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藏杀机:清代四大奇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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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藏杀机:清代四大奇案卷宗-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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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赞心腹王亮侯的临榆(今河北秦皇岛)同乡,由王亮侯引荐,成为王廷赞生意上的合股人。

七个人在房中商议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天快亮时,王廷赞才从房中出来,独自离开。

外面,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王廷赞凝视着,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此时,他已经知道跟随自己多年的王亮侯在送信到盛京后即不告而别的消息。唉,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过,在他内心深处,并没有怨恨王亮侯的背叛,而是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哀。

乾隆四十六年(1781)六月初,王廷赞终于到达热河,军机大臣会同大学士、九卿立即遵旨讯问。王廷赞的供词与勒尔谨如出一辙:改收折色是自王亶望任内开始,他到任后发现收银不合体制,立即下令停止收银,重新按收粮处理,但之后一直无人报捐,无奈之下,只得依旧延续前任的做法。至于每名监生收银五十五两,则是因为考虑到各州县办理捐银数多寡不齐,又担心各州县有短价勒买粮石之事发生,有个统一规定的数额而已。甘肃粮价比较便宜,此数足敷定额。而之所以要将办理捐银交给兰州府专办,是因为其他各省到甘肃捐监的商民通常都是聚集在省城兰州,改归首府更方便报捐。兰州府统一收捐后,会将收银发给各州县,购买粮食补还仓库,再按季申报,道府并加结于上。

乾隆皇帝看到王廷赞的供词后,拍案怒斥:“所供殊不足信。”(《清高宗实录》)特意于六月初十下谕驳斥王廷赞供词,大意是说:甘肃收纳监粮,原本是为了仓储赈济的目的,理当收取本色粮食,怎么能公然定数私收折色,而且此等严重违反朝廷例禁之事从无一字奏闻?如果说甘肃粮价便宜,五十五两银买的粮食已符定额,那么当地必然是收成丰稔,粮源充足,怎么还需要每年赈济呢?如果赈灾是实情,粮食必定昂贵,五十五两银子又怎么能买足所定的粮数?这两者自相矛盾,必有一方是假。

乾隆皇帝此谕诘问得十分透彻而高明,王廷赞再也无法掩饰回辩。他本来还寄转机于接受过他贿赂的和涣虾痛笕艘桓惫鹿斓难樱踔粱苟啻卧诠『贤惨运眯獭M跬⒃扌耐酚趾抻制床桓医曳⒊龊瞳|受己贿赂一事,一来于事无补,二来心中总还存了一丝侥幸,盼望和谧詈蠊赝纺苌斐鲈帧

在同一时间,闽浙总督陈辉祖封存了王亶望的所有财物,但审问却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王亶望供称:“风闻有折色之事,当即责成道府查禁结报,且意在捐多谷多,以致一任通融。”意思是说,他在办捐过程中,确实听说过有捐监改收粮为收银一事,但这是其下属私自所为,他曾经就此事责备过下属,但后来考虑到收银后可以补购粮食,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王亶望此供,不但不承认冒赈贪污,而且将改收折色的责任全部推到其属员身上。他还特意强调他的本意在于捐多粮多,至于分肥入己之情弊绝对没有。闽浙总督陈辉祖的弟弟陈严祖时为甘肃环县知县,也牵涉进甘肃冒赈案,因而陈辉祖本人也有心庇护,决定就此放一放王亶望,便推辞说要等朝廷钦差工部侍郎杨魁到后,再一起严审王亶望。

当年六月十三日,陈辉祖关于王亶望供词的奏折送到北京。到了这个时候,乾隆皇帝已经肯定甘肃捐监“有竟不买补,虚开赈济,冒销情弊”,自然对陈辉祖的作为很是不满,但又想不出陈辉祖有什么维护王亶望的理由(皇帝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身为知县的陈辉祖弟弟陈严祖也卷入了甘肃捐监案),认为是一直没有找到真凭实据,所以王廷赞、王亶望等人才会不断地狡辩、搪塞、推诿,于是传谕阿桂、李侍尧,盛赞二人是“中外最能办事之人”,要求二人将甘肃捐监案的内在情形迅速查明,务必水落石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发生了本篇开头提到的六十根金条案。由于王廷赞是源有通号帽铺东家的事众所周知,众人均怀疑这是他在刻意转移财产。但由于直接当事人何万有一直没有被官府抓获,旁人也无从得知真正内情,只能是猜测而已。

六十根金条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热河。讯问王廷赞时,王廷赞却说这金条是他在甘肃以高价银换的,现在看到甘肃军需紧张,特意带到北京来换成银子,打算捐做军费用的。至于何万有,不过是他熟识的一个人,因他本人换银不便,所以将金条托其代为兑换。

一个月后,蓟州激馏客栈发现了被通缉的何万有的尸体。他是自杀而死,并留下一封遗书。遗书彻底拆穿了王廷赞的谎言:原来这六十根金条是王廷赞自甘肃带来,在北京交给了王诲之,王诲之又托何万有代为保管。何万有因风声紧,又想到将金条藏在衣褡中,转存到联兴帽铺内。

