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跳了起来,冲他喊道:“滚回去,不要脸的东西!你竟敢用你肮脏的脚碰一位弗兰肯先生?”
我的面孔决不是友好的,那个警察一下子退回到门口他的同事那里,但仍保持着严肃的样子,警告我说:“注意你的舌头!你竟敢说我不要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只是一个小警察、最低级的警察,我作为外国人不想和你说话。有什么事情找我,先去找我的领事,他会派人来请我的。”
“我们会这样做的。但事先我们得调查一下。”
“如果按合法手续办理,我并不反对。但你们进房间时好像进了一个猪圈。难道你们不懂得什么是问候吗?”
“你以为,我们应该礼貌地问候一个罪犯吗?”小警察讥讽地问。
“罪犯!这个词指的是谁?”
“是你!”
“我?你有我犯罪的证据吗?我将通过我的领事向你们的头头控告你们。没有任何一个法官会在判决以前称一个人为罪犯,你们只是低级的警察,而我是一个受到保护的高贵的先生。你们连简单的问候都不表示,在你们学会礼貌之前,我们不想和你们打什么交道。离开这个房子,等你们认识到用脚踢一个欧洲人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你们再来。”
我打开了房门。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按我的要求行动。
“出去!”
我喊这句话的神态,把纳西尔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警察更是惊恐万分,立即仓惶地退出了门外,我随后把门关上。
“安拉保佑,你这是怎么了!”土耳其人说,“这会对你不利的!”
“正好相反,我的行为将获得最好的结果。”我笑着说。
“你不会弄错吧!连我这样的人都不敢这样做,而且我还是国君的臣民!”
“你说的很对。但国君的臣民不敢做的事情,一个弗兰肯人是可以做的,因为他不受你们的法律而是受他们自己的法律约束。谁要是到我这里来,就必须向我问候,否则我就把他赶出去。谁要是用脚踢我,我就把拳头打在他的脸上。在这里我只是顾及到你,才没有这样做。让我们安静地坐一会儿!”
“安静!”他叫道,“我觉得,我们这里很快就会很不安静了。你刚才很勇敢,但你会后悔的。”
“但我确信事情正好相反——”
我被打断了,屋门被缓缓地打开,两个警察又走了进来,对我们鞠了一躬,并说了一句Sallam。我要到上级控告他们的警告,看来取得了所期望的效果。
“Sallam!”我和纳西尔回答了问候。
“先生,”刚才说话的那个警察又开始讲话了,“我们受命想了解一下,你从啤酒店带来的两个黑人孩子现在哪里?”
“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他们在我这里。”
“这就是他们?”小警察问道,同时指了指嫦哥和她的哥哥。
“是的,这就是他们。”
“我们将把他们带走,送到他们的主人巴腊克显贵那里去,就是那位圣卡蒂里纳兄弟会的著名首领。”
“是他命令你们把孩子送给他吗?他是你们的上级吗?”
“不是。”
“那你们就不能接受他的命令了。”
“我们警告你,先生!你是外国人,你不懂得我们国家的法律。”
“但看来,我比你们懂得的还要多。”
“但你冒犯了显贵!”
“就像你对我那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用脚踢了我,尽管我对你没有任何侵犯,而我是用拳头把首领打倒在地的,因为他不顾我的警告一再侮辱我。”
“但你对这两个黑人孩子有什么权力呢?”
“和巴腊克对他们的权力一样,我现在雇佣他们为我服务。”
“可他们是他的佣人啊?”
“不,已经不再是了,因为他们决定从现在起留在我这里。”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巴腊克没有把他们解雇。他需要一个解雇期限。”
“噢,他很聪明,想在这里找漏洞!但他不会从中得到好处的。两个孩子被他雇佣了吗?”
“这我们不知道。”
“或者是他们的父亲把他们交给他的吗?”
“这我们也不知道。”
“那么主持就必须有证据,证明他有权从我这里要回孩子。作为雇主他必须能证明他们是被他雇佣的。他或许有一份合同,或者有证人为他作证吧?”
“这些他都不需要;他们住在他那里,而且为他服务,因而他们就是属于他的。”
“那么他们现在住在我这里并为我服务,因而他们是属于我的。”
“我们得到命令,必要时用武力把孩子带回到他们的主人那里去。”
“是你们的上级下的命令吗?”
“不,我们是按主持的意思行事。”
“他在官府起诉我了吗?”
“还没有。如果你不交出孩子,巴腊克显贵将要控告你。”
“很好!让我们等着他去控告。然后让法官裁定孩子应该属于谁。你们是如何知道孩子在我这里的呢?”
