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当他来到天蝎接待客人的餐厅时,他发现室内的装饰品位真是糟透了。显然,这间古怪房间的主人过去曾光顾过很多餐厅和美食店。邦德能够看出这里的一些镶嵌艺术品是伦敦康诺特大酒店室内装饰的仿制品,一座锌制吧台是法国富盖餐厅家具的翻版,至少还有两件书籍装帧艺术品是模仿德国兰根啤酒店粗俗装饰的舶来品。对天蝎而言,拥有原件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他执迷于仿制品,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心态。
“我只准备了一顿简单的饭菜。”天蝎笑着。邦德从他眼中看出嘲弄的神色,“非常简单,特地为你准备的,邦德先生。飞机上的饮食是吃不饱的,但是我在飞越大西洋后的24 小时之内常常吃不进太多东西。”
邦德举起一只手:“有件事,嗯……瓦伦丁父亲……。”
“什么事,我的孩子?”
一瞬间,邦德丧失了警觉,他的目光不自觉被罩在了天蝎那充满力量的眼神之中,远处好像又传来天蝎的声音。“什么事,我的孩子?”邦德赶紧转移视线,集中神智,把天蝎想像成一具被子弹打得满是窟窿的僵尸。
“人们说当你和魔鬼进餐时,要用长把餐勺,如果我对你的好客不恭,对不起,但是我要你在我眼前品尝每一道菜。”
天蝎大笑起来:“我能做得比你要求的还好。我的妻子将为你品尝,我来监督。你不必怕我。邦德先生。”
“我不怕你。”
“笑话,如果你不怕我,为什么还要在餐桌上需要一个品尝食物的人呢?”
“因为你是使用药品的能手,是摆弄别人的专家。人们被你麻醉后,就会相信你灌输给他们的宗教大杂烩。让我们直截了当地说吧,你欺骗年轻人和被蒙蔽的人去送死,同时还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你这么做就是为钱,对吧,弗拉迪米尔·天蝎?”
一阵短暂的沉寂。“是的,”天蝎的声音没有颤抖,语调也未动摇。“你说得对,曾有人告诫我,我的所作所为已被人知道了,可是我没有相信,认为那是夸大其词。我应该明白我的探子是不会捕风捉影的,我应该想到无论怎样小心,迟早会露马脚。”他深深吸了口气。“谁还知道,邦德先生,除了你的上司,MI5 和特别刑侦局以外,还有谁知道?美国人知道吗?”
“目前,”邦德直视天蝎的双眼,脑海中呈现出制服天蝎的景象,“目前很多人都知道了。我猜测美国情报局已对你的档案了若指掌,除非你能应付……”
“有可能。咱们走着瞧。目前的工作完成后,我就能愉快地隐退了。”
“恐怕你想得太好了。我说过,很多人都知道你正在干什么,怎么干的。”
天蝎摊开双手:“可是他们不能阻止我们的行动。除非他们采取极端的保安措施:禁止所有公众集会,关闭影院、剧场、音乐厅和餐厅。否则,他们是做梦。凡是我忍者子弟所到之处,就不会有真正的安全。”
“你的忍者教徒将受到严厉审判。”
“怎么审判,告诉我怎么审判他们。没门儿,邦德。他们不受法律和秩序的约束。可以到任何地方而不被发觉。没有我他们也能工作!我的设计真是漂亮。一对夫妻有了一个孩子后,就可以承担敢死任务。以后,他们的孩子长大了,结婚生子,整个过程就这样循环往复地延续下去。目前的行动一旦结束,我可离去,永远消失。我的信徒们会难过,但他们会接着干下去。”
他停了一下,吸了口气。“你看,邦德先生,忍者教派的年轻人不会放弃,即使我明天就死了或消失,他们也不会。目前的行动几天后就结束了,我无法阻止它。一旦它付诸实施,敢死队队员就会去完成任务。在这一过程中,我不再与他们联系,他们就像设计完美的机器人,能够随机应变,独立自主地完成任务,他们将牺牲自己,同时把英国现任和潜在的领导人送进坟墓……”他笑着。“我不多说了,你自己会看到,他们将做到这一点。如果我完了,将会有无数的人去完成未竟的事业。他们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隐藏在各个角落。
“因为他们具有信仰,所以他们会继续干下去,他们是为信仰而献身的,即使没有酬劳,他们也会干的,哈!”他笑了一下,结束道:“想想吧,天下还会有这样不为谋取私利的伟大信仰吗?”他的声音已经降低到耳语一样,可是仍充满了统率千军万马的气魄。
“你真的像冷血动物一样忍心这么做吗?”邦德很难相信一个人会坏到如此地步。“我理解你说的真正神圣的战争,它实际上就是依靠谎言和怀疑一切的精神去进行的所谓的神圣战争……。”
“别装模作样,邦德。所有神圣战争都是为利益。我的所作所为就是以此为根据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从神圣战争中发了财。后来我又想,为什么不再富一些呢?为什么我不可以像提供武器那样提供人力呢?这有什么错呢?在某种意义上,我还为那些愿意为理想而牺牲的热血青年做了件好事呢。”
邦德听了最后一句话实在无法忍受,迈步向门口走去。
“别走,邦德先生。别想离开,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告诉你终止忍者行动的方法。”
邦德摇了摇头:“你不会,天蝎。你不会放弃。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遇到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恶毒的魔鬼。以前,我以为我已遇到过最邪恶的恶魔,但是你改变了我的想法。你就是死亡,就是噩梦,是一切罪恶的化身,是最坏的……”
“希特勒吗?我可不这么想。如果在这次行动后,我给你我的信徒的全部名单和他们的地址,你会怎么说呢?你知道我可能会那么做的,你不相信吗?”
