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它帮助她(同时也帮助了我)不再批判疾病或苦难,不管是属于我们的还是他人的。自他交换使你不再让自己与苦难(你的或他人的)保持距离;你以一种简单、直接而充满慈悲心的方式与它产生关联。你不再袖手旁观地编织一些理论,或企图分析某人“为什么要创造某种疾病”、“它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理论对别人的痛苦并没有什么帮助,不管你认为你的理论有多么大的助益,它只不过在暗示,“不要碰我!”
自他交换的练习使崔雅以更慈悲的心情与苦难相连,于是她写了一篇《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助》的文章,投在《后人本心理学期刊》中,后来又被《新时代杂志》转载,而且获得了巨大的回响,同时也使她受到“欧普拉秀”的注意(崔雅很委婉地拒绝了——因为他们只想要我和鲍尼·席格辩论)。相较于新时代“你创造了自己的病痛”的理论,《新时代杂志》的编辑称这篇文章为“对疾病更慈悲的观点”。以下便是其中的一些摘要:
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助
5年前的某一天,我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与一位老友喝茶,他告诉我数月前得知自己罹患了甲状腺癌。我告诉他我母亲在15年前动了结肠癌的手术,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接着我又对他描述了我与姊妹们讨论母亲之所以得癌症的各种原因。我们最喜欢的理论是,她一直都在扮演妻子的角色,而没有扮演自己。我们猜想,如果她不嫁给牧场的主人,可能会变成素食主义者,也许就可以避免摄取导致结肠癌的油脂。此外我们还有一个比较高明的理论,她家族的不易表达情感,可能也是她罹患癌症的原因之一。然而我的朋友显然对癌症有过更深的思考,他后来说了一些话,深深地震撼了我。
“你们难道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他问道,“你们把自己的母亲当成一个物品,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有关她的理论。别人在你身上所加诸的理论,感觉上就像是一种冒渎。我明白这一点是因为在我的例子里,许多朋友对于我罹患癌症所提出的各种看法,都让我觉得是负担和包袱。他们似乎不是真的关心我,在这样困难的时刻也不尊重我。我觉得他们的‘说法’,只是为了交差了事,而不是真的想帮助我。我罹患癌症这个事实,一定对他们产生了相当大的冲击,以至于他们必须替它找些理由、解说或意义。这些说法是在帮助他们而不是在帮助我,它们只会带给我许多痛苦。”
我感到极为震惊。我从未看过那些理论背后的真相,也未仔细想过我的理论可能带给母亲什么样的感觉。虽然我们姊妹并没有将这些想法告诉母亲,但我知道她感觉到了。那样的气氛不可能让人产生信赖、开放与求助之心。我突然领悟到,我在母亲最危难的时候,竟然没有给她一点帮助。
我的朋友为我打开了一扇门。我开始以更慈悲的心情面对那些生病的人,以更友善的态度来接触他们,对自己的观点也更加谦卑。我开始看到我的理论背后除了批判之外,还有更深的恐惧。我不但没有说:“我真的很关心你;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反倒不断地质问:“你做错了什么?你在何处犯了错?你是怎么失败的?”其实,我真正想表达的是,“我该如何保护自己?”