“我看到你带着两个孩子拐进胡同、进入这所房子的。你用手拉着他们,这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我走过啤酒店,正好看见巴腊克从里面出来。他把我带到他那里,给了我这个任务,我又找来一位同事和我共同执行。”
“现在问题全清楚了。我要提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了解本国的法律吗?”
“我们当然了解。”
“豢养奴隶法律允许吗?”
“不允许。”
“你知道这两个孩子来自何地吗?”
“巴腊克显贵告诉我们,他们是东吉尤部落的人。”
“这就对了。但他们不是在埃及,而是在他们部落的家乡出生的。他们大约在两年前,帕蒂国王已经禁止贩卖奴隶以后,被人捕捉,巴腊克从奴隶贩子那里买下了他们。他们不是他的佣人,而是他的奴隶,他甚至把孩子出租给别人使用,所得的工资却放入他的腰包。孩子们如果赚不到足够的钱,就得不到饭吃,而只能挨打。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巴腊克想要孩子,就让他去找官府。我将证明是他在奴隶贩子那里买了孩子,为此他将受到法律的惩罚。如果他被证明在家里豢养奴隶,并且在他们赚不够钱的时候,夜间把他们锁绑起来,那么他这个虔诚的兄弟会首领的名声可就不怎么光彩了。你们都是法律的卫士,应该避免为此而沽污了双手,落下一个为奴隶主效力的骂名。我会忘掉你们对我的粗暴行为,也放弃我到上级控告你们的意图,我还想给你们一些回报,不能让你们白费了这么多的精力。”
我取出两枚银币,他们立即放进了腰包里。
“先生,”其中的一个警察说,“你讲的话都是合情合理的,我将告诉巴腊克,他要是聪明的话,就应该放弃从你这里要回孩子。安拉保佑你每日愉快和长命百岁!”
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礼貌地鞠了一躬。他的同事也模仿他的样子向我们致意,然后就消失了。
我的胖土耳其人惊奇得忘记了吸烟。他睁大了眼睛盯着我,不解地摇晃着他的脑袋。
“这怎么可能?你对他们尽管很粗暴但还是得胜了,我尊贵的德国先生!”
“不是尽管,而是正因为我的粗暴才有此结果。你必须知道如何对待这种人。最后的小费是整个事情的皇冠。我告诉你,这里的官员比怕大苏丹还要怕欧洲的领事。我们的统治者知道如何保护他的臣民,而这里帕蒂国王的意愿却几乎是无人理会的。”
“但是,难道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我还很怀疑。”
“不,它并没有结束。巴腊克虽然不敢到法院去起诉我。但他将秘密向我报复。从现在起,我必须十分小心才是。”
“但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在这所房子里得到保护?”
“你无法保护我。我必须找到另外的住处。”
“在哪儿呢?在旅馆或者在领事馆?”
“旅馆是不安全的,我又不能去麻烦领事馆。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城市。”
“离开城市?这我不能同意。那我们将再也见不到了。”
“不,还能见到。我先乘航班船或小帆船和孩子们一起逆水向尼罗河上游走一段,然后在那里等待你的到来,再上你的船。让赛里姆现在就去港口,了解一下什么时候有船,我现在不想让人看见。”
“你想带着孩子吗?”
“是的,我相信到了喀土穆会找到机会,把他们送往东吉尤去。我既然已经插手此事,就不想半途而废,这不会对我们有什么损失;我更相信,他们将是我们旅途中忠实而殷勤的帮手。”
“这我承认,我将想办法,不让他们在途中出任何事情。”胖子就这样结束了我们的谈话。
不久,黑人男仆进来,报告说女主人在等我。外面站着那个被我治好了牙疼的女佣。她为我们照亮狭窄的楼梯,领我们来到一个空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块窄窄的地毯铺在房子中央。女佣把灯交到胖子手中以后,就离开了房间,这时进来一个全身遮盖着的女人:土耳其人的妹妹库木茹。实际上,我只看到了一件白色的衣袍和下面一双小小的拖鞋。白衣袍缓缓地移动到了房间的中央,无声无息地坐到了地毯上面。然后袍下伸出一只手,伸向头的部位,把头纱向后推了推。;
“现在,”纳西尔向我摆了摆手说,“你是否可以看一看?”
他走近那个白袍,为我照亮,但却把脸偏过一旁,不使他的目光停留在他妹妹头上那块耻辱的秃顶上。但我却仔细观察了那个地方。是的,在厚厚的秀发当中,有一小块完全光秃的地方,这必然是微小的菌类所致。
“你能治好吗?”纳西尔问。
“我想能。此处的头发很可能几周后就能长出来。”
“感谢安拉!我将感谢你。你要使用什么样的药呢?”
