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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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黄花-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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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镛的声音冰了下来:“扔掉了又会心痛……”

小礿的脚步滞了滞,她大概猜到那房间里锁着什么东西了,于是便说:“伤口接触阳光能好得更快,死捂着不透气会溃烂。”

黄镛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哪有什么伤口……”

小礿听得出,他的声音明显很发虚。

小礿心里笑了笑,继续往楼下走去,一边背起了那段悼文:“伊人逝,芳音存,香魂可解,痴者情深。心寂寥,执念殇,心凄然兮,悔不能念……”

她听到黄镛的脚步声一直没跟下来,便回头看向楼梯,只见黄镛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脸色惨白着。

“你进过那个房间……”黄镛的嘴唇也没有了血色,似乎连张合都有点费力。

“没有啊——你是说那篇悼文吗?那是我有天在你的书桌上看到的。”小礿撒了个小小的谎,她可不想承认自己去垃圾筒里捡过黄镛扔掉的纸团。

黄镛的脸色又渐渐缓和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下楼来。可小礿的心里已经存下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悼文会跟那个房间有关?黄镛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这次她为什么搬来和黄镛过来,动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怜悯黄镛?跟哥哥呕气?怕回包婶家确实不合适?可能这些原因都有。总之,她是很无奈的。

岳风回家了,姚师傅和惠嫂这几天也不会过来,幸亏,附近的饮食店没有全部停业,让她和黄镛不用因为吃喝发愁。小礿倒是愿意自己动手做饭的,而黄镛死活都不让她动手,,一看小礿捋起袖子想做家务,他就紧张得跟自己犯了罪似的,急忙拦住。

饭可以不做,零星的家务总是有的。黄镛最后慢慢自己动起手来,倒倒垃圾,擦擦桌子什么的。看他挥动扫把的笨拙样,小礿看得出来,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从来没做过。小礿心里又免不了一阵天马行空的猜测。

临睡前,小礿抱出一堆礼物放在黄镛面前。她拆开一条羊绒围巾,系在黄镛的脖子上,认真地说:“黄镛,新年快乐!”

黄镛抚摸着脖子上的围巾,脸上泛起了红光,看向小礿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看着黄镛的眼神,小礿身子往后缩了缩,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对他这么好了,给点春光就灿烂的家伙!她知道黄镛对吃穿很讲究,这些礼物虽然都是些小东西,但她都是挑质量好的买的,到现在,她还在为钱心疼呢。

“小礿,我该送你什么呢?”黄镛还沉浸在受宠若惊之中。

小礿眨了下眼睛,马上计上心来,“我看中了三楼小房间里的一件东西。”

“哦?什么东西?”黄镛问。

“不告诉你,我拿来了你就知道了。”

“那里可都是些杂物呀!”

“我就看中了那件东西。”小礿坚持。

黄镛笑着点了点头,“你爱拿什么就拿什么好了,唉……我还想着送你件好东西呢……”

“那你把钥匙给我。”小礿不失时机地说。

“三楼的小房间门没锁。”黄镛说。

“我想顺便到岳风房间拿一下电脑……”

小礿知道岳风的房间是锁着的,钥匙黄镛那里有一把备份的,她相信三楼那个大房间的钥匙,也应该在一起的。

“哦,好的。”黄镛起身,从包里摸出一大串钥匙,挑出其中一把说:“这把应该就是岳风房间的……”

小礿一把抓过整串钥匙,含糊地应了下,就直奔三楼。

见黄镛也要跟着她上去,小礿就笑眼看着他,嗔道:“唉呀,是不是怕我偷了你东西,这都要跟来!”

黄镛连忙打住了脚步,讪讪地想解释:“不是……那我不上来了。”

小礿心里偷偷得意了一下,转身就往三楼跑去。

小礿在大房间前一把一把地试着钥匙。终于,“吧嗒”一声开锁声响起,她重重地吐了口气,把门轻轻打开一条缝。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股长年不通风的浊气扑面而来。她也不敢开灯,重新把门掩上,但不上锁,然后又到隔壁的小房间里,随便捡起黄镛画废的一幅山水画,就往二楼走去。

岳风的房间,小礿是第一次进,她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标准的光棍房间,比如凌乱的床,一堆脏衣服,还有毛片、艳图……,没想到岳风的房间比她的还要整洁,比和尚的还要朴素,旁边的书架上还搁着一排佛经。

小礿看得有点傻眼,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小礿,找到东西了没?”黄镛在楼下喊。

“哦,来了……”小礿应了一声,便抱上电脑,关门下了楼。她总觉得岳风的房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想不起来。

黄镛看着小礿手里的画,笑了起来:“真傻,竟看上一幅坏的画,你要喜欢,我重新给你画一幅……”

小礿满不在乎地说:“千金难买心头爱嘛。”

