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婴儿怎么看,实在是没有哪里不正常。
我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再一次仔细端详着,突然,婴儿大幅度地动了一下,整个人往左翻了一下。我惊得连忙站直身,好一会儿缓过神才发现,原来是放在孕妇肚子上的探头因为孕妇的扭动滑了一段距离,导致B超机里面的婴儿感应图案也跟着大幅度一动。
我突然觉得是自己的神经太紧张了,一旁温必来正好喊我:“万济生,你快来看看,这血象报告有几个数值很奇怪。”我连忙接过报告,只见上面有两个数据被穆千金用红笔勾了出来,一个是血象数,还有一个是孕酮数。
“血象数正常值是10,000左右,孕妇在正常范围能可能会偏高,达到12,000左右,可这孕妇的血象值高达20,000。”温必来一本正经地说着,手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还有就是孕酮数,正常孕妇的孕酮数是100~200纳克/毫升,而这位孕妇的孕酮数值,只有4。3纳克/毫升。”
“4。3?!”我被这数值吓得不轻,连忙扭头看着还躺在病床上的孕妇。
“怎么可能会只有4。3?”我问,老丹头和温必来一脸沉重地摇摇头,而穆千金,则是一脸“你问我,我还想问你”的无语表情。
“孕妇的孕酮若偏低,则有流产的危险。”穆千金说着,顿了顿,纤长的手指又指了指报告上的数据,“可这4。3?”
“这4。3,分明就是未婚女性的孕酮数值!哪里是什么单纯的孕酮偏低?”我不可思议地说着,“还有,血象数高达20,000,她发烧了吗?”我说着,穆千金跟着摇摇头。
“没有,进办公室前在大厅例行检查时查了体温,是正常的。”
这就奇怪了,我们四个都沉默地坐在办公室里面,温必来拿着血样报告还在研究,我站在身后也不知道所以然,干脆转过身再去思考,岂料B超屏幕中的婴儿突然又动了一下,只是这一次,是他的手指,竟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分明是三个月还没完全成形的婴儿,怎么会动手指?难道又是探头的移动所致?我回头看了眼孕妇,她正一动不动闭目休息着。我只当是自己看错了,再对着屏幕仔细一看,只见一双硕大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我的双瞳。婴儿微笑地咧开嘴,眼睛更是瞪得老大。苍白的眼珠,一丝黑色也没有,他伸出的双手就要透过这显示屏抓到我的脸了,我猛然站起,掀翻了身下的椅子。
“怎么了?”还在研究报告的三人连忙回头,温必来第一个冲过来拉着我的胳膊。
我透着面前的窗户,看着上面自己的倒影,此时我的脸苍白得要命,许久才反应过来,安慰他说:“没什么。”我又愣了一会儿,才笑着摇摇头。
穆千金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随机又看了一眼B超机,只见B超机还闪着光,她惊讶地瞪大了眼,小声叫道:“糟糕,还没关机啊!”她话一落,就放下报告跑向B超机。婴儿鬼怪的画面跟着钻进我脑子里,我刚想站起来叫住她。可她已然看到了屏幕,我心里大叫不好,以为要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意料之外,穆千金平静得很。我才发现,原来此时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奇怪地恢复了正常,小小未成形的婴儿蜷缩在屏幕里,随着穆千金关掉仪器,画面也跟着消失不见。
“我建议,孕妇需要住院观察。”穆千金一边收好报告,一边说。老丹头和温必来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跟着同意。我很想告诉自己刚刚看到的屏幕上的一幕是错觉,可又确定,那分明不是错觉。
为了更加好地照顾孕妇,我、温必来和老丹头决定守夜,穆千金将孕妇的基本信息和身体各指数报告留给我们。
“孕妇姓郝,名为郝莲。是县上的居民,丈夫出门从商,目前家中就她一人。”穆千金翻了翻资料,随即将高跟鞋一脱,踩上一双球鞋,抓起包,抱着手哼着小曲儿就往外走,温必来连忙叫住她。
“我们这晚上守夜住哪里啊?你难道也不安排好吗?”温必来大叫。
穆千金刚要出门又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温必来说:“你在问我?”她说着,手指轻轻指向自己。温必来一愣,随即点头。可他的脑袋还没抬起,穆千金白皙的手指突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直接指向温必来的脑门,高傲地说:“本小姐已经下班了。”她说完便扭着腰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医院,这趾高气扬的样子让温必来连连咬牙齿。最后,我们在值班医生的说明和安排下,住在了郝莲那层病房的守夜室中。
守夜室里只有两张床,老丹头一个人睡在里面的床上,我和温必来挤在靠外面的一张床上。或许是白天折腾得太多了,老丹头和温必来很快就进入了睡眠。倒是我,头一次和别人挤一张床,怎么也睡不习惯。
护士的看守病房就在守夜室的隔壁,大半夜的总是不断有人过来叫护士。护士“窸窸窣窣”抱着工作盘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我烦躁地又翻了个身,这时看守室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的敲门声响了好久,还伴随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呼喊声:“医生,在不在?在不在?”这人喊医生的声音不小,又很急,我隐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翻身下床。只见一个寸头男人正站在看守室门口,看守室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朝里面看了看,然后又回过头看着寸头男人,无奈地耸耸肩说:“医生刚出去给其他病人换药了,你是怎么了?”
