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款。”英国人说,“一半预先付,另一半事后付。”
“多少?”罗丹问。
“50万。”
罗丹看着蒙克雷,后者做了个鬼脸。“不少钱啊,50万新法郎……”
“美元!”英国人说。
“50万美元?”蒙克雷嚷嚷道,站了起来,“你疯了?”
“没有。”英国人平静地说,“我是最棒的,因此也是最贵的。”
“我们肯定能得到比这便宜的要价。”卡松冷笑着说。
“是的。”浅黄色头发的人无动于衷地说,“你们可以找到便宜一点的人,而且你们会发现,他们拿了你半数的钱就逃之夭夭,或者事后找些借口说为什么办不到。你要雇用最棒的,你就得付出代价。价钱是50万美元。据说你们想得到法国,那你们对自己国家的估价看来很低啊。”
罗丹在这段对话期间一直保持沉默,现在接着话碴儿说:“说得对。问题在于,先生,我们没有50万美元的现款。”
“我知道。”英国人回答说,“你们如果要我干这活,你们就得从什么地方收集到这笔款子。你们应该明白,我并不需要这个买卖。我上一次差事的收入足够我舒舒服服地过几年了。但是吸引我的是弄到足够的钱,以便从此洗手不干。因此我准备冒极大风险弄到这笔钱。你的朋友们要的更多,他们要的是整个法国,但是又怕冒风险。对不起,如果你们弄不到这笔款子,那么你们就得回头安排你们自己的计划,再眼看着它们一个一个地被当局破坏掉。”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同时在烟灰缸里弄灭他的烟。罗丹随着他也站了起来。
“坐下来,先生,我们想能够设法找到这笔钱。”两人又一起坐了下来。
“好!”英国人说,“但是还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需要找局外人的理由,是因为你们的秘密经常泄漏给法国当局。在你们的组织里有多少人知道关于雇用局外人的计划,让我一个人干?”
“只有在屋里的我们三个人。我想到这个方法是在巴斯蒂安·蒂尼被杀害那天开始的。自那以后,所有一切调查策划都是我亲自做的,没有另一个人知道。”
“那么必须继续这样做。”英国人说,“所有会议记录、档案、文件必须全部销毁,除你们三人以外,不应该再让别人知道。鉴于二月份阿古事件的发生,如果你们三位中任何一位被抓住,我就有权单方面解除我们之间的协议,因此你们必须在某处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并且还要有强大的警卫人员采取保护性措施,直到任务完成。同意吗?”
“同意,还有呢?”
“策划和执行全部归我安排,我不会把细节泄漏给任何人,包括你们三人在内。简单地说,我将失踪了,你们再不会听到有关我的任何消息。你们已经有了我在伦敦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但当我准备开始行动时,这一切都没有用了。
“无论如何,你们只能在紧急关头时才能在那地方和我接触。此外,就不能有任何接触。我将留下我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当他们告诉我最初的25万美元已经存入我的户头里,而我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那么我就开始行动。除掉我自己的判断外,我不会操之过急的,也请你们不要干涉我,同意吗?”
“同意,但是我们在法国的内线能给你介绍情况。可能对你会有帮助,他们中有些人是被安插在关键部门的,地位很高。”
英国人考虑了一会儿说:“好的,你们准备就绪后,给我一个简单的电话号码,最好在巴黎,这样我在法国任何地方都能够直接打电话联络。关于我的行止,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简单地用电话打听关于总统周围安全措施的情况的最新消息。但是接电话的对方不应该知道我在法国干什么。简单地告诉他,我同你们的任务有关,需要他的帮助。他知道得愈少愈好。让他仅仅作为情报交换站。他的消息来源也必须是那些有地位的人所提供的内部情报,不要说那些我能在报纸上读得到的废话。同意吗?”
