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姬雅娜用困惑不解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什么措施,你给我举个例子?你是不是想让我检查一下,斯塔索夫现在在不在莉丽娅那里?”
“那也未尝不可。”
“根本没法检查。他有手机,他在哪儿都能接到我的电话。”
“往玛格丽特家打电话,”伊拉坚持,“你又有她的号码。”
“何必呢?就算我打,我也只能给我的丈夫打,而不是他的前妻。让我平静一会儿,伊拉奇卡。”
“你还能平静得下来?”她愤怒至极,“当务之急是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撂下不管。”
“可以,”塔姬雅娜深深吸了口气,“也需要平静。如果他今天需要丽塔胜过我的话,那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好了,伊丽莎,到此为止吧。你还是给我讲讲,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吵嘴了?”
“没,就是为斯塔索夫这事。安德烈一给我讲,说他看见他在餐厅里,你不知道我当时那个气呀……整个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哪还有心思玩啊!”
“傻丫头,”塔姬雅娜无力地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了,别再神经质了。去睡觉吧。明天又将是恋爱日,对不?”
“不,明天中断一上午。他有一大堆事要办,我就纳闷,他从哪儿找出那么多时间陪我的?塔尼娅,你就一点不伤心?”
“伤心,”塔姬雅娜面色平静地承认,“可这并不意味着生活就应该到此为止。睡吧,我还要再工作一会。”
“我要是你,也去睡觉,”伊拉奇卡以一种权威的口气劝慰她,“凭什么要让他看着你在等他。就是因为他看见,不论他什么时候回来你都在等他,他才产生你离了他活不了的念头。你就根本不等他,做出一副对他无所谓的样子,他才会清醒过来。”
“小孩子的游戏,伊拉,”塔姬雅娜不满意地皱起眉,“这种游戏我早就不玩了。”
伊拉奇卡不满地抖了抖肩膀,去厨房检查冰箱去了。片刻,传来她生气的喊声:“你又是什么也没吃!塔尼娅,这怎么可以?我这边尽最大力气给你准备,食物都买最新鲜的,像个傻子似的站在炉子旁精心做,你那边干脆什么也不吃,敢情我这是白费力气。你不感到害臊吗?你就是不替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你让我清净一会不行吗?”塔姬雅娜猛喊道,“别惹我!”
说完她就为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后悔了,可为时已晚。厨房里传出抽噎声,很快变为号啕大哭。塔姬雅娜就这样坐在电脑旁,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一切都崩溃了。斯塔索夫远离了她。对这一点她是应该预料到的,经常会出现夫妇因为孩子破镜重圆的情况。伊拉正和他的新情人打得火热,正打算结婚。有一个银行家的老公,明摆着她是不会再住在这里,和塔姬雅娜住在一起。写作事业又遇到了阻碍。也许还是那些记者说得对,她的的确确无能,搞不清她的书怎么会出现在大小书摊上的?她现在还剩下什么?生孩子,在陌生的城市里抚养孩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完全也有可能是没有丈夫。要是伊拉奇卡不在身边,那她就根本别存有过完哺乳期再去上班的念头。只好休假三年,守着孩子,把自己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切都崩溃了,崩溃了……
她太想工作了,太想写书、太想生活在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的包围之中了。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她干吗要听斯塔索夫的,搬到莫斯科来?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彼得堡的房子已经卖了。再说也不愿意再去重新找工作,这不等于承认自己的选择是错的吗?只能咬牙认了。
