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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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之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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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嘶哑的低音被手风琴的乐声所淹没。很奇怪,他没有注意到她房间里有乐器。不错,他的目光一直在注意别的,但他的眼睛也没有漏看掉房间里的大半陈设。一架手风琴更是很难忽略。

除此之外,这手风琴的表现很奇怪。它先是伴随着雪莉的旋律弹奏,然后中途又插入了别的曲子的音调——和那首逍遥自在的小曲子一样古怪。这两首曲子并没有关联。所造成的效果,仿佛先开了家货摊,而后又是一家唱片店。

在他有时间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之前,雪莉的门砰地打开,她跑了出来。

“罗根!”她看见他,便停了下来,手捻着毛衣的褶皱。“你没有在弹琴吗?”

“我还以为是你。嘘!”他抬起手。“停下来了。”

楼梯的下方有一个小储藏室。雪莉转向那里,把门拉开。肯塞德快速向前跨了一步到雪莉的身边。两人向里面望去。她指着一个古怪的黑盒子,耳语道:

“打开它。”

他把它从储藏室里抽出来,按动开关。盖子掀开,里面是一个塑料镀铬的手风琴。

“这个锁在盒子里面的时候没有人可能弹奏,”在灰暗的房间里,她那上翘的脸和白春菊一样苍白。她的身体在颤抖。“那是父亲的旋律。”

楼上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女孩把自己的胳膊抽离罗根的胳膊,同时轻轻叫了一声。他并不需要她告诉他,楼上从黑晴中往下看的人是斯韦托扎尔·沃克。

从下面看,他几乎完全符合雪莉夸张的描述。他的身高,他消瘦的体形,还有他那身黑色的、很不合身的衣服,让他看上去和一只巨大的猛禽惊人地相似。

“奥登小姐。”声音低沉而不乏活力,只不过刺耳的捷克语辅音字母让声音变得难听。沃克快步走下楼梯,他们也走了过去。他停在女孩的面前,正式而又夸张地鞠了一躬。

“我希望没自打扰你们。我听到了音乐,还有……”他看到了半开着的手风琴盒。

“奥登小姐在给我看这个乐器,”罗根轻松地解释说。

“你弹奏的奇妙旋律让我想到了什么,”沃克告诉她。“我从我房间出来,发现了这个。我想它一定是卡在了你继母房间的门缝里,但是当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滑落到地上。这是”——他思索着用词——“警告。”

捷克人拿出一张白色卡片,上面用黑色墨水写了字。罗根把眼睛探过雪莉的肩膀读到:

我正在煎熬中,你们在没有我的情况下一定要继续。

第03章 通向隐多珥之路

扫罗吩咐臣仆说:“当为我找一个交鬼的妇人,我好去问她。”臣仆说:“在隐多珥有一个交鬼的妇人。”

——《圣经·撒母耳记上》第28章第7节

雪莉对这些字的反应,着实让罗根吃了一惊,甚至超过沃克的吃惊程度。她哈哈大笑,虽然卡片上写着那些疯话,但是她笑得很放松。

“不好意思,”她道歉说。“我们应该提前警告你,写这样的纸条是我继母的一个小习惯,她写得太多,对于她的言过其实我们早已习惯,我们也忘了这些东西可能会吓到客人。这不过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说服我,她正在头痛,让我不要叫她一起帮忙做晚饭。”

捷克人的脸上表情似乎有些疑惑,他把纸条弯过来,让薄暮的光线照在字母上。

“我不懂。这不是我看到的。”他迅速把卡片翻过来,眉头舒展开来。“这就对了。它一定是面朝下掉在地上的。”

他把卡片还给了雪莉,然后轻轻鞠了一躬。再也没有说一个字,沉默地走上楼梯。罗根和女孩看着卡片的背面,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今晚恶人会得到报应

她把身子转过来,盯着他。她那双带有惊恐眼神的眼睛睁得很大,她的嘴唇轻轻移动,几乎听不到声音:

“父亲!”

那天晚上,当小木屋的全体成员包括图尔来到卡布里恩,是弗兰克·奥登为他们打开前门。他人很瘦,身材偏高,结实强壮,薄嘴唇,面无血色。不难想象,雪莉不喜欢这个人。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拥有可观的财富,贪图钱财,但是丝毫不会享乐的清教徒。甚至那一副刻板的无框眼镜都让女孩无法不反感。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谈起了今天安布勒尔教授打到一只创纪录的公鹿,而拉瑟姆便在夸赞这位客人的好枪法。

雪莉换了一身她最喜欢的黄色衣服,并且在屋子的中间摆好一张折叠桌。

巴巴拉坐在沙发上冲沃克挤眉弄眼,作为练习。

奥登告知大家.他的妻子晚些时候才来。而后,他开始把那些大衣收拾起来。

“教授,我很感兴趣你今天和马杜尔所谈论的内容。”

“哦,我的天啊,”巴巴拉叫道,“你和他能有什么可说的?”

