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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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方程式-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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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见到仙波没有?”
  内海薰摇头。
  “下午六点以后,医院就禁止家属以外的人去探病了。不过当时医院似乎把冢原先生看做了仙波的家属,允许他在下午六点以后去探病。据接待处的女子说,仙波的住院费用什么的基本都是冢原先生掏的钱。”
  “冢原先生和那家医院有什么关系吗?”
  “不清楚。护士们倒是看见过好几次院长和冢原先生两人亲密交谈。”
  草薙喝了一口味道淡得不能再淡的咖啡,沉吟了一阵。
  “或许你猜得没错,这大概是家和冢原先生有些私交的医院。问题的关键,在于冢原先生为什么会如此照顾仙波。他不光找到了居无定所的仙波,甚至还出钱让仙波去医院里接受治疗——如果没什么特殊理由的话,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深有同感。”内海薰向草薙投来严肃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犹豫和疑惑。
  草薙抱起两手,把背靠到椅背上,看着面前的内海。
  “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有谱了啊?你这表情,感觉就像是已经有所猜测了一样。”
  “草薙先生你难道就没有任何的猜测吗?”
  草薙哼了一声。
  “要在我面前卖关子,你还差得远呢。你要是有什么猜测的话,那就赶紧说吧。”
  “我可没有卖关子。正如多多良管理官说的那样。冢原先生大概一直在为仙波一案的事耿耿于怀。虽然仙波最终被捕,案件似乎也就此告终了,但其实,一些重要的真相或许依旧还没能查明——或许,冢原先生当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草薙把抱在一起的手放到桌上,低下头翻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后辈女刑警。
  “什么重要的真相?话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不如就彻底说开了吧。”
  内海薰看了看周围,瘪起嘴摇了摇头。
  “我可不会随便说些毫无根据的话。”
  草薙苦笑了一下,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人中。
  “的确,警视厅的人,确实不能随便信口开河。但如果我手上有这样一份情报的话,就不知道情况会怎样了。”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嗓门说,“我查到川畑重治的老婆和女儿以前住在哪里了。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地址,不过距离那地方最近的车站,就是荻漥站。”
  内海薰那双长长的眼睛一下子便睁大了起来。目光也变得更加有神了。
  “川畑一家和那起十六年前的案子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这或许就是你说的所谓‘重要的真相’了吧。那么,两者之间到底有何联系呢?”草薙微微一笑,“关于这个问题,眼下暂时还是不说为妙。”
  45
  恭平拼命地挖着眼前的泥山。可不管怎么挖,泥巴总会不断地隆起。而且隆起的势头还越来越强。
  泥巴的高度终于超过了恭平的身高。紧接着,它的形状开始变化成人形。恭平拔腿想逃。他知道,泥人会来追赶自己。可他却迈不开腿。无奈之下,恭平只好蹲下身去,仰起头朝向着泥人。恭平知道,泥人长着一张可怕的脸,所以他紧紧地闭起了眼睛。泥人把脸贴到了恭平的脸上,恭平立刻感觉到呼吸困难。即便如此,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决不能睁开眼睛——
  恭平再也憋不住,重重地呼了口气。泥浆贴在脸上的感觉突然一变,似乎脸上贴着的东西,要比泥浆柔软许多。
  恭平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被窝里,头已经从枕头上滑了下去,脸则深埋在被窝里。幸好,只是个梦。
  恭平缓缓爬起身来。睡衣已经被汗水浸得濡湿。
  他昏昏沉沉地从桌上抓起手机。一看时间,恭平吓了一跳。马上就要到上午十一点了。自打来到这里之后,恭平还是头一次起这么晚。
  恭平换过衣服,离开了房间。肚子感觉有些饿。坐着电梯下到一楼,恭平本打算去宴会间,但走了两步,他便停下了脚步。都已经这时候了,估计汤川早就吃过早饭了吧。
  恭平横穿过大堂,向着姑父他们的房间走去。走廊上,传来了姑父他们屋里的说话声。恭平愣了一下,呆站在了原地。前天夜里的事,再次在他的脑海里苏醒了过来。那老师已经觉察到了。重治的声音依旧还萦绕在他的脑中。
  恭平蹑手蹑脚地走到姑父他们屋的门外。就在他准备把耳朵凑到门外去偷听一下的时候,只听屋里有人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恭平又一愣。这声音,很像一个他熟识的人的声音。可那人不可能会到这里来的啊。
  “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这一次,响起的是重治的声音。
  “呃,也没必要向我道歉吧。”
  错不了的。恭平一把拉开了拉门。
  重治和节子并排坐在屋里,两人都是一脸惊讶的表情。那个面对着他们夫妻俩的人也扭过了头来。是恭平的父亲敬一。敬一上身T恤下身牛仔裤,身旁还放着一只旅行包。
  “恭平……你啥时候来的?”