除何万有之外,帮助王廷赞转移财产的还有张谦益、王汝辑、孙士基、曹国林四人,后来均被抓获。通过这些人,又追查到他们的同乡——之前为王廷赞心腹长随的王亮侯身上。后来进一步追查才发现,王亮侯也事前参与转移了资产,仅转移到他家乡临榆的王廷赞财产就有金叶子四封(重四百余两)、银一百余封(重六千七百两)。果然应验了和谇』实勖媲敖曳⑼跬⒃蕖凹壹瞥湓#词乖偌泳枋叮嗍舸尤荨钡幕啊

再说兰州这边,阿桂、李侍尧接到乾隆皇帝六百里加急廷寄后,自然不敢怠慢。可甘肃捐监积弊已久,冒赈也已历经数年,堪称惊天大案,甘肃各级官员却从无一人对朝廷提及,可见通省大小官员无不染指,人人有份。面对这样一个密不透风的集团,到底要从哪里下手呢?

幸好对此难题,精明过人的乾隆皇帝早有明确指示,要二人重点清查王亶望任甘肃布政使时道府结报监粮系属何人,以及私收捏报的经过。很快,阿桂、李侍尧就理出了一份王亶望任内时历任道府及直隶州官员名单。下一步就是要寻找突破口,对此,乾隆皇帝进一步谕示:“臬司(按察使)即系局外人。”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当年六月二十七日,阿桂和李侍尧派人将甘肃按察使福宁“请”到总督府来。福宁进来时,阿桂和李侍尧正端坐堂上,一脸肃色,这让本来已经很紧张的福宁更加惴惴不安。见礼后,李侍尧也不寒暄,单刀直入地问道:“臬台大人,你应该知道今天我们请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吧?”福宁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福宁不知,还请李相国明示。”李侍尧虎起了脸,冷笑道:“你是臬司,主管一省司法大权,还需要我明示么?”福宁更加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冷眼旁观的阿桂这才开口,温言安慰道:“福大人,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我们都知道,你是臬司,完全是局外人,这也是皇上的原话。”福宁大感意外,愣了一下,还有些不相信地问道:“皇上真这么说?”阿桂肯定地点点头,道:“对,皇上英明。福大人,你只需要将你所知道的甘肃省捐监一事如实告诉我们,就完全脱离了干系。”

福宁又惊又喜,当即将他所知道的甘省捐监内幕和盘托出:甘肃自开捐之始,便是收银,而不是收粮。具体的做法是:王亶望将实收靠(空白的捐监执照收据)和所收银两全部交给兰州府存贮,当时的兰州知府就是他的亲信蒋全迪(现任浙江宁绍台道),因而给发各州县捐银的多少全由王亶望一人说了算,旁人无权过问。外省捐生全部到省城兰州报捐,省内各州县也在兰州向报捐之人办理捐监手续,颁发监生执照。各州县领回的折色银两,也没有用来买粮补还仓库。放赈时,王亶望从未亲往灾区察看,各地的受灾分数均由他一口决议,放赈时也不派官员监视。即使事后盘查,各州县具文申报,道府按季出结,也全是弄虚作假、虚应了事。

福宁的交代有力地指证了王亶望是私收折色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如王所供称的那样是其下属所为。不过福宁所知有限,具体到王亶望是如何用冒赈开销情弊一节,也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只是说甘肃省各地方报灾数目全部由布政使司决定,如果要了解更多,只能去查阅王亶望任内时各属报捐实收及开销赈粮的原始账簿。

福宁走后,阿桂与李侍尧又提讯了巩昌府知府宗开煌。乾隆四十一年(1776)时,宗开煌任安西知府,安西下辖敦煌、玉门两县,正是所谓的“赈灾重地”。他供称说:“我任内敦煌、玉门两县册结时,因王亶望要求,不得不在省城出具假结。”

得到福宁和宗开煌的供词后,阿桂与李侍尧相视而笑。至此,甘肃捐监冒赈案已经浮现出冰山一角,王亶望和王廷赞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下一步,就是要将其中舞弊分肥、冒销勒买的详细情形查出个究竟。为此,二人连夜调阅了布政使司的账簿。

'文、'只看了几本,李侍尧便发现了一个重大巧合:凡是捐监人数多的地方必然有干旱,赈粮也相应的多,捐监人数少的地方则少有灾赈。举例来说,乾隆四十年(1775),甘肃首府首县皋兰县报捐实收四千八百张,应当收纳监粮十九万一千九百余石,这一年即开销赈粮十五万五百余石、银一万七千余两。次年,皋兰县报捐实收八千张,应收监粮三十二万石,这一年即开销赈粮二十三万四千八百余石。连续两年,收捐与开销大致持平。实收捐生之多寡竟然与各州县被灾之轻重如此契合,显然已经不是巧合,而是王亶望与地方下属串通侵蚀、任意开销的实证。

