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蕊的呼吸猛地停顿了,满以为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可以平静得不动声色了,没有想到那个人还是在暗地里牵动着自己的心。人为什么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呢?怎么可以喜欢两个人呢?!这也许就是人类无力控制的心吧,所以才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昵。
甘油看着她瞬间黯淡的神情也猜出了八九分,赶紧转移话题:“你看,你家窗户的灯亮着呢。回去吧,你的冥绪在等着你呢。要是我每天关在房间里不疯才怪呢!我护花使者的任务已经完成啦一记得明天的早餐啊,哈哈!”
“知道了啦!”辛蕊抬起头看着大楼里亮着的灯光,那么那么多明亮的房间里,虽然只有一盏灯为她亮着,就已经足够了。无论何时回来,那个人总会面带微笑等待在家门口,一想起就很幸福……却夹杂着小小辛苦的心情。
公寓转角处的路灯下似乎一直站着一个男人,他的影子在地上投下了昏黄的轮廓。辛蕊歪歪头只觉得有点眼熟,也没多想就往楼上走去。
忽然,空气如流水般波动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辛蕊猛地回头去喝道:“谁?!”却发现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她一个人的气息。不对!为什么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呢?难道这里被人设了结界?
来不及多想,辛蕊猛地加快了攀爬的速度。可是那股沸腾的气流还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徐不疾地蔓延着。
就在掏出钥匙开门的刹那,那股气流里优雅地走出了一个男人,辛蕊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惊愕的表情似乎让那个男人很满意。
“小姐,不介意跟我走一趟吧!”他牵动的嘴角温柔地笑着,仿佛这只是某场宴会的邀约。
门猛地开了,一双结实的大手把她紧紧包围在怀里,冥绪冷酷的声音传了出来:“兢澜,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冷峻的神情,只是一个穿着休闲的居家服,另一个着名牌黑西装;一个是少年的清爽气质,而另一个更像是优雅的男人。
兢澜低着头轻轻笑:“什么时候,我竟然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能做事情了。不要忘了,在很多年前我就可以取走她的性命了,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地以命换命罢了。十年之约差不多快要到了不是吗?”
今夜十二点,正是辛蕊十七岁生日。一切仿佛早已写好的剧本,每一章险象环生颠沛流离的情节都逃不过那个旱已写好的结局。这样看来,那时候没有杀她。只是因为命运使然,她竟然就是通向忘川的钥匙,这是兢澜万万没有料到的。
“去古董店。”冥绪低头在辛蕊耳边轻轻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到楼梯处,一声低喝,“跑——”同时出动的还有他的拳头,狠狠的一拳朝着兢澜的脑门儿砸去,原本平静的空气随着他的拳头卷着杀气射向兢澜——这个毁了他。叉给他新生的人——另一个自己。
只是瞬间,兢澜的左手已经移动到了额头上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冥绪的拳头,然后毫不客气地一拧,冥绪的眉因为疼痛皱了起来。兢澜给了冥绪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穿过墙壁纵身跃了下去一牢牢地,不动声色地站在气喘吁吁的辛蕊面前。
“我没有耐心说两次同样的话。”他上前一步就要抓辛蕊的肩,却被后背传来的力道逼得差点儿跌倒,回过头去,冥绪回报给他同样轻蔑的笑。
“快走——”冥绪猛地推了辛蕊一把,她瞬间冲出去了好远。
此刻辛蕊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逃到古董店,只有西夜和君浩才有能力保护她,若她留在原地只会成为冥绪的负担。其实,看着两个相同的人自相残杀本就是一件难受的事情。兢澜拥有的,是冥绪的肉身,冥绪伤的何尝不是他自己。
兢澜似乎没有耐心了,神情中也有了怒气:“我本不想杀你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若你再死一次,就真的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蠢货!”他飞起一脚,正踢中冥绪的下颚,一股黑色的液体从冥绪口中喷出,还未来得及喘气,兢澜的拳头已经如暴雨般落在了他的脸颊。
冥绪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按在地上毫不客气地修理着,自己甚至都没有还手的机会。
兢澜对于他从来都是主人的姿态,冷漠的,孤傲的,带着优雅的姿态蔑视着他。冥绪昏暗的视线里,只模糊看见兢澜的拳头像巨石般砸在身上痛得几乎晕厥。
箕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手肘看准时机猛烈地撞击着兢澜的太阳穴,直到兢澜捂着头仰了下去,他才有机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执迷不悟的东西……”兢澜揉揉有些发痛的脑袋,舌尖舔在爆裂的嘴唇上,有甜腻的血腥味。辛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冥绪喘着粗气强撑着站立着,颤抖的双腿已经出卖了他筋疲力尽的真相。
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倒下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保护她了。未来的日子,就把她交给另一个更有能力的男人守护吧!此刻,你只需要死就是了,但是一定要很有尊严地站着!冥绪苦涩地笑着:“杀了我吧!”