“我相信你为钱会这么做的,但是我没那么多钱。”
“你没准能偿付的。只是你不知道要付出什么罢了。我的朋友,在这世界上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如果你肯回报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将来行动的详情。”他眼中恐吓的目光不见了,好像他真的要做出某种承诺似的,邦德不为所动,他坚信这个人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他的任何许诺都是假的。
“为什么你认为是我派约翰·波尔曼把你带来的呢?”天蝎几乎是耳语般地问道。只要和他呆上一会儿,他那低沉的声音就会令人感觉到他的邪恶。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成了首选人物?为什么把我卷进来?为什么是我呢?”
“简单的答案是:为什么不是你呢?当灾难、死亡、悲剧和困苦降临时,人们都会问: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呢?那是命运安排的。”他每问一次,就用攥紧的拳头敲击胸膛一次。“命运告诉这些傻瓜:
‘为什么不是你呢?’就你的情况而言,邦德先生,那是因为你处在那个位置上。你碰巧在适当的时间处在适当的位置上。你身边有我的一个人。你并不是我唯一可利用的人,但是,我相信你已猜到了,我们选中你,我的人就能提供最可靠的情报。如果他就在你身边,我就能事事抢先一步。我的确做到了,只是我没有相信你们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邦德先生,你现在就处在最恰当的位置和最合适的时机。”
“你要我干什么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然后我就告诉你所有的,包括那些离开的忍者的姓名和地址。”
“一定是在这次可怕的灾难之后吧,”邦德假装顺从,让天蝎以为他真的相信了。他知道天蝎所谓的‘小小请求’是任何人无法承受的。
“当然,是在这次特殊的行动之后。”
“是什么请求?”他问道,他心里清清楚楚所谓的请求就是让他去送死。
“等一下。让我做些附带的说明。”他走向房间中最长的一面墙,锌制吧台就摆放在墙的前面,两幅粗制滥造的绘画赝品放在一个大镜框中,悬挂在墙上。天蝎在锌制吧台下面触动一下,一秒钟后,绘画向上卷起,露出一幅巨大的英国地图。天蝎从锌制吧台的下面拉出一个抽屉,按动电钮,一只电灯闪起来,邦德看到,灯光闪处正是格拉斯顿堡的准确位置。
“你看清楚了吗?”天蝎好像已完全放下了架子,个性和双眼中那种可怕的力量不见了。“我让你看到这幅地图不会给我带来危险,因为你将待在这里直到全部行动结束,对于这一点不必怀疑。你无法逃出十棵松种植园,要逃出此地只有死路一条。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看这幅地图。这是格拉斯顿堡漂亮的小镇,你已经知道在那儿发生的事情。这是奇切斯特,”地图上又一处亮起灯光。“你也知道在那儿出了什么事。几小时前在纽卡斯尔市的安德莱姆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在他说出工会领袖和工党候选人姓名的同时,第三个小灯亮了。“还有什么地方会出事?还会发生其他什么我无法阻止的事件呢?让我们来看看。”他的手触动了一下从锌制吧台伸出来的一块接线板。地图上曼彻斯特的灯亮了,天蝎说出一位到民间演说的前政府内阁成员的姓名。“那是明天的事。”他说起来像是一次节日庆典的组织者,丝毫不像为谋杀一人而使多名无辜者致死的死刑犯。他又按动另一按钮,伯明翰亮了,谋杀的对象是绰号“燃烧的木头”的众议员。接着亮起来的地方是牛津,行刺对象是工党和保守党的两名候选人。“一天干掉两个,那将是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
演示不断继续下去,整个行动好像没有明确的模式,谋杀的对象涉及各政党的候选人,其中有前首相,两名前政党秘书长和大法官。行刺的地区包括伦敦、伊林、爱丁堡、格拉斯哥、肯辛顿——这是离邦德前天晚上藏身的剑桥不远的伦敦另一地区,肯特堡、利兹和约克等英格兰、爱尔兰、威尔士和贝尔法斯特的重镇,行动的日期都明确地标在上面。每一选择好的地区都亮了起来,邦德从闪亮的光线中可以看到谋杀对象的猩红色蚀刻姓名,姓名的下方又标有另一姓名,因为字太小,从他站的地方看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那是谋杀者的名字。
“如果行刺的目标更改了活动的日期时间怎么办?”他问,大屠杀的恐怖令他的胃部翻搅起来。
“他们已经更改了,”天蝎笑着直视邦德,他的目光射进007 的大脑。
邦德为了保持警惕,头偏向一边,脑海中天蝎变成了那些可怕人弹的牺牲品,“他们已经改变了日期和地点,我有他们的新的日程表。”
“你能肯定你的日程表是准确的吗?”回答并不重要。实际上天蝎就像一个好显示的坏孩子一样,在炫耀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它是准确的,”天蝎笑了一下,显得更加阴险恶毒。“因为我相信为我通风报信的人。”
“你不信赖自己的判断吗?”