“很好。你愿意完全单独活动,不要朋友,不要掩护,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办吧。那么假证件呢?我们手上有两个非常高明的伪造证件者。”
“我有我自己的,谢谢。”
卡松插话说:“我在法国有一个完整的组织,和德国人占领时的抵抗运动相仿。为了协助你的工作,我可以把这整个组织交给你支配。”
“不,谢谢。我还是愿意靠我自己隐姓埋名地来干,这是我最好的武器。”
“可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可能需要逃跑……”
“除非是你们这方面出问题,我是不会出差错的。我将和你们的组织毫无联系地进行活动,也不让你们的组织知道。卡松先生,原因和我之所以坐在这里的原因相同:你们这个组织里到处是特务和坐探。”
卡松看上去气得要爆炸。蒙克雷闷闷不乐地凝视着窗子,挖空心思地想如何很快地弄到50万美元。罗丹沉思地凝视着桌子对面的英国人。
“不要激动,安德烈。这位先生愿意单独工作,就这么办吧。他习惯于这种方法。我们花50万美元雇的一个人不会像我们自己的射手那样需要那么多人来侍候。”
“我想知道的是,”蒙克雷咕哝着说,“我们怎么能那么快地搞到这么多钱。”
“用你们的组织去抢几家银行。”英国人轻松地建议说。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的问题。”罗丹说,“在我们的客人回伦敦前,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保证你不会拿了第一笔25万美元就逃之夭夭呢?”卡松问。
“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先生们,我想洗手不干。我不想有半个军的前空降部队来追捕我。这样我所花的保护自己的钱就比我所得的钱要多,钱很快就会花完了。”
卡松接着说:“那么在你完成任务以后,如果我们拒绝支付其余的25万美元,那你又怎么办?”
“理由相同,”英国人圆滑地回答,“在那种情况下,我必须用自己的钱进行工作,目标就是你们三位先生。虽然这么说,但我不相信那种情况会发生。你们以为如何?”
罗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假如一切都谈妥,我想我们不必让客人多耽搁时间了。还有最后一条,你的名字。如果你愿意隐姓埋名,那你也需要有个假名字或代号,你有什么想法?”
英国人想了一会儿说:“我曾谈过打猎①,用‘豺狼’这个词怎样,这个名字可以吗?”
『①在英文里,“打猎”和“追捕”是同一个单词。』
罗丹点点头:“很好,事实上我很喜欢它。”
他陪着英国人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维克托走了过来。罗丹第一次面露笑容,并把手伸出来给这位来客。
“我们将根据协议尽快地办到,同时你是否可以先开始策划,这样就不至于浪费时间。”
“当然。”英国人回答说。
“晚安,豺狼先生。”
维克托看着客人像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去。
英国人在机场旅馆里住了一晚,早晨搭第一班飞机回伦敦去了。
在克莱斯特旅馆里,罗丹面临着从卡松和蒙克雷那儿来的一连串的问题和责难。他们俩从9点钟一直到午夜,连续三个小时都在动摇着。
“50万美元,”蒙克雷反复地说,“我们到哪里去搞到这50万美元?”
“我们可以采用豺狼的建议去抢劫几家银行!”罗丹说。
“我不喜欢那个人。”卡松说,“他要单干,不要同伙,这类人是危险人物,没法约束他们。”
罗丹结束了这场争论。他说:“瞧你们两位,我们一起想出了一个计划,我们一起同意了这个方案,然后我们找到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能够刺杀戴高乐总统。现在需要的就是钱。我对这样的人是有所了解的。如果有人真能干这件事的话,我想就是他了。现在我们得加紧工作。让我们干我们的,他干他的吧。”
第三章
1963年6月下旬,到整个7月,在法国发生了一系列的枪劫案,许多银行、珠宝店和邮局遭到抢劫,那猛烈的程度在当时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
这些抢劫罪案的详细情况,记载在警方的档案里。
全国各处,从南到北,许多银行被拿着手枪、短枪或手提机关枪的人所抢劫,几乎每天都要发生。在那段时期,珠宝店里的橱窗被打破,贵重珠宝被抢走,已成为很平常的事。而当地的警察,面对着那些发抖和流着血的珠宝商和店员们,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的管区内又发生了另一件相类似的案件,他们被请走了。
当人们奋起抵御强盗抢劫时,有两名银行职员在不同的城市里被枪杀了。到7月底的前几天里,情况越来越严重。共和国保安队,那是每个法国人都熟悉的反暴力部队,首次用机关枪武装起来了。那些到银行里去的人必须在大厅里先接受一个或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共和国保安队士兵的检查,每个士兵都配备着一支子弹上膛的手提机关枪。人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银行家和珠宝商们对这次抢劫风波,向政府提出了强烈的责难。为此,警察在夜间增加了巡查次数,但是毫无用处。由于这些强盗不是专搞偷窃的小偷,专门在深更半夜悄悄地撬开银行金库的那些人,而是一批持枪并戴着假面具出现的暴徒,只要稍稍惹怒了他们,他们就准备开枪射击。
最危险的时间是在白天,全国任何银行和珠宝商都可能在买卖进行时,突然看到两三个手持武器的蒙面人闯进门来,大声吼叫:“举起手来!”
