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镇长父子、黄光明还有凌羽和麦子外,桌边还坐着六个人。
这里还有个五十多岁的老仆人,但老仆人把菜全端上来后就不再出现了。
林天给凌羽和麦子介绍了那六个人。
林天坐在主位,他左手边那一排依次是林高、黄光明、麦子、凌羽和程莫。
而右手边则依次是林天的大女儿林招弟、大女婿刘野蒙、镇公社的渔业部主任于仁杰、渔民白浪,还有林天的外甥女陈红红。
刘野蒙夫妇都是海上人,四十岁左右,长相一般。
他们很好客,不断地招呼凌羽和麦子夹菜,见到麦子的眼睛老盯着大螃蟹,刘野蒙还特意把两只大螃蟹递到麦子面前的盘子里。
“多吃点多吃点,呵呵,螃蟹我们厨房里还有,城市里的女孩子长得都很高啊。”刘野蒙道。
“就是太瘦了。”林招弟看着麦子吃东西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听说城市里很难买到海鲜呢。”
于仁杰是个矮个子的中年人,看起来傻头傻脑,但见识很广,思维也很敏捷,一连对凌羽发问,问题都是围绕着水产业展开,幸好凌羽有做功课,实在不知道的就敷衍过去。
他觉得于仁杰那家伙实在太难缠了,疑心很重,似乎非把凌羽问出个破绽才肯罢休。
“呵呵,才十六岁就帮忙父亲的公司,现在的少年人是越来越厉害了。”于仁杰叹道。
“于大叔你也很厉害啊,在这个小地方却知道那么专业的东西。”凌羽恭维道。
“人总要看远一点,学多一点嘛。”于仁杰得意地笑了笑,后来就没再继续发问来为难凌羽了。
白浪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皮肤没有一般渔民那么黑,但也不算白。
他住在离这里几海里的外罗镇,来去也不费时,时不时都会过来办事,等消息期间,林天就招待他过夜,所以他算是这里的常客了。
“你们两个看起来很般配啊,真的是表兄妹?”白浪对着凌羽说,然后又去看麦子。
“不是的!我跟他才不般配呢!”麦子赶紧跟凌羽划清界限,然后又补充道:“我跟他真的只是表兄妹!”
“是啊,亲戚关系应该没错,除非麦子是被我舅舅捡来养的。”凌羽戏谑道。
“你才是被捡来养的呢!”麦子撇嘴道。
“呵呵,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白浪笑道。
程莫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只刺眼的金表,手上的金戒指也不少。他还真的挺沉默,吃饭的时候一声都不吭。
据说,他来这里是找镇长谈投资建渔场的事情。谈判这种事情总需要耗费一段时间,尤其是大生意,林天于是招待他在家里住下。
“这位大叔,你的金表是劳力士,还是仿劳力士?”凌羽试探着问。
程莫瞥了凌羽一眼,满脸不屑,没有回答凌羽的问题。
凌羽识趣,也不再问了。
陈红红长得不算漂亮,但很有骨感。她一直低着头吃饭,偶然看到凌羽盯着她看,她就再也不敢随便扭头了。
从谈话中,凌羽得知,她是林天远亲的女儿,住在离新寮岛有八海里的外罗镇,她妈妈说她从来没见过外舅,就趁着元旦让她带点东西过来探亲。
于是她来了,然后林天让她留下来玩几天。
凌羽也想跟陈红红交流一下,但是陈红红说话比蚊子还小声,凌羽只好遗憾自己没有“顺风耳”了。
顺便提一下,于仁杰和黄光明就住在镇长家,他们俩都是镇长的得力助手,三人老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公务。
凌羽没看出他们中有谁可疑,但他还有办法。
他假装勺子掉在地上,钻到桌下去捡的时候,拍拍蹲在脚边的小宝,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小宝过去闻闻那几个人的味道。
小宝开始还不太情愿,但当凌羽拿着一根鸡爪在它眼前晃了晃后,它就健步如飞的去了。
不到半分钟小宝就回来了,凌羽朝它眨眼,但它沮丧地摇头,然后把头趴到凌羽鞋子上,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凌羽知道小宝没找到,但还是奖励了它一根鸡爪,它顿时又恢复了精神。
凌羽也不是非常失望,因为他早知道没那么容易就能找出凶手,凶手说不定非常谨慎,行凶后会把行凶时穿的衣服、鞋子都丢掉了,连身上的气味也消除掉。
林天忽然问林高:“小高,今天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你二哥?他不是说今天要跟我去办事吗,怎么一大早就没人影了?”
