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禾虹探出身子,凑近金铭良小声问道:“对了,你妈妈是怎么想到要请我们来做客的呀?”
金铭良回道说:“我把这些天的事都告诉妈妈了……妈妈说,有空一定要谢谢你们,所以才叫我来传话的!妈妈的厨艺可好了,只是她这些年总是很忙,所以很少亲自下厨呢!今天我也是沾你们的光……”说着说着,金铭良竟然偷笑了起来。
两人看得出,金铭良对母亲的依赖性,或许现在更加超出了事件之前的状态。将亓瑛心里的结打开,或许也才是让金铭良获得正常生活的唯一方式。
而密禾虹之所以在第一次见到金铭良后就如此注意他的动向,并发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异样,多少也与那天和阿尔的谈话有关。在金铭良的身上,他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他明白金铭良心中部分的痛苦,所以更不愿意金铭良会与自己一样承受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的那份沉重的“自责”感——因为孩子总是会成为家庭的中心,而太多家庭的悲剧又是围绕着孩子产生,虽然导致这些事件的并非孩子本身。
“菜上齐啦!都开来趁热吃吧!”亓瑛将碗筷分放在各个座位前,招呼着另外三人。
金铭良坐在椅子上,显得非常满足。似乎这个家庭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幸。观察着亓瑛的一举一动,密禾虹明白了为什么方任之会如此快速地回答,此人能“信”的问题。同时,看着亓瑛为金铭良做的一切举动,这也让他联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母亲。
他很喜欢这种家庭的气氛,和缪卿一样,自从父母离婚后,他们两人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母子四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大家一起合力做完的一桌饭菜。只有在这时,他们才会彻底忘记生活中经历过的种种痛与不堪。
而自己的母亲去世之后,缪卿的母亲则成了两人共同的母亲。可以说,两个孩子对待一个母亲,更像是对待家里的活宝——真正被宠爱着的是母亲,而不再是孩子。
「倘若要说怎样的孝道才是最佳的表现,莫过于家中最受宠爱的角色互换一回,而且一换就是半生。」
现在的金铭良还没拥有“宠爱”母亲的能力,但是他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心情与条件。只是,唯一让密禾虹与缪卿担心的,还是那份他现在还无法承受的“真相”。他们急于与亓瑛沟通,除了想要从亓瑛口中获得关于方啓之正在谋划的实验之外,更想从她的口中了解金铭良真正的生活环境是怎样。
缪卿一直都观察着密禾虹,自从他失去了母亲之后的状态,这是让缪卿也为之不忍的。他同样也观察着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对待自己与密禾虹的,他发现了,自己的母亲更能够体会得到密禾虹在那一年里的心情,所以她用比对待自己更好的方式“宠爱”着密禾虹。只是,因为自己的失落而造成别人的负担,这是密禾虹不想要的。但作为一个正常人,经受了如此打击之后,想要快速站立起来,也的确需要一定的时间。当他再一次面对了母亲已然去世的事实后,缪卿与母亲也发现了他的变化。方任之的出现,多少也改变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发现能够将两个孩子交给方任之,自己的母亲才安心地出去“环游世界”——缪卿每次翻动月历时都会发现母亲出游的时间规律,他多少也察觉到了母亲真正的想法。
“吃完饭还有甜点哦!妈妈做的蛋糕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金铭良已经吃完了一大碗饭,看似身材还很娇小的金铭良竟然有这么好的食欲也是密禾虹与缪卿没想到的。亓瑛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禁会说上几句,但说完展露的总是笑容。
见金铭良站起身跑到厨房里去添饭,亓瑛才敢提及那些“敏感”的话题。
“关于金和的死因……警方是怎么判断的呢?”
密禾虹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视着亓瑛回道:“他们把不能公布的问题都归结为黑社会组织的行为,所以可能会另外立案。但我觉得,再立案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因为……公安分局副局长跳楼的事你知道了吗?那件事都被狠狠得压下来了。”
“恩……所以说,他们是不会让这些事情再去被人调查的,是吗?”