下午那个记者说什么来着?说塔姬雅娜·托米林娜的崇拜者有成千上万?还说他们喜欢她写的东西,看到报纸上的批评文章,他们感到被深深地侮辱了。成千上万……即使说不上是朋友,却也是与她的命运不无联系的人们。是一些爱着她、盼着她写出新书的人。难道她能欺骗他们吗?不,不能。她还要写自己的书并且通过书与他们、与她的读者交谈。她要给他们讲述自己的痛苦和孤独,自己的伤心和快乐。他们会耐心倾听她的诉说。记者还说什么?说搞创作的人一定是孤独的?这样说来,那她是没什么才华,因为只要还有人读她的书,她就不会孤独,这些人理解她现在是多么地难,即使书不够理想,他们也会原谅她的。每个从事创作的人都会有力作和稍逊色一些的作品,这是生活的自然进程。绝对同等水平的创作是不存在的。因为创作者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要真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天赋稍高一些,再就没什么不同了。他们也有疾病,有痛苦,有欢乐,他们也有精力旺盛和郁悒不振的时候。她,塔姬雅娜·托米林娜,将通过书同读者交谈,告诉他们一切,他们是会理解的。其实,朋友也不过如此。谁说她孤独?她有着千千万万的朋友。千千万万。只要去尊重他们,爱他们,他们就不会为难她的。
塔姬雅娜从桌旁站了起来,坚定地朝厨房走去,伊拉正在那儿掩面痛哭。
“对不起,亲爱的,”她说,“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我没打算惹你伤心。不哭了,一切都好了。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嘛。你就快结婚了,我们应该为此高兴。邀请你的未婚夫来家里做客,我想看看,把你交到什么样的人手里。”
伊拉奇卡抬起哭肿的脸,脸上还残留着红色的斑斑点点。
“你冲我吼什么?”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又没惹你,我尽量去关心你,可你……”
“好了,好了。我的好亲戚。我已经赔礼道歉了。你应该体谅我,怀孕的人容易情绪激动。”
塔姬雅娜在她旁边坐下,温柔地搂着她。伊拉奇卡还在发抖,只是不再哭了。噘着嘴,绷着脸,头偏向一边。
“伊拉奇卡!”塔姬雅娜开玩笑地咯吱她的脖弯,“不许生气了,马上笑!你应该跟我学,丈夫背叛了我,记者憎恨我,对我大骂,我照样朝气蓬勃,快快乐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怎么会什么也没发生呢?”伊拉奇卡嗫嚅道,眼睛还是看着别处。
“事实上,就是什么也没发生。我办了那么多年案,什么痛苦和死亡没见过,这点事简直就不算事。你记住,我的小姑娘:只有亲人患了无法医治的疾病或是去世才算得上痛苦。因为这是无法弥补的事。而其余的,只能说是或轻或重的郁闷与麻烦罢了。这样的事怎么说都能解决。没有出路的事就是不存在。这不,我对你吼了,你刚才也哭了,好像很痛苦。这是什么痛苦?充其量不过是小小的争执罢了。我道了歉,你原谅我了,这个事情就完了。没必要再在这上面消耗神经细胞了。”
伊拉终于转向了她,一头扑进塔姬雅娜温软的怀里。
“事情到你那儿怎么就那么简单,”她深吸一口气,“我就做不到。”
“趁我还活着,赶紧学,”塔姬雅娜打趣地说,“我们还是吃晚饭吧,我想吃点东西。”
伊拉从小沙发上一跃而起,在炉子旁忙活起来。塔姬雅娜微笑地看着她,继续构思新书的下一个情节。
《素面朝天》节目组工作人员维克多·安德烈耶夫和奥克桑娜·邦达连科被杀案侦破工作陷入僵局。自从知道节目是靠敲诈得来的钱播出的以后,所有被请到现场来的客人及与之有联系的人都被定为怀疑对象。可是客人那么多,每年都有两百五十个,即使所有人的姓名都知道,要调查所有的人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只好把乌兰诺夫钓出来了。”侦查官深吸一口气决定,“尽管我十分不情愿这样做。我无法强迫人们给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这是我的无能所致,说明我不能通过别的途径弄到所需的证据。没办法,没有乌兰诺夫我们无从知道,钱是从哪儿来,而审问所有的人——非我力所能及。”
“让我去问他,请给我委托书。”娜斯佳自荐。
“怎么,嫌自己的事少啊?”侦查官冷笑地问,“急着去战斗?”
“我正好有事要跟乌兰诺夫谈,顺便问问这事。”
“去吧。”他同意了。
这次娜斯佳没采取任何折中的见面方式,诸如“半路上见或是您看怎么方便就怎么办吧”,而是用一种强硬的口吻请求乌兰诺夫来彼得罗夫卡街。她为会谈作了精心准备,数次重新研究了谈话计划,并做了几次改动,最后敲定了所有必须要问的问题。
乌兰诺夫迟到了40分钟,不过娜斯佳决定作出一副对此并不在意的样子。再一次令她惊奇的是,一个人居然能变化那么大。前不久,她办公室里坐着改变得简直让人认不出来的维克多利娅·乌兰诺娃。现在是她的丈夫,(或者说是以前的?)同样是改头换面。以往因压抑或是总是陷于个人沉思当中而引起的孤僻消失得无影无踪。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热爱生活、对自己充满信心、满怀乐观主义朝前看的人,这个人对生活满意之极。
“是离婚让您变化这么大吗?”她对此很感兴趣。
“离婚?”不知为什么他又问一遍,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哦,是的,当然。您从哪儿得知我离婚的?”
