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很快地说:“他们知道他是一个丹麦牧师。他们正在收集午夜、2点钟和4点整巴黎旅馆里的丹麦旅客的登记卡,看来他们将要一个一个地找。”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男人的声音说:“谢谢你。”他把电话挂上了,女人也这样。
勒伯尔还在看着仍在转动的录音带盘,向工程师问道:“你知道她拨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我们从拨电话时拨字盘回到零的长短来判断,这是MOL5901。”
“你查明地址了吗?”
工程师递给勒伯尔一张纸条。勒伯尔看了看,对卡龙说:“走,让我们去拜访这位瓦尔米先生。”
※※※
早晨7点钟,中学教师瓦尔米正在煤气炉上煮早餐和咖啡时,有人在敲门。他皱皱眉头,关掉煤气炉,走过起居室去开门。有四个人站在门口,即使他们没说话,他也知道他们是谁,要干什么。两个穿制服的好像要向他扑上来,但另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小个子拦住了他们,然后很平静地说:“我们录下了你的电话,你是瓦尔米吗?”
中学教师脸上毫无表情,他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们进来。他问道:“让我把衣服穿好,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两个警察站在他旁边。他连睡衣也不脱,用不了几分钟,就穿上了衬衫和裤子。比较年轻的便衣站在门口,年岁大一点的小个子在屋里转来转去,翻翻那一堆堆的书籍和报纸。他说:“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
门口的人说:“反正不是我们这个部门的事。”
小个子问中学教师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把他带到汽车上去。”
当他们把他带走后,勒伯尔留在房间里,翻看那些纸张。显然这位中学教师昨晚工作得很晚,这些都是他正在看的学生考卷。他把工作带回来做,是因为他得守在这里等候豺狼的电话。7点10分,电话铃响了,勒伯尔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听筒拿起来。
“喂?”
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平淡。“这里是豺狼。”
勒伯尔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怒火中烧。他停了一会儿,说:“这是瓦尔米。”他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对方的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们在柯雷兹丛山中断线了。”
他的前额在出汗。他想最重要的是希望这个人在那儿再多待几个小时。“咔嗒”一声电话挂断了,勒伯尔也放下电话听筒,跑下楼,跳上停在路旁的汽车,对司机说:“回办公室!”
※※※
塞纳河旁一家小旅馆前厅的电话间里,豺狼从里面透过玻璃窗向外看了一下。电话里说“没什么”,我看一定有事。他想,这个勒伯尔警长不是傻瓜,他们一定已经找到依格尔顿那个出租汽车司机,然后找到夏伦尼高地。他们一定找到了山庄里的女尸,又发现不见了一辆雷诺汽车。他们会在蒂尔发现那辆雷诺汽车的,并且盘问了火车站的人。他们一定已经……
他跨出电话间,走过前厅,对管理员说:“给我结账,过5分钟我就来。”
※※※
7点30分,托马斯侦探长打电话给勒伯尔说:“很对不起,耽搁了不少时间。我把丹麦领事馆人员找回办公室可做了不少工作。你们的推论是对的,7月14日有一个丹麦牧师报告领事馆,说他丢失了护照,他怀疑这个护照是在伦敦西区的一家旅馆里被窃的,但不能证实。为了不给旅馆经理添麻烦,他并没有报告警察局;丢护照的人是哥本哈根的佩尔·詹森牧师,身高6英尺,蓝眼珠,灰头发。”
“警长,谢谢你!”勒伯尔把听筒放下,对卡龙说:“给我接巴黎警察局。”
8点30分,四辆“黑玛丽亚”汽车驶抵大奥古斯汀码头的那家小旅馆。警察在第37号房间里翻箱倒柜,搞得房里像遭了一场龙卷风似的。
“很抱歉,警长先生,”旅馆老板对那个领头的不修边幅的小个子侦探说,“詹森先生在一小时前结完账走了。”
※※※
豺狼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回到他头天晚上到达的奥斯特利茨火车站,因为他估计现在已经在到处搜捕他了。他把装着枪和假造的法国人安德烈·马丁的军大衣和服装的箱子寄放在行李存放处,身边只留下那个装着美国学生马蒂·舒尔勃格的服装和证件的箱子,以及装着化装用具的手提袋。