“不,我不但不聪明而且自认为很傻。这是做事的一条首要法则,不是吗?你有多年的工作经历,应该明白这一点。你不能凭着自己的好恶对情报有所偏爱,只相信你喜欢的消息。对不对?”
“对。”邦德点点头“但是我发现你的谋杀名单中漏掉了一位显赫人物。”
“哦,是谁?”
“首相,或许你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让她活着。”
天蝎抿着嘴低沉地笑了。“不,詹姆斯·邦德。首相没有被遗忘,当然不会。我已为她准备了特殊的一幕戏,这在地图上是看不到的。”
邦德的大脑拼命地运转,试图把每一行刺的目标和地点统统记住,如有可能逃出去,可以通知有关方面。“你说你不能阻止这次行动,让它停止下来。”
“是的。”
“可是你能通知敢死队队员改变行刺日期,你怎么能办到呢?”
“那很容易。我知道他们的住处,可以和他们联系,告诉他们改变的日期和地点。我唯一不能改变的是他们个人的目的。”他开始解释他是如何把男男女女引进忍者教派的,又是如何挑选和调教他们,使他们相信死亡就意味着步入天堂,从而对死亡无所畏惧。他娓娓而谈,像是一位大学教师在讲授一段无聊的历史。“但是,最后确定行刺目标的方法必须精确,要把它深深印在人弹的下意识里,而在他们的意识中却不记得它。如果人弹被逮捕,审讯多久都无济于事,他们说不出目标。在某些情况下,审讯者只能猜测,而始终不能得其要领。”
“你不能,或是不愿意阻止这场……这场屠杀吗?”
“不能,也不愿意。不,我不会阻止,除非我把行刺的时间、地点和对象以及行刺人名单都交给你或像你这样的人,由你们去做。”
“如果行刺目标隐藏起来不露面怎么办?”
“我派出的人弹会追踪目标。每一个目标都死定了,因为肩负干掉他们的人永远不会放弃,一个目标可以活上一周,一个月,甚至一年,但是敢死队队员毋需我帮助,最终会发现并干掉他。”他轻轻地捻着手指,使人感到他的思想更加恐怖。
邦德努力搜集耳闻目睹的全部信息,记住行刺的日期、地点和大部分目标,他的精力过于集中,以至一时没有觉察天蝎还在讲话。“那儿,”天蝎指着好似圣诞树一样的地图上的第12 个目标,“当我们的行动进行到那儿,会发生另一种爆炸性事件,药膏里的一只苍蝇。”
“什么苍蝇?”
“噢,那是金融上的小丑闻。”
“你是说先锋卡和放入施赖温汉姆勋爵账号里的脏钱……”邦德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这时有人打开门轻轻地走进来。
“施赖温汉姆?啊——哈!还有比那笔储蓄更妙的事哪!施赖温汉姆勋爵只是盘小菜,那些女性侦探作家是怎么形容这类人的?是红色小鲱鱼。你已看到过两张先锋卡,那里面隐藏着更大的金融能量。让我们放过老巴赛尔·施赖温汉姆好吗,亲爱的?”他的目光越过邦德向门口望去。“我想你已经见过我妻子了,邦德先生,如果没有,现在就见见天蝎夫人吧。”
“我们已经在最令人愉快的环境下见过面了。弗拉迪说得对,我们应该放过可怜的老爹。”特里比·施赖温汉姆说道。她看上去完全恢复了健康。
“现在让我们共进晚餐好吗?弗拉迪要向你提出一个请求。”
19为什么不在今晚
“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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