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紧急出路。”
邦德觉得她的用词有些奇怪,便问道,“会有什么变乱呢?”
“我不是对你讲过了嘛,有些参加会议的代表脾气古怪。马科斯用这条秘道来确保安全。他当然是对的。唉,也许我不该指给你看的。我们快点离开这儿吧。”她伸手将拉杆拉回原位,于是,由液压升降机控制的石板开始上升,当它复归原位之后,宁娜将圆盖盖好,然后用脚踢了些尘土到盖上。
回到车上后,她似乎神情有些紧张。
“现在往哪儿走?”邦德问话的语气很平淡,想给她这样一种印象:看那条秘道虽然有点意思,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她看了看手表,距俾斯马克约定的见面时间还足足有三刻钟。“往回客舍的路走。”她一时冲动地说,“我会告诉你在哪儿拐弯。”
邦德驾着绅宝朝树林覆盖的山坡开去,但并没有沿走过的那条林间小路直上高坡。她让他绕到山坡左边,邦德看到原来这边还有一条通往高坡另一面的小路,路的宽度可容轿车和卡车行驶。
沿着这条上坡路行至中途,宁娜又指引邦德将车拐入右边的一条岔路,不一会儿便进入一片狭小的林中空地。这片林中空地小得仅可容汽车掉头,由于周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光线,这儿几乎一片黑暗。
“有香烟吗?”等他关掉点火装置后,她开口问道。
邦德掏出合金烟盒,为她和自己各点了一支烟。他注意到她的手指在颤抖。宁娜拿着香烟使劲猛吸,然后又用力喷吐出来,形成一道长长的烟雾。“瞧,詹姆斯,我干了蠢事,实在觉得难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道,他是……唔,他对于这些情况是要求高度保密的。我是有些神魂颠倒,身不由己了——一个新面孔,一个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的手似乎不由自主地向他身上游动,同他的手十指相交地缠绕在一起。
“我想我是明白的。”一碰到她的手邦德就有一种触电似的感觉。
突然,她朗声大笑起来。“嗨,我真是有点儿傻,是不是?我本来完全可以讹诈你的,詹姆斯·邦德先生。”
“讹诈?”邦德心里不安起来。
她颤抖着举起手来,连同邦德那只和她手指相交的手一起举了起来。“请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别告诉马科斯我泄露了一项高级机密,我也就不会说出真相,告诉他你是……哦,怎么说来着?一个骗人精?一个骗人专家?这儿另有一种俚俗的说法……?”
“骗子大王?”邦德主动帮她说了出来。
“说得好。”又是一阵音乐般甜美的笑声。“用词十分恰当——骗子大王。”她抱着长腔将“骗子大王”一词念得十分优美动听。
“宁娜,我不明白——”
“詹姆斯。”她用那只空着的手的一根手指点了他一下。“你的命运控制在我手中,啊,天知道,我需要控制一个好男人。”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
她嘘了他一声。“听我说,马科斯永远是个大行家。他懂轿车和马,当然还懂冰淇淋。事实上,冰淇淋是他真正懂得的唯一的东西。至于版画呢?他也看些书,也能欣赏一下,但却绝不是行家。而我倒是这方面的行家。在几年前成为俾斯马克夫人之前,我一直是学艺术的。我从十二岁开始就在巴黎学习,所学专业恰巧是版画。马科斯一直对我说,你有一套世人未知的贺加斯版画,独一无二,价值连城。”
“不错,还经过专家鉴定,确认是真品。不过,我还没说过可以出售哩,宁娜。”
她笑面如花。“你是没说,不过,詹姆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人们所熟悉的一种最古老的骗术。拿来逗一下人的胃口,是吗?还不定卖不卖?听着。”说话的同时,她抓住他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起插进自己的两条大腿之间。她的这个动作做得非常自然, 似乎是完全无意识的动作, 但邦德却突然间感到呼吸困难了。“听着,詹姆斯。你知道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新的未被世人发现的贺加斯组画。这一点你知道,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你的那些版画是一套非常好非常好的伪作。它们好得简直可以乱真。我毫不怀疑,将来的人们会将它们当成贺加斯原作,它们也就会成为真正的贺加斯作品。我懂得市场的运作诀窍。只要处理得当,伪作可以变成真品。不管怎么说,你业已让有些人相信了它们是真品。你已经取得了鉴定书,假如那不是伪造的。”
