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也是很久以前听别人说的,刚才边开车边想着这些恐怖的事,我能不害怕吗?”
“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朱木陷入了沉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司机说,“十年前不像现在,有些事根本就不会报道。我也是辗转听人说的。喂,我说,咱们别谈这些好不好?”
“嗯。”朱木点点头,“无论多么恐怖,出租车又开不到岛上去,你又不用上岛。你把我送到那个小渔村后就在村里等着,回来后我还坐你的车。等一天我给你五百块钱,怎么样?”
司机掏出手机,似乎看了一下短信息,然后奇怪地咧咧嘴,似乎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朱木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司机叹了口气,把车子停了下来,望着朱木:“你的提议的确很合理,可是我却没福气赚。”
朱木惊讶地望着他。司机说:“因为我根本不认识黄崖岛,也不认识靠近黄崖岛的小渔村。我仅仅听说过黄崖岛这个名字,知道那里出产过俑人,后来全岛的人死光光了,就这么多。我在机场听几个司机说你要去黄崖岛,而且除了黄崖岛哪里都不去,我以为你脑袋有问题,就打算蒙你俩钱,把你拉到海边随便一个渔村让你自己找去……”
“你……”朱木怒气勃发,“我要投诉你!”
司机瞥了他一眼,说:“那也没办法,你投诉吧!”
朱木没辙了,奇怪的是司机也不掉头,也不说话,就这么停在原地,不动了。两个人默默地对峙,过了片刻,司机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然后脸上带着笑容转过头:“唉,老兄,要不这样吧!”司机急忙作揖,“我既然把底给你说出来,就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啊!这样吧,我开车陪着你找,直到有人知道那座岛,怎么样?当然,会多耗费点汽油,车费你也适当增加一些。”
朱木无可奈何,愤怒地捶了一下车座:“你……要加钱你他妈早说啊!好!走吧!”司机赢得胜利,又兴致勃勃地发动了汽车。这次的路更难走,因为要寻找渔村,出租车几乎沿着海岸线行驶,鼓噪的浪潮一声声推进耳鼓,眼前尽是白色的泡沫和嶙峋的礁岩,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鱼腥味。
不知走了多久,朱木的身体开始麻木,困倦难当。司机也不断地打着呵欠。忽然,颠簸的汽车平稳起来,似乎驶上了道路。司机兴奋起来:“前面肯定有渔村,上路了。”
朱木振作了一下精神,透过挡风玻璃往前望去,只见深灰色的天空下出现了一些深色的线条,依稀看出是建筑物。朱木颓丧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啊,黄崖岛,我来了!”
朱木和司机颓丧地走出了他们经过的第三个渔村。司机表情迟钝,这家伙除了不停地看手机,就是带着朱木东绕西拐,但是直到天快亮了,还是没有人听说过黄崖岛。想想也不奇怪,朱木只知道黄崖岛在福建省,可福建沿海有几千座岛屿,海岸线绵延三千多公里,那些渔民终年的生活就是出海捕鱼,谁会知道一个荒僻小岛的名字?
朱木呆呆地望着灰白的天空,心绪如不远处苍茫的大海,心潮翻滚。这时,手机响了:“您的短信息。”
朱木掏出手机,信息库里出现一张荒凉的岛屿图片,血红色的大海在岛屿的四周翻滚,那岛屿仿佛漂在血泊中。旁边是一行字:“这里是地狱的缺口,也是地狱的入口。你是否正在寻找?欢迎你,迷失在人间的羔羊。随我来吧,我腾出一只手,驱赶你奔赴世界的尽头。在宁海县荒僻的海岸线上,有一个三椰村,三椰村里有个人叫马克,他会带你踏上地狱的旅途。”
朱木怔怔地看着这条短信,心里涌出难言的恐慌。是谁在监视着我的行踪?他让司机停下车,匆匆跳出车外,向四周巡视。远山、大海、礁石、海岸线,海浪的澎湃声奏出变化无常的音符。在这三千多公里的海岸线上,仿佛只有他这一人一车,视野空阔,绝不可能有其他人。
他定下神,翻看来电号码,13……他越看越不安,因为发到他手机上的短信,竟然显示出他自己手机的号码!
“喂,还走不走了?”司机打开车门喊。
朱木呆呆地转回身,忍受着无法向人诉说的恐惧,默默地钻进了车里:“你听说过有个宁海县吗?”
“宁海?”司机打了个呵欠,“这里就是宁海。”
朱木“唔”了一声,也不知是何滋味:“宁海县有个三椰村?”
