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又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嘲笑声,霍格连忙笑着对我说:“蓝大师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我赶紧摆摆手,说:“没事,我没生气。”
而小倩则竖起大拇指,对霍格说:“霍摄影师真是厉害,接得太妙了,一句话就把我表哥说服了。”
啊哦,小倩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她表哥了。我不禁有点汗颜,担心杜瑜眉会不会认为我是带表妹来常青谷里混吃混住了?
但杜瑜眉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招呼霍格赶快入座。
霍格也不客气,径直走到表妹小倩身旁的空位坐下,而花房姑娘玉儿则坐在了我身旁。
大概是因为喝了一点酒,原本一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霍格,在接风宴上竟不时妙语如珠,引来阵阵笑声,令酒席上的气氛很是活跃。
而表妹小倩似乎也忘记迪克,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这位曾惹来黑道追杀的自由摄影师,两人不断将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还会露出只有他俩才能懂得意思的会心微笑。
我再次注意到,那位黄阿婆在整个用餐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自顾埋头吃饭,真是奇怪,难道她是哑巴吗?
玉儿似乎看出了我对黄阿婆的注意,低声在我耳边说:“黄阿婆是聋哑人,既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别人说什么,杜姐一直都是用手语与黄阿婆交流的。”
原来如此。
聋哑人能做出这么一桌好吃的饭菜,显然下过很多苦心,我不禁有些默然。
接风宴大约持续了四十多分钟,临到结束时,趁着霍格去洗手间,我侧过身问表妹:“你和摄影师聊什么呢?聊得这么投机。”
表妹眨了眨眼睛,答道:“你一定猜不到,我们在聊电影。哈,是聊欧美血腥恐怖片!”
真是有病,他们居然在吃饭的时候聊那些血肉模糊的恐怖片?真是倒胃口。
嘿,我还真没想到霍格居然也是血腥电影的爱好者,正合表妹的胃口。
表妹又低声说:“我在车上和迪克也聊过电影,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只喜欢看卡通片,真是没品位。还是这位摄影师,有内涵多了。”
呃,喜欢看血腥恐怖片就叫有内涵?那么,我也很有内涵啊。
我忍不住将头偏到一边,问玉儿:“你喜欢看电影吗?”
玉儿点了点头,说:“喜欢,我最喜欢看卡通片了。”
我顿时感觉额头滑下几根黑线,但我还是应道:“其实,我也很喜欢看卡通片呢!”
看来我和玉儿都会被小倩归类为没品位的一类人中。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表妹已经从前男友失踪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而且她也已经不再对那位非主流青年迪克感兴趣了,她把兴趣完全转移到了这位自由摄影师霍格的身上。
黄阿婆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圆桌上的菜肴基本上被一扫而空。我们结束酒席后,准备各自回客房睡午觉,当餐厅里众人都不再喧哗的时候,我们同时听到窗外传来了异响。
那是一种“嗡嗡嗡”的声音,仿佛从空中传来一般,有点像马达轰鸣。
“啊!一定是迪克在玩动力伞!”小倩大声叫了起来。
我们一起移步来到餐厅窗边,探出脑袋向空中望去。
天空中,漂浮着一朵展开的天蓝色滑翔伞翼。伞翼下方,拉拽着操纵绳的,正是戴着头盔脚蹬登山鞋的迪克·韩。他戴了一副足足遮盖了半张脸的护目镜,我们看不到他任何表情。伞翼在空中时而随风盘旋,时而又扶摇直上,迪克看上去很是潇洒。
小倩与玉儿不停发出惊叹,霍格也取出单反相机,冲出餐厅,先上楼取下了他的背包,然后在旅社外寻找合适角度,对着天空拍摄着镜头。他一会儿站在旅社外的小径上,一会儿仰躺在地面上,捕捉着空中的画面,还不时从背包里取出其他镜头,长焦、短焦、广角,更换后继续拍摄着照片。
迪克驾驶动力伞,在山谷中翱翔着,掠过旅社上空,又掠过玉米田,还不时在玉米田另一端的上方停留——玉儿告诉我,那里就是花房所在的位置。当他掠过我们头顶的时候,还故意抬起双腿,挥舞着胳膊,向霍格的镜头方向打着招呼。
“真不错呀!迪克确实有一套!”我身后传来了杜瑜眉的声音,她凝视着空中的滑翔伞,喃喃说道,“我请迪克来这里考察,果然没请错。”
她的话音刚落,奇怪的事发生了。
空中的滑翔伞翼突然开始疾速下坠,呈四十五度向旅社方向直撞过来。我们同时发出了惊呼,但当动力伞就要撞到旅社砖墙时,又随着气流上升,掠过了屋顶。
“是这小子故意这么干的吧?”老李有点生气地说道。
但我却始终感觉动力伞上升的速度非常勉强,只差一点点,迪克的双足就撞到旅社房顶了。如果真是迪克故意为之,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果是因为技术欠缺而造成的,那他差点又为自己的身体添加了一枚男子汉的勋章。
再抬头向天空望去,我看到动力伞再次疾速降落,迪克悬在空中的双足正慌乱地摇晃着,仿佛垂死挣扎一般。
糟糕!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不等我多想,只听“唰”的一声,动力伞一头栽进了旅社外的玉米田里,一片玉米杆应声倒下。
这就是资深动力伞专家在常青谷里的首秀?我差点快要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了。
呆在旅社餐厅里的人,除了又聋又哑的黄阿婆之外,其他人全都大惊小呼地冲出旅社,向玉米田狂奔而去。
其实我也不是太担心迪克的安全,毕竟动力伞有着很大的伞翼,即使是疾速降落,也是相对而言,下落速度始终有限,更何况还有玉米杆缓冲,他应该不会受伤。
但迪克首演失败,作为一路上看他不顺眼的我,现在去凑热闹看看他出洋相,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呀。
哈哈,我的心理真是阴暗!