'人、'至此,冒赈开销一节的过程算是查清楚了,下面就是调查甘肃省上下官员如何舞弊分肥之情形了。但这一关节无疑是最难的,甘肃弊情日久,通省大小官员无不染指,他们知道利害关系,自然上下沆瀣一气,蒙混隐瞒,绝对不肯实说。为此,乾隆皇帝特意发来谕旨:“甘省冒赈一案,官员若此时尚不据实供明,将来别经察出,则怙过不悛,即概行正法,断不姑宽。”大概意思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阿桂与李侍尧立即召来司道及在省的各府厅州县官员,告知皇帝旨意,劝众人赶紧主动吐出舞弊实情,以求得一线生机。

'书、'自勒尔谨革职被逮、王廷赞被召去承德避暑山庄,甘肃大小官员群龙无首,惶惶无助。到了这个地步,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一度水泼不进的贪污集团终于开始分崩离析了。陆续开始有官员交代,不过只是承认历年办理灾赈时有以轻报重、户口以少报多的情况,一旦涉及冒销舞弊的关键,这些人立即又沉默不语了。审问多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果,案情始终无法取得进展。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打破这一僵局的竟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皋兰县户房的书吏。

'屋、'阿桂和李侍尧苦思多日后,终于想到地方州县报灾散赈,必然先有文书,而文书则必须经过书吏之手,如果有文书留底,岂不是最好的证据。想到这一关节后,二人立即派人将皋兰县户房的书吏全部秘密逮捕,分别隔离后严刑拷打。终于有一名书吏忍受不住酷刑,交代其手中藏有一本乾隆四十年的散赈点名清册,其中记录的散赈为实放数目。这本账簿本来是该销毁的,当日扔进火堆后,因机缘巧合并没有完全烧完,关键信息都还在,被这名书吏悄悄藏了起来。

经核查发现,清册上记录的放赈实放数目与上报的册子相比,户口名数悬殊。且上报册中记载的赈数是八分本色、二分折色,但点名清册中则是全放折色。捐监时按市场粮价收银,放赈时则按部价折给老百姓,这样,在一收一放中就出现了利差,再加以实放户数与向朝廷上报的户数不符,又出现一大差额。这两者的巨大差额必然有浮冒产生。于是,这本残缺不全的账簿成为该县前任县令程栋借赈恤之机大肆冒销侵蚀的有力证据。

案情由此取得了重大突破。前任兰州知府蒋全迪现任浙江宁绍台道,前任皋兰县令程栋现任刑部员外郎,均被立即逮捕送交刑部审讯。而皋兰县为甘省首县,为一省之耳目,皋兰县一经突破,其他大小官员再也沉不住气了,纷纷将各自的浮冒赈粮数以及被上司勒取交办物件等项用去银两数目逐一供明。至此,甘肃省上下官员冒销舞弊情形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乾隆四十六年(1781)七月,所有相关主犯包括王亶望在内均被押到热河行在,乾隆皇帝亲自廷鞫质讯。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王亶望、王廷赞等人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了折监冒赈、从中渔利的犯罪事实。

审讯官员曾问王亶望道:“如此贪婪不法,与属员通同作弊,难道不怕日后犯出来,就如此大胆么?”王亶望回答说:“我做这种的事,我起初若想到今日发觉也断不敢做,只是我贪心重了,想上下合为一气,各自分肥;又令该道府等出结存案,希冀可以蒙混;有散赈可以藉端掩饰,不至败露出来,所以大胆做了。”(《惩贪档》)

至此,甘肃官员营私舞弊案全部暴露。初步估计,前后通过捐监冒赈侵吞的银两至少有上千万,贪污数量之巨,为清朝立国以来之最。

七月三十日,乾隆皇帝在热河承德避暑山庄下了一道谕旨,总结甘肃捐监冒赈说:“甘省收捐监生,本欲藉监粮为备荒赈恤之用。乾隆三十九年经勒尔谨奏请开捐,议准允行,原令只收本色粮米,其时王亶望为藩司,即公然征收折色银两,勒尔谨竟如木偶,毫无见闻。于是王亶望又倚任兰州府知府蒋全迪,将通省各属灾赈,历年捏开分数,以为侵冒监粮之地,自此上下勾通一气,甚至将被灾分数,酌定轻重,令州县分报开销,上侵国帑,下屯民膏,毫无忌惮。”

最后的判决结果是:王亶望立即处斩;勒尔谨赐令自尽;王廷赞判绞监候,秋后处决。王亶望被押赴刑场时,十分镇定,只是长叹今日结局是命中的定数。

面对如此惊天大案,乾隆皇帝愤慨有加,一时不能平静,再次下谕说:甘省捏灾冒赈一案“枉法营私,大小官员通同一气,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故当以重法治之,非不知罪人不孥,而此实非常之罪也”。然而,说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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