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但是用一件高领套衫盖住了脖圈。他拎着两件行李走进了车站附近的一家简陋的旅馆。办事员让他填写登记卡,但是过于疏懒,竟没有按照规定去核对客人的护照,结果登记卡上甚至都不是护照上的名字。
豺狼一进房间就开始在脸孔和头发上下功夫。他用洗涤剂洗掉了灰色的染发剂,金黄色又显露了出来。金黄色被染成马蒂·舒尔勃格的栗褐色。蓝色隐形眼镜仍然保留,但金框眼镜却换成了美国式的粗框眼镜。黑色软底鞋、袜子、衬衫、围领和牧师服装连同哥本哈根的詹森牧师的护照一起装进了箱子。他换了这样一身打扮:平底便鞋、短袜、蓝斜纹布裤、短袖套衫和风雨衣,完全成了一个从纽约州的锡拉丘兹城来的美国大学生。
近中午时分,他在一只胸袋里装上美国护照,另一只胸袋里塞进一卷法国法郎,就准备行动了。装着詹森牧师的最后剩余物品的箱子被扔进了衣柜,衣柜的钥匙则丢进了抽水马桶。
他利用防火梯逃出了那家旅馆。几分钟后,他把手提袋寄放在奥斯特利茨火车站的行李暂存处,把第二次存件的行李牌同第一次存件的行李牌一起塞进裤子的后兜,扬长而去。
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回到罗纳河左岸,在圣米歇尔大街和于歇特街的交叉口下了车,消失在那一大群居住在巴黎拉丁区鳞次栉比的房屋里的学生和青年之中。
他在一家烟气腾腾的小饮食店里吃了一顿廉价的午餐,然后坐在那里考虑该到哪儿去过夜。他毫不怀疑勒伯尔这时该已经发觉佩尔·詹森牧师的把戏了,而他留给马蒂·舒尔勃格的时间只剩下最多24小时了。
“那个该死的勒伯尔!”他暗地里咬牙切齿地咒骂,但却满脸堆笑地对女侍说:“谢谢,宝贝儿!”
※※※
勒伯尔在上午10点钟时又打电话给伦敦的托马斯侦探长。他的要求使托马斯发出了轻声的叹息,但是他极有礼貌地回答说他将尽力而为。电话挂断后,托马斯叫来了上周参与过调查活动的那六名探员。
“请坐,”他说,“法国佬又找回来了。看来他们又断了线。豺狼现在深藏在巴黎,他们怀疑他可能又有另一个假身份。我们现在可以到伦敦的各家领事馆去收集7月1日以来外国客人报失或报窃的护照名单。别管黑人和亚洲人,只注意白种人。我首先要知道身高。凡是5英尺8英寸以上的都算涉嫌。快点干起来吧!”
※※※
在巴黎,内政部里的例会提前到下午两点就开始了。
勒伯尔报告情况时口气和缓,一如往常,但是反应却极为冷淡。
“该死的家伙,”部长半途插嘴道,“他真是太走运啦!”
“不,部长先生,这不是走运。至少不全是走运。我们工作进程的每一个阶段他都了如指掌,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匆忙地离开嘉普,为什么他杀掉夏伦尼的女人并且恰好在罗网收拢之前逃之夭夭。每天晚上我都在这个会议上报告情况,我们三次都只差几个小时没有逮住他。今天早上是因为瓦尔米被捕和我未能在电话里冒充瓦尔米,才使他离开了藏身之地,并且换了另一个身份。但是头两次是我在这个会议上作了汇报后,而他在凌晨时得了消息。”
全场陷于沉默,空气紧张。
“我仿佛记得你以前作过这种暗示,警长,”部长冷冷地说,“我希望你能说得具体些。”
作为回答,勒伯尔举起一台微型录音机放在桌上,按了一下还音键。从电话上录下的谈话声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听起来更觉得刺耳。录音放完后,全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桌上的那台机器。
森克莱上校脸色灰白,在把文件收拾进卷夹时双手微微发抖。
“那是谁的声音?”部长最后问道。
勒伯尔一声不吭。森克莱慢慢地站起身来,全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
“部长先生,我遗憾地向您禀告,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声音。她目前和我同居……请原谅我。”
他离开会场,到总统府去写辞呈。会场上的人都目不斜视,默不作声。
“很好,警长,”部长的声音非常安详,“请继续谈。”
勒伯尔继续汇报,提到了他已请托马斯在伦敦追查过去五十天内报失的每一张护照。
“我希望,”他最后说,“今天晚上能知道结果,可能最多有一个或两个符合豺狼的那些我们已经掌握的外貌特征。一有眉目,我就要提请那些在伦敦报失护照的游客的所属国提供那些人的照片。因为我们敢肯定豺狼现在的外貌将更符合他的新身份,而不再是格尔索普或杜根或詹森了。搞得好,我明天中午就该拿到这些照片。”
“在我这方面,”部长说,“我可以向诸位报告我同戴高乐总统谈话的情况。他已毫不含糊地拒绝出于躲避这个凶手的目的,而改变他今后的任何一项计划。老实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不过我得到了一个让步,现在至少可以解除不准宣扬的禁令。因为豺狼现在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他在夏伦尼男爵夫人的家里谋财害命,目的是抢劫她的首饰。据信,他已潜逃来巴黎躲藏。对吧,诸位?
