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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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楼-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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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招了招手,看着她们走进了那幢楼里。象被一个巨兽吞没了一样,她们几乎是一下子消失不见的。
  这是个梦。他想。抬起头,月亮圆圆的,在树梢上飘过,亮而惨淡。他向前走了几步,可不知怎么,象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从脚底传来。那是种象是弥漫得无处不在的胶水,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力量。
  是灵力结界。
  他记得父亲说过,四大宗都有自己的结界方法,但效果都大同小异。结界的目的,当然是把不相干的人排除在外。
  他把两只手的食拇二指搭成一个框,从这个框里看去,地面上冒出了袅袅的蓝烟,象是受热后的蒸汽。这个结界还没有完全结好,而入口,正是那幢楼。
  是魔族的什么仪式吧。他想。魔族很容易和邪术联系到一起,父亲也曾说过,魔族并不是邪术的发源地,但却是一块邪术的滋生地。
  妖妖!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妖妖会有危险。那并不是什么预感,而几乎是一种直觉,根本想不到理由,也就觉得她会有危险临头了。
  他看了看那幢楼。不从框里看出去,当然看不出结界,但他也感觉得到从这楼里散发出的一股妖气。妖妖会出什么事么?
  自己和这魔族的小姑娘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无非是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值得亲近的人而已。他想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然后,想走开。然而,每走一步,却觉得似乎有谁在召唤着他。他回过头,看着那座楼。
  现在闯入,一定不会有好处的。可是,他脑子里,总是想着妖妖的笑声。
  不行,一定要进去。
  他看了看那幢楼。结界已经完成,除了那扇门,已没有地方可以进去的。门已经关上了,然而这难不倒他。
  他结了个手印,站在门前,闭上眼,想象着门那边的锁把手。几乎是象他自己动手的一样,那扇门的锁舌一下跳出了凹槽,无声无息地开了。
  这解锁法也是五鬼搬运术的一种活用。他笑了笑,拉开了一小道缝,人闪了进去。里面是两条道,一条向下,一条向上。妖妖来时,当然不会去楼上的,而那结界也是从地底开始出现,那么,一定是向下。
  那是幢老式的公寓楼,一楼是车库,乱七八糟地停放着摩托车和自行车。只是这些交通工具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生满了铁锈。他小心地沿着当中空出的一条道向里走去。
  走过几道破门,那条小道变得黑暗无光。走了那么一段,已经不是那座楼下了,一定是一个地道。这让他有点兴奋,也忘了父亲要他早点回家的吩咐。
  走了不知多远,周围只有很暗的灯光,是马马虎虎拉上的电线,电灯也用的是很小的瓦数,连路也看不太清,还好路很平,没有让他摔跤。现在,只怕已经远无离开了那幢楼的范围了。
  前面忽然有一个大拐弯。走过去,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空穴,当中是一个高台,大约有五六百人站在台边。
  那些人,大多披着披风,把脸也蒙住了。然而,借着边上很暗淡的灯光,他看见了那些人稀奇古怪的相貌。如果一个人瞌睡未醒看见这些人,一定会以为还在做噩梦。
  那些人,都是魔族。
  聚集了这么一大批魔族,简直让人要发疯,他也只觉背上痒痒的,很不是滋味。好在,那些人十分专注地看着台上,根本没有注意进来了什么人。
  在黑暗中,一个人拉住了他的手。他吃了一惊,低头看了看。
  是妖妖。
  她露齿一笑。在黑暗中,她的笑容一如春花灿烂。
  “小哥哥,你来了。”
  他也笑了。刚想说一句什么,忽然,台上发出了一声叫喊,那个那些人一下都扑倒在地,跪了下来。他慌慌张张地拉着妖妖也跪了下来,小声说:“你妈妈呢?”
  “她要我在这儿等着,她去和长老爷爷说去了。”
  他看了看台上,一个黑袍人站在那里。看不出是男是女,他小声说:“长老爷爷就是他?”
  “嗯。”妖妖点了点头。那就是那个幻花居里见过的老者么?看着台上,他只觉心中很不好受。
  “万物的主宰,请你接受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牺牲吧,狄亚波罗。”
  那个黑袍人跪到地上,双手扬着,对着屋顶高叫。这屋顶,其实是路面,难道万物的主宰就在路上么?他不由想笑,看了看妖妖,她也咧开嘴,无声地笑着。人们都伏在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脸都垂下了,看不出来,显得倒并不古怪。
  台上,一扇小门开了,两个白袍人架着一个黑衣的女人走上来。那个女人并没有挣扎,甚至,有几分尊严。
  她站在台上,黑袍人站起来,在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刀。
  “妈妈!”