“这倒真不知道。”司机犹豫片刻,说,“要不咱们回去,到刚才经过的村里问问。”
朱木点头。出租车折回头,驶向刚才路过的渔村。这个渔村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他们敲开一家大门,引起一阵狗叫。主人是个面目紫红的男人,一见司机便恼怒起来,用一种朱木听不懂的方言对着司机大发脾气。司机赔着笑脸,也用方言和他说话,朱木一个字都听不懂。
两人又急又快地说了片刻,男主人一把把司机推了出来,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司机灰溜溜地跑过来,一进车里便开始得意地说:“终于问出来了,向南三十多里,有个小小的半岛,三椰村就在那个半岛的尽头。唉,你要加钱啊,我可挨了不少骂。”
朱木没搭理他。司机讪讪地发动了汽车,向三椰村开去。这次的方向很正确,路途也很顺畅,一路穿过翠绿的小山包和成片的椰子林,直到红艳艳的朝阳出现在苍茫的大海,他们终于看见了海浪围绕着的那座小渔村。
村口有三棵挺拔的椰子树,也许就是三椰村的由来了。村子不大,一二十户人家,到处是晾晒在架子上的渔网和拖放在沙滩上的破船。天色还早,但勤快的渔民已经在准备出海了,三三两两的渔家妇女正搬运着出海所需的物品,而强壮的渔民们却蹲在村外的一个小码头旁自在地抽烟、聊天。
朱木让出租车停在码头边,下车问那些渔民:“请问这里是三椰村吗?”
渔民们点头,其中一个上身赤裸的黑瘦中年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向朱木问话。朱木听得张口结舌,连忙把司机叫出来:“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叫马克,问你是不是要去黄崖岛。”司机说。
朱木吓了一跳:“你……你就是马克?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黄崖岛?”
马克抱歉地笑笑,用不大熟练的普通话说了起来:“原来你听不懂闽南话。我是昨天收到了周庭君的一封信,说今天有个贵客要去黄崖岛,希望我送他去岛上。”
“周庭君?”朱木惊叫了起来。旁边的几个渔民听到周庭君的名字,脸上闪过一种厌恶的神情,纷纷别过了脸。
“是啊!”马克无奈地看看渔民们的表情,“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海叔、石头伯,这又何必呢?”后一句却是对旁边的渔民说的。
朱木怔怔地发呆,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但潜意识里他依稀以为是吕笙南在遥控着这件事,然而现在却证明了是周庭君!可是……他说:“可是周庭君已经死了啊!”
这些渔民们虽然大多不会说普通话,但都能听得懂,听到此话他们一下子全呆了。马克更是瞪大了眼睛:“死了?你说周庭君死了?”
“是的。”朱木把周庭君死亡的经过讲述了一下,“你怎么会认识周庭君呢?”
马克和渔民们面面相觑,然后告诉朱木:“三椰村就是周庭君的老家,我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朱木猛然想起傅杰说过的话,问:“是不是周庭君考上大学后又回到村里,伙同别人骗了你们一大笔钱?”
一个干瘦的老渔民愤怒地举起拳头,又急又快地说了一通,朱木一个字也听不懂。马克摇头叹气:“是啊!他从小父母双亡,是村里人把他养大,又供他上学,甚至他考上大学后还给他寄学费生活费,可是……他真的变得太快了。他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带着一个外地人来到村里,说这个老板发明了一种超声波捕鱼器,来造福村里人了。他说这种捕鱼器捕鱼安全方便而且捕鱼量大。劝村里人购买。这种东西对渔民当然有吸引力,但价格贵得离谱,一台要好几万。他见我们犹豫,就让那个老板安装了一台到附近的鱼塘里试验,果然一开动机器,鱼都哗哗哗地浮上水面,翻起了白肚子。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我们一合计,就全村凑了一笔钱购买了两台。因为周庭君说这种机器卖得越多,他拿的提成就越多,我们就劝说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购买了六七台。后来……后来这玩意儿到了海上根本一条鱼都打不上来。我们请县里的渔业专家来检查,专家说这东西只在两米深的水里有效,只能在鱼塘里用,我们受骗了。以后周庭君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马克叙述的跟朱木听说的基本一致,朱木问:“那周庭君跟这个黄崖岛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里只有你认识黄崖岛?”
