕地望着他,“为什么你会怀疑我?”
傅杰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凶手就是你,没有理由,没有证据。还记得那次在夜晚的大街上喝酒,我们都喝醉了,然后讨论起完美无缺的谋杀方法。当时你缜密的逻辑给了我很深的印象。苏霓坠崖事件一发生,我就想,如果这案子真是你做的,那可真是一桩完美无缺的谋杀案。”
朱木冷冷地盯着他:“现在你还认为是我做的?”
“不认为了。”傅杰说,“因为吕笙南已经招认了,我必须尊重事实。”
“是吗?”朱木厌恶地转过头,“仅仅吕笙南招认了你才不认为是我做的?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我到底有没有杀人的动机?难道你就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爱一个人?”傅杰“嗤”地一笑,“我从来不认为爱这个人和杀这个人有什么矛盾。”
“对你来说当然如此。”朱木冰冷地盯着他,“因为爱她和杀她在你心中本来就是并存的。”
“你……你胡说什么?”傅杰涨红了脸。
朱木嘲弄地一笑:“我问你,你老婆黄夜这么长的时间到哪里去了?”
“她……”傅杰大声说,“她到南方工作去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原因你知道,我们吵架,分居了,然后她辞了工作去了南方!”
“是吗?”朱木冷笑,“我看是失踪了吧?你敢不敢打个电话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我又不知道她的号码!”傅杰恼怒地说,“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
“对!我怀疑你老婆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朱木“嘿嘿”冷笑,“她到了南方后,是出了车祸还是掉进了大海?我清楚地记得你曾经去过一次南方,你说去黄崖岛调查案情了,不过也可以顺便制造案情啊?”
“你……”傅杰怒目以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曾经做过很多梦,肯定有很多梦做的都是同样的场景吧?”朱木快意地说着,“在梦里,你曾经伸出你的两只手,使劲扼住一个女人的喉咙……有时还梦见持着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那个女人的心脏……呵呵,现实里,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法,这倒是令我感到很好奇。”
、5、“你……”傅杰热汗淋漓,惊恐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做过这样的梦?”
、1、“一个人的内心是那么容易掩饰的吗?”朱木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嘴。
、7、傅杰也不说话了,咬着牙,开着车,身体轻微地颤抖着。车里死一般寂静。
、z、看守所到了,傅杰一句话也不说,下了车,办好手续,把吕笙南提了出来。一个狱警把朱木带到一间宽大的会见室。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一张宽大的桌子。朱木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等待着。
、小、过了片刻,里面的一个铁门打开了,两个狱警把吕笙南带了出来。两个狱警站在门口,吕笙南身穿囚服,戴着手铐,和朱木隔着一张桌子对坐。两人凝视着沉默了半天,倒是吕笙南先说话了。他居然笑了笑:“阿木,你苍老多了。”
、说、“是吗?”朱木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刚才傅杰也这么说,他自己反而没有注意。他打量一下吕笙南,发现吕笙南也清瘦了许多,头发被剃成了板寸,人却显得更精神了。朱木惊讶起来:“你的精神倒不错。如果咱们换换衣服,别人肯定以为是我在蹲监狱。”
、网、“呵呵。”吕笙南笑了,“我怎么会让你蹲监狱呢?”
“嗯?”朱木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吕笙南仍旧保持着昔日从容的微笑:“阿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在美国读博士时,我的导师做过一个实验,他训练了一条狗,使它一看见椭圆形就流唾液,看见圆形时就不流唾液。他让这条狗看着椭圆,然后把椭圆形慢慢变圆,椭圆看上去越来越像一个正圆,于是狗再也不能辨别椭圆和圆,它不知道是流唾液还是不流唾液……狗辨认得越来越困难……你知道后来怎样了吗?”
朱木沉默不语。
“它开始神经错乱,开始狂叫,开始哀鸣,并且咬断了导师的喉咙。”吕笙南说,“其实我就是那条狗啊!我拼命积累着世上的财富,我期望财富能把我和那些普通的人、庸碌的人、让我看不起的人区分开来,我期待着财富能带给我一种满足感,事实上那些天文数字的财富的确带给了我满足感,我的财富越积越多,达到了所有人都不敢梦想的地步,可是我突然发觉,我的生活越来越跟那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都是吃完饭就要工作,工作完就得休息,然后再工作……在生活的本质上,我跟在街头摆地摊的小贩有什么区别呢?相反,我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冷酷,越来越暴躁……我是个心理学家,可是我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让我感到恐惧,让我感到抗拒。直到后来,你用我的方法摧毁了我……”
朱木有些意外:“你都知道了?”