  在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绝望的哭叫。他一时还没注意到这是妖妖的哭声,她一边哭叫着,一边向台上奔去。奇怪的是,没有人拦着她。
  他的动作远比他的思想要快。
  他甚至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已经扑了出去,一把揽住了妖妖的腰。妖妖使劲打着他的手臂,却根本没办法挣开。
  这时,那些跪着的人一下都站了起来。一个跪在他们边上的满是络腮胡的大汉跳了起来,伸手就来抓他。他抬起手,极快地在那条大汉臂弯抹了一把,那人臂弯粘了一张纸片,人一下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不由有点得意,他这反关七法虽然根本没学成,但他们还是抵挡不了。
  “妖妖,快走,不关你们的事!”
  他有点莫名奇妙,这是妖妖的妈妈在喊。难道,她并不是被抓来的?
  那个黑衣人把手放在妖妖妈妈肩上,她痛苦地抖动着,说:“父亲,不关他们的事,你放他们走吧。”
  黑衣人没有说话。隔着那么远,他仿佛看见在那脸上闪过一丝诡秘的笑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周围,那些人正在围拢,铁一样。
  灯一下灭了,会场里陷入一片黑暗。有人叫着:“怎么回事?”
  “居然还有人族进来了!大家小心。”
  他吃了一惊,但不论是怎么一回事,总是有利的。他拉住妖妖的手,想要向门口跑去,台上那个黑衣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慌张,不要动,守住门口,有谁靠近格杀勿论。”
  在台上,暗起了一点微光,自然照不到这儿。但他已可以模糊看到,有两个人影堵住了门。
  他站住了。台上,那点微光向他移来。
  “少年,你不必打注意逃跑了,站住吧。”
  那个黑衣的影子越来越大,山一般压住他的自信,让他几乎要倒地。他努力支持住自己的腿弯,汗已涔涔而下。
  “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黑暗中一个人站在他身边,是父亲!在他印象中,父亲是那么高大,让他觉得自己的确只是个孩子。
  “原来是琴轩先生。”长老的脸上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们并无冲突,琴轩先生何必强自出头。”
  父亲名叫琴轩?他不由抬头看了看。他记起来了,他也确实从不知道父亲的名字,甚至,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也不知道。
  “长老,犬子无知,请长老看我三分薄面。”
  长老沉吟了一下,道:“是琴轩先生公子,果然虎父无犬子,我自然要给先生点面子。不过,令公子破了我教的立圣大典,他再不能与圣女见面。”
  “自然,我保证他再不与圣女见面。”
  “那个可不成,虽然琴轩先生说一不二,但这事干系太大,我不能光凭你一句话。”
  父亲咬了咬牙,道:“那长老有何吩咐?”
  “琴轩先生大约听说过我圣教的忘情蛊吧?其实以后令郎再不与圣女见面,那是一点事也没有的。”
  父亲看了看四周。周围,已经围上了五六个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根磨成匕首样的骨针。
  “琴轩先生,也许你不怕伏都骨针,但令郎我想肯定不会有你那种本事。与其大家两败俱伤,不如听我的劝告吧。”
  父亲想了半天,垂下头:“好吧。”
  “还有,请把圣十字架还给我。”
  父亲从他脖子上取下那串十字架,交给了长老。他叫了起来:“父亲,不要,他们要杀了妖妖的妈妈!”
  “和你没关系。”
  父亲说着,伸手按在他的头顶。他只觉得一阵剧痛,人登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已经躺在床上。
  床前,有两个人站着。一个是父亲,另一个,是穿着白袍的人。
  是妖妖的妈妈!
  毕竟,她没有被杀死。他心里不由有一阵安慰,也有一阵迷惑。
  “琴轩,他没事吧?”
  “没事,不过中了忘情蛊,以后不能再让他见你女儿了。而且,他一睡醒,就会把一切都忘了。”
  不能再见妖妖了?他想坐起来,可是,身上却沉重得象压了铅。
  “那你怎么办?”
  “我只能成为他的养父,他的老师。”他听得父亲的苦笑,“反正也一样,这么多年我也没关心他多少。”
  “他母亲呢?”
  父亲垂下头,半天,才道:“在二次战争中去世了。”
  “哼哼,”她笑了一声,声音里却带着苦涩,“总比我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来要好。”
  “对了,他怎么闯到你们那儿去了?”