我看见了无知及隐藏的恐惧,它刺激我、强迫我去编一些理论,这些理论让我对这个宇宙所发生的事,有了一份自圆其说的掌控感。
这些年来,我曾经和许许多多罹患癌症的病人交谈,其中有一些人是最近才被诊断出来的。起初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为一名癌症病人,谈论自己的经验总是比较容易,但我很快就认清,那个人并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我发现唯一可以帮助人的方法便是倾听,只有认真倾听他们说话,才能体会他们的需要是什么、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助。因为人们在生病时会经历许多不同的阶段,尤其像癌症这类持续又难以预测的疾病,专心地倾听他们的需求是非常重要的事。
特别是当他们必须选择治疗的方式时,会需要一些资讯,也许要我提供一些另类的疗法,或是协助他们对传统治疗做一些评估。一旦他们选定了自己的治疗方法后,就不再需要任何的资讯了。此时的他们只需要支持,不需要再听他们所选的放疗、化疗或其他疗法的危险性在哪里。如果我在这种时候还不断提出新的建议,只会将他们推回困惑之中,让他们感觉我在怀疑这份选择,徒增他们的疑惧……
我自己在做决定(有关癌症的治疗方法)时也不是很容易的;我知道对某些人来说,那可能是这辈子最难下决定的时刻。我逐渐认清,如果我是别人,我永远也无法预知自己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这个认知让我愿意真正去支持别人的选择。我有一位好友(她在我头发掉光时还让我觉得自己很美)最近对我说:“你的选择和我可能做的选择不太一样,但这一点都没关系。”我非常感激她在我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没有让不同的选择造成彼此间的阻碍。后来我对她说:“但是你也不知道你会做什么选择;我没有选择你认为你可能会做的选择,也没有选择我认为自己可能会做的选择。”
我从没想到自己会同意接受化疗,我对于把毒物注射到体内有着相当大的恐惧,更害怕它对我的免疫系统造成永久的影响。我一直抗拒,直到最后才做了这项决定,即使它有很多的缺点,但它仍然是我最佳的治愈机会……
我很清楚我无意识地造成自己的疾病,也很清楚我有意识地努力使自己痊愈。我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能做的事上,尽量摆脱过去自责的习惯。那份习惯只会阻碍我做健康、清醒的选择。同时,我非常清楚还有许多其他的因素存在于我有意无意的掌控欲背后。值得感谢的是,我们全都是更大整体中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知觉到这一点,尽管这表示我并不具有太多的掌控力。我们全都息息相关,不管是人与人之间,还是人与环境之间。生命实在太复杂了,哪里是“你创造你的实相”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可以涵盖的。如果我深信,我创造了或掌控着自己的实相,我就切断了生命中更丰富、更复杂而神秘的血脉。这样的理论奉掌控之名,否定了那个每日滋养着我们、众生一体的血脉。
我们以前误认自己是被一个更大的力量所摆布,疾病是由外在因素所造成的。“你创造你的实相”这个理论在更正上述的误解上,是非常重要而必要的。但它是一个过于简单且反应过度的理论。我愈来愈觉得,我们愈是相信这个理论,就愈否定了它的助益,因为我们在运用这个理论时的心态是狭隘、自恋、疏离的和危险的。我认为我们对这个理论应该有比较成熟的看法了。诚如史蒂芬·勒文所说:“这个理论只说出了一半的真相,所以是危险的。”其实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们“影响”了自己的实相。这样的说法比较接近完整的真相,包容了个人行为的影响力和生命更丰富的神秘性。
如果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选择得癌症?”这个问题给人一种自以为是的感觉,好像发问者是健康无恙的,而我是病恹恹的。这样的问题并不会引发建设性的内省。那些对于情况的复杂性比较敏感的人,也许会提出比较有助益的问题,例如:“你要如何运用癌症来成长?”对我来说,这样的问题是比较令人振奋的;它帮助我认清自己目前所能做的事,使我得到支持和助力,感觉也更具挑战性。一个人会提出这种问题,表示他不认为我得病是因为犯了错而自作自受的。反之,他使我觉得困境也是成长的契机,我自然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来看待这件事。
在我们的犹太—基督教文化里,由于太强调原罪与罪恶,使得人们很容易将疾病看成是犯错所遭到的惩罚。这方面我比较偏向佛教的看法,他们认为每件事的发生都可以增加慈悲心和服务他人的机会。我不再把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坏”事,看做是过去行为的处罚,反而当成消除业障的机会。这样的态度帮助我更专注于眼前的处境。
我发现这样的态度非常有益。依新时代的观点,我也许会问那些罹病的人:“你做错了什么事?”然而从佛家的观点,我可能会对那些饱受疾病之苦的人说:“恭喜你了,你显然很有勇气承受这一切,并且愿意从中学习成长,我很佩服你。”