“灵魂,”安布勒尔说。

“灵魂?”

拉瑟姆咕哝道:“我不觉得马杜尔有灵魂。”

“不是那个意思,”安布勒尔和蔼地冲着朝气蓬勃的巴巴拉微笑,坐在她后面的沙发上。他是个瘦小纤弱的老头。一头酷似澳洲鹦鹉羽毛般蓬松的花白头发下面,是愉快的蓝眼睛和润红的面色。甚至那向上翘起的浓密眉毛,都在突出他的幽默感。

“你知道,”他解释说,“我是一个人类学家。所以我和奥登的向导一起出去的时候,我利用这段时间来搜寻一些别的事物,而不是野鹿。卢克今天晚上的降灵会计划,让我的大脑浮现出很多相信死后仍然能够存在的不同人们。法国农民把死人当成敌人,大多数印第安人也同意。马杜尔继承了这两种观点。”

罗根笑了。“遇到这些情形,他不张口结舌才怪呢。”

“哦,马杜尔喜欢假装什么都不怕,”奥登说。“不过我没有告诉他我们今天晚上要举行招灵会,否则他那原始人的迷信可能会让他发疯。”

“迷信的不仅仅是原始人,”沃克很长时间一言不发,说话的时候吓了别人一跳。他在暖色的灯光下,比在尘埃里看上去更像鬼魂。那张布满皱纹,如老羊皮纸般蜡黄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方,是直立的稀疏白发。粗黑的浓眉,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面划过两道无间断的曲线。长长的鼻子,仿佛被防腐师的裹尸布压到脸上,符合雪莉说他活像木乃伊的形容——一个薄嘴唇下方长着一撮黑胡须、因而更显得邪恶的木乃伊。

“除此之外,”他继续说道,“原始人的迷信至少是符合逻辑的,使他害怕的是地上的鬼魂:那些不安分的死人,被迫出没人间,因为他们和活人之间还没有了结——因为他们留下一些未完成的事情,一些没有洗雪的仇恨。那些真正的死人们有更好的事情做,才不会打扰我们这些被他们甩在身后的人。”

“你肯定在开玩笑,”奥登皱起了眉头,“不过这种亵渎神灵的语言作为玩笑,要比严肃地说出来更加糟糕。”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不过我没有亵渎神灵。我在探讨原始人的信仰——而且不仅仅是原始人。教会难道没有教导过吗?地狱的边缘是存在的——这就是一个没有完全死去的人们完成他们最后心愿的地方。”

“我的教会从来没有教过这种东西,”奥登强硬地反驳。

沃克伸开手。“难道《圣经》事实上不首肯这一点?难道它没有暗示,在我们的脚下,有一个汹涌澎湃的精灵世界——每个精灵都急切地想要打破和我们世界之间的那道屏障?”

拉瑟姆哼着鼻子:“从来没在《圣经》里读到过这些。”

“只有暗示,”沃克回答道,“但的确存在。你还能怎么解释对女巫的苛责?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①记住,圣经里的女巫可不是那些咒人长瘤子、让牛不产奶的老太婆。她们是妖术师,她们接触死人,就像隐多珥女巫一样。如果那些死人很友好,很温和,那么她们施展的巫术就没有罪恶的成分。但是如果我们要和死人展开一场无休止的战争,就像荷兰人与大海无休止的战争一样.那巫术就是罪大恶极——背叛了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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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语出《圣经·出埃及记)第22章第18节。

“这,”奥登直截了当地说,“很荒谬!”

“我的朋友,这一切都很荒谬,但这不能成为我们做事不合逻辑的理由。”

安布勒尔向前倾了倾身子。“我想问问沃克先生,按他的界定,一个现代灵媒算不算女巫呢?她也和死人通话的。”

“算的,”沃克说,“如果不是冒牌的灵媒。”

奥登愤怒地抬起头。拉瑟姆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别那么认真,弗兰克。他只是希望能引起你们的注意。”

“如果你要寻找和现代降灵会类似的事物,”安布勒尔继续和沃克说,“在我看来,与其到巫术上寻找,还不如去找附体的观念。”

“你的意思是,”巴巴拉问道,“就像《圣经》里和猪群在一起的华达呢人一样?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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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耶稣把附在人身上的污鬼赶进猪群的故事,并见《圣经·马太福音》8:28…32,《马可福音》5:1…20,《路加福音》8:26…39。此事发生的地点叫加大拉或格拉森,巴巴拉因为读音相近而弄错了。

“差不多吧,”教授微笑着说。

“我们是不是混淆了?”雪莉插话进来,“我觉得《圣经》里的人们是被魔鬼附体。”

“恐怕,”安布勒尔回答,“关于魔鬼附体的想法,唯一的基础不过是翻译有误。这个词在希腊语里是Ηρακλ,约瑟夫斯特别告诉我们,在新约时代,这词意思是‘进入生者的恶灵’。”

达文垂小姐手托着下巴,用怀疑的无辜眼神盯着教授。

“你是说一个肮脏的老鬼魂可以随便进入我们的身体,然后操纵我们?”