兢澜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这是那个不顾一切都要活下去,都要守护爱人的笨蛋吗?
冥绪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不知何时飘起的小雪,是今冬的初雪呢。传说,第一个下雪的夜晚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你们将会一辈子拥有爱情。落在睫毛上的雪花瞬间融化,他伸出双手接着那些冰凉的小花朵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想很有尊严地——站着死去。
“神经病。”兢澜冷哼一声,丢下他以飞快的速度往辛蕊逃跑的方向奔去。可是冥绪用尽全力拦着他的去路,每一招都充满了自我毁灭的杀气,悲戚的眼神带着求死的决心。雪花还未靠近二人就被热流化成了雨滴坠下,最后,兢澜几乎是把冥绪踩在地上了,可是他倔强的眼神却让兢澜下不了死手。
这具躯壳的主人——就算躯壳的灵魂换了,身体却还残留着对他的感情。兢澜自己都不想承认那么苛刻地对待他,只是想要冥绪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强大到可以和他并肩作战。
他们,其实从来都是一个人。
“让我死……”冥绪再一次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红肿的眼角,不断冒着鲜血的耳朵和鼻子,还有那些断裂的骨骼和粉碎的肌肉……鬼魂,不可以再死一次。那会是万劫不复的灰飞烟灭。这积累了无数鲜血来之不易的肉身,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自我毁灭的冲动。
兢澜扼住他的脖子,完全感应到了冥绪此刻强烈的求死之心。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死了,那个时候的他从容淡定,始终如一朵温柔的百合,以自己的性命交换那个女孩可以看见阳光的人生。而今的他,如自己所愿,成为了一个残暴冷酷的魔鬼,他食鬼,甚至……食人。或许,再强大一点便可以成为另一个兢澜!可是那个奇怪的小子却一点也不快乐,甚至是自己,身为忘川大将军的兢澜自己,也是那么的不快乐。
冥绪在他强大的掌心里虚弱地笑着,满脸的伤痕,沙哑的嗓音像断裂的琴弦:“让……我……死……”颤动的睫毛下波光闪动,仿佛累极的蝴蝶,飞过了太过艰难的旅程,支离破碎的翅膀再也无法飞翔了。
这样一个神秘的人,或者说是神秘的怪物,夺去了自己的身体,甚至塑造了另一个新的苏冥绪,并许诺给他永生的人……永远骄傲地以主人的姿态俯视他!看不起他!践踏他!伤害他!欺骗他!可是……冥绪还是那么感谢他,因为这样悲惨的人生才能换取名正言顺待在辛蕊身边的理由。这样的辛苦才能说服自己,霸占她的爱把她拴在身边是应该的…所以,他看着兢澜的眼神充满了心酸的感激。
终于可以结束一切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某天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又把她咬得伤痕累累,再也不用担心出去寻找猎物在良心和饥饿中苦苦挣扎。那样辛苦地活着,连亲吻和拥抱都那么的小心翼翼,每一次都不确定她的心是否在自己的怀抱里。虽然嘴里说着不需要怜悯的爱情,可是又那么地担心她连施舍的爱都不肯给……一个死了十年的人,不,是鬼。
圣米城的黑夜在远处响起了沉闷的钟声,当——当——当——,一声声地催促着即将到来的午夜。
兢澜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几乎同时,另一双眼睛也轻轻地合上了。
“咔吧——”喉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骤然加大的雪花,冥绪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水。是因为伤心融化的雪花吧,他是不可能有眼泪的。
一直,一直,深深地爱着你,那么辛苦地爱着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这个初雪的夜晚,不能和你度过了。辛蕊……生日快乐。守护着你的十年,我很快乐。
仿佛骤然消失的海市蜃楼,冥绪一片片粉碎在了空气里。
这个生命一直都是幻觉,不是吗?只是因为爱着一个人才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可是真的,真的太辛苦了……所以结束吧。你可以自由地回到他身边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可以羁绊你的理由。
辛蕊,谢谢你那么努力地……假装爱着我。
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远远奔来的小小身影,痛苦地跪在地上奋力想要抓住那些消逝的魂魄。她的长发散开像瀑布一样垂在地上,那个水中捞月般绝望的姿势和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身体。
她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冥绪!冥绪!冥绪……
其实,一直是爱着的心情,你到死都没有明白吗?爱着的,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啊。
——冥绪!