  妖妖的妈妈半天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她小声说:“他看见我去参加洗礼了。”
  父亲站了起来:“是你参加?为什么?”他马上小声说:“为你女儿?”
  在帐子里,他看见妖妖妈妈点了点头。父亲坐了下来,道:“我这儿子倒是胆子大。呵呵,拣回一条命,他自己还不知道。他破了你们的洗礼?”
  “是。这么一来,妖妖就只能是下一届圣女了。”
  这回轮到父亲沉默了。半天,他道:“对不起,我儿子把你们两个都害了。”
  他心里有点愤愤。难道救了妖妖的妈妈反而是害了她么?他想跳起来,可是身体沉重得象灌了铅,一动也动不了。
  “不要紧,我和他妈妈一样。”她的语气还带了点笑意,“他可真象你,我第一次看见他,就知道是你儿子。”
  “是么?认识的人都说他象他妈。”
  “不是指相貌,神态和你一模一样,也是那么倔强,桀傲不驯。你教他祝由科了?”
  “是,他只学点皮毛。”
  “够了,长老说他日后必须会成为我教大敌。呵呵,你可要看好点。”
  “成不了。”父亲的话语里,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苦涩?“看我,哪里是你们的对手。宛若,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族毕竟是魔族,”她的话里带着一点苦涩,“我只希望妖妖以后不会象我一样。”
  “那天,就因为这个原因,你没有来见我?”
  没有回答。父亲的声音:“那天,我买了一串风铃,想送给你。那天也下雨,下得不大,可是我身上全湿透了。也许只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才会这么傻吧。”
  “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这也是命运吧。”父亲微微地笑着,“年纪大了,我也越来越信命了。你们以后怎么办?”
  “妖妖做了圣女,那么她也不会太难过的,毕竟,长老是她亲爷爷。”
  父亲没有说话,妖妖的妈妈也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妖妖的妈妈小声道:“琴轩,我想我该走了。”
  父亲站起身来,他听见门响了一下,父亲又坐回他床前。他想睁开眼,但眼皮也象粘住了一样,睁不开,只觉得人越来越困,越来越想睡。
  终于,他睡去了。
  脸上有点湿漉漉的,冰冷。他惊醒过来。天已经黑了,有几点雾露打在他脸上,头痛欲裂。从十层楼上看去,这个残破的城市白天那些肮脏和混乱都掩盖于夜色中,一切都好象纯净而柔和得美丽。
  那杯茶已经凉透了,茶叶沉在杯底,象是要溶化。他喝了一口,心底也微微的一抖,象是触动了什么。
  那是个梦么?尽管他想忘却,可是,内心深处却总是那么执着地涌上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那些伏倒在地的人体,一切都历历在目,有如昨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会有如此深晰的印象么?可是,为什么以前从没有记忆而今天突然回忆起来了?
  他捧着头,头还是疼得象要裂开了。是感冒了么?医学已经发达到可以培育再生器官,然而还是无法消灭感冒病毒。他从抽屉取出一瓶药片,吃了两粒。旋紧盖子时,药片在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怔住了。象投入在古潭底的一块石头,激起的涟漪虽然持续不了多久,但一层层的,还是漾开去,慢慢的。他依稀记得了很多,可想要他细回想起来,脑中还是空空的一片。
  门铃响了。
  他有点奇怪。自从老师去世后,再没人来过他这住处,谁会来呢?他走到门边,朝着可视门铃里看了看。
  是那个女子!
  不要开门。不要开门。
  仿佛有个声音这么对他说。然而,他还是拉开了门。
  “你真的住在这里!”她笑着,伸出手来,象是要搂住他的脖子,但脸上又微微一红,手放下了。
  “妖妖。”他笑了。
  “对!你想起来了?”
  他只是笑。他什么也没想起来,记得的也只是那天在幻花居门口的事。但他没有说他是得了健忘症,也许,在很久以前他的确是曾和她熟识过的吧?
  她进了房间,打量一下四周,说:“就你一个人住?”
  他取出一个杯子泡了杯茶,道:“是。”
  他把茶递过去。杯子上,白汽缭绕,如云雾翻滚。
  不要。不要。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叫着。他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掉了。
  “我是国安局第五科的职员,你不怕我去报告么?”
  她笑了,露出了两排雪白的贝齿:“当然不怕你。”
  “是么?”他多少有点没吓倒人的失望,可更多的是欣慰。“为什么?”
  因为你是小哥哥。她的眼睛无声地说着。棕褐色的大眼睛里,他的身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在科长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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