  “刚来。老爸,你跑这里来干吗?”
  “我跑这儿来干吗?自然是来接你走咯。”
  “大坂那边的事已经办完了?我妈呢?”
  “事情还没办完。你妈还在大坂。所以呢,我准备接你一起去大坂。”
  “让我也跟着到大坂去?”恭平一脸困惑地说。
  “对。眼下事情也没之前那么忙了,估计我和你妈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宾馆里了。还有,恭平你也差不多该动手好好做作业了吧?有我和你妈在你身边,估计你还会自觉一点。”
  恭平回望了一下父亲的脸。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父亲大老远地跑来接自己过去,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到底是为什么?恭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害怕,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
  “要立刻动身去大坂吗?”
  “不,这个嘛……”敬一看了一眼重治和节子,之后又扭头望着恭平,“也不需要立刻动身。估计晚上才会出发吧。嗯,也可能会明早起程。”
  “明早?”
  “我还有些事要办。我在另一家宾馆里订了房间,你跟我一块儿搬过去吧。”
  “为什么?住这儿不是挺好的吗?”
  “抱歉,恭平。”节子冲着恭平笑了笑,“我们这里有点不大方便。”
  “抱歉。”重治也跟着说道。
  嗯?恭平点点头,关上了拉门。他穿过走廊,来到大堂里。看到大堂墙上的列车时刻表,恭平停下了脚步。疑问突然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想要在这时候到达玻璃浦,父亲要几点离开大坂呢?虽然恭平也不大清楚,但想必一定得坐清早就发车的新干线才行。老爸这一大清早地急忙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46
  内海薰的爱车是一辆胭脂色的帕杰罗。上头虽然说过,让她尽量不要在搜查的时候驾驶自己的车出行,但内海薰却毫不在乎。草薙自己也一样,所以他也懒得提醒她。非但如此,今天出门调查的时候,草薙还让她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下了调布匝道后,往前开了十分钟左右,那家医院便出现在了眼前。医院里,有一栋奶油色的矮楼和一栋灰色的高楼。内海薰说过,灰色那栋楼,就是善终服务的大楼。
  在停车场停下车,两人从正面玄关走进了大楼里。楼里开着空调,感觉很舒服。候诊室里安置着些长椅。一眼望去,长椅上大概总共坐了个十来人的样子,却不清楚那些人是否全都是患者。
  内海薰向着问询处走去。出发之前两人就已经打电话确认过,知道院长今天会到医院里来。问题的关键,就是对方愿不愿意和他们见面了。
  问询处的小姐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就把听筒递给了内海薰。内海薰扭头望着草薙,接过听筒,却不知在跟对方说些什么。
  挂断电话之后,内海薰和问询处的小姐说了几句,走回到了草薙身旁。看样子,她似乎已经放下了悬着的心。
  “院长说愿意和我们见面。他的办公室在二楼。”
  “你似乎和他在电话里聊了几句?”
  “他说他今天很忙,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就让我们改天再来。”
  “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跟他说,我们想找他打听一下有关冢原先生的情况。果然,院长的确认识冢原先生。他还问我冢原先生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他不知道冢原先生已经被人给杀了?”
  “似乎是的。我告诉他说冢原先生已经过世了。听过我说的话之后,他似乎很吃惊,说既然如此,他也想找我们询问些情况。”
  “既然还不知道冢原先生已死,那也难怪他会吃惊。好了,咱们快走吧。”
  两人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的走廊上。事务局旁边的一间房间外,挂着院长室的牌子。草薙敲了敲门,就听屋里有人说了声“请进”。
  草薙打开房门,屋里站着一位一身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初老男子。男子身材魁梧,短发之中混杂着几根银丝。那双眼镜镜片背后的眼睛,看起来感觉稍稍有些斜视。
  草薙出示了一下警徽,之后便立刻掏出名片,自我介绍了一下。院长也递上了名片。名片上写着:柴本综合医院院长柴本郁夫。
  屋里放着几样简单的会客桌椅。听到院长劝坐,草薙二人在沙发上坐下。
  “冢原先生去世了?这事可真是让人吃惊。是什么时候的事?”柴本看了看面前的两名刑警。
  “五天前,有人在玻璃浦发现了他的尸体。”
  “玻璃浦?怎么会跑那地方去的……”
  “这边的报纸应该还没有报道过这件事,当时,有人发现他倒在岩石地里。至于这是否是一起案件,目前还不太明确。”为了不让对方心存戒备,草薙故意如此说道。
  “是吗?不过这样的话,似乎有点麻烦啊。”院长自言自语道。
  “麻烦?怎么个麻烦法儿?”