“我……”寸头男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老婆可能要生了,直喊疼。”
我陪着寸头男人等了好一会儿护士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护士是不是被什么难缠的病人给缠住了。寸头男人的神情越发严肃,他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额头溢出的汗,我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我也略懂些医术,你不介意,就让我去看看。”寸头男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连忙感激地带我去了病房。
寸头男人的老婆正满脸苍白地躺在床上,“哼哼哈哈”地喊着,寸头男人心疼地赶紧走上前,将老婆的头搂在怀里。
我看了一眼这孕妇,虽然喊着肚子疼,但她脸色还算红润,看着不像是要生了的样子,我心里盘算着,又开口问:“几个月了?”
寸头男人连忙回答:“七个月了。”
“那还不会是要生的。”我说着,连忙将寸头男人老婆的手腕放在一旁的桌上,细细地把脉。
“一切都还正常。”我说。寸头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肯定地再说了一遍:“没有要早产的迹象。”
寸头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焦急地反问:“可我老婆疼得紧啊。”
“那她晚上吃了什么?”我问。寸头男人连忙将晚上的菜谱告诉我,我听后,点点头。
“还算好,没大问题。”我说。寸头男人还是不放心地再三确定。
我笑他过于紧张,然后又向他解释:“感到肚子紧紧的,闷闷的疼,这是假性宫缩,没有大问题。”寸头男人听后明显松了口气。
接着我话锋一转:“但是毕竟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孕妇需要多休息,不能进行大运动,偶尔去散散步就好。”寸头男人连忙又严肃地点点头。
我教了几招孕妇按摩的招数给寸头男人,让他帮他老婆在肚子上轻轻地按着,这可以缓轻孕妇的疼痛。
而当我走出病房时,已经是半夜三点整。回到守夜室,温必来已然霸占了整张床,我不满地踹了踹他,可他只是哼哼了两句,翻个身又继续睡着。我无奈地摇摇头,最后只能拿着烟和打火机,到走廊去抽烟。
烟还没打火,走廊另一头又响起了尖叫声,是一个女人在大喊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端着瓶瓶罐罐的护士连忙打开看守室的门,我跟着上前,她手忙脚乱地关上门,手中的药品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护士急了,我连忙上前帮她把东西捡起,她连谢字都来不及说,就匆匆忙忙地往另一头冲。
我连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病人拼命地叫医生,怕是出大问题了。”护士解释得磕磕绊绊,脸上神情很是紧张,她看着动作不是很熟练。我悄悄看了她口袋里护士牌的编号,是1992031。1992,果然是今年刚进来的。
我突然好奇这个新手护士是怎么给病人看病的,便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往病房走去,岂料还没到病房门口,护士又突然转过头,把药品盘一把塞进我的手里,直接说:“糟糕我忘记带听诊器了,你快先去看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我看着下意识地点点头。
“是顶到头的206房郝莲,你快去。”
竟然是郝莲!
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我连忙端着药品盘快步走到206病房里,这病房中住着两个人,一个是郝莲,一个是另一名怀孕四个月的孕妇。
此时怀孕四个月的孕妇已经站在了走廊上,她蓬头垢面的,手中还抱着枕头,看上去满脸气愤和无奈,见到我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哭着嗓子说:“医生你快去看看她,她叫得喉咙都快裂了,吵死人了,你说,她是不是要生了?”