“不是。”邦德明白自己决不能承认有任何弄虚作假行为。“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地断定那些版画是伪作呢?你只不过匆匆瞥了一眼。”
她又向他靠近了一些,两人的肩膀碰到一起,头也挨得很近,近得他都能闻出她头发的气味——不是昂贵的香水散发的气味,而是真正的护理得很好的自然头发所特有的那种淡淡的清香。“我之所以知道它们是伪作,是因为我认识那个作伪画的人。事实上,我以前就见过那些画。他是个英国人,名字叫米勒,或是米尔豪斯,或是马尔廷?”宁娜接着向邦德准确而细致地描述了曾在肯辛顿保密住宅里兢兢业业地给赛达和他本人授课的那位默默无闻的艺术家。
邦德心里暗骂: 他妈的,M一贯十分谨慎,这次怎会如此马虎。不过,他的这位上司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也可能是故意安排一个线索诱引“幽灵”现身追踪,而全然不考虑这样会给邦德带来多大的危险。
“哎呀,宁娜,这些情况对我来说可都是闻所未闻啊。”他假装镇定地撒了个谎,生怕自己眼里或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当她再次开口说话时,宁娜的声音使人明显感觉出她也有些慌乱。“詹姆斯,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只请你不要告诉他看秘道的事。我真不该带你去的……啊,詹姆斯,有时候他真令我害怕……”
她松开和他的手绞在一起的那只手,双臂上举,抱住他的头往下拉,让他的嘴唇往自己嘴唇上压。
他俩的嘴唇刚碰到一起的一刹那,邦德仿佛听到从远处传来赛达的画外音在对他说:“他会活活将你一口吞掉的,千万别掉以轻心。”
然而,此时的邦德已经深陷情网到了甘愿被美得令人发昏的宁娜·俾斯马克活活吞掉的地步。他本来也算是久经锻炼的情场老手了,可他就是记不起自己何时曾享受过如此令人销魂的接吻。两人嘴唇碰到一起后,先是互相摩擦,继而同时激动地张开嘴唇,舌尖相舔,舔了一会儿又缩回,然后再相舔。最后,两张嘴都热情敞开,迎进对方的舌头,接吻几乎变成了性行为全过程的一个缩影。两人的唇、口、舌不再是独立存在的个体,而是合而为一了。
邦德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她的身体,但宁娜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拦住没让他摸,直到最后两人都被折腾得喘不过气来,才慢慢彼此分开。
“詹姆斯……”她几乎是耳语着说,“我原以为接吻的艺术已经从世上消失了。”
“啊,它似乎还在世上存在着,嗯,而且就在得克萨斯中部的一辆绅宝小汽车上显示出了生命力。”他说这话并非有意表现出轻浮,因此说话的语气很庄重,不带任何油滑味。
她看了一下表。“我们得赶紧走了。”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有件事情要问问你。”她注视着车外。“你和彭布兰纳夫人——赛达……?”。
“你想问什么?”
“你们是……?这个,有没有……?”
“你想问我们是不是情人?”
“对。”
“我们不是,绝对不是。赛达的丈夫碰巧是我的一个最要好最亲密的朋友。可是,宁娜,我们这样简直是发疯了。马科斯——”
“会杀死你。”她说这话时语调非常平静。“或者是派人杀死你。詹姆斯,也许他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你。不管怎样,我早就准备给你提个醒的。现在我是违背自己的意愿这样做的,因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永远留在这儿。不过,我所希望的是你活着留在这儿。亲爱的詹姆斯,请听我的忠告:离开这儿,尽快地离开。要想对马科斯下手,也必须今晚进行,然后尽快逃走。这儿有灾祸,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大灾祸。”
“灾祸?”
“我不能向你解释清楚。老实说,我自己了解的情况也不够多。但仅是我所了解的情况已足以令我恐惧了。马科斯表面上看起来也许像个可爱的滑稽演员——一个有钱而又慷慨,粗鲁而又风趣的玩具熊。但是,这头熊长着爪子,詹姆斯,是非常厉害的利爪,其势力范围远远超出这个牧场,实际上,还远远超出了美国。”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某种罪犯?”
“没那么简单。”她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今晚我可以来找你吗?不行,今晚不行,我脱不开身。假如你明天还在这儿的话——如果你听从我的忠告,你明天就不会在这儿了——但假如你还在这儿的话,我可以来会你吗?”
