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江少品端着两杯水出来了,把其中一杯递到我手上,自个儿“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一边喝一边斜睨着我说,“梅小妞,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回答问题可是要有条件的,……”话还没说完,我“呼”的就起了身,紧张他会提出什么非分的条件,我没办法接受,他一见我这个样子,也不慌乱,瞅着我,依然平静的继续说,“你得为我打扫一下房间,怎么样?这个条件可以吗?”
我一听,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脸烫得厉害,于是赶紧讪讪的笑了笑回应他,“好,好说。”不自然的望了他一眼,“这个沙发太软了,坐着不舒服,我还是坐椅子吧!”说完,伸手拖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江少品仰起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水,一屁股蹦到沙发上,端着空玻璃杯,朝后一靠,腿一抬,搭到茶几上,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我说,“梅小妞,开始吧!”
我愣愣的瞧着他,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问起。
江少品见我欲言又止,咂巴了下嘴,说,“我去倒杯水,你还再来一杯么?”
我摇了摇头,才发现握住杯子的手有些冒汗。这时候,江少品冷不伶仃的冒了一句,“梅小妞,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倒是提醒了我,我立即问他,“这里是哪儿?”
江少品端着空杯子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回答,“这里就是地宫里鼎鼎有名的太平鬼市!”答完就倒水去了。
我听了他的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竟然有些背心发毛。
等江少品再次回到沙发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问题已经蜂拥而至,多得数不胜数了,立即一个接一个的问起他来。
问了五六个问题之后,江少品有些不耐烦了,他在沙发上扭了两下屁股,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说,“梅成香,你能不能问点质量高一点的问题?或者说就目前来看,迫在眉睫的?呃,相当关键的问题也行!你就别东拉西扯的问些傻到家的了,婆婆妈妈的问什么‘怎么会在这里有个房间?’‘对这里熟悉不熟悉?’‘是不是所有问题都会回答?’之类的,这不全是废话吗?”
我一下被他呛得哑口无言,低头想想,这些问题的确没什么太大的价值,那我该问些什么呢?一看江少品,已经闭上了眼,懒得理会我了,心里有些不服气,脑瓜子一下飞快的运转起来。
我开始自己问自己,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还用问,救出我的朋友,捣毁这个黑窝。可是面对江少品,我不能这么问,这不明显就是在掘江氏家族的坟墓吗?江少品能如实的告诉我?真心诚意的帮助我?那才怪呢。
我琢磨着,他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心,要回答我提出的所有问题,是为了得到我的好感?还是另有所图?
这时候,江少品睁开了眼,笑眯眯的问我,“梅小妞,你知道吗?这个太平鬼市可是黑猎最得意、最有成就感的地方!”他垂下眼帘,顿了顿,“你不是要找黑猎吗?”见我眼睛一亮,不慌不忙,徐徐说道,“他这个人,最喜欢搞什么邪术阵法,成天躲着钻研什么奇门遁甲,一门心思的设计害人,谁要是挡了他的道,他便跟谁有仇,就算是亲戚也不放过!哼!”
这不是在说他和黑猎之间的怨仇吗?他突然说出的这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我灵机一动,回忆起黑猎对待他的所作所为,那些事要么是我亲眼所见,要么是我亲耳所闻,不管怎么样,都给江少品带来极大的伤害。
现在江少品旧事重提,难道他想通了,打算报仇雪恨?那他不是放不下黑猎是他的娘舅么?虽然不是亲的,但论辈分,也还是算他的长辈。莫非他不好出手?想要借我的手除掉黑猎?
我饶有兴趣的瞧着他,心里想,他说得那么含蓄,不如试试他?于是,我开始使劲大骂起黑猎来,一一数落黑猎所做过的各种恶事,犯下的一系列罪行,还绞尽脑汁的分析了黑猎将来可能造成的危害,口不择言的咒骂黑猎不仅是江氏家族的蛀虫,而且是古风镇人的公敌。这种恶人,人人都欲锄之而后快,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他的罪。
江少品一言不发的听着,趁我喘口气的机会,他插嘴了,一听就是在调侃我,“哎,梅小妞,真有你的!骂人倒是痛快淋漓,可惜真正用到实战中,不都是花拳绣腿、纸上谈兵?”他瞟了我一眼,“要知道,光耍嘴皮子可是没多少用处的!”
