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45分钟就到澳门了,嗯嗯?”T.Y笑道,海风掠过他那乱蓬蓬的黑发,他好像已经沉浸在高速行驶的快感之中。邦德感到时差的影响,真想喝一杯浓咖啡,提提精神,好让自己头脑清醒地去玩快速出牌的麻将,况且他还算不上麻将高手。
“我们去哪个地方?”邦德问。
“里斯本酒店与赌场。”吴说,“那不是我最喜欢的场所。”
邦德知道里斯本,那是这片具有传奇色彩的土地上的一个旅游胜地。澳门的历史和香港的同样多彩多姿,但它要比香港这个英国殖民地早几个世纪。在15世纪海上探险时期,葡萄牙人就统治了(编者按:应为“强行租占”。时间在16世纪。)这片土地。贸易是澳门发展的催化剂,东方香料与丝绸使它财源茂盛。澳门港建于16世纪中叶,当时是作为马六甲与日本之间的停泊港。17世纪初叶,澳门成为南海形胜。但到了20世纪,开始衰落……1987年,反殖民主义的葡萄牙政府同中国签署了《联合声明》,确定1999年12月20日为澳门主权移交日。与香港不同,澳门居民若放弃居住权,便可以在任何一个欧共体国家居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其中也包括英国。(编者按:“基本法”规定:澳门居民有“移居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自由”。并无“欧共体”的限制。)
“你是不是温习一下麻将的打法?”
“那最好不过了。”
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进船舱躲躲海风,他们离开抽水地板覆盖的甲板,下到船舱,坐在小桌旁,吴煮了壶浓咖啡,说:“请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可以说,麻将结合了双人牌戏、多米诺骨牌和扑克的玩法。四人凑成一桌,各打各的,谈不上有什么技巧,主要是凭运气。关键是要提防别人,猜出你的对手需要什么牌。共有三级牌——条、饼、万。各组中都有一到九同样的四张牌,还有四张红中、四张发财、四张白板,东风、南风、西风、北风各四张。”
“嗯,讲得不错。”吴说,“还是要讲技巧的,邦德。你出牌必须快,还得做成你手上的牌,番越多越好,一番值好多钱理,嗯懂?”吴咧嘴笑道。“我们带来了公司的8万港元现金,准备输这么多,我已经跟M讲明了,她只说最好别输光!”吴戏嘲道,“要是萨克雷发挥正常,M可要大蚀本了。”
“他怎么玩得这么好?”邦德问,“这玩意儿不就是靠手气摸牌吗?”
吴耸耸肩,“我也弄不懂。如果他作弊,我也看不出他是如何搞的。打麻将也不容易作弊,嗯嗯?地玩一夜就能挣上几千美元。”
海盗66号驶到澳门南端,然后向西航行。吴说在那里停泊不容易被人察觉,上岸后打的去赌场。他们找到了一个隐没在杂草丛中的破水码头。
“我们过去用过这个码头。”吴说,“脚下留神,这玩意儿不结实。哦,我差点儿忘了,不能带枪去赌场,那里戒备森严,有金属探测器,我们得把枪留在这里。”
邦德还记得从前几次来访的经历,心里很不乐意。他勉勉强强地把那枝华尔瑟PPK手枪交给吴,“但愿我待会儿用不着它。”
J.J用汉语对T.Y说“自己留在船上”,然后身体向后仰八叉地躺倒在床铺上。邦德和吴小心翼翼地走上码头,这儿离市中心并不远,几分钟后坐上出租车到了里斯本酒店。里斯本酒店是个桶形钢筋混凝土建筑,漆成了深黄与乳白色,墙壁呈波纹状,像华夫饼干。屋顶做得像赌台上的轮盘。他们走进大厅,邦德就注意到陈列着的一批稀罕玩意儿。一副小恐龙骨架,一大堆牙雕与玉雕,一幅长城地毯。经过非同寻常的严格检查后,邦德跟着吴走进了嘈杂喧哗、华丽而俗气的赌场。邦德以前来过这里几回,总是纳闷澳门赌场为什么缺乏欢快气氛,也许人们把输赢看得太重了,一个个心事重重的。
吴走到一台老虎机前面停了下来,说:“我得先喂喂这头饿虎。”说着把一枚两元的硬币塞进这古怪的玩意儿里。他得到了一颗樱桃、一块巧克力、一只橘子。他耸耸肩:“走,找地方打麻将去。”
里斯本酒店里面分许多层,不同的楼层有不同的游戏。比如赌纸牌、21点、轮盘赌、四方摊与老虎机。一楼的圆厅烟雾缭绕、汗臭扑鼻。赌场很少有玩麻将的,萨克雷玩麻将纯属私事,通常租一间隐蔽的房间去玩。
邦德和吴上了三楼,经过供贵宾们使用的纸牌室,来到一个客人不那么拥挤的区域。吴与一位保安讲了几句,保安指了指右边,邦德随吴走进了一条满是红色帷帘的过道。“我们运气。”吴说,“萨克雷还没有来。”他穿过帷帘,一位年近40,长着一头浅黄色卷发的美国人向他打招呼。
“吴先生,我想你上次在这里把所有的钱都输个精光,这回还想来送钱?”