“请来吧。”邦德找不出什么更好的词语来回答。宁娜心里仿佛面临着一种巨大的危险。
“我们该走了。如果我们迟到了,他当然还是会笑容满面,但事后我可就得遭罪了。”
邦德默默无语地指了指嘴,宁娜则对着化妆盒中的小镜子抹了抹嘴唇,然后又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汽车开动后,邦德问她能否讲讲自己的情况。“只讲最基本的事实就行了。”
她一边给他指路,一边放连珠炮似的讲了起来。她本名宁娜·克拉弗特,是巴黎的一个孤儿,对艺术情有独钟。靠一个叔父的资助才得以上学念书,但等她长到二十岁时,叔父重病不起。于是,她便开始打零工当女招待,靠一点微薄的收入继续学业。到后来,她开始想到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我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去当妓女。”现在想起来很好笑,但在当时的条件下,那似乎是唯一合理的选择。因为找工作很难,而我又需要钱,需要足够的钱来生活、学习和画画。
就在那时,那个有钱的美国人俾斯马克出现了。“他向我求爱,就像书中常常描写的那样,一掷千金地送礼品,买衣服,到最高级的饭馆吃饭。可他并不碰我一下,连一根手指都不动一下:完全是个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
最后,俾斯马克向她求婚。她担心两人年龄差距太大,但他说他对此一点儿也不在乎,一旦他真的老得不中用了,她可以自己过活。
“直到他将我带到这儿以后,我才透过这副宽厚善良的外表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你说对了,这儿是有一个罪犯——一个可怕的……团伙。但还有一些别的情况:他狂暴的脾气,只有常在他身边的人才知道,当然,还有他的特殊偏好……”
“性生活方面的?”
“就他这种年龄的人来说,他的精力之旺盛实非一般人可比。但在性生活方面……怎么说呢,詹姆斯?……真有点儿说不清楚。你以为他为什么总把瓦尔特·卢克索尔那个骷髅头留在身边?那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会赚钱。他是……嗯……他和卢克索尔……”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听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恢复正常。
“有时候,他可以好几个月都不挨近我。然后,情况又会突然大变。啊,他有情绪的时候,做起那事来劲儿可是大得很……就从这儿拐弯。我必须停止讲话了。否则,他会看出我的兴奋情绪。你可不要在他面前露了口风呀,詹姆斯,一丝口风都不能露。”
他们沿着一条小道绕到塔拉庄园后面的草坪外边,然后穿过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直入赛车场。邦德和赛达从高坡上眺望都看不见赛车场,就是因为有这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将它遮住了。
树木掩盖了一切——这是俾斯马克在整个牧场的布局中最爱用的一种隐蔽手段。眼前的这片树林掩盖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赛车场,其跑道宽度可容三四辆轿车并排飞驰。靠近塔拉庄园这一边的弯道都还平缓,但从这一边到对面那一边的中间路段就有一个令人头疼的急转弯,再往前又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九十度直角大转弯,接下来的一个转弯——在椭圆形的那一头上——几乎成之字形。
赛车跑道全长大约有八英里,邦德凭着他那老练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出了哪几处是真正的危险路段。
对面那一边上有一排木制大看台,大看台下面是检修加油站和车库。那辆红色野马刚刚驶到大看台下面,像一具骷髅似的卢克索尔正站在那儿迎候俾斯马克和赛达。
邦德开着绅宝沿着与跑道平行的进场引路朝对面开去。接近大看台的时候,他们清楚地看见了俾斯马克和赛达,两人正站在一辆银色轿车旁边,瓦尔特·卢克索尔握着汽车的方向盘。
“千万要小心啊,詹姆斯。”宁娜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要坐到驾驶员位置上,瓦尔特就成了个危险对手。他技术过硬,对跑道又十分熟悉,开起车来可以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更可怕的是,自从他自己出了车祸以后,他已变得无所畏惧了——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不顾对手的死活。”
“我的驾车技术也不坏。”邦德说话时自己也听出了自己声音铭刻着对俾斯马克和卢克索尔的愤怒。“如果他们决定要来这样一场比赛,我想我能教会瓦尔特·卢克索尔一两样事情,尤其是在他们能够同我进行正当公平的较量的条件下更会如此。我只同与我同等级的人进行比赛。”——他停顿了一下,这时他们的车已开到大看台下面,邦德认出了那辆银色汽车的牌名型号——“看来他们给了我轻易取胜的机会。”他刹住汽车,开门下车后,又绕到另一边,开门让宁娜·俾斯马克下车。这时,俾斯马克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同时发出一阵粗野的笑声,这种笑声现在已令邦德十分反感。
“游得高兴吗?是不是很不错?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这样为俾斯马克牧场而自豪了吧?”
“这地方实在大得很,英国伦敦周围各郡和它相比,都要显得像小农场了。”邦德微笑着向赛达望去。“哎,赛达,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大?”
“还有别的呢,”她应声答道,除了邦德之外,谁也没听出这话里含着讽刺意味,也只有邦德注意到了赛达投出的那道匕首般直刺宁娜·俾斯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