“我今天都没看到他,不过我一大早去渔场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条渔船,二哥可能一大早就出海去了。”
林高略带困惑地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二哥开走的是那条大肚船,他以前嫌那船慢,可从来都没开过。”
“我看啊,那小子肯定又不知道得罪了谁,逃难去了。”刘野蒙呵呵笑道,语气里并没有讽刺的意思。
“二哥虽然得罪过很多人,可他从来没怕过谁啊。”林高为他的兄弟辩护。
凌羽盯着林高的脸,脑海中忽然浮现另一张脸,就是尸体那张脸。
没错!跟林高颇为相似,无论是脸型、还是眼睛。
原来,那具尸体就是林高的二哥——凌羽后来打听到林高的二哥叫林木!
饭后,凌羽和麦子便回各自的房间了,这种小镇的夜晚,安静到了郁闷的地步,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去。
麦子戴着随身听躺在床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翻着一本厚厚的小说。
凌羽就没有麦子那么悠闲了,他站在窗边,凝视着黑夜,脑子里回忆着今天所见所闻的每个细节,试图从推断上得到突破。
他忽然感觉到有东西爬到了自己的左脚上,浑身猛地一颤,感觉整条腿顿时变成了冰块,低头一看,原来左脚上放的是小宝这家伙的爪子,它瞪着可怜巴巴的眼睛,彷佛想告诉凌羽什么。
凌羽早该想到是它才对,但在那一瞬间,他想到的却是蝎子!
凌羽蹲下来,托起它的头,柔声问道:“不舒服吗?”
小宝低微呜呜了两声,然后就趴在地上闭起眼睛,一动不动地装尸体。
凌羽看到小宝鼻子里流出了鼻涕,全身又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顿时大惊。
小宝好像是感冒了……
在这种没有兽医的地方,小宝的感冒要是加重那就糟糕了!
凌羽连忙把小宝抱起来放到床上,还给它盖上了毛毯,它呜呜了几声,很快就睡过去了。
凌羽心中暗急。
小宝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没住下就得了感冒,它的嗅觉会跟着失灵——也可能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失灵了——那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正在凌羽盘算着新的调查计划时,走廊外边忽然传来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女人的尖叫,黑夜的宁静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那不是麦子的声音,整座楼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林招弟,她跟她丈夫就住二楼走廊的另一头。
凌羽一出走廊,就看到林招弟瘫坐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面前是一滩水和许多散落的瓷片,房门开着,她两眼惊恐万分地望着里边。
凌羽冲到门口一看,就在门后的地板上,刘野蒙仰面而躺,脸色灰暗,肚子上有一个形状跟林木尸体胸口差不多的伤口。
凌羽顿时目瞪口呆。
当然,他不是被尸体吓到了,也不是不知所措,而是他看到小厅对面的那扇玻璃窗户开着一半,而另一半外边有一个影子在晃动。
如果那是人影,凌羽还不至于那么吃惊,但那是一条弯曲细长的影子,有凌羽手臂那么粗,影子最下端是一个椭圆形,而椭圆形的顶端是一个尖勾形。
蝎尾!
(图一)
凌羽愣在那里没有动弹,心里明明告诉自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蝎子,但却本能地害怕一推开窗就会被蝎子的尾针刺到,那可跟找死没什么两样,蝎毒的厉害,他已经从林木的尸体上见识过——见血封喉!
很快,白浪、林高、于仁杰、黄光明、程莫也陆续跑来,一看到凶案现场,也全都呆住了。
人多壮胆,凌羽终于鼓起勇气,绕过尸体朝对面前方那扇窗户冲过去,走路的脚步声已经放到了最轻,他自信不会被发觉。
可那条影子似乎是活物,一见凌羽要过来推开窗户,骤然一晃,凌羽以为对方要发动攻击,连忙缩回手退后几步,但那个影子一甩,眨眼就消失了。
当凌羽推开另一边窗户后,外边是一个平台,摆着几盆植物,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如果刚才外边站的是一个人,那么那人除了跳下去和爬上去外,就没有其它办法逃跑了。
窗户下边是池塘,如果跳下去后一定会发出不小的声音,可是凌羽并没听到有什么声音。
如果爬上去,那可是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墙壁虽然粗糙,但没有附带水管,根本没有落脚和可以抓住的地方,除非那不是人,而是——蝎子!