她眼睛看着手里的画,心思却全在岳风的房间里。终于,她想起自己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哪里了,是来自哥哥的房间,那个一样整洁、朴素,一样搁着几本佛经的和尚房间。

第四十九章 第一张画像

待长年积留的浊气散去后,小礿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亮了这个三楼的大房间。

她原以为会看到一堆黄镛老婆的生前之物,比如结婚照什么的,没想到偌大的一个房间里,竟只搁着一口大木箱子。那木箱有电脑桌大小,也不知是什么年代打的,破烂得只剩几块朽木勉强支撑着,木板之间的缝隙,大得手都伸得进去。

小礿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引得几片木屑簌簌地掉了下来,貌似整个箱子马上要散架。

箱子没上锁,因为原来装锁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锁印,根本没有了锁的影子。

箱子里面只装了两件东西,显得有点空。一件搁在箱底,是个狭长的匣子;另一件靠在箱壁上,被一块白布蒙着,看形状方方正正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小礿弯腰探进箱子,打开匣子。匣子和木箱一样,也没有上锁,其破旧程度,只比木箱稍好一点。小礿怕它散架,所以不敢抱出它。

匣子里面是一卷立轴。小礿轻捧了出来,犹豫着要不要打来。

这卷立轴的轴杆已经开裂,把裂口朝下,就有木头的粉末倒出来,也不知里面有没有被蛀空。

整卷纸的边缘,全都已经起毛、裂开,就像一件洗了上百次的衣服,只要轻轻一吹,就能把它风化。

小礿怀疑,这卷立轴已经脆弱到了存亡的边缘,只需她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碎片。

纠结了良久,小礿终于咬咬牙,打定了主意:不管了,豁出去了,让黄镛骂死我好了!想着,便小礿地打来了轴卷。

怕纸张因为拉扯而断裂,小礿把立轴放在地上,再平铺着打开。

随着纸张的展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小礿呛了几口。还好,它比小礿想像得结实,非但没有散架,而且它打开后的正面,比卷着的时候看上去要新得多。

这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少女,一袭白衫毫无点缀,腰间随意地系着根腰带。一双赤足踏在开满黄花的草地上,草地边上蜿蜒着一条溪水。溪水上方,一根银杏嫩枝正伸向少女头顶上方。

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挽在一侧,几朵金黄色的小花插在耳鬓,笑靥如花。

画像中的少女,正转身回视,笑眼盈盈,朱唇微启,嘴角正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一肌熟悉的感觉流遍全身,小礿清楚地听见少女的声音传入耳际:公子,螺蛳送给你。这条溪里螺蛳可好吃呢,你带回去尝尝就知道了……

少女娇软的声音一遍遍地在耳旁回响,敲打着小礿的心肺。梦境和画像重叠了起来,清晰地在大白天上演着。

在梦里小礿一直用朱延?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而现在,这幅画让她跳出朱延?的身体,站在自己的对面,看着梦里的自己。

原来梦里的自己,那个嘉祥公主,在别人的眼里,竟是如此的清新脱俗,充满活力。她不是御花园里修剪整齐的玫瑰,她是山野里恣意盛开的蒲公英花。

看到画的一刹那,小礿心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欣喜,不知是在欣喜梦中的自己是如此可爱,还是在惊叹,几百年前的宫庭里,还出过一位这么与众不同的公主。

那种欣喜,就像在欣赏最美好的自己,不须别人评头论足,只有自己满心的认可。

小礿嘴角勾起了笑。她贪婪地凝视着画中的每一个细节,待把每个细节都烙在在脑子里,才依依不舍地卷起了画轴。

画轴卷到一半,看到宣纸上脱起的镶边,小礿眉头皱了皱。她轻抚着脱起的镶边,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花纹的镶边,好像在哪见过……

她又把整幅画铺开,眼睛细细地搜索着装帧的每一个细节,那抹熟悉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终于,她想起在师父那里见过的九幅画,无论尺幅、装帧、笔法、人物,都一模一样。那时,师父让她细看那九张画,说有一天她见到第一张画时,便可一眼认出。现在摆在她眼前的,不就是那第一张画吗?一样的俏丽少女,一样没有落款签章。

时隔一年半,小礿差不多把那九张画给忘了,当时只当师父随便说说,从没奢望有一天,真能见到这第一张画。不然,刚才她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念空祖师的遗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黄镛这里。师父和黄镛关系这么近,居然不知道黄镛藏着这画。现在,她要把这事告诉师父吗?

没想到,念空祖师的那些画里,竟全是嘉祥公主,难怪最后那幅凤冠霞帔图那么华丽,原来是公主的嫁衣。

念空祖师出家之前,送了公主项链,公主后来又还给了他,他们两人之间,有过什么故事吗?

“嘉祥”公主的画像,就藏在“嘉祥”寺里,这当中的巧合,是师父刻意而为之吗?