“冥绪哥哥,你在干吗?”扎着小马尾辫子的女孩从门后冒出小小的脑袋,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屋子里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戛然而止,一脸阳光的冥绪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哥哥在弹钢琴啊。”女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爬到他的腿上伸出莲藕似的小胳膊叮叮当当地敲着那些黑白键,未成曲调,却自有一番凌乱的童趣。女孩得意地仰着头看着冥绪,似乎想要听到赞扬的话。
“辛蕊好厉害啊。来,哥哥教你——”他抱着她让她端坐在自己腿上。
修长的手指头轻轻覆盖着她的小手,仿佛引路人般牵引着她的指头游走在那些美妙的琴声里。叮叮叮,咚咚咚,叮咚叮咚叮咚叮……这些简单的音符仿佛是一个美丽的开端。未来的路他将带领着她前行。无论是荆棘遍野,还是鲜花丛生,两个人从未松开彼此的手。无论是守护者,还是被守护的那个人。藤蔓般交缠的命运,是谁也无法分开的悲剧。
小女孩崇拜地仰着头看着哥哥好看的脸庞,忍不住靠在他怀里稚气地问道:“哥哥长得真漂亮,以后辛蕊可以做你的新娘吗?”似乎那一刻开始,她小小的心有了想要把他独自占有的念头。这样温柔的冥绪哥哥,大树一样挺拔高大的他,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他是神一般的人物吧!
男孩的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放下她:“这个……这个应该是长大以后的事情吧。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小女孩鬼鬼地笑着勾勾手指头:“哥哥,你弯下腰来。”
男孩顺从地俯身靠向她。
小女孩踮着脚尖,在男孩的右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要记得今天的约定哦。”
这是五岁的她,十五岁的他。只是那个约定……再也无法实现了吧?只可惜冷酷的命运早已为他们谱下了哀伤的乐章,那是无可奈何的离别和至死不渝的深情。
后来的她似乎忘记了,可是那个未实现的约定却一直藏在男孩的心中。
【3。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大雪漫天飞舞,鹅毛般洒落人间,圣米城很快被笼罩了一层雪白的纱衣。
街上行人日渐稀少,车辆看不清前行的方向,只得停在路边。没人注意到永恒大厦周围结起了透明的结界,谁也看不到那栋大厦的顶端两个女孩悬在半空的身体。两团黑色的气体把她们的身体包裹在天台的边缘,兢澜十指交叉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黑色的真皮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天的飞雪。
“你不是说我只要拿到卷轴就放了我爸吗?”林芝无法挣脱困住自己的黑气,更不敢看脚下的万丈深渊,只得愤怒地盯着兢澜。
兢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颊,笑得很无辜:“我已经放了你父亲了啊,不过没说不拿你玩游戏啊~~”这张英俊得邪气的脸在她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雪花猛地钻进《文》林芝的耳朵,凉得她《人》打了个寒战。这么高《书》的大厦,如果他一《屋》个坏情绪,她们一定会跌得四分五裂。
辛蕊的长发混合着雪花飘散在半空中,竟有一种凄凉的美,脸上的泪痕冻结成了薄薄的冰,红肿的眼睛透露着心如死灰的绝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兢澜看着辛蕊有气无力的脸,竟然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分挣扎,从冥绪死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哭号过后,她就成了如此这般的麻木状态。这两个女孩,到底哪一个才是付君浩最在乎的人?他想起那人一脸为难的样子就想大笑,胆敢给我一枪的人,我怎能不还你一个痛!
付君浩与西夜赶到永恒大厦的时候,兢澜已经抽完了一支雪茄,他对着下面大笑:“上来吧!告诉我,你想让谁死!付君浩!”
西夜仰头望去,视线穿过层层雪花,一直看到大厦的顶端两个被包裹的女孩:“你完蛋了,过去的恋人和现在喜欢的女孩,你救谁?”
付君浩瞪了他一眼,重新检查了一遍子弹:“两个都要救!真让他得逞,咱们冥界的脸往哪里搁!送我一程。”西夜点点头,脚尖往地面一踩,背上骤然打开的双翅足足两米多长,他猛地一扇,左手抓着付君浩的手腕一瞬间就把他拖到了半空。
林芝看见突然出现的付君浩,欢喜地叫了起来:“君浩,救我——”
早已埋伏好的兢澜看准了二人飞上来的方向,一脚就踢了过去。西夜飞速把付君浩丢在天台上敏捷地迎上了那一脚。可怕的力道将两人同时震开了好远。
兢澜刚转身。一手撑着地面一手举着银枪的付君浩已经瞄准了他。砰的一声暗响,兢澜看着刺破空气飞扑而来的子弹猛地一个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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