不过凌羽还有发现,那就是窗子外上沿有一根突出的钉子,有些弯曲,他房间窗户外沿也有——
这是渔家人的习惯,这样方便把成串的鲜鱼和蒜头挂起来晒,每个房间的窗户都一样,并不奇怪。
不过,此时凌羽却对那根钉子产生了某种敌意,似乎那根钉子隐藏了什么秘密,不肯给他知道。
这时陈红红和镇长林天才赶了过来。老仆人没来,大概是老仆人耳背,听不到楼上的动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后来者,几乎每个人都要问这个问题——一开始是以林招弟为焦点。
林招弟见人多起来,终于从惊愕中苏醒过来,转而痛哭流涕。
她向众人述说,她丈夫每天睡觉前都习惯喝一杯红茶,她下楼去泡;几分钟后,她端着茶杯上来,一到门口就看到了丈夫的尸体,她一惊,茶杯掉到地上,接着她就尖叫起来,然后她就看到凌羽出现了。
于是众人又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凌羽。
凌羽摇摇头,表情僵直。
他开口说道:“我只看到窗户外边有一条很像蝎子尾巴的影子,不过我推开窗户后什么都没看到。”
凌羽还以为大家会对他的回答有所怀疑,但结果所有在场的人听到都大吃一惊,然后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比满月还圆。
凌羽觉得,他们心里可能同时都想到了“蝎魔”这个词语,并且相信“蝎魔”刚才真的出现过。
可是在没找出真相之前,凌羽也不好给他们解释……因为他现在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林天身形一晃,摇摇欲坠,他扶着门框,眼睛血红,面无血色地低声说道:“我们家注定也逃不过去的、逃不过去的……”
凌羽听到这话,大感诧异。
镇长这个口气,怎么感觉他早就料到自己家会发生凶案似的?
当然,镇长毕竟是一镇之长,怎么说都比一般人要懂得应变。
他很快冷静下来,然后让林高去通知镇上的派出所、让陈红红陪林招弟去客房休息一下,并让其它人去楼下客厅里集合。
这时林天才发觉麦子并不在场,于是问凌羽,凌羽说她可能睡着了,林天则说,那就让她好好睡吧。
有一点要补充的是,为了避免镇民们再度发生恐慌,作为镇长,林天应该尽量隐瞒这件事情才算顾全大局。
但他知道,事实上那是适得其反。在这种小镇上,死人这种事情很难隐瞒得住,越是隐瞒,反而会让镇民们在猜测中越发惶恐,所以按常理去报警才是上策。
凌羽、白浪、黄光明、于仁杰和程莫几个人坐在客厅里。
橘黄色的灯光有些朦胧,在这个发生了凶杀案的夜晚,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灰暗,显得十分诡异,两只眼睛还真有点像墓地里悬空飘动的鬼火。
凌羽的鼻子有些难受,因为他被一股混合气味给包围了。
白浪身上散发出蒜头的味道,海上人都喜欢吃蒜头,不但可以防病,还能驱走睡意,属于日常食物。
程莫的身上是酒味,而且凌羽闻出那竟是XO的味道,这种地方肯定买不到XO,大概是他自己带来的。
于仁杰身上的味道最难闻,他是渔场的主任,经常待在渔场里,也难怪身上会有那么重的鱼腥味了。
黄光明身上是古龙水的味道,夹杂着薄荷香皂的味道,看来他不但爱干净,还知道用香水增添魅力。
“大家说说,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白浪直言不讳:“这到底是谁干的?”
“我看是他老婆干的。”
黄光明冷冷地说道:“姓刘的经常在外边鬼混,还经常骗他老婆的钱,她杀他也不奇怪。”
“那不是人干的,是蝎魔!”
于仁杰断然说道:“凌老弟说他看见蝎魔的尾巴了,当时我也看到了窗户外边有一个影子,只是我看不清楚。”
“我也看到了,就是一条长长的影子,然后不见了,可谁又看到蝎魔了?”白浪反问,似乎不太相信。
于仁杰又反驳,但白浪没跟他继续争辩下去,于仁杰又跟黄光明讨论去了。
凌羽觉得白浪那人还算好说话,人也豪爽,也不迷信,于是不失时机地问白浪前几天镇上也发生了两件凶杀案,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当时我不在镇上,我忙着办事也不清楚,不过我也有听说。镇上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呢?”白浪说着扫了于仁杰一眼。
没等白浪说下去,于仁杰就抢过了话茬。
“何止奇怪,简直是可怕!我们镇子几十年来风平浪静,可前阵子不知道是中哪门子邪了,我们这个小岛居然出现了蝎魔那样的怪物,副镇长和熊老板两人还都被杀了,大伙还以为蝎魔只在树林里出没,没想到它现在都潜进我们住的地方了!”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