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将嫁给成濑先生,万一你留下来发生什么不测,那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向成濑先生与他的双亲交代?”
“可是——”
就在无法理解的笛子正想反驳抱怨时,絃子却突然大喝。
“闭嘴,笛子!照我的话去做!”
看到平时温婉的姐姐露出如此强硬的态度,就连笛子也不禁感到畏惧。
然而,一旁中村警官的怒火却再度燃起。
“不像话!”警官怒吼,带着可怕的表情转向絃子,“雅宫小姐,再怎么说,我都无法退让到这种地步。笛子小姐确确实实是这个家里的人,我绝不允许她离开!”
“但是我们已经将所知道的事全告诉警方了,你到底还要调査什么?”
絃子激动的语气与平时完全不同,令中村警官吓了一跳。
兰子往前跨出一步,试图化解对立的气氛。
“中村警官,你就准许笛子阿姨与成濑先生一起去吧——成濑先生,你们会留宿在八王子的家里,对吧?”
“对。家父、家母都非常喜欢笛子,如果她也一起去,他们一定非常欢迎。”接着,成瀬转向笛子,征求她的同意,“好不好,笛子?”
“呃……好。”
笛子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后成濑便以诚挚的眼神看向絃子。
“絃子姐,虽然这样对你很失礼,但这种时候,其实我也不放心让笛子留下来。”
“如果是成濑先生一个人就算了,现在再加上笛子阿姨,两个人反而更难逃走,不是吗?”兰子朝中村警官微微一笑。
“好了,我知道了。”中村警官无法掩饰内心的不满,环视我们每个人,无奈地说,“笛子小姐可以与成濑先生同行,不过,我要派两名警官跟着你们,以防你们分头逃走。”
他们总算达成协议。成濑与笛子立刻做好准备,坐上警车离开“久月”。
“要严加看管所有涉嫌者时,还是将他们分成几个小组比较好。这样一来,若再度出事时,就能锁定某个小组,或排除无关的小组。”兰子安抚中村警官说。
◇ 2 ◇
晚上八点左右,我们接到波川医师的来电。
“你们应该想赶快知道尸体解剖的结果吧?”他在电话另一端说,“你们想先知道什么?”
“被害者的死亡时刻。”中村警官果断地说。
“我知道了。泷川胃里的东西与晚餐的菜色完全一致,消化作用顶多只进行了三十分钟。”
“泷川吃宵夜的时间大概是昨晚九点四十分。”
“我知道,所以综合其他要素,泷川的死亡时刻应该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十五分之间。”
这个结论与泷川的腕表所呈现的时刻相符。
“关于死亡原因与尸体的死后反应,我在现场都说过了,没有要补充的。”
“兰子他们发现的小动物尸体呢?”中村警官问。
“你是指从院子里挖出来的小狗与橿鸟的尸体吧!这两具尸体都出现神经性麻痹的症状,体内也都测出有乌头硷类的毒物反应,也就是Aconitine。只要知道方法,任何人都能轻易从乌头根部提练Aconitine。”
“原来如此,果然正如兰子他们说的。”
在过去,乌头硷常被提炼来制作毒箭,用以提炼的植物可称乌头或附子,自古以来就被当作药物使用。
“小狗身上的毒应该是从后脚上的伤口进入体内,那个伤口应该是刀伤。至于橿鸟,因为没有明显外伤,所以应该是透过针筒直接注射至体内。”
“针筒?”
“没错。针筒到处都买得到,就连小孩子采集昆虫的用具里也有。”
“这真是太残酷了……”
中村警官说到这里就不再出声。听到这些,我也因为凶手的无情而觉得背脊涌起阵阵凉意。
过去曾经嚣张一时的毒杀犯,如今果然再度悄悄出现于现代的“久月”。
◇ 3 ◇
“这么一来,我们能确定泷川义明就是大权寺瑛华的助手。”中村警官下意识地来回摩搓自己的胡须。
我们正播放从仓库找到的录音带。插上盘式录音机的电源后,喇叭便传出我们在净灵会上听见的哀号声与风声。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骗得到人,而且还令人恐惧?”中村警官忿忿地说。
仓库里非常冷,除了杂乱堆积的物品之外,空气中还飘着一股老旧物品特有的霉味。
“因为群众心理。”兰子站在警官的身旁回答,“黑暗、线香的味道、微微摇曳的烛火,再加上大权寺不断反覆吟唱念咒的夸张举止,综合这些因素后,便会酝酿出一种异样气氛。我想,这种气氛应该有集体催眠的效果。”
“依照你的推理,净灵会开始之后,泷川就在这里播放录音带,对吧?”