  “啊,也没什么,我是说我们这边的事。那,两位到底想找我打听些什么呢?”
  草薙挺直后背,正面看着柴本的眼睛。
  “我们听说,仙波英俊就住在贵院里。而当时帮他办理住院手续和担负住院费用的人,就是冢原先生。这不过只是我们的一点猜想,不知道实情是否如此?”
  柴本的表情虽然带着一丝困惑,却并没有显露出半点的惊讶。他立刻便轻轻点了点头。
  “对,您说得没错,仙波是住在我们医院里。”
  “他是什么时候住进贵院的呢?”
  “大概是在四月底的时候吧。”
  草薙点点头。从五月份起,煮饭赈灾的志愿者们就再没有在上野公园里看到过冢原了。这一点和之前草薙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完全一致。
  “恕我冒昧,请问您和冢原先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柴本默默地想了片刻,之后缓缓开了口。
  “二十多年前,我们医院曾经出过一次因医疗事故引发的骚动。虽然当时是因为医师的错误判断造成了患者的死亡,但院方却从中掺了一脚,掩盖了整件事情——当时,有人从内部检举告发了这件事。本来,想要证实一起医疗事故是件很难的事,但当时的情况却完全相反。泄露到外边的,全都是些对院方不利的材料。院方拼命想要证实自己的清白,可不知为何,关键的证据却莫名其妙地丢失了,院方也彻底被逼上了绝路。当时的院长就是我的父亲,连日的审问,让他心力交瘁,日渐瘦弱。”
  当时,把医院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人,就是冢原正次。他不断地向人询问情况,最终查明了内部告发者究竟是谁。这个内部告发者,其实就是当时参与了手术的一位老护士。据那位老护士本人说,她一直对医院给她待遇感到不满,所以才准备在退休前给院方找点麻烦。
  “此事的动机虽然幼稚,但当时医院确实被逼到了困境中。如果不能查明真相的话,那么即便对方没有起诉,医院的声誉也会无法避免地降低。”柴本平静地总结道。
  “因为冢原先生对贵院有恩,所以在他带着一名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前来就诊的时候,贵院也无法拒却。是这么回事吗?”
  柴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的表情,但随即,他便微微笑了笑。
  “如果不是冢原先生出马的话,估计是很难说服事务局的那些家伙的。”
  “关于仙波本人的情况,冢原先生当时是否曾和院方说过呢?”
  “他并没有详细地说过,只说仙波是他的一位老朋友。”
  “所有的住院费用,都是由冢原先生担负的吗?”
  “对,因为仙波本人身无分文。”
  “刚才您说的困扰,指的就是这事吗?”
  “嗯,对的。”
  “那仙波的病情到底如何呢?我们听说,他现在正在接受善终治疗服务?”
  柴本皱起眉头,瘪着嘴说:“身为医生,本来是严禁对他人透露有关患者的病情的,但眼下这情况,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正如您所说,他现在住在缓解治疗大楼里。他得的是脑肿瘤。”
  “脑……”草薙感到有些意外。听说是癌症晚期,他本以为仙波患的是胰腺癌或者胃癌之类的。
  “是恶性肿瘤吗?”内海薰插嘴问道。
  柴本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冢原先生带他来的时候,他的病情就已经很严重了。虽然勉强还能走,却必须得有拐杖支撑着。而且营养状况也很糟,整个人都已经很衰弱了。听冢原先生的意思,估计那些流浪汉朋友也照顾过他,但如果冢原先生发现得再晚上一个星期的话,估计他就很危险了。”
  这些情况,光是听一听,都会让人感觉心情沉重。
  “那,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呢?”
  柴本耸了耸肩。
  “有的话,我们就不会让他住到那栋大楼里去了。他的情况根本就无法进行手术,不,不如说是即便做了手术,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草薙叹了口气,探出身子说:“现在仙波他的神智还算正常吗?”
  “那得看情况。两位打算见见仙波本人?”
  这其实才是草薙他们到医院来的根本目的。草薙立刻回答了一声“如果可以的话”。
  “请两位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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