我一下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话外之意,不由分说,他肯定是要对付黑猎的了。只听得他不无忧虑的说,“十年前的江氏家族和现在的真是天壤之别,自从黑猎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儿,这样下去,唉!”他没说完下面的话,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我微微笑着,补了一句,“是啊,江氏家族很可能会毁于一旦,毁在黑猎手里!”
江少品瞅了我一眼,没有再答话。我决定趁机争取他,共同来对付黑猎这个厉害强劲的敌人,如果有他的加盟和倾力相助,那我们的胜算几率就大得多了,基本能与黑猎抗衡了。
我不知道江少品有没有能力真正的对抗黑猎,但我相信他,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江少品会是黑猎最大的对头,先前他与黑猎交过几次手,都是处处忍让,渐落下风,我想,主要原因应该是,他还在矛盾,忍不下心,下不了手,因而影响了他的斗志。
他既然不愿意与黑猎正面交锋,那就由我来吧,我恨死黑猎了,我的朋友可是一个一个都死在他的手里面,我可没那么多思想包袱。只是我对这里的环境一无所知,很多情况不明就里,现在江少品和我联手,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想着想着,我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要是江少品早点醒悟,早些这么做,一开始就和我们并肩作战,那阿秀和陈路德也许就不会死了,周永刚和李天生也不会生死不明,没有下落了。
想到这里,我黯然神伤。
江少品默默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见我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心中猜到了某些原因,他皱了皱眉头问道,“梅小妞,你在想什么?”
我迟疑了下,摇了摇头,表示没想什么。
江少品一笑,慢吞吞的说,“做什么事最忌讳的就是相互猜疑,互不信任,各做各的事,没有统一的计划和具体的措施。梅成香,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我一听,他不这样说还好,一说我心里就“腾”的冒起火来,我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住了他,眼睛有着怒火,也噙着眼泪,一种水火交织的状态,然后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江少品,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你在怀疑别人,要不是你不信任我们,我的那些朋友会死吗?要不是你该救的时候没有伸手,而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我们会沦落到这一步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早些帮忙,眼面前你要与黑猎斗,我们这么多的人,要打败黑猎就容易多了,还用得着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发愁吗?你现在倒好,说起这样的话来了!哼!”
江少品沉默了半晌,回应道,“梅小妞,你说话注意点,谁说我要和黑猎斗了?我只不过是看在喜欢你的情分上,给你指条生路而已,你可不要信口胡诌,胡乱猜疑!”
我紧皱着眉头,也不想再分辨了,只是一声不吭的瞧着他。
江少品见我这个样子,脸色缓和了些,他呼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梅小妞,过去的事别提了,争论没有意义,再说也解决不了问题。”他瞧了我一眼,认真的说,“我们还是一起想想这个地宫的事情,多考虑一下怎么找到黑猎吧!”他眯起了眼睛,穿过我,望向我的身后,喃喃吐出一句,“该来的总是要来,该报的总是要报,是吧,梅成香?”
我抬眼看去,只见江少品一脸亦正亦邪、深不可测的表情,心里顿时疑窦丛生。江少品缓缓的举起手来,比划了几个动作,我明白他正在说,“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
☆、疑窦丛生
大概是中午时分,江少品暂停回答我的问题,出去了。
按照承诺,我帮江少品打扫房间。
打扫的过程中,我才发现他的房间并不脏乱,很多东西都摆得井井有条、清清爽爽,看得出他的心思缜密、逻辑周全、胸有谋略,不大像我与他相处之后的那种感觉和风格。在我的印象里,他同我一样,应该是个大大咧咧、漫不经心的性情中人,可惜我大错特错了,他并非我想象的那样,我对他还有诸多的不了解,我的很多对他的认识和判断,都不约而同的注入了我自己太多的主观臆想。
他这个地宫里的房间虽说比较简单,但是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他的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来看,他是个很懂享受也很精细的人。
江少品曾告诉过我,偌大的江氏家族的地盘上,到处都有他的房间,就算是和他有仇的黑猎也不例外。这并不是说他较为特殊,而是每一个江家成员都是如此,而且他们的房间享有特权,我很纳闷,问他是什么特权,他用了四个字来回答我,“绝对自由。”
我发了愣,看来江氏集团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它很会笼络人心,要钱的给钱,要权的给权,要美色的给美色,要自由的给自由,投其所好,给人所需,当然,仅仅局限于它的家族成员。
说实话,我很向往绝对自由,但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我也不相信他们江家人就能够得到。绝对的自由应该只是一个存在于真空当中的虚幻想法,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实现的。
同时,我也旁敲侧击、不露痕迹的问起过其他江家成员的情况,江少品却反问我,“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赶紧表示这是误会,解释我对他家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
他笑了笑回应说,“你不是和古风镇那个李警官仔细研究过的么?怎么?那么健忘?还搞过什么血色同盟之类的!哼哈!不会不起效果吧?”