“可以这么说。”
沉默了一会儿,亓瑛压着嗓子再次开口说道:“是我杀了金和……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不,应该是我才对。”站在一边的金铭良突然出声,着实吓了亓瑛一跳。
“铭良……你都听见了?”亓瑛很紧张。
金铭良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回道:“是我害死了爸爸……这是事实。如果不是我跑去跟他说那些……或许警察就把他扣下了,他就安全了……家里人怎么会怪妈妈不好呢!要怪也是我不好……”
听了金铭良的话,所有人心里的石头才落地。还好,他把亓瑛的意思理解错了。
“没人会怪谁。只能说,做了不该做的事……就会这样吧!”密禾虹说道,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合适的词语去概括自己的心情了。
金铭良点了点头,“虽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但是我想,不管将来怎么样,我现在还活着——我就要带着爸爸的份一起活下去,就当是我代替爸爸赎罪也好!毕竟,死了的人能承受什么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活着的人还是可以承受许多东西的。更何况,”他看着密禾虹与缪卿,“我还有许多将来才能承受的东西等着知道呢!”
亓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金铭良的额头,缪卿则说道:“也别把这些事全压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看密禾虹,继续说,“别像某些人,最后把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
母子俩看着缪卿的神情,好奇心剧增。
密禾虹无奈地笑了起来,“怎么又扯上我了?”
缪卿拍了拍密禾虹的肩膀,说道:“你也称得上以身试教了吧!好好给铭良传授些经验,这应该也是你一直关心的问题啊!”
见眼前这对母子如此注视着自己,密禾虹知道又着了缪卿的道,但他也明白,自己迟早会和金铭良说起关于自己的事。
“我们俩都是父母离婚后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的,”密禾虹说道,金铭良则已经瞪大了眼睛,“为了互相有个照应,所以我们四个人就时常会住在一起。从我们和铭良差不多大开始,一直到……三年前,我母亲去世了。”听着密禾虹的话,亓瑛不禁皱了下眉头。
金铭良听得很认真,他也观察着密禾虹的每一寸表情,想知道密禾虹的话里更深一层的情感会是怎样。原本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很糟糕的金铭良在听了密禾虹阐述自己的过去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许多的幸福是别人没有的……
“所以,那天铭良在酒吧出现的时候,阿尔也跟我聊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的确也是这些客观原因造成的……”
“酒吧?”亓瑛似乎并不知道那几天的事。“你不是也开了间酒吧吗?”缪卿问道。亓瑛点了点头,“是,但那是和朋友合开的,我只能算参与了股份吧,不经常去。铭良去酒吧做什么?”
“说是去找金韵的,还跟禾虹拼了一局调酒!”回想起当天的情景,缪卿不禁又笑了起来。
亓瑛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金铭良的太阳穴,“小坏蛋,有什么事也不跟妈妈说一声!”金铭良则傻笑着回答说:“我怕你忙嘛,所以没敢打你的电话,就直接去找金韵姐姐了啊!”
亓瑛叹了口气,“忙是忙,但再怎么忙,也肯定是你的事优先!明白了吗?妈妈是给你留特权的,再忙的事只要有铭良的事在,妈妈肯定先把那些事情搁在一边!”听着母亲的话,金铭良像只小猫似的蹭在母亲怀里撒起了娇。
待一桌菜所剩无几之时,金铭良主动要求收拾碗筷。跑到厨房去洗碗之时,亓瑛将先前做好的甜点摆放到餐桌上。
密禾虹看了看金铭良的背影,转而问向亓瑛:“鹞鹰,是你的代号?”
亓瑛点点头。
“你知道方啓之已经和铭良接触很久了吗?”
听得密禾虹这句话,亓瑛手里的盘子“嗙”地掉在了桌子上。
“妈,怎么了?”金铭良从厨房里冲出来,看着惊慌失色的母亲。发现儿子走到自己身边,亓瑛才缓过神来,露出笑容回答道:“没事,手滑了。帮我把这几个垫子也收进去吧!”
“恩……”金铭良边走回厨房边回头看着母亲,不知道刚才密禾虹说了什么,会让母亲如此失神。但是可以猜到的,肯定是什么让母亲觉得不好的消息——毕竟,密禾虹与缪卿不会成心让母亲感觉到不快,除非是母亲必须知道,也必须承受的事吧!
等金铭良关上厨房门,亓瑛才长叹一口气。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知道吗?”她焦急地问道。
缪卿回答:“就是你们在准备离婚的时候吧!”
“都这么久了啊……”亓瑛摇着头,坐了下来。“看来……我又成了他们的棋子了……真是的,自作聪明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
“别这么想,”密禾虹安慰道,“事情也并不算最糟糕吧!我想你的行动肯定已经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无论他们现在会做怎样的更正,别忘了,你知道的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信息,都可以阻止他们的进一步动作!”