“我想这是《圣经》所要传达的。不过别笑话附体。这是很真实的事情。我亲眼所见。当然,如何解释这些另当别论。”

“附体和降灵不是一回事儿吗?”沃克询问。

“我不这么认为,”安布勒尔回答。“理论上,一个灵媒可以召唤来死者的鬼魂,而不要他们控制住她。”

沃克笑了。“我的老保姆,来自旧赫洛岑科夫①,称这种鬼魂为duchy,在捷克语里的意思是一些只会尖叫的,孱弱的可怜幻影。赫洛岑科夫的农民说,只有当鬼魂在从那道屏障的某个薄弱部位闯进这个世界时,才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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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捷克地名。

拉瑟姆摇了摇头。“我见过太多的鬼魂,我不相信。我接受不了附体的这种说法。”

“但是你能接受,”安布勒尔十分肯定,“全部都能接受。你相信催眠招灵,不是吗?如果死者的灵魂控制了灵媒的发声器官,并且通过她的口说话,这就是附体。”

奥登说:“但是我妻子……”

艾琳·奥登选择了在这个时候从楼梯上走下来。她个子很高,披着紫色的天鹅绒大袍子。她脸上年轻时候的魅力依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她在用错误的武器和她的年龄进行斗争。她那一头让人难以置信的黑发,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五岁。

当她走下楼梯的时候,她和皮顿·安布勒尔四目相对——然后她马上把目光移开。这是件小事,但罗根暗自猜测,她丈夫稍后做的介绍完全没有任何必要。(文-人-书-屋-W-R-S-H-U)

“哦,安布勒尔教授,”巴巴拉说,声音里有些许的敬畏,“奥登夫人是个很棒的灵媒。她有个霍切拉加的印第安向导。我打赌他比马杜尔知道更多关于印第安人对鬼魂的看法。你会说印第安语吗?”

“我会说一点,但是没人对霍切拉加了解很多,这种语言已经绝迹了。”安布勒尔眨眨眼。“或许奥登夫人所做的控制会给我上一课。如果我能解释霍切拉加的语法,我就能制造一次人类学界的地震。”

奥登夫人生硬地回答说,印第安人都是出了名地不可靠,她也没办法打保票。不过,她希望斯塔达克纳那天晚上能来。

“嗯,我希望他不来,”巴巴拉噘起了嘴,“老天,那会弄糟一切,如果我们围坐一圈,听一个死气沉沉的、以动词结尾的印第安语讲座。”

奥登轻轻笑了笑。“不管怎样,我们怕是没多少时间了。正如你们所知,艾琳今天晚上因为一个很特别的目的而举办招灵会。我希望你们能集中精力。”他转向自己的妻子,“亲爱的,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哦,弗兰克……”她晃了晃手。“你真的觉得我们应该做?我的意思是……”

“我们已经做过不下五十次了,”奥登很坚决。“现在解决了。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所以我们决定今晚举办降灵会。”

女人投降了,尽管奥登很确定她是勉强的。她带来了一个黑色的大披肩,还有一个用同样紫色天鹅绒材料做的大毛线背包。她把披肩挂在沙发的背后,把背包放在她身前的桌子上。

“最好是,”她开始说,“我们所有人都向我们已经去世的朋友问一些问题。他们觉得,连续不断地提出问题,同时确定问题会被解答,能让交流变得容易很多。”

她的声音低沉而圆滑,带有一点点法语口音。赌徒觉得她是加拿大人。

“如果人们把问题写下来的话,我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她从包里翻出一叠白色信封。“心理方面的问题通常很模糊,而且在座的人对于他们想问的问题经常会改变看法。这样招灵会往往不会令人满意的。”

她站起来分发信封。罗根打开信封,抽出一张大概四英寸长五英寸宽的通信卡片。安布勒尔坐在肯塞德对面,显然早就想好了问题,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快速写了下来。赌徒觉得,对问题的了解能够让随后的答案变得容易。他从上面念道:

亲爱的沃尔特:

吉恩和我总是在猜,在你死之前说出的那次邀请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

教授抬起头看见罗根在看他。肯塞德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你写完后能不能借我铅笔用一下?”

奥登夫人猛地走到他身边。“没有什么要写的吗,肯塞德先生?用这个吧。”她从包里掏出一支粗大的黑色水笔,给了他。他写道:

我想知道肯塞德老奶奶在忙于实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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