迪克降落的地点就在玉米田边缘。我与霍格最先赶到迪克身边,看到滑翔伞翼平铺在一片玉米杆上,迪克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伤痕,但他却躺在玉米地里一动不动。护目镜已经取下了,他瞪大眼睛,眼神迷茫,脸色也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仿佛冷藏过的尸体一般。
“怎么了?”我分开玉米杆走过去,弯下腰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力度还用得不轻。
迪克却像没感觉到我的拍打一般,只是两眼空洞地望着我身后的天空。几秒后,他才恢复了神智,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栗,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
他蓦地扭过头,伸出手臂,指着玉米田深处,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玉米田里有具尸体……真的!一具尸体!好恐怖!如果不是我在空中翱翔,从山谷谷底的平地望去,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虽然无法分辨迪克说的是真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可我还是没有胆量钻入茂密的玉米田里一探真伪。
霍格就不一样了。他是自由摄影师,据他说,他曾经抓拍过很多车祸现场,还在大地震后亲赴灾区做志愿者,见过无数死状惨烈的尸体。所以听了迪克的话,他立刻端着相机分开玉米杆,迈步向迪克所指的方向钻了进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青纱帐中,我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那是他分开玉米杆时发出的声音。片刻之后,一切静谧了,应该是霍格找到那具尸体的所在之处了吧。
约莫十分钟后,霍格钻出了玉米地。他眼神阴郁,脸色非常难看,本来就很白皙的一张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霍格走到我身边,默然无声地把相机递给了我。
我将视线落在了相机的液晶屏上,立刻看到一张惨不忍睹的照片。
那是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横躺在玉米地的中央。很显然,那是一具尸体,因为喉咙处有一处赫然的血洞,应该是被利刃割断的。但这还不算触目惊心,真正令人无法呼吸的,是尸体的胸口,被剖开了一条长长的裂口,露出里面血红的腹腔。
又向后翻了一张照片,竟是尸体腹腔处的特写。一股难忍的呕吐感从喉头下方油然而生,我赶紧扭过头来,狠狠吸了几口气,才压抑住了呕吐的欲望。
“腹腔里空无一物,所有器官都不见了。”霍格语气低沉,仿佛心理遭受了极大打击。
“什么?!”我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却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格所说的,岂不是传说中的开膛破肚吗?
他点点头,又说:“尸体旁没有留下太多血迹,凶案的第一现场应该不是在玉米田中。”
我看到小倩与玉儿在玉米田外正以疑惑的眼神望向我们,为了不吓着两个女孩,我赶紧让霍格结束了恐怖的介绍,然后将杜瑜眉和老李招呼了过来。
等在玉米田外的杜瑜眉和老李,得知真在青纱帐中发现了尸体后,杜瑜眉当机立断,立刻高声说道:“所有人全部回到旅社中去,紧闭房门!”
她又转过头来,对老李说:“你赶快去报警!”