马克说:“还是因为那个超声波捕鱼器的事。当时村里人都很伤心,但也不愿意把这事告到周庭君的学校,毁了他的前途,也就拖了下来。后来禁不住其他几个村子对我们的诬蔑,我就到了省城,去大学里找周庭君。到了学校才知道周庭君去了黄崖岛,帮别人做生意,卖一种质地很稀罕的俑人。于是我就打听这个黄崖岛,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个卖俑人的老板那里打听到了黄崖岛。我在岛上找到周庭君,质问他,周庭君满不在乎,说他当时缺钱,就先想了这个法子从乡亲那里借点。现在他帮两个家族做生意,赚了大钱,那点钱不算什么。说着他给了我八万块钱,说这是还给三椰村乡亲的,但其他几个村子的钱他没义务还。我也真没办法,好歹拿到点钱,说明周庭君还没忘了村里人的养育之恩,心里也舒坦点,就回来了。但其他几个村子的钱就一直没有还上,这些年我们受尽了外村人的冷眼。”
“那你又怎么会收到那封信呢?”朱木问。
“我也不知道,打渔回来它就在我家里的桌子上放着了。我还以为是周庭君托人送来的,见我不在就放桌子上了,现在想想也真是奇怪,我走时家里锁着门,回来门也好好的……”马克也茫然不解,“难道真是周庭君的鬼魂来了?唉,他这人,要真变成了鬼,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厉鬼。”
这时渔民们都已经上了船,喊他。马克说:“咱们走吧,趁出海的时候我送你到黄崖岛。”
朱木点头,让司机把登山包和提琴盒拿出来,告诉司机:“你就在村里等我,先给你一千元钱,你在这里等一天我给你五百元钱。”
司机接过钱忙不迭地答应。马克摇摇头:“让他走吧。”
“为什么?”朱木奇怪地问,“这里没有出租车,我回去时还要坐他的车啊!”
“信上说的。”马克说,“说没有必要让司机留在这里。”
“他果然知道我是坐出租车来的。”朱木心里一沉,“难道我竟然回不来了吗?这个人或者说这个鬼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如果是周庭君,不管他是人是鬼,他都不认识我啊!为什么会安排我去黄崖岛?”
朱木心里充满了千般谜团,又递给司机五百块钱,默默地和他握手道别。司机低垂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羞愧的表情,讷讷地说:“朱先生,你是个好人,真要出了事,我一定会为你报案。”
朱木问:“你知道我去黄崖岛干什么?”
“不,不知道。”司机匆忙接过钱,钻进了汽车。出租车在硬化的沙滩上一调头,卷起一路尘土消失在起伏的道路上。
朱木上了船,渔民们抽掉踏板,双层的柴油渔船鸣着长长的汽笛,冒着团团的黑烟,驶向了大海的深处。
马克领着朱木钻进船舱里,打开一个小隔间,让他把随身物品放到狭窄的床上。朱木扔下登山包,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走,到甲板上,我为你们拉一首德尔德拉的曲子。”
马克不知道德尔德拉是谁,也不大认识小提琴,看见这种奇怪的乐器,笑了:“也好,反正下午才能到黄崖岛,咱们就消遣消遣。”
还没到捕鱼海区,渔民们都闲着,有的蹲在铁锚旁抽烟,有的靠在船舷上聊天,看见朱木提着一把奇怪的乐器过来,一个个都好奇起来。朱木靠在船头的船舷上,感受着渔船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上摇荡,触目是蔚蓝的大海和大海上翻飞的海鸟,远处是黑色的海岸线,模糊的深色的岛屿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大海中,上下摇荡在朱木的视野里。
朱木信手拉起了德尔德拉的《回忆》,斯特拉瓦里琴完美的音色使这首曲子幽深的思念与追忆完美地展现在听众的脑海里。朱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拉这首曲子,也不知道自己深深的忧思为了追忆谁,他只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苍茫的大海上起伏,仿佛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自己的记忆里起伏。他毫无由来地想到了苏霓,那个孤独地在空阔的大厦里行走的女人,那个追问自己是否死去的女人……她过得还好吗?她在地狱里,还是在人间?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忧郁、那么孤独、那么惹人怜爱?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她究竟在寻找什么?而我,又是在寻找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来赴周庭君的幽灵之约?
斯特拉瓦里琴完美的穿透力飞扬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上,朱木专注地拉着琴,渔民们到了捕鱼区域后就在这琴声里撒网捕鱼。亮晶晶的鳞甲在耀眼的阳光里闪烁。闻到鱼腥味儿的海鸟绕船飞舞,伴随着琴声嘎嘎而鸣……
中午,渔民们开始在船上做饭,他们把捕来的鱼洗剥干净,熬了一大锅鱼汤,又蒸了一盆米饭,叫上朱木,一船人围坐在甲板上吃饭。对这些,朱木感到无比新鲜,兴致勃勃地和渔民们聊天,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惜,渔民们能听懂他的话,他却听不懂渔民们的方言。
吃过午饭,渔船起航了,调头向南而去,日光闪耀在船头前的大海上。航行了两个小时,马克指着前面一个深色的黑点,告诉朱木:“那里就是黄崖岛,岛很小,有一二平方公里,距离陆地有六七十海里。这是一座火山岛,岛上地势比较平缓,但岛的南部有个高耸的海岬,是深黄色,所以叫黄崖岛。岛上林木比较茂密,但这一带海上台风较大,树木都很低矮。待会儿我把你送上岛,我们继续捕鱼,最近几天有台风,我们明天下午就回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