我大大的吃了一惊,我和李天生的血色同盟只有我们两个当事人知道,江少品的消息是从何而来?并且那么准确和详细,就像他当时在现场一般。难道真如李天生所说的那样,我们之中有内鬼?
可,这种说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样一来不就意味着,奸细是谁?要么我是,要么李天生是,可能吗?我使劲的摇了摇头,得出结论,百分之两百的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全天候的监视我和他的一举一动,并偷听了我们所有的谈话内容。
江少品如果连这个都知道,那说明什么?太可怕了!我们的一切行踪不会都在江氏家族的掌控之中吧?那就是说,他让我们活着,我们就活着,他让我们死亡,我们可能真的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这些疑团搅来搅去,我又惊又怕又糊涂。一时半会儿想破了脑壳也解不开这些个谜,不如暂且放一放吧。
通过江少品有意无意的一些信息透露,我感觉他对我的了解比我对他的多得多了。一时间,我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现在我与江少品口头协议联手同盟,我心里真没底,且不说他的态度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说要对付黑猎这件事吧,江少品始终躲躲闪闪、犹豫不决的态度,甚至有些时候矢口否认、瞻前怕后的样子,都叫人心里不踏实,他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压根这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
不过,一见他的眼睛,他时不时流露出的那种郁郁寡欢和黯然神伤,我就会打消这些顾虑和猜疑,情不自禁的信任起他来。
我洗碗涮筷,铺床叠被,扫地吸尘,收书捡报,擦桌子抹柜子,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靠墙摆放的小箱子,里面滚出一叠白纸。我很好奇,忍不住捡起来看,上面什么都没有,江少品为什么会将白纸放在箱子里?这些白纸是用来干什么的?
再一看,这些白纸有些奇特,和我们日常使用的钞票一般大小,摸起来十分柔软绵劲,还有些腻滑,闻着散发着淡淡的康乃馨的香味。难道是便笺?我心里猜想着,舀着翻来覆去的看。
这时候,江少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梅小妞,你在干什么呢?”我吓了一跳,不自然的笑着转过身,把白纸飞快的藏在身后,然后说,“没,没干什么。”
可是,我的一举一动尽收江少品的眼底,他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你最好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我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把白纸递给了他。
他接了过去,瞧了瞧,轻描淡写的问,“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见我没吭声,便自问自答道,“这是冥币。”
“冥币?”我不由得脱口重复了一遍,?p》睦锲婀值搅思悖ㄚㄋ档溃罢庹娴氖勤け遥坎换岚桑俊?p》
江少品看了我一眼,解释说,“它是太平鬼市里最特殊的一种冥币。”我睁大眼睛望着他,见他的神情忽然伤感起来,声音有些哽咽,“专门用来祭奠年长的女性亲人鬼魂。”说完,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会儿,神情恍惚。他一定想起了他的养母,我知道她是他的亲身母亲,江少品知道吗?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情感?我想,谁都不得而知。
我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江少品仰起头来,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扭过头,侧过脸,淡淡的对我说,“今晚我们就去鬼市,你好好准备一下。”
我有些不理解,不由问他,“为什么我们不在白天去呢?”
“嗤!”江少品不屑的笑了一声,“你会看到鬼市的白天的,因为我们要呆到明天才会回来。”
“那我,”我盯着他,“要准备些什么呢?”
江少品什么也不说,伸手在怀里掏起来,我定定的瞧着他掏。过了一会儿,他掏出了一方通体透亮的碧玉,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眼睛都瞪圆了,这,这不是陈路德转赠给我的那半块碧玉吗?怎么,怎么会在江少品的手里?难道他到过关着佞人兽的黑屋子里,然后在血槽子里发现了我不小心掉下去的碧玉,捡了回来?不!不可能!我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
还好,江少品喃喃的说出了这方碧玉的来历,“这是老江医生给我的,他说这碧玉能辟邪驱灾,保佑人不受鬼魂的侵犯。你就带着吧!”
我顿时心生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