杜瑜眉告诉我们,旅社因为距离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三华里山路,所以没迁入电话线,也没有安装宽带网络。但在谷口的那个平台附近,却能搜索到半格手机信号。那信号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的,有时能连接网络,有时又不能。老李先去平台那里试着打电话报警,如果实在无法连接手机网络,那就开车去附近的乡镇报警。一来一回,最多也就三个小时。
安排妥当之后,老李出了旅社,快走向通往谷口平台的上行石台阶跑去。
而我则发现,霍格眼神游移,不断朝我眨眼睛,似乎有话想要私下对我说。
我走到他身边,他立刻以极低的嗓音对我说:“蓝先生,到我的客房去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
一分钟后,我来到霍格的客房中。小倩的那台粉红色笔记本电话还摆在客房写字台上。
“蓝先生,我想让你看张照片。”
霍格一边说,一边熟练的打开电脑。电脑启动完毕后,他打开了放在桌面上的一个文档,里面全是图片格式的文件。霍格点开一张照片,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幢破败的房屋,正是我们下山时看到的那幢废弃的碉楼。
“我们放大看看这张照片,你看能够看到什么?”
霍格开始放大这张碉楼的照片,并不断移动着照片。几秒之后,我看到了碉楼的黑色墙面。墙面上,似乎有很潦草字迹般的涂鸦。
“这是什么?”我诧异地问。
霍格又调整了一下显示屏的对比度与亮度,喃喃地说:“在数码相机上,我只是恍惚觉得碉楼的墙壁上似乎涂着字迹。吃饭前我把照片输入到电脑放大后,才看清了墙壁上写的是什么,《|wRsHu。CoM》本来以为是某种开玩笑似的诅咒,但是见到玉米田里那具破开腹腔的尸体……”
与此同时,一行歪歪斜斜但又清晰无比的字迹,出现在破败碉楼外的墙壁上,也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扰碉楼宁静者,必须遭受开膛破肚这酷刑!”
第四章 倒悬的尸体
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光亮,周渊易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如果那幢房屋里有电话就好了,只要向房屋主人问清这里是什么地方,给警局手下打个电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同事赶到这里解救他们。
在夜幕中,脚下的土路看不太清楚,一行人只能手牵着手,深一步浅一步,慢慢向那幢亮着灯光的房屋走去。周渊易走在最前面开路,架着挂帐的粉笔紧随其后,宝叔搀扶着大腹便便的疯女走在最后。山风越来越凛冽,吹得每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那幢房屋距离周渊易他们所在的位置,目测只有两百米距离,但因为乡间没有照明的路灯,一行人走处很是艰难,狼狈不堪,粉笔好几次差点跌倒,所幸当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土路尽头出现了一点光亮,那是一盏灯笼。
应该是房屋中的主人知道有人造访,于是拎着灯笼出来迎接。
真是好心人啊。
在这种情况下,周渊易让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等主人拎着灯笼过来再说。毕竟这里老的老小的小,有心脏病患者,又有孕妇,还有不便于行的独腿女艺术家,脚下不隐随时有可能跌倒,一切还是以安全为重。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拎着灯笼出现在了周渊易等人面前。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棉大衣,因为灯笼的照明范围有限,周渊易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看清在灯笼纸的外壁上,画着一朵大大的牡丹。
“哇!牡丹灯笼!”站在周渊易身后的林云儿,发出了一声惊叹。
牡丹灯笼?周渊易不禁想到了聊斋志异里的那个著名的故事。不过鬼故事里拎着牡丹灯笼的是夜会情郎的美艳女鬼,而现在拎着灯笼的却是个男人。
“欢迎各位来到这里,你们需要帮助吧?”拎着灯笼的男人礼貌地朗声说着,他同时也抬高了手中的灯笼,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一件面色白净的中年男人,约有四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使夜风凛冽,依然丝毫不乱,应该是深夜出门时还打了发蜡。他小腹微微隆起,一看就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谢谢了,请问您府上有电话吗?我们的车出了点故障,想借用一下电话。”周渊易故意将车上发生的状况隐下不提,现在只要能到处电警方就万事大吉了。
没想到这位中年男人却摇摇头,说:“真是抱歉,我这幢小楼里还真没电话,这里太偏僻了,电信局的人不愿意特意迁一根电话线进来,认为那太得不偿失了。而且这里手机信号也极其微弱,时有时无。不过呢,到了白天,就好了,朝西走两华里,那里有一家距离这里最近的修车行。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呆在我的小楼里,外面太冷了,当心感冒。”
“呃,真是太感谢了,请问先生贵姓?”周渊易客气地询问。
“我姓赵,赵连蒲。”
“哇!您是赵连蒲?是那个写畅销书的著名作家吗?”突然开口说话的,是那位独腿女艺术家粉笔。
赵连蒲脸上露出了微笑:“真是想不到,居然有人知道我这个半红不黑的码字匠,惭愧惭愧!”他抬眼向粉笔望去,见到只有一条的女艺术家后,眼中并未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只是和善的一笑。
说来也巧,周渊易以前也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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