“今天的午报,至少是晚报将如此报道。警长,你只要一有把握确定他目前正在冒用的新身份,或者可能选用的两种或三种身份,你就有权力向报界宣布那个名字或那几个名字。这样,各家晨报就能报道案子的最新线索。
“明天早上收到那些在伦敦报失护照的倒霉游客的照片之后,你可以印发给各家晚报、广播电台和电视台,作为缉凶案的第二条最新消息。
“除此之外,我们一拿到名字,巴黎的警察和保安队员将全体出动,在街头无一例外地检查护照。”
巴黎警察局长、保安部队的首脑和司法警察总监都忙于记下要点。
部长继续说下去。
“边防检查站将在中央档案局协助下,把已经掌握的‘秘密军队组织’的支持者逐个检查一遍。清楚了吗?”
边防检查站和中央档案局的负责人使劲地点头。
“司法警察署的全体侦探人员要一律停止手头的工作,全部投入这项缉凶行动。”
司法警察总监马克斯·费尼点点头。
“至于爱丽舍宫,我显然需要一份总统的活动日程表,详细开列总统从现在起打算进行的每一项活动,为了保护他而采取的特别措施甚至不必告诉他。我们这次是为他着想,即使惹得他发脾气也在所不惜。当然,我要求总统警卫队空前加强对总统的卫护。是这样吧,杜克勒队长?”
戴高乐的警卫队的首脑让·杜克勒点头称是。
“刑警大队,”部长的眼光停在布维埃身上,“你们在黑社会层有大批眼线。我要求全体动员,搜索这个家伙,你把名字和外貌特征提供给他们,行吗?”
莫里斯·布维埃不情愿地点点头。他心里颇不痛快,缉凶之类的事情他没有少见,但这次却规模空前。勒伯尔把名字和护照号码(且不说外貌特征)提供后,从保安部队到黑社会将出动十万人左右到街头、旅馆、酒吧和餐馆去搜捕一个男人。
“我还遗漏了什么吗?”部长问。
罗兰上校飞快地扫了纪博将军一眼,然后看了一下布维埃。他干咳了一声。
“还有科西嘉公会呢!”
纪博将军端详着他的指甲,布维埃则瞪着眼睛,其他人也大都是表情尴尬。科西嘉公会是科西嘉人的同乡会,他们的祖先世代仇杀,它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法国最大的犯罪集团的操纵组织。他们已经控制了马赛和地中海沿岸的大多数城镇。有些专家认为他们比黑手党资格还老,也更危险。他们不像黑手党那样自吹自擂,闹得家喻户晓,所以也没有像黑手党那样不得不在本世纪初叶移居到美国去。
戴高乐派曾跟科西嘉公会两度携手合作,而且两次都发现它固然有用,但有损名誉。因为公会总是要求给点酬谢,还要求警方对他们的敲诈活动采取眼开眼闭的态度。公会曾在1944年8月帮助盟军进攻法国的南部,此后就一直在马赛和土伦称霸一方。它从1961年4月起又曾帮助打击阿尔及利亚殖民者和“秘密军队组织”,并因此而把触角远远伸进北部,侵入了巴黎。
作为一名警察人员,莫里斯·布维埃对这帮亡命徒是恨之入骨的,但是他知道罗兰的行动分局离了科西嘉人是办不成事的。
“你认为他们能帮忙?”部长问。
“如果这个豺狼果真诡计多端,名不虚传,”罗兰回答说,“那我认为惟有公会才能在巴黎找到他。”
“他们在巴黎有多少人?”部长将信将疑地问道。
“大约八万来人,分散在警局、海关、保安部队、特工部门,当然还有黑社会。而且他们是有组织的。”
“那么用吧。”部长说。
参加会议的人不再有其他建议了。
“好,就这么办吧。勒伯尔警长,眼下我们要求于你的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容貌特征、一张照片。从现在起,我再给这个豺狼六小时的自由。”
“事实上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勒伯尔说。这时候,他的眼睛望着窗外。
会议室里的人有点吃惊。
马克斯·费尼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勒伯尔眨眨眼睛说:“我必须表示抱歉,我太傻了。前几天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星期来,我一直认为豺狼的行动是有计划的,他已经选定了某一天要刺杀总统。当他离开嘉普镇后,为什么他不立即化装成詹森牧师?为什么他不把汽车开到蒂尔而立即搭火车到巴黎来?为什么他进入巴黎后,还要慢吞吞地混一个星期?”
有人在问:“那么,为什么呢?”
“因为他有特定的日期。”勒伯尔说,“他自己知道他应该什么时候动手。杜克勒警长,我问你,今天总统有没有到爱丽舍宫以外的地方去参加会的计划?明天或者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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