“啊,辛克莱先生,你知道我这人爱面子,想来翻翻本。”吴带着一丝幽默的口吻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和生意伙伴邦德先生,他今晚也想来试一把,行吗?”
辛克莱打量了邦德一番,认出是他的英国老乡,伸出手说:“西蒙·辛克莱。”
“詹姆斯·邦德。”邦德感到对方的手很有劲。
“什么风把你吹到澳门来的,邦德先生?”
“我是牙买加一家报纸《每日新闻》的记者,来报道下周举行的香港政权移交仪式。”
辛克莱翻翻眼睛,说:“同成千上万的记者一起过来的吗?来,进屋,进屋。”
这是间小室,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一边一把椅子,一副麻将牌面朝下散乱地摊在桌上,一位华人站在房间边的一道栏杆后面,在用调和器调酒。房;司过道对面有一个小厅,大概是通向洗手间。
“你认识萨克雷先生吗,邦德先生?”辛克莱问。
“不认识,正想拜见呢。听吴先生说他是麻将高手。”
辛克莱笑了起来。“他每周两次弄走我所有的钱,我弄不懂为什么还要跟他玩。看来我是个受虐在。”
“你在何处高就,辛克莱先生?”
“我为欧亚公司工作,最近……嗯,被提拔为总经理。”
就在此时,好像接到信号一般,帷帘分开,萨克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人,像是他的保镖。他停住脚步环视房间,不知何故,身子晃悠了一下,但随即稳过神来。
“你好,盖伊。”辛克莱说,“还记得吴先生吗?”
吴伸出手,说:“你好,萨克雷先生,我又来输钱了,嗯嗯。”
萨克雷面无笑容地握住他的手,“那我就笑纳了。”他发音有些含混。
吴转向邦德:“这是我的牙买加朋友,詹姆斯·邦德先生,他是记者,来报道香港政权移交。”
萨克雷瞧着邦德,心里掂量着,邦德伸出手说:“你好。”
萨克雷迟疑了一下,好像拿不准是否握手,不过,他握起来还挺干脆利落的。
“欢迎你来远东,邦德先生。”萨克雷说,“希望你玩麻将比你的朋友吴先生强些。”邦德闻到一股酒味,这家伙喝多了。
“我想我习惯于西方玩法,但我会尽力而为的。”邦德说。
此人同照片上一样,虽然神情严厉,但长得很帅。邦德注意到他似乎很疲惫,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欧亚公司董事会出事之后,干头万绪的事情都压在他的肩上。
“想喝点什么?”他问。
“伏特加马丁尼,摇匀,不必搅拌。”
萨克雷进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我喜欢与众不同的人。”他说着朝调酒师走去。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这两位保镖打发走那些想来玩麻将的人。尽管这是私人租用的房间,但保镖无法阻止旁观者进进出出。不等开局,已有六七个华人站在一旁,窃窃私语。
“别让这帮好事者搅了你的兴致,邦德先生。他们老爱在玩牌者身上下注。”
“这种人多多益善。”邦德说。
萨克雷把马丁尼酒递给邦德, 然后把一整瓶伏特加放在桌上供e已享用。他坐下来,斟满一杯,猛喝一口。
“开始吧。”萨克雷说着又站了起来,“你懂得我们玩麻将的规矩吗?”不等回答, 他继续往下说,“至少得和两番,最多十番,每番100港元,标准加番,每盘最高38400港币。不得平和,同意吗?”
“平和?”
T.Y解释说:“这是香港玩法。我们把和牌时一副既有吃又有碰和杠的牌称之为‘平和’,这种和牌最容易。但记住,如果你有别的番,如花和风,可以平和。”
邦德懂得吴的意思,手上的麻将牌要有14张组成规定的搭配才能和。吃就是把上家打出的牌与自己手上的牌组成三张数字相连的顺子,比如l-2一3和6-7—8;碰就是将别家打出的牌与自己的牌组成坝子,如三张六饼;杠就是有四张完全相同的牌。和牌时须有三到四组牌,即吃、碰或杠,再加一对将牌组成。特殊的和牌有特殊牌组合,番也多。
“那么,你同意了?”萨克雷又问。
“同意!”邦德说,他感到似乎在同魔鬼签约。
每个打牌的人先得花五万港元买筹码,在赌场工作的一位华人充当仲裁人和管钱人,他把四张牌面朝下放在桌子中央。
萨克雷把骰子递给邦德,“请你掷骰定位。”
邦德迅速回顾了一下打麻将的程序,麻将一局分为四圈。以四种风的名称命名,每一圈有各自的令风。四风各做一遍称为一圈。每个人的座位也按风的名称命名。按规定模风牌以决定座位,然后开始玩牌。摸到东风牌的人先做庄,然后是南、西、北轮流做庄。四种令风都做了一遍之后,一局结束。这样一局至少有16盘。若遇连庄,还常常超过16盘,打得快的老手一局下来用不了一小时。
邦德掷了骰子,然后按逆时针方向照骰子上的点数点桌上的人,最后点到吴。吴摸了一张牌翻开,是南风。接着萨克雷摸了一张东风,辛克莱摸了一张西风,邦德剩下的就是北风。萨克雷做庄。邦德坐在他的左边,辛克莱坐在萨克雷的对面,T.Y是邦德的对家。东风圈开始,萨克雷是一号位,本风是东;T.Y二号位,南风;辛克莱三号位,西风;邦德四号位,北风。
四人洗起桌上144张麻将牌, 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洗好后四人同时砌自己这一边的“墙”,每两张叠在一起,组成18墩。
邦德认定此刻是他奉承萨克雷的好时机,于是说:“萨克雷先生,很荣幸有机会同你谈有关香港政权移交的话题。我知道贵公司成就斐然,资信颇佳。你更是香港屈指可数的人物。我想知道你对中国政府统治下的生活作何感想?”