当我和那些刚被诊断出罹患癌症、最近又复发,或与癌症对抗得精疲力竭的人交谈时,我常提醒自己不必给什么具体的建议,因为倾听便是帮助,倾听便是给予。我试着在情感上更贴近他们,克服自己的恐惧去接触他们,与他们联结。我发现只要我们允许自己恐惧,就能以谈笑的心情来看待我们所恐惧的事。我也试着排除那些对他人武断施加的意图,即使是为你的生命奋战、改变自己或清醒地进入死亡之类的话语,我都不再脱口而出。此外我尽量不强迫别人依照我的方式做选择。我试着安住在自己的恐惧中,因为有一天,我可能会处在与别人完全相同的情境中。我必须学习与疾病为友,不要把它看做失败,试着利用自己的挫折、软弱与疾病,来发展对他人与自己的慈悲心,同时记住不要再把那些严重的事看得太严重。我试着在非常真实的痛苦中保持觉察,并将其视为心理与灵性的治疗契机。
15 新时代
崔雅和我决定搬到博尔德。就在那年夏天(1987年),崔雅做了一连串具有威胁性的梦。在三年的抗癌历程中,她从未做过如此不祥、预感如此鲜明的梦。虽然距离最后一次的复发已经有好几个月,当时的医疗检验也没有显示疾病的迹象,但她的梦境似乎道出了不同的说法。其中有两个梦特别清楚。
我做的第一个梦中,有一只豪猪连在我左侧的身体,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鱼。这个扁平黝黑的形体连着我的身体,高度从小腿中央直达肩膀。凯蒂帮我拉开他时拔下了一些猪毛。这些猪毛的末梢都带钩,感觉上好像有某种毒物注入了我的体内,一直停留在里面。
第二个梦境中有位女医师,她非常关心我乳房切除与接受放射治疗的部位。她说那个部位的肤色显示里面有不好的东西。虽然没说出是癌症,但那显然就是她的暗示。
我同意梦境是一条通往潜意识的途径——通常都和神秘的过去有关 (个人的或集体的),而且我认为梦境有时也可以预测未来——属于通灵和微细的层次,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并不太注重它们,因为所有的诠释都很容易自欺欺人,偏偏我们又禁不住被这些梦境的预兆所影响。
其他的迹象都很乐观,崔雅只需继续自己的治疗程序:静修、观想、严格的饮食控制、运动、刺激免疫系统的注射(例如胸腺萃取)、高单位的维他命治疗,以及持续写日记。大体来说,我们相信崔雅正朝着康复迈进。带着愉悦的心情,我们度过了一个非常棒的夏天,这是我们三年来第一次感觉每件事都很顺利。
崔雅将自己投身在艺术创作的工作中,特别是彩绘玻璃,她愉悦地从事设计,许多人都为她作品的美感与原创性所震惊。我们把她的作品拿给几位专业人士欣赏,他们都说:“这些作品太精致了,你一定做了几年了。”“实际上只有几个月而已。”。电子书下载
我又开始写作了!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我日以继夜疯狂地工作,完成了一本八百页厚的书,暂名为《伟大的存在之链:长青哲学与神秘体验论传统的当代导论》(The Great Chain of Being:A Modern Introduction to the Perennial PhilosopAy and the World's Great Mystical Traditions)。三年来我的守护神一直受困在我的谎言中,诿过于崔雅,现在又爆发出充沛的能量与动力。天啊!我真是欣喜若狂!崔雅对这本书也有相当大的贡献,她仔细地阅读每一个刚从印表机里出炉的章节,给我许多宝贵的指正,甚至建议我修改整个段落。
我终于决定要有孩子了,也许该生两个,这个念头令崔雅大吃一惊,我已经认清“不要小孩显示了我对人生与关系的逃避”。过去几年我一直觉得受伤,我本该敞开胸怀投入生活,然而我却放弃了良机,退缩到恐惧之中。我们在阿斯彭度过了美好的一个月,崔雅活跃地投入风中之星与落基山学会的工作。我们是接受朋友的邀约而来的,约翰·布洛克曼、卡婷卡·梅特森、派翠西亚与丹尼尔·艾斯伯格夫妇,还有米契与艾伦·卡伯夫妇以及他们的小儿子亚当,米契·卡伯是莲花社的发起人,也是我的老友。看到米契和亚当的相处情况,使我兴起了生孩子的念头。后来与山姆及杰克谈过之后,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崔雅和我历经诸多磨难之后,终于在各个层面又有了联结。那份感觉就像初次相遇一般,也许更好一些。
说到肯……打从我们结婚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向我表达想要孩子!他与杰克森、米契及山姆共处的那几天,真的影响了他。显然他问过他们有关生孩子的事(山姆有两个,杰克有三个,米契有一个),他们全都异口同声地说,没问题,别想太多,尽管去生。这真是人生最奇妙的经验,你的生活将因此改观,他们会以你无法想像的各种方式围着你转,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所以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事就是花一年的时间观察我的健康情况!
在决定要有孩子以前,肯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变得非常温柔,充满着爱心。他坐在电脑前工作的模样十分可爱,他用各种香料做实验,烹调大餐时也十分逗趣,即使是做我的健康餐也不例外!这就是他在饱经磨难前的模样吗?他比我记忆中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我还记得自己秃顶的那段日子,心里常怀疑我们是否还能回到过去。我十分重视初识时那份亲密感和对彼此的渴望。现在我们又重拾那份感觉,而且似乎更上一层楼。这么说也许有点矫情,但这是最贴切的形容。现在最大的不同是,我对他的需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