“没错。他开车出去后,又从大门走回来,然后躲在这里。”
“在这之前,他不是还吹了长笛吗?而且你们都有听到,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应该是一种暗号。”兰子眨眨眼说,“净灵会的流程应该是早就决定好的,所以人在纳户的大权寺与人在仓库的泷川会按照算好的时间,依驱灵祈祷、降灵现象等顺序,分别做出各种效果。”
“可是这卷录音带里没有灵魂的声音。”
“那应该是由躲在隐密空间后面的女巫明美利用改变后的声音说话。”
“真是愚蠢!恶灵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录音带放完之后,中村警官随即关掉录音机的电源。
“犯下杀人罪行的人,比起利用鬼神来威胁、恐吓信众的人更加邪恶。大权寺瑛华虽然是个专门诈欺的假通灵师,但不论是智慧、狡猾度,或犯罪的恐怖程度,都无法与这起事件的杀人凶手相提并论。”兰子声音沉稳地说。
“接下来,该来好好盘问那个蠢女人了?”
中村警官的语调虽然冷漠却又非常坚定。
◇ 4 ◇
大权寺瑛华一直躲在房里,根本无法让她走出房外。她完全不理会中村警官与村上刑警再三地叫唤,也无视警方要求,一整天都持续疯狂地吟唱祝词。
——那乌麻苦·桑曼达·巴萨拉当·先达·麻卡罗夏达·索哈塔亚·温·塔拉塔·康·夯·曼·翁·阿米立提·温·哈塔·翁·奇立·奇立·巴萨拉·温·哈塔·翁·分·帕特经过大肆捜索,警方终究没找到被偷的“吸血姬”的短刀。虽然质询过每个人,但除了絃子,所有人都说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短刀放在哪里。在这么大的屋子里,要藏一把小小的短刀简直有如反掌折枝。
我们的不安不断蔓延,最后,村上刑警与数名警员决定留宿“久月”。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全聚在饭厅里分析事件、检讨现阶段的情势。就算我们分别就动机、机会、手段等问题进行个别讨论,也无法看破真相。兰子的手指不断卷起她的秀发、放开、然后再卷起——这是她在烦恼时的习惯。
“……不论怎么说,这起事件的起因一定是昭和二十年的逃兵死亡事件……”
这句话她已经喃喃重复了好几次。
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兰子敏锐的直觉在这次事件中,竟然完全派不上用场。没错,她在搜査过程中确实曾提出一些犀利的看法,令我们目瞪口呆,但以往那种具有决定性的瞬间灵感,却明显少了许多。
“黎人说得没错。”她温顺地说。
兰子很少会有这种反应。
“对于这次的事件,我只能举手投降。我那能看穿事物本质的直觉完全起不了作用。这简直就像明智小五郎说的‘暗黑星’,谜底明明近在眼前,却怎样都看不见,因为距离太近,反而看不清真相。”
“是因为雅宫家是我们的亲戚吗?”
“应该是吧!所以我才无法做出客观的判断。我的眼前仿佛笼罩一层挥不开的雾,明明只要有个小小契机,就能立刻解明所有谜题。真是气人!”
兰子焦急地在房里来回踱步。
◇ 5 ◇
黎明到来,我们正迎接事件发生后的第三个早晨。
日期是昭和四十四年一月二十一日,星期二。
◇ 6 ◇
时间接近早上九点。
正当我与兰子在饭厅享用稍迟的早餐时,村上刑警就气急败坏地冲进来,气喘吁吁地靠着门板。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麻田老先生确实比我们早吃完早餐。
“昨晚我就睡在玄关旁边的房间。今天一早,部下来与我换班时,麻田老先生正好慌张地从外面回来,告诉我们大权寺死掉的消息。”村上刑警的眼神充满惶恐。
“有没有想过‘怀疑第一个发现者’?”我进言道。
“还没考虑过这个。在尙未仔细调查案发现场的现阶段,还不能轻易将他当成嫌犯。”
“联络中村警官了吗?”兰子确认道。
“嗯,已经向他报告了,他说会立刻带监识人员过来。”村上刑警再度垂下肩膀,无力地答。
“村上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从刚才就一直用一种含糊暧昧的方式说话——”兰子眯起眼睛凝视他。
我也从他忧郁的表情中感受到一股怪异的不安。
“我……其实我不是要刻意隐瞒。”村上刑警的声音带点苦温。
“那是为什么?”兰子质问。
村上刑警的眼神仿佛一只怯懦的小狗。
“你们听了别太惊讶。”
村上刑警先说了这么一句,但他接下来说的内容实在无法不令人惊讶至极。
“大权寺的尸体倒卧在网球场半边球场的中央,网球场与周围的地面都因为前天的降雨而维持在潮湿状态,因此,不论是谁走过那里,势必都会留下脚印。
“然而,尸体周围只有被害者自己与发现者,也就是麻田老先生两人的脚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麻田老先生不是凶手,那么,大权寺瑛华究竟是被谁、用什么方法杀害的?”
