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识呀?”母老虎暗自嘀咕,下意识地一转眼睛,干笑两声,岔开话题:“今年人不少呀。”
“以后的人会越来越多的,现在跟咱们抢生意的越来越多,不是这条道上的也想来分一杯羹,我看以后咱们要联名跟判官建议,限制进入者数量,最好只允许咱们自己人进来。”花姐越说越生气,“顶多咱们跟他签个协议,每年带来的货物不少于五个,这样大家都能赚,双赢。”
“判官……”母老虎凑近了些,目光投向黑袍人的方向,“他会同意么?”
“当然是不同意了。”花姐哼了一声,“他从来不说话,只管过秤,监督交易过程,大把大把地收无目魉。谁敢跟他硬来?他一个不高兴,收秤去搞事业,我们岂不是更没好处了。”
说着,她奇怪地看了母老虎一眼,“今天你咋净问这些蠢问题?”
母老虎挠挠鼻子,煞有介事地说:“姐姐我前些时候跟一个道士PK,被他一道符打中了头,好多事便都记不得了。”
“切,你被导士打中头的次数还少么?”花姐不屑地说。
“哎,不说这个了。你看看那杆秤,挺眼熟啊,是袁天罡的玄眼秤吧?”母老虎敲着脑袋,“你看,我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
“那不就是玄眼秤吗!”花姐多半是个话唠,一开口便收不住,“要是我有那本事,就把那秤收了,老娘也披个黑袍子在那坐着,你说是不是美事!”
“你就做梦吧。”母老虎白了他一眼,叹息,“哎,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生意还能做多少年,万一哪天,台上的人不高兴了,拿着他的秤子走人了……”
“你还真是老糊涂了,这里的生意都做了这么多年了,要是别的阴阳隙,早晚被那个人发觉,大家都跑不了。可这半边村不同啊。“花姐压低声音,”这里有女娲印,就是那个人察觉不到这里的存在!“
母老虎眉头一皱。
这时,台上传来村长叫下一位的声音。
猴子男一脸沮丧地走下来,手里只捏一枚铜钱。边走边说晦气五个才值一枚钱。至于跟他上去的那五个孩子,结果也跟之前的小丫头一样,被程爸轻巧地扔进了棺材里。
花姐站起来,抱着孩子走到台前,正要把孩子的手摁到秤盘上市,却冷不丁被一双手连人带孩子给扯开了去。
钟小魁的行动快过了他的脑子,,等他松开手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个是善意的。
”哪里来的混账!“村长一拍桌子,怒斥道,“这里讲秩序,要买要卖都得按规矩,你是来插队还是来怎样?”
“我只是见不得你们把活人扔到棺材里。”钟小魁掀开帽子,冷冷看着面前的那黑袍人,“畜生妖孽才干这样的事!”
黑袍下,传出低低的笑声。
“喂,臭小子,你敢坏牢娘的好事!”花姐扑过来,作势要揍钟小魁。
“滚回去!”钟小魁怒目视之,“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你怀里那个,要对他下手,先过我这关。”
花姐居然被他冷到极致,压迫感十足的语气给逼了回去,讪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程爸指着他:“我还当你是好人,招待你吃喝,你居然敢这样放肆!”
台下骚动起来,有人高喊:“收拾他!”
钟小魁刷一回头,台下马上一片安静。
也许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这个势力单薄的年轻人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可是,村长和程爸显然不吃这一套,出其不意,一左一右扣住他的手臂,村长冷笑,“既然要逞英雄,那你就替那婴儿把命卖了吧。”
卖命?
钟小魁一愣,一时竟挣脱不得,眼见村长就要把他的手朝秤盘里摁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张红色符纸与两道细如牛毛的针状光芒从人群中飞出,符纸刚好落在秤盘上,遮住了那个袁字,针芒则端端刺进村长和程爸的后脖子里。
“九曜不动,流盼其穷!破!”
一声历喝下,那双怪手烟消云散,秤子则骤然缩小,,被包裹进符纸之内,“嗖”一下往来时方向飞了回去。
至于村长两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在地上,一层白霜瞬间覆盖了他们的身子,两人如同掉进冰窟窿一样乱颤起来,不停地朝外呵一口白气。
事件发生得太快,所有人的表情与行为都被定格了。
7
“他的命!岂是你们动的了得!”母老虎走到小魁面前。粗糙的大嗓门成了个清清脆脆又不失威仪的女人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钟小魁背脊一寒,颤声道:“妈……”
母老虎冷哼一声,左手在自己眉心轻轻一划,一片淡烟飘过,花开花绿身材臃肿的母老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年轻娟秀,身姿窈窕,一条乌黑马尾辫直垂腰际的大美人。那团红色符纸,稳稳夹在她的指间。
连天瞳戳了儿子的脑袋一下:“你这孩子,叫你平日多加练习!居然被两个老头欺负!”