7月末,有三个强盗在不同的枪劫案中受伤并被抓获。这三个人中,有的是打着“秘密军队组织”招牌进行一般不法行为的无名歹徒,有的是不久前曾承认自己是“秘密军队组织”成员的前殖民军逃兵。不论警察局的审讯如何严酷,三人里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为什么这股抢劫浪潮如此突然地席卷全国。他们只供认是受他们集团的头子指使,去抢劫某某银行和某某珠宝商的。警方最后认为犯人并不知道抢劫的目的,他们只是奉命抢劫,是坐地分赃的小人物。
没过多久,法国当局就发现“秘密军队组织”是这次突发的抢劫浪潮的幕后人,为了某些原因急需用钱。直到8月上半月,当局才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发现了这些情况。
6月下半月,对银行和其他可以迅速抢到珠宝钱财之地的洗劫浪潮已相当严重。因此,颇受尊敬的法国司法警察署刑警大队大队长莫里斯·布维埃专员接管了这类案件。在塞纳河畔凯德索菲弗街36号司法警察署的总部里,这位大队长有一间异常狭小然而事务繁忙的办公室,墙上的一张图表标明了所抢现款的数目和所抢珠宝的估价。到了7月下半月,总数已远远超过200万新法郎或40万美元。据这位大队长估计,即使扣除一笔适当数目作为进行抢劫所需的开支,再加上付给进行抢劫的歹徒和逃兵的报酬,还能剩下相当大的一笔钱。
到6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有一份报告放在法国保安总局局长尤金·纪博将军的桌子上。这份报告是从他驻罗马的办事处送来的。大意是说“秘密军队组织”的三个领袖人物,马尔克·罗丹、卢内·蒙克雷以及安德烈·卡松,一起住在一家旅馆的最高一层楼上。报告补充说,他们住在这样一个高级区域的旅馆里,房费一定是很高的,而他们三人却占用了整个一层楼,而且把下一层楼提供给他们的守卫人员住宿。他们用一名非常彪悍的前外籍兵保卫着,日夜守卫,每班不少于8名,他们都不敢冒险出去。情报人员起初以为是在召开会议,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发现他们仅仅是采取一种特别小心谨慎的措施,以免造成另一次绑架,像安东尼·阿古那样遭到逮捕。
尤金·纪博将军看到那些恐怖组织的头面人物现在像胆小鬼一样躲在旅馆里,不仅露齿一笑,然后像往常一样把报告作为例行公事归了档。
今年2月,法国人在慕尼黑的伊登·沃尔夫旅馆绑架阿古的事情,波恩的德国外交部始终认为这是一件侵犯主权的行为,经常以此责难法国外交部并提出抗议。虽然这一事件仍然烦恼着他,但他对于他的情报人员出色的工作,还是感到非常高兴。作为对自己工作有相当的了解而且深知政治和外交真实情况的人,他知道他很不容易再得到一次许可去组织一次类似的绑架。一直到后来,当他了解到这三个“秘密军队组织”的领袖人物为什么要对他们自己的安全采取十分小心谨慎措施的真实情况后,才使他清醒起来。
※※※
在伦敦,从1963年6月下半月到7月上半月,那位职业刺客即豺狼一直小心翼翼地按计划行事。从回来的那一天起,他主要是搜集和阅读一切有关戴高乐的或戴高乐写的文章。他只需前往当地图书馆查看一下有关戴高乐的最新书籍,就搞出了一份关于他的研究对象的相当全面的书目。
然后,他用假名和帕丁顿区普雷特街的一个转信地址,写信给各著名的书店,通过邮购买到了必要的书籍。他在自己的套间里,每天浏览这些书籍直到深夜。他在脑子里给法国爱丽舍宫的那位执政者勾勒了一幅极为精细的画像,从童年直到目前为止。他搜集的资料有很多是毫无用处的,但他偶尔会在一个小练习本上记下他的某个怪癖或某个性格特点。这位将军的第三部回忆录《宝剑利刃》,对了解这位法国总统的性格颇有启发。夏尔·戴高乐在这本书里极为清晰地阐明了他个人对于人生、祖国和自己命运的看法。
豺狼这个人既不迟钝,也不愚笨。他博览群书,计划周密,并有能力把大量事实情况贮存在脑子里,以备将来有一天会用到。
虽然豺狼通过阅读夏尔·戴高乐的作品和熟悉他的人的著作,对这位高傲自大、目空一切的法国总统有了全面的概念;但是这并未解决自6月15日在维也纳罗丹房中他接受这项任务以来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直到7月的第一个周末,他还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应当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动手”?
作为最后的手段,他只能前往英国博物馆的阅览室,以他惯用的假名填写了进入阅览室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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