第三滴血 吸血之家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狄克森·卡尔《三口棺材》
第十七章 杀人于无形
◇ 1 ◇
就连兰子也没料到,凶手第二次的袭击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
杀人现场位于能乐堂西侧的新网球场,这是不久前,成濑正树填平小川滨的药草园后所建的。球场南侧是一片干枯的杂木林,西侧是竹林,能乐堂的木板墙高耸在东侧,北侧的树篱外便是停车场。与球场同时完成的树篱中央有一扇小小的木门。连日来的寒冷,让建筑物四周与树荫底下都结满白色的霜柱。
我们背对建筑物,站在网球场东侧的金属支柱旁,仔细观察这个杀人现场。头顶是一片蔚蓝晴空,气温虽然比昨天稍暖,但偶尔仍有阵阵刺骨的寒风,吹动枯萎的树木。
大权寺瑛华身穿褐色豪华毛皮外套,倒在球场中央。正确地说,应该是在南侧半场中央偏西的位置。她趴卧在地的丑陋姿态,简直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尸体。因为她的脸孔朝向竹林,所以我们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头发凌乱不堪地散成扇形。
尸体的双手伸向前方,有如正做出欢呼的姿势。左手前方掉落一个布制的大束口袋,从颈部到肩头,当然也包括地面,全被大量流出的血染成一片鲜红。夺走她性命的短刀自她的后颈突出,露出紫红色的刀柄。
网球场上没有拉起球网,用石灰画出的白线也有多处早已模糊,整个球场看起来就只是一块什么也没有的空地。
用滚筒压平过后的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砂土,但这一带是古时候富士山爆发所形成的关东壊土层,排水性很差,所以前天晚上的降雨令地表变得很软。
当然,也因为如此,被害者与第一发现者麻田老先生两人的足迹才能清楚地留下。
大权寺瑛华的足迹,从建筑物的南侧一直延伸到网球场,顺着这道足迹往回走,会抵达她房间的窗户下方。根据足迹的行经方向,她的目标应该是北边树篱的小门,却在网球场中央突然掉头,往南边跑了几步。
大权寺最初正常行走时的足迹,步幅约五十公分,往回跑留下的足迹的步幅当然比较大,约九十公分,而她的生命也只延续到这里。她才往回跑没几步,就被人从后面以短刀刺入颈部,心脏永远不再跳动。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这里竟然没有凶手的脚印!
经过了二十四年的岁月,同一个家里竟然再度发生同样离奇的杀人事件!
如果这不是诅咒、恶灵作祟,又是什么?
“看样子……”村上刑警的语气像在解释给自己听,“被害者应该是在网球场上遇到凶手,转身想往反方向逃跑时,却被凶手追上,从后面被刺杀。”
听了村上刑警的话,我不禁浑身颤抖,因为我脑中浮现一幕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画面——大权寺在网球场遇到一个飘在空中的怪物,所以她才会赶紧逃走。
麻田老先生是从树篱的小门进入网球场,走至能看见尸体脸部的位置,然后返回原来的地方,在他的脚印旁边,还有他所拄拐杖的轻浅痕迹。他左脚与左脚之间的步幅较短,有点拖曳的感觉,旁边有拐杖留下的圆形痕迹。
麻田老先生表示,他没有走进球场内,而是沿球场西侧边缘,走到离尸体约一、两公尺的位置停下,确认状况后,便回头走向玄关,准备通知警察。
“真令人惊讶。”这是兰子听完后,说的第一句话,“除了周围没有铁丝网这一点以外,这起杀人案简直与卡尔《铁笼问题》所描述的状况如出一辙,都是不可能的犯罪。”
我也有同感。这起案件,实在像极小说所描述的杀人场景。
“还好麻田老先生没踩到被害者的足迹。”村上刑警喃喃,拉起衣领以抵挡冷冽寒风。
听到村上刑警这番话,兰子眼神冰冷地看向他。
“怎么会还好?村上先生,问题反而变得更复杂了,不是吗?根据目前的状况,如果麻田老先生的足迹出现在网球场里面,我们也不会这么困扰,因为这样就能根据状况证据,轻松认定他就是嫌犯。”
【图6】
兰子这话其实是在讽刺总是偏重犯人自白的警方。
“对了,兰子,大权寺究竟想去哪里?”我提出疑问。
兰子对我抛来严厉的眼神,给我的回答也充满辛辣言词。
“你真笨,这不是很明显吗?她当然是想逃走。地上那个束口袋装的一定是钱或值钱的东西。她用药迷昏女巫们,带这些钱偷偷离开,只想自己得救,真是太卑鄙了!然后,在她离开房间,急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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