小礿记得在那场越女寨的梦里,一共出现过三个男人:朱延?的小舅舅、折扇公子、佩剑公子。如果这幅画是念空祖师画的,那三个人中谁才是他呢?朱延?小舅舅可以排除,另外两个外乡公子中,哪个才叫宁非扬呢?那个冷若冰霜的佩剑公子,还是那个开着窗子跟人“嘿咻”的折扇公子?

小礿一起想不出来,又怕黄镛很快会回来,便把画轴收进了匣子里。

把画放进匣子的时候,小礿的手指碰到了一块柔软的东西。细看之后才发现,原来匣子的角落里,还塞着一个布团。因为箱内光线昏暗,再加上布团本身也是暗色的,刚才取画像时,一时大意没发现。

这是一块黑色皮毛,小礿想起,黄镛的店里有很多这种皮毛,专门用来衬托一些白色的玉石。

皮毛打开后,一朵黄灿灿的金簪子出现在小礿眼前。簪子半根筷子的长度,头部是一朵圆形的花朵,花瓣呈细长形状,一片片地朝外翻着,错落有序。

小礿捻动着簪子,发现这簪子份量出乎意料的轻,想来这么多花瓣,都打得不知有多薄。

这簪子打得精巧归精巧,这花朵好像显得太朴素了点,式样过于简单了。她见过的黄金饰品,都是变着花样地把款式搞复杂。这么朴素的花朵,用这么大气的黄金打造,反而显得更加小气了。

小礿迎着窗外射进的阳光,细细地端详着手里的簪子,发现原来这是朵蒲公英花,一朵用黄金打造的蒲公英花。

第五十章 石碑

小礿把簪子重新包好,放回原处。她朝窗外张望了一下,见黄镛的身影还没出现,便又走到了箱子旁边。

黄镛被她差出去买中饭了。小礿今天特地挑了家远点的饭馆,她知道黄镛不会开车,就算他打车来回,这等车的时间,再加上菜一道道炒出来,没一小时,黄镛是决对回不来的。

小礿把手伸向靠在箱壁上的东西,看到它蒙着布,心里反而产生了一丝忐忑——也不知道是什么稀罕东西,装在箱子里还不够,还要蒙上一块布。

手指触到白布时,一股冰凉坚硬的触觉,隔着白布传了过来,小礿凝了凝神,一把掀开了白布。

随着白布的掀起,一团细细的灰尘,伴随着岩石特有的气味,在小礿面前弥散了开来。小礿扇了扇面前的飞尘,把目光投向眼前的这个东西。

这是块石板——不,应该叫石碑,因为它表面打磨得很光滑,还刻满了字。石碑长宽均一米不到,厚度十公分左右。

小礿猜测,石碑原先的颜色应该是青色的,后来也不知派过什么用场,石材表面细小的纹路里塞满了黑泥,使石碑远看呈青褐色。

石碑磨损得非常严重,而且磨损的部位很奇怪,不是在边角,而是在中间那块。石碑中心位置的那片刻字,差不多都快被磨平了。

石碑边角处的刻字,虽然有也一定程度磨损,但字形都还算完整,而且因为嵌入黑泥的关系,那些字反而显得轮廓更加清晰。

小礿用手指搓掉一小片泥土,细细辩认出了其中两个字:“鸳枕”……

小礿心里一凛——这两个字好熟悉。便急忙伸出手掌,胡乱地掸掉石碑表面的一层土,一字一字地把碑文从头辨认了下来:

伊人逝,芳音存,香魂可解,痴都情深……

这不是黄镛的那篇悼文吗?怎么会刻在这里?

小礿一时也顾不得多想,继续看下去。

因为石碑中间有一块磨平,她就直接看结尾部份,果然也是一模一样。

嘿,闹了半天,原来那篇悼文,竟是黄镛抄袭先人的!不然,总不能是先人抄袭他的吧!看这石碑的古旧程度,这篇字诞生的时候,黄镛估计还没出世呢!

小礿心里哑然失笑:原来是自己多想了,她之前一看那悼文语调悲怆,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是黄镛用来纪念亡妻的。

不过,光看这篇碑文字面上的意思,确实很像丈夫在追悼亡妻。也有可能,是黄镛看了碑文之后,产生了共鸣,就爱不释手,一遍遍地抄个不停。

一篇哀悼的文字,如果刻在石碑上,会显得非常正式,比如墓志铭什么的。可墓志铭是有逝者生平简介的,篇幅一般也要长得多,内容不会这么抽象。当然,墓志铭也有“志”和“铭”之分,这篇碑文,看着像是一篇“铭”,用韵文表达对逝者的追念之情。

光有“铭”,没有“志”的墓志铭存不存在,小礿不知道,就算存在,铭文前至少也该有个标题吧。这篇文不像文,诗不像诗的东西,没头又没脚,毫无历史信息可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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