钟小魁的冷汗从额头落下。
“今天的供销会提前结束,不,永久结束。”连天瞳转身,一脸平和的看着台下之人,尤其是那些脚跟不着地的,“没其他事的,可以走了。该送回去的麻烦送回去,否则我万一那一天跟你们冥王大人喝个茶,一不小心会说漏嘴的。不想走的……”他看着村长跟程爸,“那就留下来帮他们驱驱寒吧。”
人群这下才轰一下骚动起来,争先恐后作鸟兽散。拥挤的屋子,一下子空了。
唯一镇静的,只有仍然端坐一中的黑袍人。
黑袍人的肩膀轻轻动了动,似在暗笑。
“我救了这个村子。”黑袍下,终于有了声音,暗哑低沉,“每一年,我还帮了许多不在这里的人。”他咳嗽了两声,“我也一直在等你们,等了很多年。”
你放屁!”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暴怒的呵斥,“你用玄眼秤手机无眼魉,丧尽天良!还害得整个半边村半死不活,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救人,还敢自称判官!”
“轰隆”一声巨响,房门被挤垮了半边,恢复本相的倾城昂首挺胸地冲进来,身上驮着三个人,第一个跳下来的,居然是之前撞到钟小魁的鼻涕男孩,后有两个,被倾城用嘴叼到了地上,一个是满脸泪痕的程妈,一个是气息全无,心口被剜出了一个大洞的程明,他灰白着一张脸,被程妈紧紧抱在怀里。
“你……”钟小魁指着这个一口成音的小男孩。
“呀,你都变回来了呀!”小男孩看着连天瞳,双手捏诀在额前一划,鼻涕男孩瞬间变身英俊伟岸大男人。
“连人都不晓得叫了吗?”钟晴白了儿子一眼。
“你们……”钟小魁吸了口气,“我等会儿再来问你们。”
说完他跑到程妈身边,摸了摸程明的脉搏,根本连身体的僵硬了,心口那个大洞,看着触目惊心。
“谁干的?”钟小魁急问,这样凶残的凶手,枪毙一千遍都不多!
程妈抬起红肿的眼睛,嚅嗫了许久,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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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理解,绝对不能理解!钟小魁看怪物一样看着程妈。
“不能全怪她!”钟晴开口,抬手指向黑袍人,怒斥,“你!你不但用玄眼秤扰乱名运秩序,还用毒气杀死全半边村的人!”
一语惊人。
钟晴看着连天瞳:“你的猜测是对的。”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白色的,灵芝状的绵软物体,扔给妻子,“半边村的人,当年在七天之内全部死去,但一夜之间又全部复活,全靠这个从西溟幽海的雪鲸舌下长出来的奇物,女娲印!我用你的方法,用红缚咒朝那个不说话的小姑娘身上一使,这东西马上就现原形了。”他看着黑袍人,“啧啧,你小子也是下血本了,连这种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至宝都被你弄来!”
黑袍人不回应,呵呵一笑。
钟小魁顾不得弄明白什么是女娲印,他只想知道,怎么半天时间,活泼乱跳的程明就变成了这样。
连天瞳走到程妈母子身边,蹲下来,查看程明的死状,说:“有这样的说法,每个人自出生那日起,其一生便已注定,吃多少穿多少,遇上怎样的事怎样的人,几时病,几时死,已经是一条既定的线路。世上有千万人,就有千万种命,有的人一世顺风顺水衣食无忧,有的年少坎坷老来发迹,有的一生悲苦。许多人都曾希望有预知自己未来的能力,加以改变。袁天罡的玄眼秤,传闻能称出人命贵贱,其准无比,但,此物虽奇,其性却邪,不用时,必须放置在人心中,才能保有其秤命的本事。袁天罡死后,这杆秤也下落不明。小道消息是:他的这杆秤破坏了人类秩序,被当时的冥王收了去,封印在冥界,为的是不让心怀叵测之人,借这杆秤的力量,做歹毒之事。”连天瞳叹息,“要知道,这世上永远损人利己这件事。人一旦有了疯狂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时,就什么都豁出去了。有需要,就有市场。”
供销会,原来买卖的是人“命”。钟小魁心里像压上了一块巨石,非常不舒服。
“这杆秤要放在人心之中,才能有效?”钟小魁看着程明心口上的大洞,不相信有这样残忍的事。
话音刚落,程妈哇一声哭出来,抱着儿子的身体用力摇晃:“儿子,是我们该死,保护不了你!让你年年都要受剜心之痛!”她崩溃般指着黑袍人,撕心裂肺的大吼,“你杀了我吧!我不要你恩赐的性命!我宁可死,宁可腐烂,也不要再做你的帮凶!你杀了我啊!魔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小魁看着他父亲,在他跟他老妈砸场子的时候,他必然是去了程家,把什么都弄明白了。