“你可以在开罗的每一个药房里买到。它叫作El Milh el hamid,用半个皮阿斯特就可以买来所需的全部数量。然后把药泡在一瓶水中,每天用它涂抹一次患处。这药曾治好过很多这样的病,当然如果是全头秃发,这药就无效了。”
这一席话,给这位女士带来了欢乐,她让我听到了她喜悦的声音:“谢谢你!”然后她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我们回到楼下以后,爱鞠躬的赛里姆得到命令,去港口回来的路上把药买来。过了不久,佣人为我们送上晚餐。一个大盘子里面是堆得高高的油腻腻的米饭和切碎的鸡肉;第二盘是克巴,用木头烧烤的牛肉块。我估计这块烤肉肯定有三公斤重,于是我想到了东方的一个习惯,就是主人吃剩的东西,仆人们可以享用。烤肉的样子十分诱人,肯定是库木茹亲手烧制的。我确实已经饿了,因为早上我只吃了一只鸡腿。人们可以想像,这时我是不必客气的。这里人们吃饭不用叉勺,我们只能按此地的习俗行事,就是说,把手伸向饭堆,把米饭捏成圆球,然后塞进嘴里。说“塞”,这只是指我而言,因为胖子不是塞,而是往嘴里抛。他把饭团好,张开大嘴,抛进去,再把嘴闭上,一用力,一下咽,东西就进肚了。我很好奇,他如果抛歪了怎么办?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是十分娴熟的。纳西尔每次都把饭团准确无误地抛进嘴里。我们得到切成两半的柠檬,作为经常性的洗手用。我尽量加快速度,但还是无法赶上我的同桌。我刚吃完一个饭团团,就已有四到五个饭团消失在他腹中了。多亏我不是一个饭量大的人,在这个小山般的饭团堆前,还有望能够吃饱。我又抓了一把,但却感到有些阻力,我从米饭里抽出一根女人的头发,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这时我的脸肯定是拉长了,因为纳西尔注意了我,他问:“怎么了?你烫了嘴唇吗?”
“不,我有了重大的发现。”
我给他看那些头发。他接了过去开心地看着。
“这有什么?安拉让两者都生长,稻米和头发。从他手中会长出所有东西来。”
“可安拉让稻米长出来是为了供人吃,让头发长出来是为了装饰头部。你想一想多少人头上不长头发!如果人们在米饭里找到属于头上的东西,这是个奇迹吗?我下的药方是制止头发脱落,难道我反而应该把头发吃掉吗?”
“好啦,好啦!我不希望你有意讽刺我妹妹的头部。这些头发肯定不是她的,而是法特玛的,她是整个苏丹国最好的女厨。”
“法特玛是谁?”
“是我妹妹最喜欢的女仆。在烧制精美菜肴方面,她是一名大师,她配制的饮料,其味道可以和天堂的圣泉相媲美。我们旅行时,你会每天都吃到她做的菜,会有机会欣赏她手艺的。”
我的天!要吃她的莱,这第一餐就已经全部打掉了我的美好食欲了!这个预告对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不再让我的舌头去接触米饭,我转向了克巴,但我必须加快动作,因为胖子已经开始尽他的义务了,似乎不想让我撑破肚皮。由于他在其它问题上总是考虑自己的利益,所以后来我还是后悔答应和他共同旅行。为了不让我的小黑人儿遭到和我同样的挨饿的命运,我向他们扔去几块牛肉和几个饭团,他们灵巧地接住并享用了。真的,大盘子都空了!胖子实在无法消灭的东西,被孩子们吃掉了,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他们为我对他们的照顾,送来感激的目光。我看到,我已获得他们全部的爱。他们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握阿拉伯语,但我和警察的谈话,他们完全听懂了。他们知道,我是如何坚定地拒绝让人把他们送回到他们残酷的主人那里去的。
吃过饭,纳西尔举起食指,神秘地说:“现在将上来最好的东西。只要我还在开罗,我就要尽可能去享受它,因为以后我就不得不放弃这种享受了。”
他拍了拍手,黑仆人端上四瓶啤酒,这是纳西尔背着我让人取来的。那好,至少这种家乡的饮料不能再逃之夭夭了。我急忙把啤酒倒进杯子,然后再喝第二瓶,所以保持了和胖子同样的速度。
他现在又开始考虑今晚出现鬼魂的问题了,或者说更希望鬼魂不再出现。因为他确信,我这个异教徒的存在,会把鬼魂驱走。他问我的看法如何,我安慰他说:“我也不相信鬼魂会再来,因为他怕我。”
“怕?唤不!鬼魂是不懂得怕的。他不再来,是因为他认为基督徒不干净。”
“那我就要劝他不要来沾惹我,否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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