听着密禾虹的话,亓瑛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尽量配合的!”
“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密禾虹继续说道,“重新和方任之恢复联系,这样我们也能够更方便地联系到你!”
亓瑛再次点了点头。
金铭良背靠着厨房门,静静地站在那儿。他的听力还是很好的,只要留意某个方向的声音,就可以清晰地辨别细节。虽然母亲与他们的对话自己还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但金铭良还是将这些话记在了心理,如同过去一样,把所有的信息碎片先储存起来,当需要使用的时候再拼装就能够知道整件事的轮廓了。
他推开厨房门,显得很高兴地对众人说道:“要不要我再泡一壶红茶?妈妈的蛋糕很好吃的,如果还有胃口一定要多吃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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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嗔”色的“。”(2)
Gecko’s的大门被推开,这时候还不是营业时间。严之津从吧台内走出来,见来者是方任之,则放下了警惕。
“今天怎么想到上这儿来了?”
“来见会长的,顺便汇报点情况。”
“恩,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估计他得晚饭时间才能到这儿来吧!怎么样,先来上两杯如何?”
“不了,先跟你聊几句。”
“跟我?平时你可从来不跟我谈工作的事啊!”
“还记得鹞鹰吗?”
严之津手上的动作停了两秒后,才继续。“恩,记得,怎么啦?”
“多久没联系上她了?”
“大概……六年了吧!”
方任之将双手撑在吧台上,探着身子对严之津说道:“禾虹跟缪卿已经和她碰面了。”
严之津回过头,看着方任之,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他们俩碰到的案子你多少应该知道些吧!我听他们说过,有个孩子到你这儿来玩儿过,就是他们一群人在这儿办生日会的时候。”
“恩,我记得这孩子,怎么了?”
“他就是鹞鹰的儿子,也是这几起案子的‘基点人’金和的儿子。”
严之津沉默了。
看着严之津的表情,方任之耸了耸肩。“刚才禾虹打电话来说,鹞鹰同意和我们恢复联系,并且要给我们提供些比较重要的信息。”
“关于什么的?”
“关于方啓之所继承的那项已经准备了二十年的——‘蚀雨计划’!”
袁晓翼正走在去活动室的路上,只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是霏。“晓翼!正好,禾虹有事要找你呢!是去活动室吗?”
她点了点头,“是啊,你呢?”
“我和你一块儿去!”
说着,两人一同向活动室走去。
推开大门,扑面而来一股香气,让人感到全身的疲惫感都被驱散了。
“这是什么香呀,真好闻!”袁晓翼看见缪卿正在摆弄着香炉。
“尼泊尔熏香,看来效果是不错!”缪卿回道。
密禾虹依旧坐在窗台上。他回头看了看袁晓翼,双脚落地后,说道:“就不等泽仕了,我们直接开始吧!”
袁晓翼觉得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关密禾虹要跟她说的“事”,她毫无头绪。
“关于你爸爸殉职的那件爆炸案,这背后的许多细节,我想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听着密禾虹开头的第一句话,袁晓翼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无法动弹了。
而当她仔细地听着密禾虹与缪卿两人接连的叙述时,她突然发现,在自己的眼前呈现的,不仅仅是当时的事件整体还原的情形——为什么他们等到今天才告诉自己这些?或者说,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呢?
“而这些事情,其实也与金韵——准确地说,与金和一家有关。”说到这儿,密禾虹握拳的双手迅速地攥紧了一下。“就像前面所说的,我们之所以会成立这个推理小说研究会,只是借着研究会的壳子。追踪这些和NIL有关的事件,才是我们的任务。”
袁晓翼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她面露微笑,回道说:“因为这些事件才把我们联系到一起,不是吗?的确……这些让我感觉根本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就这么发生在眼前了。但是,”她站起身,“不过也多亏这些案子了,否则,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
看着袁晓翼坚定的神情,密禾虹松了口气。他一直不敢将真相告诉袁晓翼,就是害怕看见当年的她。而今,缪卿都已经认为她拥有了这份“承受”之力——的确,拖延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再痛的伤痕也愈合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始恢复“免疫”了。
“只是,等我将这些告诉金韵的时候,又会是几年以后呢……”袁晓翼自言自语地说着。“不会太晚,”密禾虹回道,“等着知道‘真相’的人,我们不可能让他们无限期地等下去,不是吗?”
龙泽仕站在推研会的活动室门口。他已经听了很久了,只是不愿意去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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