“真是禽兽不如的事。”钟晴摇头。
当年,半边村全村人全部病死,但翌日,他们发现他们又活了过来,那个黑袍人带来了一个不说话的小姑娘,说,只有她守着半边村,你们就能永远活下去。大家当时都很惊诧,当然更加惊喜。死而复生,多么不可思议!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奇怪的变化。复活时,所有已成年的村民,都保持着当时的模样,不再变化,而那些孩子,虽然再长大,可是外表也永远停在十八岁。村子里变得风调雨顺,每年都丰收,大家再也不用挨饿,只是,他们永远也走不出这里了,顶多走到村外十里之外的地方,再往前一步,身体就会痛痒难忍。黑袍人说,这是他们为永生必须付出的代价。没多久,他让村里所有年轻男人来抽签,程明抽中了红头签,于是他说要交给他一个最伟大光荣的任务。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把一杆秤化成一道光,埋进了程明的心里。
然后,程家的噩梦就开始了。黑袍人命令程妈,以后每一年,到了他指定的时间, 就要由她亲自操刀,把程明心口剜开,把那道光取到手里,就会变回秤的原样。不过程明不会死,到事情结束之后,这杆秤依然放回他的身体里,他便可以活过来,而且对这段经历毫无记忆。程妈程爸起初当然是不肯的,可黑袍人说,不答应也可以,那么他就要带走那小姑娘,没有了她,半边村所有人都会重归死亡,无数尸体在空气中腐烂。
以村长,也就是程明二叔为首的人,害怕了,他们软硬兼施,逼迫程妈他们同意这件事,原来,玄眼秤不但要保存在人心中才有效,取出时,还得由保存人的生母动刀,才能取出,极其邪门。程妈生性软弱,为了孩子丈夫,全村人的生命,每一年,她都要重复一件事,给程明吃下让他昏睡的药,再动手拿出玄眼秤。
黑袍人自称判官,从玄眼秤埋到程明身上的第二年,他就迫不及待的在半边村开始“供销会”。然后,每年这个时候,就有脚跟不着地的人,带着另外一些走路正常的人,往半边村里来秤命卖命。可是,黑袍人似乎只想当买卖双方的中间人,他自己并不从中牟利,他只是要程爸他们,将卖了命的人,扔到那具棺材里。年复一年,从无间断
可是,天下间有哪个母亲可以眼见儿子受苦而不心痛的?哪怕程明会再活过来,可一年之后,他身上又要重复相同的惨剧。程妈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去年,她死都不肯再动刀,是程爸跪在地上给她磕头,求她别毁了一村人的性命,她不堪重击,才出了手。
“畜生……”钟小魁听了,拳头握得死紧。
“谁才是畜生,这不好说呀。”黑袍人冷笑着站起来,对程妈道,“你看,现在你面前的女人已经把玄眼秤收到符纸里了,它回不到你儿子的心口里了,那表示,这个洞将永远在你儿子的心口上,而他,再不会醒过来。”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们?”程妈缓缓抬起头,“当年那颗该死的,画着奇怪符号的鸟蛋,是你投放到村里的!你杀死我们全村人,又将我们复活,逼我们帮你存放玄眼秤,逼我们每年都参与那个害了无数人的供销会,逼我们活在你给我们圈定的范围内,究竟是为什么?我多希望明子有一天能逃到外头去,哪怕在外头做一只自由的流浪猫狗,也比留在这里,让你玩弄我们的命运强!”她松开程明,站起来,突然疯了一般朝黑袍人扑去。
黑袍人根本不躲,抬手一指,一股灰气从他的指尖窜出,扑向了连天瞳手中的女娲印,这白白的尤物顿时枯萎,在连天瞳手里化成了一缕碎屑。
与此同时,程妈,还有程明,包括被连天瞳冻住的村长和程爸,都与那枯萎的女娲印一样,化成了一摊黑灰的碎屑。
尾
“好好活着不好么,非要逼我这样。”黑袍人摇头。
冷风很快吹开了这些轻飘的黑屑,钟小魁呆看着眼前的空地。
“我现在开始存钱,到时候你把我送到外头去吧!带上我妈!”
程明的声音,还活生生的在耳边响着。
钟小魁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把地上仅存的纸屑粘到纸上,包好,收起。
“虽然跟你不太熟,但这次快递免费。”他站起身,自言自语,“不过我还可以答应你,额外送你个优惠。”他昂起头,手指黑袍人,“就是把他快递到十八层地狱去”
“哈哈哈,果然有气魄呀。”黑袍人拍掌。
此人不除,枉生为人!钟家一家三口,形成了史上最完美的包围圈,朝他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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