快要生了?不可能,才三个月,怎么可能要生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并没有告诉站在门口的孕妇。此时叫得已经没力气的郝莲终于安静了些,我连忙走进去看,她满头是汗地躺在床上,床边的漆都被她抠得七零八落。她看着比白天又瘦了不少的样子,而当时我只以为是夜里看着显人瘦,帮她量了量体温,又准备去把把脉。岂料,我的手还没碰到她的手腕,她便再一次尖叫起来。
她的叫声凄惨又刺耳,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床边。我连耳朵都来不及捂着,只能大声对她喊:“别怕别怕,深呼吸,深呼吸。”我双手在她肚子上轻轻按着,双指打着圈儿按摩,试图让她镇定下来,可没想到这对她一点功效也没有,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地尖叫。
此时,去拿听诊器的护士已经赶到了,她害怕地看着叫得如此尖锐的郝莲,想都没想,【wWw。Zei8。Com电子书】便颤抖着手直接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我被护士这举动弄得一愣,大声地吼着:“你怎么能给孕妇乱打针!”我怪罪地问着护士,护士显然被郝莲给吓坏了。
“她叫得好吓人,我还没见过孕妇叫得这么吓人的。”
护士说得很小声,我狠狠地又瞪了她一眼,一边又伸手把了把郝莲的脉。护士见我不说话了,便更害怕了,她小声地问我:“你说,会不会是动了胎气?”她颤巍巍地握着双手,我摇摇头,心里只想着脉象上看一切都很正常。
这太不对劲了!
我皱着眉站在一旁,护士小心翼翼地在她肚子上轻轻按动按摩着,不到一会儿,护士站了起来,一把拉着我的胳膊。
“怎么了?”我问。
“她肚子在动!”护士颤抖地说着。
“一个大活人!又不是死人,动还不正常吗?”我对护士呵斥道。可护士还是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死也不放手。
“不是,我是说,是……是肚子里面有东西在动,在踹,在踢。”护士紧张地说。我皱皱眉,然后想到了什么。
“你说是胎动?”我挑眉问。护士白着脸拼命点头。我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也太奇怪,明明只是怀孕三个月,怎么可能会有胎动?
“把B超机拿来,我要再看看。”我连忙对着护士说。
当B超机被护士送到病房时,温必来正好也醒了。他跟着护士一起来到病房,然后让护士打下手,将B超机打开。
温必来熟练地拿着探头在郝莲肚子上移动着,机器屏幕上,很快便出现了婴儿蜷缩在子宫中的样子,一如既往,看上去没有丝毫不正常。
“还是很正常。”温必来说着,皱起了眉,“可这正常,看着就太不正常了。”
我赞同地点点头。
“再观察观察吧。”最后,温必来建议道。我点点头。
我们俩这一晚都没睡,就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不言语,几小时后,就在我们都沉默思考间,走廊顶头的病房里,郝莲再一次疯了一般叫了起来:“好痛!痛!痛!”
应该是镇静剂的药性过了,郝莲再一次醒过来。她的手指拼命抓着床框,指甲抠得生生出血,她扯着嗓子拼命叫着,疼的样子吓人得要命。我和温必来连忙跑出守夜室,经过护士值班室时,之前还在怕东怕西的护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比我们还快一步地冲进郝莲病房,紧紧握住郝莲的手给她打气,而郝莲却突然一弯腰,“哇”的一声吐了护士一手污秽物。护士立刻尴尬地愣在了原地,而郝莲还是一副难受不已的样子。
温必来连忙将郝莲扶回床上,一边又拉着护士去洗手。我站在床边带上手套拨了拨她的呕吐物,发现竟全无食物。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我不可思议地问郝莲。而她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微微地歪了歪脑袋代表点头。
“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必须吃东西来维持体力和营养。”我认真地说。可郝莲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温必来和护士回来时,护士还是一脸难堪的表情,我让她坐在郝莲身边守着她,她犹豫了一下后,点头同意了。
我和温必来走出病房,温必来很沉重地对我说:“我建议去找郝莲的家人,我们需要把她的情况告诉她家人,也可以问问她家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遗传病史之类的。”温必来的话我很赞同,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然后转头看向温必来,说:“穆千金之前好像提到了,说她是一个人生活在县上的。”温必来听后歪着头一想了下,然后懊恼地点点头,被我的话说得泄了气。
我们回到守夜室,没一会儿便天明了,老丹头许久才醒,他昨晚睡得挺死的,可双眼下又分明有着黑眼圈。
“你们都醒了?”看着我和温必来坐在床上,老丹头好奇地问。我简单地嗯了一声,老丹头啧啧了两句,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扭扭腰,一脸不满地说:“在这睡得真不舒服,昨儿个一晚都没睡好。”
老丹头这么一说,温必来就急了,他直接拍着床沿站起来就对老丹头一吼:“你还没睡好?昨晚就你睡得最多!”
老丹头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道:“是真的嘞,昨晚你们没听到有人在不停地鬼叫吗?好像就是走廊另一头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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