吕笙南笑了:“我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期待着惩罚,期待着毁灭。其实人心就是罪与罚的一个平衡的过程,我的欲望使我在这个世界上犯下了罪恶,然后我的自我又在等待着这个世界对我的惩罚。进入监狱的时候,我的思维还是混乱的,一种内心的负罪感和来自你的暗示使我向警方坦白了我的罪过,包括股市圈钱计划、黄崖岛灭门和把周庭君封进火山泥,一点不漏地做了个交代。说完之后,我借了一本法律的书研究了一夜,发现就我的罪行,足以判我三次死刑一次无期。这个发现给了我无比强烈的震撼,罪与罚突然在我心里获得了平衡,我的脑筋突然清醒,心里一片澄静,无比平和,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在我的心里像春天的种子一样发芽了。其实呢,阿木,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人有罪是天生的,心里有欲望就会带给我们罪行,可是我们必须让自己得到惩罚,这样我们才能懂得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生活……我期待着你幸福地活下去。”
会见室里一片沉默。朱木别过头,默默地沉思着,过了很久,他摇摇头:“阿南,你说的太深奥,我还不能理解……也许,等到我受到惩罚的时候,会明白你的话。”他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吕笙南叹了口气:“阿木,你看你,才几天的时间,你就变得这么苍老了。振作一下吧,阿霓还需要你照顾,你们的未来还很长。我已经决定,明天无论判决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再上诉。呵呵,我连律师也没请。”
朱木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对吕笙南的话有些吃惊:“如果你被判死刑呢?”
“唔。”吕笙南失笑,“那么群体性暗示理论就会在世界上消失,我就会进入另一个轮回。”
朱木无言。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会见时间到了。吕笙南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明天开庭时不公开审理,注定是一场乏味的答辩过程,如果没必要,你就别去了。照顾好苏霓。其实,你在报纸上加入的暗示性信息,真的在我和苏霓之间发生过,就在去凤凰台的前一晚。她说,当你答应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那一刻,她忽然发现她无法把你从她的生活中割裂出去,她已经习惯了你在她的身边。你睡在她身边的几个月,是她这辈子睡得最香甜的日子。”吕笙南已经走出了门,“呵呵”的笑声仍旧传来,“我是个心理学家,可是我现在必须承认,其实我真的不了解女人。”
朱木呆若木鸡,傻傻地坐在椅子上,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狱警催促了一下,把朱木带了出来交给傅杰。傅杰看见朱木,显得很冷漠,但看见朱木的样子还是有些奇怪:“谈得怎么样?咦,你怎么了?”
朱木两眼无神,全身颤抖着站了起来,腿不知绊到了哪里,身体一个趔趄:“快,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吕笙南案开庭的那一天,朱木没有去。后来,他看了有关的报纸才知道,警方起诉的罪名中,黄崖岛灭门案证据不足不予采信;雇凶谋杀周庭君案以杀人未遂罪,判有期徒刑8年;黄崖岛周庭君死亡案认定为周庭君的过错,吕笙南属于自卫杀人不负过错;以谋杀苏霓未遂致使其深度昏迷,判有期徒刑十六年;以在媒体上刊登暗示性信息致使他人自杀,判无期徒刑;以扰乱经济秩序罪,判无期徒刑……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
据说,吕笙南在法庭上显得很坦然,很真诚,痛悔了自己的罪过,当场表示不再上诉……
第十五章 轮回
吕笙南在商城市东郊的别墅极其奢华,仅仅装修就花了三百多万,可是,他却要离开了。吕笙南身着睡衣,打量着装潢考究的别墅,思量着这回移民到美国怎样装修自己花了五百多万美元从一个纽约地产大亨那里购买的别墅。
他信手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晚报,上面有以整版的版面刊登的南黄基金撤出中国的消息。上面详细地介绍了南黄基金让出了自己名下的各个产业,包括财富大厦。吕笙南微微一笑,是啊,钱已经圈够了,股市面临着整改,在这个时候撤出是最佳的时机。他细细浏览着这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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