“你运气不错。”萨克雷边码牌边说,“我将在后天下午4点举行记者招待会,地点在中央道我的公司总部。欢迎届时光临,我一定把你列入应邀名单。”
“承蒙邀请,不胜感激。”邦德说,心想总得让他露点几口风,“画舫出了大事,我猜想这一定使你与贵公司蒙受巨大损失吧?”
萨克雷已经码完牌,抬头打量邦德,吐出两个字:“是的。”
邦德继续激萨克雷:“我总认为无论祸福均不单行,你的律师是否也出事了,我听说……”
“邦德先生,你来这里是讨论我的私事还是搓麻将?”萨克雷提高嗓门,他身上绝无仅有的一点儿幽默感荡然无存,邦德认定他是个不可救药的酒鬼。
“哦,我是来搓麻将的,对不起。”
大家砌完“墙”围成“方城”后,萨克雷拿起三只小骰子掷在“方城”里,
10点。由下家开始起牌从“南墙”的有端开始数出10墩,从第11墩开始破墙开门。他从破墙口的左边拿起两墩牌,吴拿后两墩,然后是辛克莱,最后是邦德。如此重复,直到每人拿到12张。萨克雷“跳牌”,手上共有14张。其余各家再补拿一张。庄家有14张牌先开局。
邦德理理自己起的牌,这是手烂牌,两张没用的花牌,如果花牌的点数与定位或令风一致,倒是可以加番。他将花牌翻倒亮出,空位由新摸的牌填补。萨克雷有一张花牌——红回与他的定位相配,自然就加了一番。他从“墙”上摸了一张牌,留下了。其余两人没有花牌,如果他们中的一人和了,而又没有再摸到花牌,还可以加一番。邦德摸了两张新牌,是一对北风,这有用。他的手上有一张一条(牌面上是一只麻雀叼着一根小棍),一张五条,一对六条,一张二饼,一张三饼,一张九饼,一张三万,一张八万,一张白板,一张南风,两张北风。
打麻将最难的是,为了争取和该留下什么牌。好牌通常全是碰或杠,再加上一副对子。邦德手上的牌几乎没有和的可能。他有一对六条,饼子也可能有一吃,如果他再有一张北风,就有一碰,与他定位相配,可自动加一番。除非摸牌手气特好,否则他就不得不平和,因此他需要再加一番。自摸和要比放锐和多一番,赢的钱当然也多,也许他有这个运气。
萨克雷打了一张北风,邦德马上喊“碰”,拿起那张牌。刚开局就运气这么好,真难以置信!邦德把三张北风牌面朝上亮在桌上。
“嗯,你开局不错嘛,邦德先生。”萨克雷说。
轮到邦德出牌,他打出一条,接下去又该萨克雷出牌,因为无论吃、碰、杠,接下来都由在有首的下家出牌。萨克雷从“墙”上摸了一张牌,打出八饼,吴摸牌打出北风,这张牌由于邦德的碰而变得一无所用。辛克莱摸牌后打出三条。邦德摸到一张二条。见鬼!如果他刚才不打一条,就有可能吃另一张三条。
无吃无碰地又打了一巡牌,辛克莱打了张东风,萨克雷喊“杠”,拿起这张牌,亮出四张东风,这立即给他加了两番——一番是风牌的碰或杠与他的定位相配,另一番是与令风一致。再加他的一号花牌,他已有三番,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和牌。
萨克雷摸了张牌,打出六饼。牌继续打下去,辛克莱碰了吴出的白板,这样邦德手里的白板成了废牌,于是等他出牌时就把它打掉了。
不一会儿, “方城” 里散乱地放着打出的牌,又轮到萨克雷打牌。他从对家“墙”上摸了张牌打出四条,邦德本来想吃进,但规定只能吃紧靠他左首上家的牌,而且他已碰了北风,那就得全是碰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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