“怎么,这难道还是秘密吗?”她很奇怪,“顺便说一句,如果您能说出您未来妻子的名字,我将对您感激备至。”
他高傲地微微抬起眉,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犹豫。“凭什么?这是我的私事。”
“您错了。我们的工作人员在您的同事以及制片公司中展开了全面调查。查清了每个人的性格。没有一个人不说您对婚外恋持严肃态度的。我想知道,您如何解释此事。”
“我什么也不会对您解释的,”他冷冷地表示,“我跟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没人知道也不足为奇。这种事总不至于四处宣扬吧?”
“这次您又错了,”娜斯佳不紧不慢地反驳他,“每个处在这种情形下的人都以为没人知道他跟情人之间的关系,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而且也没有人会跟他提起。通过许多细小的事就可以判定一个人是否有婚外恋,没有人是瞎子,这一点我请您相信。可据我们所知,电视台里与您共过事的人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样一来,我只好得出结论,是您格外小心地保守这段罗曼史的秘密。现在您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如果让您破安德烈耶夫和邦达连科被杀案,其余材料均手中在握,惟有一个配角还未粉墨登场。您会对他感兴趣吗?”
“我不会处在您的位置上,”乌兰诺夫毫无表情地说,“我现在自我感觉良好。破案是您的事,不是我的。别试图把自己的问题加到我头上。”
“这不是我的问题,亚历山大·尤里耶维奇,恰恰是您的问题。您知道,查清这位女士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易如反掌,派两个人跟踪您,两三天就都真相大白了。倒是您坚持不愿意提她的名字引起我的警惕。我就开始想,是不是她与您同事被杀案有什么联系。您可以试着反驳我。”
“简直是一派胡言!”他愤怒地说,“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就是有,而且您若始终一言不发的话,我这种想法也挥之不去。”
她的下句话已经到了嘴边,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戈尔杰耶夫。
“娜斯塔霞,你一个人吗?”
“不是。”
“出来一下行吗?”
“现在不想出来。”
“去你那儿方便吗?”
“当然。”
“伊戈尔现在拿张表格去找你,有两个数据要填一下。很急,头儿催着呢。行吗?”
“当然,”又是简短的回答,“让他来吧。”
她说话这会儿,乌兰诺夫已松弛下来。他没感到丝毫危险,甚至连她电话里说什么都没兴趣听。也许,他真跟这件案子无关?娜斯佳太了解他的这种冷冰冰无所谓的态度了,这是那些高傲的、武断地认为别人都比他笨的人惯有的举止,这倒不是表现他仇视的态度。乌兰诺夫确实没感到一丝危险,他既不神经紧张,也没有不自然。看来,她在他身上白白浪费了时间。况且,还有侦查任务,应当弄清被安德烈耶夫敲诈钱的人名,划定怀疑范围。
列斯尼科夫很快出现在她面前。乌兰诺夫安详地笑看着走进来的人。
我看到他立刻呆住了。幸好我坐在椅子上,而不是站着,不然我会摔倒的。这是怎么回事?可能他也被传讯了,他们想从我这儿问出我假想出来的妻子的名字,当然会想到调查维卡的隐私。瞧,她的野汉子被弄出来了。
从门洞窥看到这个仪表堂堂的帅哥匀称的身形,我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但是很快第二个想法就把我带入了死胡同。
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递给卡敏斯卡娅几张纸?她打开保险柜,拿出公文夹,翻了翻,然后放在桌上。用指甲画着一行字,找到六位数写在拿来的纸上。又翻了翻文件夹,添上几个数字。美男子道了谢,走出房间。难道我错了吗?维卡的情夫根本就不是到首都找谋美差的乡下佬,而是刑侦处的警察?但是谁又说过乡下佬不能在刑侦处工作,弄个好位置呢?
我不满意这种解释,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维卡既有警察情夫,同时又和一个杀手有联系?这也太大意了。维卡从不会这么做的。警察要知道内情呢?那他就算不上是个警察,而只是个两面派,一个没有道德的家伙。他不配在这儿工作。老天,这关我什么事。让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想怎么对付对手就怎么对付吧。但我最终没忍住。
“他是谁?”我问卡敏斯卡娅。
“我同事。怎么,你认识他?”
“不。但是我觉得他与我妻子有染。和我过去的妻子。”我马上更正道。
“这不可能,”她平静地说,“他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他很爱她的妻子。您搞错了,亚历山大·尤里耶维奇。”
“不,这次我绝没错。我很有把握。他的确跟我妻子维克多丽娅调过情。”我笑出声来。
我说了一些蠢话,不可扼止。我痉挛地想把这件事搞清。他结婚了?那他出于什么目的要维卡的房子和钱?他要来干什么?买时髦服装?他不会告诉妻子衣服哪儿来的,也就是说,他不能穿它;车,他也不能买: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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